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钟声在黑暗中响起。
他终于察觉到自己的意识,那熟悉的声音像是一把绳子一般,将他从连自我都无法察觉到的深渊中拉起,他不由得想起他在典籍馆的每一个夜晚,每当钟声响起,他总能意识到又一个漫漫长夜的逝去。那时他若从面前成堆的书籍中抬起头,便能看见周围三三两两的修士们要么草草行了个祷告的仪式就继续研读书册,要么趴在书卷中睡的正香。每个仍然醒着的人都是一脸疲惫,眼瞳却亮的如同火炬,在长久的历史以来,正是这种火炬照亮了人类前行的道路。
“愿你的思想长留于世,ramen。”他简单的祷告了一句,然后伸手推开眼前的黑暗,厚重的石板被移开,他从简陋的石棺中坐起身,明晃晃的烛光中有个年轻的修士正严谨的做着祷告,修士背诵着冗长复杂的悼词,一脸庄严而肃穆的表情。
他从石棺旁的柜子上整整齐齐的教服中随便拿了一套,用来遮住自己不着寸缕的身体,稍稍清理了一下杂乱不堪的黑色头发,然后便站在修士面前,耐心的等待对方祷告的完成。同时他打量了一下这间房间,如他记忆中一样,圆形的房间中摆着十数口石棺,除去他出来的那口外仅有三口石棺的盖子是打开的,石棺呈圆形摆放,圆心处的空隙摆着一个一人高的烛台,数只蜡烛安静的燃烧着,光打在在烛台下祷告的修士背后,引出一片浓郁的阴影。
过了许久年轻修士的祷告才以一声“ramen”结束,他向着修士说道:“现在是第几年了?”
“174年,大人。您是?”
“‘逐血之人’,我是亨利·布劳德。”从棺中苏醒的亨利露出疑惑的表情,“我记得我沉睡时应该是179年才对......”
“那是第三帝国历,亨利大人。”年轻的修士打断了亨利的话,“现在是第四帝国了,距离您的沉睡日近三百年了。我们在三天前得到您的苏醒征兆,所有的资料都已经准备好,马上就带给您,但现在,有另一位大人要见您,那位现在应该在主教堂主持晨祷。”
“教堂没有大规模的翻修吧。”
“如您记忆中一模一样,神的辉光永存于此。”
亨利不再理会修士,轻车熟路的走出房间,他经过修士身边时,敏锐的察觉到修士的不快,他思索片刻才想到自己没有重复那句祷词,但在他记忆里,只有狂信徒才会对每个信徒的言行举止吹毛求疵,只怕看管【墓室】的这名修士正是其中之一。
从处于地下的房间出来,亨利走过忏悔厅的长廊,登上长长的螺旋阶梯,就到了圣名教堂的真理行廊。行廊两侧的壁画讲述了第一任教宗传教的故事,每隔十步便有一个半人高的镂空玻璃窗,总计二十一扇,寓意神的二十一名使徒。亨利在第十一扇窗户前停下,透过缝隙看见了圣名教堂仍处于黑暗里的穹顶。尽管寓意长夜已尽的钟声响起,但随着季节变化,白昼的到来也会有早晚之分。倘使这是盛夏之际,他绝不会走这条会让他暴露在阳光下的行廊,无论是从忏悔厅外侧的常思径绕过去还是从链接忏悔厅与主教堂的偏殿穿过去都能避免阳光的影响。不过这条作为圣名教堂格局核心的行廊却有前两条路没有的好处,从这里,他能直接看见典籍馆。可是让他失望的是那座高塔里一片漆黑,并没有灯光。想起当年每个夜晚典籍馆里孜孜不倦研读书卷的修士们,他终于意识到了时间的流逝。大概典籍馆已经停用了吧?他如此想着,通过行廊走到了主教堂的二楼。
首先进入视线的是一面巨大的彩色玻璃窗,其下的阶梯上满是数人高的烛台,近千的蜡烛把整间教堂照耀的金碧辉煌,在主教堂四角还摆着悬浮的水晶,悦耳的圣乐从中传来。此刻已是晨祷结束,但教堂中挤满的教徒们仍无人离去,他们一致的望向站在烛台间的白袍老人,倾听着他的言辞,满脸的严谨与肃穆。
“......因为神的羔羊们无知愚昧,吾等方才执行这牧羊的职责,因吾等行使这职责,才更应严谨苛刻,因为那黑暗里常有嫉妒神的辉光的东西,它们磨尖牙齿和利爪,随时想向羔羊们伸来......”白袍老人的声音铿锵有力,空着的双手时而有力的挥舞,似乎是在进行一场声势浩大的战争指挥一般,每一个动作都挟带着铁与火的气息。亨利望了一眼老人的脸庞,马上就知道了对方的身份。这时对方也看到了亨利,于是停下了向教徒们传授教义,他指挥教徒们离去,然后登上楼梯,走到了亨利面前。
亨利的第一感觉是面前横亘了一堵高墙,近乎实质的压迫感凌驾于头顶,于是他皱了皱眉,往后退了半步,同时隐晦的血色光芒在他黑色的瞳仁下流转,从血液中传来的力量轻易的顶着了压力,这时那股压力却突然消逝,用错力道的感觉让亨利脸庞煞白一片。
“向您致敬,长夜将逝,光辉永驻。”老人脸上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配合上花白的须发极易给人以温和长者的印象,但那阵莫名的压力却不是亨利错觉,于是他适当的回了个礼,说道:“向您致敬,光辉永驻。”
“尽管同为守夜的卫士,但我们的职责导致我们互相间难得一见,请允许我自我介绍,”白袍老人笔直的注视让亨利感觉到一丝不快,他打断老人的话道:“大可不必,‘守望之王’大人,您是第一位守夜人,我等的前辈与楷模,神的忠实卫士,您是阿尔伯特·兰萨·圣·安布鲁斯大人。”
“虚名罢了,我仅仅是神座下无名的信徒之一。”阿尔伯特恭谦的回答道,“那么您应该是亨利·布劳德,那位饮血的教徒吧?”老人的眼睛仍然在注释亨利的双眼,却并非是在看着他的瞳孔,而是紧紧盯着亨利双眼中一闪而逝的血色光芒。
亨利垂下视线不与阿尔伯特对视,他继续向老人问道:“先前墓室里的修士告诉我有人在等我,我原以为会是圣座来告诉我一些这个时代相关的讯息,但不知道为何,会是您在此处执行本该由教宗主持的晨祷仪式?”
“第四十七任教宗大人于两年前病逝了,我也差不多是在那段时间苏醒的。”阿尔伯特解释道,“目前任职的十二位红衣主教并未统一出新任教宗的人选,故暂由我代任教宗之职。”
“那么您负责的那名‘永生种’.......”
“亨利大人,既然‘永生种’不能以世俗方式杀死,处理方法也该由相应的守夜人决定,我们彼此之间不得相互干涉,您是不是越权了?”
“恕我冒犯,那么,您寻我何事?”
“亨利大人,您是主的忠实仆人吗?”阿尔伯特突然问出一个对教徒而言十分失礼的问题,亨利皱了皱眉,毫不犹豫的回答道:“当然,身为守夜人本身就说明了这一点。”
“那么......您认为主的辉光已经驱散了世间一切的恶了吗?”
“这个问题在教义中有,善恶的存在本身就是世界的一部分,我等所行之事,不过是维持善与恶的平衡而已。”
“不,我想听的不是教义上解释。”阿尔伯特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自吾主挥洒光辉以来,世间的凡人们便理应远离黑暗与愚昧。然两千一百余年来守夜人与永生种缠斗不止,伪神又自立教派大肆传教,在我的年代里人们只知道唯一神的名号,但我苏醒这一年来只见世间又多了‘饮火的费尔提诺’,‘役使群山的哈提尔’以及’呼啸狂风的韦德‘等虚假的神明。他们争夺我主的信仰,欺辱我主的信徒,这根本是在向我主的仁慈宽厚寻求挑衅!”
亨利眉头紧皱,这位资历极老的信徒寥寥数语间带有强烈排他思想,他话语中的三位“伪神”皆是以凡躯达到非人之境的伟人,甚至其中一位还是在亨利年幼的年代里活跃的人物。且不说教义里主不曾提过一切他神尽伪的言论,单单阿尔伯特最后一句话就已经不符合教义了。于是亨利出声道:“大人,八诫第一条,‘不可逼迫不信我的人信我,你们的神绝非虚荣好妒的神’。吾主从未提及过要与其他教派争夺信仰。”随后递过一个纯银的卷轴,“这是您需要的资料,教堂外的那辆黑色的马车就是为您准备的人员和装备,具体细节您也可以区询问他们,都是很虔诚的信徒,而且能力出众。”
说罢,阿尔伯特便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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