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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渡夜

4渡夜

黑暗笼罩的圣城一片灰白,黑夜里,白色的房子就像一块块突出骨灰的碎骨,死寂的耸立,教堂和圣塞尼亚纳是立于死灰上的城堡,漠然俯视满地灰白,但是需要靠着骨灰的营养向上生长,才能够到神所在的领域。

白天有许多信徒行走的街道现在没有半个人影,镶嵌在墙头屋檐的月光石,到夜晚会发出并不耀眼的光芒,充当黑暗中为人指路的光,远处走来一群白袍的人,他们夜夜在这座城市的道路上穿行,那是会在夜间行走的询问者,身穿白袍手拿染黑的铁杖,据说那些铁杖上沾了许多血,铁杖才会被染得漆黑,当白袍的询问者遇到夜间出行的人,会上去询问,回答的人有一点可疑的地方就被抓到诫问所里,然而大多数人进了诫问所再也没有出来,偶尔有几个幸运的,对诫问所的经历保持沉默和惊恐。

门窗里透出的烛光将暗影切割出一块块空白,有人就这样行走于光影中,对面,一群白袍人手持黑杖无声无息的靠近,那些人身上白袍随着走动飒飒摆动,在夜色下惨白的恐怖,就像一群嗜饮人血的幽灵。

让人忍不住在心底评论白袍们——恐惧是黑色的,却由白色带来。

那一群白色幽灵以冰冷目光凝视着孤身行走夜路的少女。

少女微微抬头脚步不停,路过一处光亮,一头红发在烛光里泛着深红,她若无其事的绕过白袍们,身上似乎挎背着什么扁平方形物体,离她最近的一个白袍从袖子里伸出惨白干瘦的手,就要抓住少女的瞬间,一股幽蓝光晕在漆黑中绽放,水晶制的长方形石头,星星一样的光点在里面转个不停,左上角有着一块书中眼的鎏金徽记,整块长方形的石头躺在少女手心里。

白袍小心翼翼的收回了手,兜帽中的黑暗里传来沙哑的声音。

“冒犯了,原来是艾索莱特的学者阁下。”

“我只是回去。”少女平静的说,收回了手里的星徽石。

“真是非常抱歉。”白袍人侧身后退几步,身后的白袍也默默让开道路。

少女暗红色的眼睛直视着前方,离开了,白袍们再次整好队形,仿佛一片幽灵般消失在道路尽头。

艾索莱特于圣光历352年白雪纷飞之季以古德堡改建为神学馆,星落贤者亲自更名为艾索莱特,无数神学书籍与旧约圣典藏入神学馆中,各地慕名加入的学者共有138位,艾索莱特是各修道院与贵族借书交流的圣地,不少学徒还承担了为牧师布道讲学协助的工作。

少女来到通往艾索莱特的真理大道,路边的商店与房屋门窗紧闭,一丝光线都没有,但是在道路尽头,桥的那端,一团橘色的光亮停驻在那里,少女看到那光后加快了脚步,走上木桥,桥下的河流在黑夜里显出晴朗夜空般的黑蓝,河流水声湍湍淌过桥下。

少女走下桥,踏上黑色石板拼接的地面,硬木栅栏的大门开启着,白色的拱门下站着一个提着灯的白袍青年,胸口和肩上都有水蓝纹绘,宽松柔软的长袍包裹着修长的身躯,淡金色的发丝在灯光下镀上一层温暖的色泽,宝石蓝色的眼睛在黑夜里深邃神秘。

“弗伊”少女放松下来,一只手松开腰侧的书本,轻声称呼青年,而弗伊那双宝石蓝的眼里没有一点温度。

少女在他身前有些踌躇,几乎要低头,暗红色的眼眸像一只怕生的小鹿般不知所措的看着弗伊。

“小安,为什么没有按照平时的时间回来?”

“因为今天是安洁拉的效忠典礼,之前我不知道,但是被安洁拉带过去后就发现别想那么早回来了。”伊安的视线掉到了脚尖,不过她才不会说是因为和兰斯洛特聊得太开心才到这个时候回来。

“是吗?”听不出来弗伊情绪的声音,冰凉纤细的手指触碰到伊安的下巴,她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弗伊捏着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

宝石蓝的眼眸在灯光里泛着暖色,他摩挲着温暖细腻的肌肤,看着那双在黑暗中显出暗红色泽的眼睛。

灯光在他眼底破碎,仿佛万千陨落的星辰,闪烁的灯火下,他的神情神秘莫测,伊安恐惧又疑惑,恐惧他眼底的未知,疑惑他到底在想什么,可是怎么都猜不透,不明白。

他嘴角的弧度放松下来,俯下身靠近伊安,看着少女在灯光下明显红起来的肌肤,他低头吻住伊安,在她惊愕得反应不过来他对她做了什么的间隔里,将舌头探进柔软的唇中品尝芬芳。

伊安无法理解弗伊这样对她的原因,羞涩和隐秘的甜蜜一起袭来,还有着隐秘被发现的惊慌失措,让她无法拒绝弗伊的强吻,弗伊的唇离开她许久她才回过神发现自己失去了什么。

“弗伊…你…那是我的初吻”伊安伸手掩住嘴唇,他留下的冰凉微温似乎还残留在口中,伊安脸颊上的红晕蔓延到了衣领里面。

“小安,我似乎从没让你行过,见到我——你的养父时所该行的见面礼吧。”弗伊用温柔且对她此时的羞涩不满的语调说,眼里露出对她反应的戏谑。

伊安一愣,脑海里的相关知识流淌而过,她的脸从绯红到浅红,伊安低下头,极力掩饰着自己的难过道:“是的…当父子见面,儿女应该亲吻赋予自己生命和意识的父母表示尊敬,对待给予自己第二次新生的养父母,无论血缘关系而要对养父母与亲生父母同样关爱。”

弗伊满意的微笑,‘教给她的她记得很好’。

伊安觉得他的目的并没有那么简单,但是坚信他教导的她,找不到任何理由来反对他,这或许是他的惩罚,又或者是一个惩罚的开端。

伊安根本就猜不着,她第一次对面前神秘得无法猜测的背影产生了畏惧,收起自己想要了解他的愿望。

弗伊提着油灯转身走进大门,伊安在他身后跟着,回廊庭院的景色出现在眼前,草地深绿,花坛里盛开的花朵传来一阵花香,小虫的叫声让寂静的夜多了些趣味,比起城里到晚上就静的掉颗石头都能吓人的道路好多了。

出了庭院后是藏书馆,藏书馆外,方形的喷泉水池泛着夜空的黑色,伊安从水池旁走过总是忍不住看上一眼,喷泉水池蔓延到藏书馆前,另外两个喷泉水池将藏书馆的空地分割成三条相通的大道,弗伊和伊安进了中间最大的藏书馆,登上了主馆最高的阁楼。

大厅里铺着羊绒地毯,两旁的书架摆满了装裱精致的书本,伊安坐在青色的落地格子窗前,手捧着一杯温热的奶茶,红色的头发泛着湿润的光泽,额前的发丝上还吊着一颗颗细小的水滴,宽松的睡衣显得她身材娇小单薄,伊安盯着单脚烛台上摇曳的烛火,回忆起之前的那个吻不由失神。

弗伊在书架边的摇椅上慵懒的躺着,身旁铁架小桌上的蜡烛给他的阅读提供着光亮,许久,当伊安喝完奶茶后,弗伊淡淡的出声道:“喝完茶早点睡吧。”

“嗯。”伊安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经过弗伊身边时她轻声说:“弗伊也早点睡吧,熬夜对身体不好。”

弗伊答应了一声继续看书,伊安转身走向大厅外,等伊安的脚步声逐渐消失,弗伊合上手里的书,嘴角露出一丝真实的微笑,宝蓝色的眼眸却暗下来,布满阴霾,嘴角的弧度湮灭,修长纤细的手握紧厚厚的书本,那柔弱纤细的手指居然将木料制的封面按出指印,手背上的指骨突出来,指尖失去血色而惨白。

弗伊从摇椅上起身,默立了一会儿,转身往大厅外走出去,手里棕红色的书本不见了,掌中飘下来点点灰烬,他出了大厅,空无一人大厅里,两个蜡烛上的火苗剧烈的摇曳,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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