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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少年初醒

  • 青堇
  • 终烟
  • 2019-07-28 17:32:35
一.少年初醒

在我七岁那年,母亲带着我回到了她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而它那镌刻在石板上的名字却让我久久凝视。

青堇镇。

还记得初来那日,淅淅的小雨从车窗上滑落,把挡风玻璃外的世界描绘的模糊不堪。唯一能清晰看到的,只有远方小镇上明亮的灯光。

那时已是夜幕遮蔽了天空,陈旧如茶垢的黄昏早在大雨来临前就悄声匿去。两个小时的车程与车胎下泥泞的道路无一不使我感到难受,就当我准备转过头靠在座椅上沉沉睡去的时候,却在车窗里看到了母亲苍白的面孔。

“如果不是……”

这似乎是母亲在呓语,犹如梦话一类的东西,但这是可以预料到的,也是早已预料过的。她曾反反复复的念叨着,让人连忘却的时间都没有。

母亲念叨的,无非只有父亲。

“子佑,看那里。”大约过了十分钟,她把我叫醒,嘴里轻声喊我的名字,并伸出了食指,向着模糊不清的世界指去。

“那里就是你五年以后可以上的学校。”母亲的语气中有了些许颜色,却在半黑半白间显得突兀。于是在我听来,以为她是兴奋的。

可当时我的眼里只有一尊模糊的巨大黑影,所以并没有给予她回答,哪怕只是一句“我什么也没看到。”都没有。

“我曾经也在那里待过,环境蛮不错的,在教学楼的后面有一颗巨大的樱花树哦。”她试图将语气变得欢快一些,却依旧无法掩盖住脸上的倦色。

“这里也有一个和正常小学差不多的地方,相信对你的……一定有帮助。”她始终没有说出来,那所谓的帮助指的究竟是什么。

“……”

“明天,去看看吧。”她看我依旧没有说话,便又接上了一句。

大巴就这样向远方飞驰,而在这漫长的时间里,我却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的看着窗外的一花一木,内心忽然有了些许的忐忑。

在我们到达新家时,客厅墙壁上挂着的钟表显示已经八点了,我和母亲便草草的解决了晚饭。而在那之后,她便说要去打理新开的服装店,并把钥匙递到了我的手中,眼里难得的有了一丝光彩。

“我很快就回来,后天就是开学仪式,你去买点学习用品。”她从包里掏出钱,放在桌子上,正当她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又突然想想起什么似得,走到我的面前又叮嘱了几句,这才真的离开。

在她走后不到五分钟,突然有种奇怪念想从我的心底蔓延开来,而我几乎不用猜测就能明白它来源于之前那栋巨大建筑物模糊的轮廓。于是,在将自己的东西放好后,我便按照记忆里的路线,向着那念想所在的地方行去。

出了家门,发现雨已经停了,然而路上的积水中,仍能映出街灯的颜色,却在不经意间将它们扭曲成另一副模样。抬起头来能看到远方的高塔,却不再是烟雨中朦胧的形象,黑夜将它的颜色侵蚀而使其显得不甚清晰。

从家到学校的路上,有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路,或许它曾在早晨的雨水后被熹微的阳光照射,发出耀眼的光芒,那一刻,竟将这座城市的夜景勾勒的如同江南墨画一般美。

顺着这条小路走,就可以直接来到学校的大门口。

这一路上,除了观赏沿途的美景之外,我还一直在纠结该用什么样的理由进入学校。但刚到大门口时,却看到保安室里一个人也没有,于是就光明正大的走了进去。

教学楼内,初中部早已放学多时,而高中部的学生还正在上晚自习,所以教学楼内一片明亮,使我不至于被略显寂静的环境所吓到。

我就像个孤独的幽灵那样,浏览了每一间教室,而就在我路过高中的教室门口时,总会有人好奇的看过来,脸上保持着僵硬的笑容。

他们的桌面上摆着一堆堆的书籍,每个人的眉间都写满了焦躁不安。似乎是在为了自己的未来而奋笔疾书。

可是,真的只要做完那些题目,就能得到一个好的生活了吗?

我不禁想起了母亲。

在越来越多的视线以及他们的窃窃私语下,我仓皇逃走。在下楼梯的时候还因为不慎差点摔倒。

歇息了一会儿,我发现自己将教学楼转过了一遍。正在思索之时,突然想起母亲说过的樱花树,便准备绕到教学楼的后面去看看。

就在这时,轻盈的琴声就这样攀上了我的耳畔,却让我的心情有了一丝奇妙的感受,恍如被清泉滴入的池塘,一阵阵的涟漪泛泛而起。

那时的我忽然迫切的想要去看看,那是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感想,好像深陷黑暗中的人忽然看到一丝光明,便要死命的向它扑去一样。而那是七岁的我,尚还无法逃脱自闭的我,如果换做现在的我,估计当时所做的,仅仅只有一笑了之罢了。

顺着声音走了一会,却来到一个令我感到意外的地方,那就是教学楼的后面。母亲说起过的那颗巨大的樱花树正在不听的摇曳着,满地散落的花瓣犹如零星的火点,风一起,那花叶飞舞的趋势便更加猛烈了。

而就在这颗樱花树的左边,有一个房间,在灯光的照耀下,能清晰的看到门上镶着的白色的字。

音乐教室。

我走上前去,敲了敲门,却没能使那琴声停下,而有过了一会儿,大概也就是我打算直接推门而入的时候,声音却突然戛然而止,似乎是里面的人有所预感一般。

门开了。

我走进去,却看到一张背对着自己的钢琴,以及两旁窗沿下放置着的各种乐器,而当时的我,却对这眼前的一切漠不关心,只是迫切期望看到弹琴的人。

“你好……”我尝试着绕到钢琴的后面,却在钢琴的侧面看到了少女纤细的身影。

她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头上带着白色的蝴蝶结,脚上是一双黑色的小皮鞋,纵然衣服单调,但身上却隐隐透出了高贵的气质。

而这一切对我毫无影响,真正让我惊讶的是……

她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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