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些噩梦般的日子里,符华总是梦见烈火。
那是红莲怒涛焚烧苍穹的光明神话,战火如利剑那般劈开半空中积郁的阵云,暴雨瓢泼而至,厚重的蒸汽层在城市废墟的上空驰骋奔涌。同一时刻,有不可动摇的身影们在战场上疾行,踏破漆黑如磐岩的长夜。神赐的力量被牢牢掌握在逆神者的手中,籍此向诸神座上最后的神明发起讨伐。
伸手不可见物的烽烟后传来了冷笑声,绘满图腾的巨大光雨围绕着人形编织成翼,咆哮着将铁灰色的雨雾撕成碎片,宛如降世的神谕。不过神明已经不会给世人降下什么喻示了,神的意志只是明确的毁灭。而神的面前,有人僭越的站立着,手中提着一把燃烧的剑。
人类史上最后的也是最壮绝的战斗,就那么开始了。
符华对那场战争的记忆,也仅此而已了。
「自己,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Hi-me-ko。」
如同梦呓般,嘴唇懦弱的颤抖着,用不甚熟练的罗马音念出这个名字。在片刻错愕后才意识到,自己曾经倾慕过的红发女孩已经死去很久了,久到自己早该忘了关于她的一切。
本来也不过是场荒唐的大梦罢了。在这场为时数千年的荒谬之梦里她曾经试着去做一个英雄,守护彼方世界的国土和生长于斯的人民。她救了一些人,也因此害死了另外一些人。本来守护就不是【等价交换】这么简单粗暴的东西。即使承受苛责,有些事情还是非做不可。
那么点燃这场大火的又是谁呢?将世间万物都焚为一炬的雄浑光明,极致的光与热都浓缩在手中的赤红大剑,世上本该不存在这般奇观。那个奇观,那把武器只该有一个名字。
天火圣裁。那个红发的女子留在这世上的最后一样东西,亦是她曾经存在过的最后证明。符华曾经那么渴望火焰,在Himeko死后她试图竭尽全力去争取支配那把剑的资格,最终却还是阴差阳错。
就在此刻,绵延数千米的火墙崩碎了,持剑的人突破了自己点燃的光明怒潮。一个身影在余烬中如战旗般冲天而起,灰白鬓发与残破的风衣在狂风烈火中猎猎作响,然后双手举剑!灌顶!见血封喉!
光明自熔铁般沸腾的剑身汹涌澎湃,怀着狂妄的意志,要在黎明将至的此刻将敌人的颈血与宿命一同斩断!
符华被笼罩在将世界都吞没的光耀之中,火焰与高温未曾杀死她,可是脑袋痛的却像要裂开。古老的低语在耳边悠悠回荡。【……你想起来了么?】
凯文?是他么?这是那场与终焉律者的决战?古老的记忆碎片在头脑中烧灼着,引发无法言喻的痛楚。不。不对,那么是齐格飞·卡斯兰娜,符华从未想过那个玩世不恭的男人心底居然隐藏着如此可怖的怒火。她回想起那场动摇整个天命的战争的结局。名叫八重樱的巫女的介入开始---整个战争的走向,就开始滑向无法理解的态势---以至于最终参见天火的轰临。
过去的印象又短暂的复苏了,符华似乎在那几秒钟内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虽然随着「羽毛」的能力结束运作,回忆也再一次被掩埋于大脑底层,但是那几秒内留下的印象,还是给符华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如今的她已经遗忘了很多事情。
比如很久以前的故人,比如几百年前的游历。被遗忘总是令符华不安,如果人类的一生都是由记忆组成的,人类根据记忆判断自己的立场、身份、决定自己意欲何为,那么当遗忘开始,过去的那个符华的某些部分是否已经从这世界上永远的死掉了?即使有知晓她过去的故人来到身边,把她的过去一点点再灌输给她,她便能重新做回最初的符华么?
她听着那些英勇的传说,竟然不相信那样一个仙人真的在这世上存在过。
而奥托---或多或少扮演了「故人」的角色。
被一个不择手段的野心家提醒自己该做什么,提醒着自己在这世上的位置和立场,总是件令人不安的事。但,姑且不论统治之道,奥托面对自己时,表现的诚意的确不容抹杀。无论是后援还是履行盟约条款,他的行动可靠而有力。问题或许正在于此。
作为一个用脚趾头想想都能立刻判断是个毫无诚意的男人---奥托「有诚意」这件事本身就很可疑。如今就连盟约的内容都是奥托转述给自己,不知不觉中那人已经掌握了摆布自己过去和解释真相的特权,如果任其发展下去---
即使那家伙真的对自己「做了什么」,自己也无法察觉到了吧。
现在醒悟这一点是不是有点太晚了…呢。
真是愚蠢啊,卡斯兰娜家的家伙们永远都是大笨蛋。符华这才意识到自己对这个家族抱有的复杂情感,也许是同病相怜,或者兔死狐悲。他们曾经是些半吊子的救世主,或者彻彻底底的疯子,不畏惧绞刑架也不畏惧大主教的权威,为了他们那种应当被神诅咒的勇气征战不休,而后走向同一个早已预料的结局。不论是最初点燃那场火焰的人,还是曾经亲手掌握那柄火焰之剑的人。
啊啊,终于想起来了,想起关于这场战争的一切,脑海里无数残缺的影像开始重叠,新的与旧的驳杂---
【不,你并不曾明白。】脑海里的低语声带着刻骨铭心的悲伤。
【你不明白的,因为你的罪孽,你的恶业,你的执迷不悟。】
【可你终于还是醒了。】
那是符华早已遗失的记忆。在目睹了天火的余威在「某人」手中重现之后,这种后遗症便开始发作,之后愈演愈烈。也许是因为Himeko,也许仅仅因为火焰本身。本该沉眠在脑海的最深处的碎片,此刻却生根发芽,野草一样疯长,碎片拼出斑驳人形。
白发三千丈的魔女在拄着火焰之剑的英雄身旁低语着可怕的秘密;战场上有人念诵着神圣古老的证言,圣枪从十字架的内部生长出来;巨龙盘踞在钢铁废墟的顶端昂首咆哮,它的主人着一袭白裙,黄金的瞳孔里逆十字的纹路生长,俯视着脚下驯服的兽群;野心家在火焰中缓缓跪倒,魂钢打造的皮肤也如油脂般融化腐烂。
而和曾经的回忆一同复苏的…还有过去的自我。
【你背叛的,是你的人生啊!】
脑海里的声音忽然作大喝,如此愤怒,如作狮子吼*。
想想也是好笑,自己现在做的事情怎么可能被以前的自己所理解,人们总是喜欢说【不要变成那个令过去讨厌的自己】这样的漂亮话,可是最后才会发现,这么做仅仅是为了活下去。
真疲惫啊,疲惫到让人想要倒头大睡,从此不再醒来。在回忆中自我被现实和过往撕裂,也许是自己发疯了吧。也许自己已经疯了也说不定。但符华还是做出了回应---对过去的自我。
“不……”
“其实,我早就已经明白了啊。”
“而我心意已决。”
即使是产生片刻的迟疑,自身的辉煌也无法保存下去,失坠的结局亦是必然。对自己的拷问做个了断,符华在战场上缓缓睁开眼睛,双瞳中火光莹然。
战争已经结束很久了。
如今已是那很久之后的故事。
在全然接受了【支配律者】的力量后,她再次成为了地表最强的半神。
是时候了,重启这个世界。
这是符华最后达成的结论。将所有的核心融合到太虚之握当中,作成圣痕矩阵「Infinity」并实现对【终焉】的超越,让一切从头再来。拥有支配之键的她,可以实现这个结果。如果已经无可救药,就只能推倒重来从头开始。这也是火焰与生灭的道理,要让病入膏肓的草原重获新生,就必先将其付之一炬。
人类是太过顽固的生物,人类的生存总是需要依靠某种说辞,哪怕这种说辞本身残酷到不可理喻。然而在失去所有的时候,它就变成了最后的稻草。
这也是唯一补救的办法,去换回那些被她牺牲掉的人们……那些她一直深爱着,不想忘记的人们……
那么,回到最初的问题---火焰中的人影,点燃这场焚世的大火的人,手持天火之剑的人---究竟是谁。
火焰终于衰竭了,她看清了那个持剑者的面目。
琪亚娜。
琪亚娜,但早已不是卡斯兰娜。
也许是因为剪去了麻花辫的关系,符华几乎没认出面前的人来。大概是为了逃避追捕吧。这便是骑士家族最后一个能继承天火的人,尽管她那令人憎恨的血脉其实与这个家族并无关系。
或者如今称她为K423更加合适。此刻这个女孩穿上了本该属于父辈的可笑风衣,背后用锁链捆着那把叫【犹大誓约】的武装十字架,额前太久没修剪过的刘海几乎挡住了她的眼神,符华读不懂眼底的情感终究是嘲讽还是淡漠,背负着太多前人遗留的愤怒和悲伤已经彻底扭曲了她,早不复当年天真模样。
这个懵懵懂懂的白毛,在经历了一切之后,最终还是选择直面无可避免的宿命,成长为他人所期待的战士。尽管,那些她在意的人们终将因她而死去。
她生来便是最危险的兵器,而如今终于全副武装。
不过这些事情符华并不关心。
她的手里握着燃烧的剑。符华疲惫的笑。这便足够了,可以成为开战的理由,她似乎能已经听到剑柄上的核心传出的呼唤。那是低语,是罪孽,也是最后的拯救。
赤红色的剑刃上光明再次涌动,沉睡在铁拳之中的无量神通也爆发出极致的杀气波动,巨大的暴力在天与地的夹缝间激突着,人间丧乱,如无法惊醒的噩梦。
三界不安,犹如火宅。
而那些噩梦般的日子里---
符华总是梦见烈火。
时光回到剧本被重新编纂的那一日。
而后世的人们,将在那一日发生的事情,称作天命内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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