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杀了人。
那一天，我眼看着莫琳惨死在魔狼手上，却什么也做不到。
虽然他们告诉我这不是我的责任，但我的手上怎么看都像沾满了鲜血。
我无法接受这个现实，将自己封闭了一天。可是，害死了莫琳的罪恶感迟迟在心中挥散不去。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莫琳死后的第二天，我和卡隆继续在魔物区学习对付魔狼，却被突然要求立马上阵。
我拼了命一样掩护卡隆，但还是让他受了重伤。
深感自己的能力不足，我再一次受到打击，窝在自己的房间里。
我此时深刻认识到我是个多么没用的男人，照这么下去的话肯定毕不了业。
怀念着家人温柔的笑容，但又对自己的现状无可奈何。我也知道最近自己的精神状态不太正常，如果明天还是没有起色，我只能陷入绝望了。
可是，晚上卡隆来找我，带给了我一个冲击性的事实。
“格米勒，听我说。莫琳死亡的真正原因，并不是因为你，而可能是‘人类联盟’这个团队一手造成的。”
“你在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
然后卡隆向我道出了他对人类联盟这个团队的猜想。
进入魔物区第一天测试新人的心理素质，如果有临阵逃脱或者畏缩不前的，很有可能就会被魔狼给杀死。第二天则测试新人们的硬实力，就像我们今天那样实力不济就会被魔狼杀死。第三天有很大概率是最终测试，反正不管怎么样，新人的死可以说全都是以团长为首的一部分老成员一手策划的。所以莫琳的死就全不在我，而在于雷格和马顿。
这实在是太荒唐了，我一时难以置信。
但是在卡隆跟我说我现在使用的武器是旧武器的时候，我动摇了。新人测试这件事只是卡隆的臆测，但武器这件事他说自己亲自去特殊物品贩卖店确认过了不会有错，我就很难觉得他是在对我说谎。
“明白了，卡隆，我相信你。”
虽然才相处短短几天，但我知道卡隆是个好人，不会害我。有可能是我自作多情，他会跟我坦白这件事应该是为了让我消除对莫琳那件事的阴影吧。
“格米勒……我就知道你会懂我的。你明天记得一早起来就去团队相关办理处申请退出人类联盟，然后去找一个叫科蕾多的女性。你还记得吧，刚来到人类区和我们搭讪的那个女性。”
“哦，是她啊。”
有印象，当时我还说要加入她的团队来着？
“对，她在一个叫‘友爱之家’的团队里，我们以后就加入那里了。我已经跟她打过招呼说你明天早上会去找她。我和她约定的碰头地点我写在这张纸上了，到时候你可别忘了去找她。”
“明白了。可是，那你呢？”
“我还有一些事要办，等办完了就去和你会合。”
“难道说，你要对人类联盟做什么吗？”
“是啊，如果再任其发展下去，会有更多的人牺牲在他们手里。”
“那你要小心。”
“放心吧，有科蕾多协助我，万无一失。”
接着安排完剩余的事项后，卡隆便匆匆离开了。
真是令人吃惊的家伙，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看起来像是个摸不着北的傻小子。可是现在的他看起来真是无比可靠，我要是女孩子的话说不定不小心就迷上他了。
在经过和卡隆的一番谈话后，我也终于释怀了。现在想想卡隆说的那些话虽然没有证据，但确实很有道理。如果那是事实的话，雷格和马顿那一干人等确实不可原谅。
加油啊，卡隆。虽然你小子有时候聪明得让人不爽，但可千万别输给害死莫琳的混蛋。
咚咚咚——
嗯？怎么又有人敲门？难道卡隆那小子又有什么忘记说了吗？
“来啦来啦。”
我站起来急忙去开门。
可是打开门之后却是一个出乎我意料的人物。
不会错，印象中这里如此老成的人物没有几个，他就是人类联盟的团长——达蒙。
可是，为什么他会来我房间？难道说……
看着达蒙那似乎掌握了一切的眼神，我产生了动摇。卡隆前脚离开，他就马上找上门了，很难想象这是巧合。
我的内心预感已经在跟我说：我们绝对斗不过这个男人。
……
第二天，我跟着达蒙一起进入了魔物区。本来我应该是在这个时间去找叫科蕾多的女性的，可是我现在却在这里。
昨天我一整晚都没有睡好，原因是我听了达蒙对我坦白的一切后，我绝望了。随后，我又赶紧抓住了达蒙向我递过来的救命稻草，选择了……背叛卡隆。
我躲在树后面，达蒙吩咐我叫到我的时候才准我出去，然后就去和卡隆对峙了。
并不是没有良心的苛责，但我觉得我选择的是最有可能毕业的一条路，哪怕是背叛别人。更何况这真的算得上是背叛吗？我和卡隆认识不过才几天，为了重新和家人团聚，卡隆的分量在我心中真的不是那么重要，舍弃他又何妨。
团长达蒙答应我，如果愿意为他们演这么一场戏，今后就会保证我的安全，并奖励我1000点数。我也没有别的选择，因为卡隆的计划早就被科蕾多传到达蒙耳里了，注定从一开始就是失败的。卡隆不自量力，妄想以一个人之力扳倒这么大一个团体，这种事我想都不敢想，亏他做得出来。
“嘿、嘿嘿……”
我不禁冷笑了一下。
是在笑他，还是在笑自己。我也不知道。
“我……我已经把我所知道的一切告诉给格米勒了，就算你们杀了我，他肯定会把真相全都公布于众的。”
“格米勒？你还真傻还是装傻？你明明已经知道人类区所有的团队都在我的控制之下，他还能有什么作为？”
卡隆和团长的对话清晰地传到我耳朵里。在卡隆谈到我的瞬间，心跳加速了。
“我……相信他，一定可以做出正确的判断……代替我，完成我没有完成的事。”
别说了……
“喂喂，这可不行啊，你的眼神还没有完全绝望。难道你真的认为你相信的那个格米勒还有机会扳倒我吗？”
“格米勒可不是那么容易受你摆布的人，你要得意……就只有现在了。”
别说了！卡隆！
“格米勒！你可以过来了！”
随着达蒙的一声呼唤，我才回过神来。终于轮到我出场了。
我调整了一下呼吸，内心告诉自己：没事的，我没做错。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啊！？”
面对卡隆愤怒的质问，我一时哑口无言。他也很清楚，我站在这里，并且听从的是达蒙的命令，就代表着我背叛了他。
他现在的表情，虽然有点不恰当，我觉得只有“众叛亲离”这个词能形容现在的他了。
“格米勒，为什么……我们不是……”
“我们什么也不是！”
“诶？”
开什么玩笑！别用那种表情看我！求求你别把我当成你的朋友啊！表错情也得有个限度！
“只不过才认识了几天的人，就擅自认定是朋友，别自恋了！”
咦？我在说什么？
“我就趁这个机会说了，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每次每次都仗着自己聪明让我难堪，你要真那么聪明，你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了！”
这些是我的心里话吗？为什么我能把这些伤人的话轻易脱口而出呢？
“就凭你我两个新人还想跟在这里混了6年的团长较量，蠢也有有个限度！直白地说，你情商太低了！你这个自负狂！”
不对，不是的！虽然我不能否定我绝对不是这么想的，但我来这里绝对不是为了说这些的！
可是，说出去的话再也收不回来。我眼睁睁看着卡隆逐渐地……崩溃了。
为什么你要露出那种受到巨大打击的表情啊？莫名其妙啊。
“说得好啊，格米勒，果然你才是适合人类集体的人。”
达蒙一脸高兴地走了过来。
“团长，我这样做，真的对吗？”
“当然了，你也看到跟我作对的卡隆的下场了。人类社会就是这样的，正义的弱者是没有立足之地的，你可千万别成为那样的人。等你毕业后回到社会，这里的生活肯定会让你受益匪浅的。”
“……是。”
那些复杂的事我已经放弃思考了，团长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在这里忤逆他绝对没有好果子吃，要是按照卡隆的计划行动，说不定我也会变成他那样。想想就觉得可怕。
“那接下来……就进入到格米勒后辈的最后一项测试。”
“诶？”
达蒙突然冷不防地说出这句话，使我感到不知所措。
马顿和雷格似乎立刻就明白了达蒙的意思，将失去意识的卡隆架了起来。
“格米勒，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们团队的新人测试一共分为3个阶段。第1天测试新人的心理承受能力，第2天测试新人的客观实力水平，第3天则要由老成员来判断新人是否有成长的潜力。通过这3天的测试才能正式被我们认同为人类联盟的伙伴。”
“可是你说过今后会保证我的安全……”
“我也不是要故意为难你啊格米勒后辈。今天的测试我就给你免了，但是我需要你为我做一件事来证明你对我的忠心。”
“忠……心？”
这个男人到底打算说什么？
“不用担心，很简单的。你用这把短剑，用点力往卡隆的肚子上一捅就行了。怎么样？很简单吧。”
然后达蒙递给我一把短剑，这应该是从卡隆身上拿下来的。
这个人，竟然叫我去杀人！
我彻底震惊了。
傻乎乎地两手握着短剑，傻乎乎地看着前面的卡隆，傻乎乎地眨着眼睛一动不动。
“怎么了？格米勒？要成为我的部下做这种事可是必要的，别犹犹豫豫了，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我将目光转向对我说话的达蒙，有一种无形的压力在催促我赶紧动手。如果不动手的话天知道他们会把我怎么样。
重新看向卡隆的模样，现在的他只能用“悲惨”一词来形容。大概从他失去意识的那时刻起，就已经放弃了自己的生命吧。
对，正如达蒙所说，这种事很简单，卡隆还不会反抗，比杀魔狼要轻松多了，没什么可犹豫的。
可是，为什么我却觉得现在比准备杀魔狼的那时候还要抵触呢？答案是显而易见的，我现在要做的事可是杀人！杀人啊！
我眼前的这些人难道就能面不改色心不跳，理所当然一般地杀人吗？这是正常的吗？
我不禁咽了一口口水。
女神啊，我到底在干些什么？
不顾后果地戴上了那个该死的手环，被传送到这里来。因为自己的轻佻的性格，差点被神剑族的女子当成坏人杀死。想在女孩子面前出个风头，到关键时刻又畏缩不前。卡隆为了让我摆脱害死莫琳的阴影，特意来告诉我人类联盟的真相。而我……最后却背叛了他。
我到底在干些什么？
昨天只是因为想活下去下意识地选择依附达蒙。为了毕业，为了尽快见到我的家人，为了早日摆脱这个可怕的异世界，我自以为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真的如此吗？
如果我真的杀了卡隆，我真的不会后悔吗？
如果我杀了第一个人，能确定以后不会再杀第二个人吗？
不，那种事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否能接受自己成为那样冷血无情又残酷的人。只是这么一个单纯的问题。
什么啊，这么简单的问题我竟然现在才发现吗？
我至今以来都是怎样度过的，我周围是怎样的人，我周围的人是如何看待我的，这些不早就有定论了吗？
就算我杀了卡隆，顺利毕业了，我还有脸去见我的家人吗？
答案是否定的。
对不起，卡隆，对不起，真正愚蠢的人是我才对。要是我早点察觉到……
“哦，终于下定决心了吗？”
达蒙见我握紧了短剑，表露出欣慰的模样。
“是啊，我下定决心了。”
这一次，是我问心无愧，坦坦荡荡的决心。绝对不会再动摇。
也许一切都太晚了，也许凭借我一个人什么也办不到。但一想到这是我对一直以来做的错事赎罪，浑身都充满力量。
卡隆做的事绝对不是错误的，只是人类一直在重复相同的错误而已。所有的正义、正确、正论都只是他们擅自强加在别人身上而已，把扭曲的事物奉为常识，把有利于自己的理论奉为真理。只是反抗他们的力量太小，才被命名为“错误”。
我绝对不允许他们再这么颠倒黑白，破坏人类的名誉。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大叫着朝目标冲过去。
“嗯？”
达蒙看到我没有朝卡隆跑去，反而气势汹汹地向他冲来。大概这是他今天第一次打从心底感到惊讶。
大概这是我一生中，最“正确”的选择。
对不起，莫琳，就算你的死另有蹊跷，我也绝不会认为我完全没有责任。
对不起，爸爸妈妈，妹妹。但是，你们一定能理解我吧。
对不起，卡隆，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向你好好道个歉。
“受死吧！达蒙！”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喊叫，冲向达蒙。
只有这一次我没有任何的犹豫，头也不回地迈向自己选择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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