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骑士老爷还能说出这种狠话，那个见习骑士差点就被你吓尿了。”
在换装成辛西亚士兵的过程中，咒术师把腰带、佩剑裹进披风里藏在安全的地方，挑着眉毛，好奇地问，
“难道在骑士老爷的家乡，大家都是这么说话的吗？”
“不……我的家乡可是出了名的和平之乡。”
我赶紧纠正咒术师对我老家的错误印象，
“在我参军之前，我可是一句粗话都没说过的乖小孩。”
“那骑士老爷怎么从一个乖小孩变成了张口**闭口大肠的文明人？”
“就算是千年一遇的君子，泡在军队里几年，也会被污染成我这样的人。”
“所以我才讨厌军队……”
我们两人穿着崭新的辛西亚军服，套着能遮住面容的盔甲，一路顺畅地前进着。
虽然经常会与整队整队的辛西亚士兵相遇，但他们都心急火燎地往山里赶，没有人想要停下来查证我们的身份。
换好衣服之后，我打晕了还以为会被残忍杀掉的蓝汐，然后把那两个辛西亚士兵严严实实地绑了起来，堵住嘴，扔进了远离山道的草丛里。
——如果我有命回来，再给你们松绑。
在心中许下了这样的诺言后，我和咒术师走回了山道。
“站住。”
在接近村子入口时，几名手持长矛的辛西亚士兵把我们拦了下来。
一个军官模样的人上下打量我们的装备，怀疑地问道，
“这里是禁区，不允许通过。你们是哪个部分的，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
我迅速地观察了一下这位军官。
他穿着覆盖全身的重型盔甲，胸甲上用红色涂料画着一个渗人的蝎子图标——那是已经参加战争十年以上、获得过军功的老兵痞才能参加的‘红蝎俱乐部’的标识。他头上的数字是‘七百六十九’，跟站在他身后的普通士兵那一两百的数据相比，这位军官在那方面也是功力很深的老兵。
看到那个标识，我知道这群人绝对不可能是刚组建的第八军团的士兵。
所以我决定套用蓝汐的身份来跟军官说话，
“我们是第八军团二十三联队第三小队的人。我叫蓝汐·波莎……是一名见习骑士。”
“哈，是第八军团的雏儿。”
“嘘……第八军团还要当我们的炮……先锋，别把他们得罪咯。”
听见我报出的身份后，几个哨卡士兵发出一阵窃窃私语声。
老兵看不起新兵——这放在哪个国家的军队里都是常态。
“几个小时前大家的头上冒出了奇怪的数字……你们第八军团的人知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军官问。
“这个……我们也不知道。”
我装作一脸困惑地回答。
“好吧，第八军团现在应该向南行军，你们两个人溜到这里干嘛？”
“我听说这里是‘国贼普路’残忍屠杀我军战士的地方，想过来看看。”
正在我思考着如何回答的时候，咒术师大胆地接过话。
女性在辛西亚的地位很高，军中不乏女性士兵，所以咒术师不用伪装成男子，就能与其他人公开对话。
“哼，没想到消息走漏得这么快……”
军官哼了一声，不悦地摆摆手赶我们走，
“这里面的场景太血腥，我怕把你们这两个新兵蛋子吓傻了。加上教会下令全面封锁这个地区，就算第八军团的统帅亲自过来，我也不会放他进去。”
“那真是太遗憾了……”
梵低下头，随便捏造了个名字，悲伤地说，
“我叫凯伦·曼斯顿。我的哥哥是前拉菲堡主教坎佩·曼斯顿。听说他被一个无耻之徒所杀，遗体还停留于此，所以想去祭奠祭奠他……”
“你是……坎佩主教的妹妹？”
军官诧异地说。
“嗯。哥哥不远万里跑到帕克斯的群山里，只是想更好地侍奉辛西亚神，让更多的异教徒了解辛西亚神的伟大之处……没想到……没想到哥哥他没能完成这一心愿，便命丧异乡。如果让奶奶知道这件事的话，她一定会很伤心的吧……”
咒术师抽泣低语，时不时还用手指擦拭掉涌出眼眶的泪珠。看她演得如此投入，估计咒术师现在还真把自己当成那个不存在的‘凯伦·曼斯顿’了。
这家伙真是胆大包天。
辛西亚人长着灰色头发，像‘圣少女’那样长着漂亮的银色头发的辛西亚人只是少数。而帕克斯人全是黑色头发，只要咒术师的头盔戴的稍微歪一点，露出一缕发梢，就会暴露身份。
“对不起，凯伦小妹妹。我职责在身，没办法放你过去。”
军官虽然看上去很感动的样子，但还是果断拒绝了咒术师的要求。
“那还真是遗憾……”
“但是……”
军官话锋一转，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如果我没看到的话，就不算渎职……收拾尸体的部队现在正在其他地方执行巡逻任务，你们有二十分钟的时间。”
“哇，谢谢你！”
梵热情地抱了一下军官，两人的盔甲撞在一起发出刺耳的金属刮蹭声。
如果不是带着面罩的话，她说不定还会亲他一口——这么想着，我们通过了这处岗哨。
村庄里，一片死寂。
一排排的尸体整齐地摆放在村中的小广场。每具尸体都被安置在一副简易担架上，被一张白色的布盖住。看起来明天就会被抬走，运回拉菲堡安葬。
一般士兵战死，辛西亚军只会派出教士举办集体丧事，然后就地掩埋。但秘钥骑士团的成员是辛西亚军的骄傲，每一名死难的秘药骑士都会被好好安葬在墓地里，以示对国家英雄们的尊敬。教士在辛西亚的地位十分崇高，自然也不会被丢弃在这种荒野。
我走到一具尸体前，掀开盖着它的白布。
死者身上的衣服已经被移除，但从巨大体格和结实身材来看，他生前应该是一名秘药骑士。
迅速检查尸体后，我在他手臂、腹部、腿部多处部位发现了大量伤口——此人应该是在战斗中负伤过重流血而死的。
我接连检查了好几具秘钥骑士的尸体，发现他们都死于惨烈的战斗。有些尸体残缺不全，伤口黝黑，像是被杀伤力巨大的魔法击中后的模样。
“看这里。”
梵没有看着我验尸。她站在广场西部的边缘，语气惊慌地招呼我过去。
“这是啥……呜啊……”
广场西部挖着一个大坑，大坑里面层层叠叠地堆积着上百人的尸体。
那些尸体都穿着帕克斯军服，人人留着黑发，死相恐怖——跟骑士们一样，他们也都死于在激烈的战斗中
这也就是说——
“我想错了，这群骑士不是自愿去死的呢……”
看着尸坑里的同胞们，梵用手拖着下巴分析道，
“‘圣少女’为了歼灭这些骑士，出动了更加强大的力量。还在一夜之间把‘帕克斯伏兵’的证据也弄好，制造出他们死在帕克斯人手里的假象……能完成这种规模的布置，除了辛西亚军队，就只有辛西亚教会能办到了。”
咒术师有些幸灾乐祸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嘲讽道，
“看来骑士老爷的‘国贼’之名，已经被雀斑女坐实了。”
“……”
我心寒地望着北方，牵挂着不知道会被如何对待的妹妹，没有跟咒术师打嘴仗的意思。
“走，跟我去拿研究资料。”
见我没有还嘴，梵无趣地环顾四周，再确认村里确实没有活着的辛西亚士兵的迹象后，开始跑向昨天被我抓走的小屋。
我跟在她身后，沿途顺便检查了几栋村里的房子——除了大滩大滩的血迹之外，我没有发现任何村民的尸体，估计是被运到其他地方处理掉了。
进入咒术师的住处后，原本应该静静躺在地面上的纸张，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想想也是。在任务简报的时候，‘圣少女’就说过这次抓捕任务的主要目的是阻止咒术师的研究。在离开这里之前，‘圣少女’不可能会漏下多达几十页纸的研究材料。
“天杀的雀斑女……”
在巡视过一轮小屋后，咒术师回到门口，沮丧地对我说，
“没了……全没了……”
“果然不应该对你抱有什么期望……”
我失望地转过身，打算离开此地，随便找个地方了结自己的生命。
“你去哪？”
“我先去天国迎接妹妹。”
我头也不回地说。
“哎？骑士老爷不打算击溃辛西亚教会了吗？”
“你不是说全没了吗？失去了所有的手稿你还怎么继续进行研究？”
“啊……我没说清楚……”
梵拉着我的手，把我扯到屋子里一个堆满杂物的角落，
“被拿走的那些纸只是我这几天用过的草稿。嘛，即使是草稿，上面也凝聚着我大量的新想法和计算，没了挺可惜的……”
梵几脚踢开杂物，把角落清理干净，露出一个带着把手的方盖子。
她提着把手，把盖子打开，露出一个深坑。
我跪在坑旁，把头埋下去，看到了一副惊人的场面——
盖子底下，是一个大得看不见边际的地底空间。空间里摆着数百个巨大的书架，书架上摆满了书籍和手稿，密密麻麻的，规模跟小型图书馆一样。
梵纵身从洞口跳下去，打了个响指，几排油灯应声燃烧了起来，发出幽蓝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地窖。
我也跳了下去，跟随在咒术师揍过一个又一个的书架。
最后，梵在一个只存放着一本书的书架前，停了下来。
“这里藏的才是师父的研究资料。师父收集咒术典籍三百七十六册，魔法典籍七百二十册，史料一千零三史册，其他资料六百多册，访问文件一百一十二份，编撰笔记四十卷，理论十卷，计算三卷……耗时四十多年，时至今日，终于基本完成了这本能改变世界的咒术书。”
梵珍重地拿起那本书，骄傲地展示给我看，
“‘简单愉快的世界级咒术发动指南’。只要按照这本书里写的去做，我们就能向世界证明，神，是不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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