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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邪

第二章.邪

自从老爷子表露出这层意思之后,乐正言便一直以灵梦公主的夫婿的身份自居,对灵梦公主一味的死缠烂打,让她烦不胜烦。

但老爷子此刻见到自己孙子这副不咸不淡的样子,却颇有些惊讶、意外。

乐正言或是怒发冲冠,或是竭斯底里,甚至是泼妇骂街……

老爷子都不会诧异,唯独他这样的淡然,却是让乐正天大出意料之外。

“摔了一下,怎么却变了性子?”老爷子捻着胡子,看着出门去的乐正言的背影,目光深邃。

良久,乐正天一拍手,道:“多派几位好手,日夜护卫在少爷身边,不得再有任何闪失!若是再有不开眼之人,就地格杀!无须有任何顾忌!”

这种事情,可一而不可再,我乐正天的孙儿,怎能容你们加害?

君老爷子双目中闪过一道寒光。

空荡荡的大厅,君老爷子似乎在和空气说话,但,却随即不知从什么地方传出来一个飘飘渺渺的声音:“是!”

乐正言迎着朝阳走了出来,温和的阳光招在他略显苍白的面孔上,漫步向着自己居住的小院子行去,一路上不断有下人诚惶诚恐的行礼,而乐正言一概不理,径自在想着自己的心事。

“……生在现在这种家庭,我就是一个混吃等死的二世祖!”

突然一个声音冷峭的道:“错!你不是二世祖!我才是二世祖,而你,是三世祖!”

乐正言眼前,出现了一张轮椅,上面,一个三十多岁的瘦削的中年人斜斜倚坐在上面,两条腿上,盖着一条厚厚的缎子,一双似浑浊、似清明的眼睛,正玩味的看着他,双眉如剑,斜飞入鬓,自然而然地带有一种莫名的冷厉和杀伐之气!眼如鹰隼,厉光闪烁,目光深处,尚有着隐隐的鄙夷,虽然不多,却十分明显!

这人如不残疾,必是一位玉树临风的伟丈夫!

铁骨凛凛的真豪杰!

只从眉宇之中残留的威势看来,必然曾经是一位杀伐果决、号令千军万马的大将军!

“三叔?”乐正言停住了脚步。

看着这位端坐在轮椅上的三叔乐正无意,在乐正言脑海的信息之中,这个三叔就是一个坐在轮椅上什么都不能做、混吃等死的废人,全无半点用处;但此刻的乐正言却敏感的从这位常年坐轮椅的三叔身上,感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这股气息,让人毛骨悚然!

杀气!

唯有常年身经百战,从尸山血海之中拼杀出来的铁血军人,才会具有这等独特的锋锐!就像一把纵然断折也绝不会被尘土埋藏了他的锋芒的绝世利剑,散发着咄咄逼人的光芒!

惟这把绝世利剑,此时却藏于鞘里!

“难得你还叫我一声三叔。”乐正无意抬起头,深邃的眼珠有些讥诮的看着自己这位唯一的侄儿:“言,你很有兴趣想做二世祖吗?”

说完突然叹了口气,暗道今天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对这样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有了说话的兴致?

“的确想……”乐正言看着乐正无意,“但是,前提是要做得到。”

(恩?这小子今天怎么这种口气说话?虽然话中有刺,但却完全没有了往日的骄横跋扈?)

对乐正言答话大出意料的乐正无意眼睛一睁,霎那间眼中闪出一道锐利的光芒,就像是一缕夺目的闪电突然划破了阴霾的夜空!突然哈哈大笑,边笑边摇头,“你可知道,二世祖和三世祖的区别?”

“哦?还不一样都是混吃等死?有分别吗?!”乐正言挑了挑眉毛,话中有刺。

看到乐正无意目中电闪雷轰般的目光一闪,乐正言暗中冷笑。

乐正无意眼中闪过一道苦涩和不甘,旋即隐没了下去,干洁的右手抚在自己残腿上;抬头道:“此言大谬,如何没有分别,个中分别几近天差地远!二世祖,乃是父辈打好了天下,子辈坐享其成即可,完全没有什么难度,只要有一张嘴会吃,就一定死不了,而且最少也能够安享一生的荣华富贵!然而所谓的三世祖却不然。”

他看着乐正言的眼睛,嘿嘿笑了笑,还击道:“所谓的三世祖,却并不一定特指第三代人,乃是第三世的传人;也就是说,爷爷辈的打下了天下,而中间父辈却出现了断层,这才叫三世祖!若你父亲还健在,那么你和我,都应该是二世祖,只不过我是从你爷爷这一辈算起,而你,是从你父亲这一辈算起。这里有所不同罢了。

但你爷爷如今已经老了,所以你就算有心做一个三世祖,只怕也做不了多长时间了;而你上面,除了你爷爷,已经再没有了别的大树可以乘凉,所以,你这个三世祖,之后的人生只怕会是非常艰难的!想要做一个合格的三世祖,如果没有几分本事和心机,是万万不成的。所以,我这个二世祖,比你这个三世祖要幸运一些。”

乐正无意说着,本来是为了还击乐正言的那句“混吃等死”,但说到后来,心中却不由得升起悲凉之意,偌大的乐正家,难道就这么完了吗?

曾经鼎盛一时,一家之威令各国不敢正目视之的乐正家,眼下竟已到了这般地步吗!

大哥二哥先后战死沙场,自己残疾;唯一有点盼头的两个侄儿,也同样战死沙场,尸骨无存;乐正家血脉,就只剩下了这一个草包废物一般的乐正言!

突然间,乐正无意兴致全无,顿觉百无聊赖,连话也不想说了。

“呵,的确如此……”乐正言的语气依旧平静无比,“我有事,走了。”

“……废物……”

……

独自一人向自己的房间走去,半路上,乐正言转身进入了藏书阁,然后一天也没有出来。

信息不足,乐正言觉得在藏书阁里应该可以找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老爷,少爷和三爷分开之后,径直去了藏书阁,到现在还没有出来,藏书阁少有外物,想来并无甚事,反是少爷进藏书阁实在是异数,我自是尽速向老爷禀报这事!”

“你做的对,只是那小子去了藏……书阁?”乐正天胡须一阵抖动,两眼大张:“你确认你没有说错?乐正言那小王八蛋居然去了藏书阁??而不是万花阁、飘香阁之流的……那啥?”

老者用力的点点头:“就是藏书阁!没错的,老爷。”

腾地站了起来,乐正天在房里来回踱步,平日的沉稳儒雅霎时间不知去向,扯着自己的胡子皱眉沉思:“老庞,你说这家伙去藏书阁干什么?”

突然一怔:“他不会是去放火吧?”

“少爷在里面看书,一直很安静,只怕一时还不会走,我这才放心回来的。”老庞嘴角抽了抽,想笑。

“看书!”老爷子一声惊叫,却是将自己的胡子揪了一缕下来,犹自未觉,咧着嘴道:“真的是看书?!”

“是的,老爷。”沉吟了半晌,乐正天一摆手:“看书也是好事,那就暂时不要打搅他,等他离开之后,将他看过的书都给我拿来,我倒要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他不是在找春宫图吧?恩……就算找春宫图也没关系,小子大了,看看那玩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想当年…咳咳,老庞,禁止任何人打扰那小子!”

“是的,老爷。”

乐正天踱了两圈,仰首向天,翘着胡子沉思起来,暗暗想道:“若不是春……难道这小鬼居然真的突然醒悟了,来一个浪子回头?”

摇了摇头,长叹一声:“若真是那样,老夫就真的要烧香膜拜告慰祖宗显灵了……”

直到了晚上掌灯时分,管家老庞前去收集乐正言看过的书,居然抱了几十本过来。

乐正天一本本的放在桌子上,皱着眉头。

“《玄离大陆风云录》、《大陆见闻录》、《大陆山川录》《大陆历史》、《奇花异草图志》、《论大陆战争》、《玄玄兵法录》……嘶――”

老爷子整整一夜翻看着这些孙子读过的书籍,神色有迷茫有惊喜,时常叹气,时常吐气,又是摇头,又是点头,估计半辈子的表情这一晚就全用光了……

接下来的几天,乐正言依然没有出门,早晨一起床就直奔藏书阁,然后一呆就是一天,而无一例外的,凡是他翻看过的书,老爷子照例都会全搬过去,再分析一次,然后又是摇头、点头、叹气、吐气、迷惘、惊喜,原来表情还是没用光的……

另外,乐正家的下人们发现了这位小少爷又多了一个古怪的嗜好:白天的时候钻进藏书阁不出来也就罢了,但晚上却偏偏喜欢在院子里坐着,哪里最黑暗最没有光线他就坐在哪里……真是……邪!

不过,仆人倒也不是很在意,比起这位少爷以前的作为,如今可是好的太多的了!

这一晚,乐正言坐在一株花树下,享受着浓浓的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心中突然升起一种安全的感觉。

是的,就是安全!

对于乐正言安全的地方只有两个,一个是家,一个是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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