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地狱
哈罗缓缓的举起了手中的大剑。
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纤瘦的男子。
“你想杀我？”
“你以为呢……”哈罗的语气淡然。
男子身着白大褂，却并不系上胸前的纽扣，宽大的白大褂和他纤瘦的身材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再加上他虽然纤瘦却骨架高大，更显得诡异，像是一架套着白布的骷髅。
“呵呵，我可不是为了听你闹别扭才千方百计找到你的。”男子的声音慈祥且宠溺，像是正在教导叛逆儿子的父亲。
“呵呵……我也不是为了听你胡扯才会千方百计想要找到你的……”如果是平常，按照哈罗的个性，根本不会和对方扯这种无聊的事，可是……这一次他虽然早已摆好了战斗姿势，却并没有发动攻击，而是不情不愿？的和对方聊着天？
好吧，我承认现在这气氛和聊天扯不上关系。
“九年又三个月零三天。”
男子伸出手，捂住了自己的额头，一脸的沉痛。
他的手，瘦弱，纤细，苍白，与其说是人类的手臂，更像是一只地精（好吧，风色里没有地精）。
“自上次你突然出走到现在，已经九年又三个月零三天了。”
“哦？你居然会记得这么清楚……”哈罗的语气有些颤抖。
男子一步步走向哈罗。
“因为你的离去，我们被迫放弃了‘传说之龙’这个计划……因为你的离去，我们失去了唯一一个完整的兽之像……因为你的离去，我的研究被推迟……因为你的离去，我不得不转而研究梦魇虫这种残次品……因为你的离去，让组织被暴露在了联邦面前，以至于让利其曼家的杂种所建的冒险团钻了空子，让埃尔陷入了沉睡……”
男子的脚步极重，而且每一次跺脚都与他说话时的重音相和，像是一面鼓击打在哈罗的心里。
哈罗不由得退后。
男子每前进一步，哈罗就退后一步，可是，因为身材的原因，再加上哈罗后退的步伐并不会太大，到最后，男子竟然就站在了哈罗面前！
俯视！
居高临下的俯视！
“看来以前我是对你太放纵了……哈罗……”
站在哈罗面前的人是……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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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就一起下地狱吧……”
哈罗举起了手中的大剑。
他长长的舒了口气，那么的用力，以至于连结实的胸膛也随之起伏。
胸膛传来的心脏的鼓动声听起来是那么的清醒，哈罗感觉到一种名叫力量的东西正随着这代表生命的律动，缓缓传遍自己的全身。
此刻，他全身的精气神都毫无阻塞的凝聚在了一起，达到了一种奇妙的境界————仿佛自己可以完全控制自己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
心随手动。
这种武者所追求的一种境界，如果是在平时，哈罗会为此久违的露出一丝笑容。
可他现在却丝毫无法为此感到欣慰。
安全感，他没有丝毫安全感。
即便是他此时此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身体里充满了力量————再多的力量也阻止不了恐惧的产生。
“你想杀我？”
当然！我恨不得啖汝肉，饮汝血！
我一定要杀了你！
尽管哈罗此刻已经在心里准备了无数咒骂的词藻，可是，当他准备脱口而出时，却仅仅只有色戾在内的回答。
“你以为呢……”
即使他拼命的将自己的语气平淡下来，却也只是像小狗崽见了生人时威胁的吼叫一般————会叫的狗从不咬人。
哈罗并不是怂货。
相反，因为某种原因，他已经失去了自己的信仰。
从那以后的他，便从来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似乎那只是可以在菜市场花五块钱就能买到的东西一般，一文不值。
可是，不怕死并不代表着放弃人性。
有多少自以为不怕死的孩纸拜倒在锦衣卫的十八般酷刑下的，连自己大姨夫一个月来几次也和盘托出……
有多少顶天立地的英雄最终折戟在美人关的————你看吕布那孩子……
很不幸，哈罗既怕酷刑，也爱美人……
虽然他不怕死……或者说想死，但他也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小屁孩而已。
一个十七岁的正太能有多大的心里觉悟？
所以，他颤抖了……惧怕了……后退了……
“因为你的离去，我们被迫放弃了‘传说之龙’这个计划……因为你的离去，我们失去了唯一一个完整的兽之像……因为你的离去，我的研究被推迟……因为你的离去，我不得不转而研究梦魇虫这种残次品……因为你的离去，让组织被暴露在了联邦面前，以至于让利其曼家的杂种所建的冒险团钻了空子，让埃尔陷入了沉睡……”
博士正一步步逼近……
哈罗眼睁睁的看着博士一步步逼近。
打他！
打他啊！
打他妈的！
打他妈的啊！
你倒是打他妈的啊！
哈罗感觉自己连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他不愿在这个人面前认怂！
唯独这个人！他不要在这个人面前认怂！
哈罗猛地停住了后退的步伐。
杀了他！
杀了他……
至少……不要示弱……
哈罗勉强鼓起勇气，用着自己所觉得的最凶狠的表情，瞪向博士……
“看来以前我是对你太放纵了……哈罗……”
……
俯视！
居高临下的俯视！
博士的眼神，如同哈罗曾经的眼神一样……
淡漠，无视一切的淡漠！
藐视，彻彻底底的藐视！
这一刻，从心底涌起的难以抗拒的恐惧夹杂着无数的记忆片段猛地占据了哈罗的脑海！
哈罗像是犯了错的小孩一样，在博士的注视下乖乖的低下了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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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罗！你又要跑出去！今天的功课完成了吗？！”
“啊！……额……安啦安啦！早就搞定了啦……”
……
“呜呜！妈妈！呜呜！不要……呜呜……好痛……呜呜……”
“今天的功课呢！你不是对你妈说做完了吗？！啊？！在哪儿啊！啊？！”
“呜呜……不要……呜呜……好痛……呜呜……”
“好了好了！不要再打了！他还小，还不懂事……”
“不懂事？多打几下就懂事了！让开！这种事妇人家别插嘴！慈母多败儿你知道不！”
“呜呜……我错了……我以后……呜呜……好痛……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呜呜呜……”
“错了？！这是第几次了！啊？！今天我不打你你不长记性啊！”
“呜呜……呜呜……”
……
“呜呜……不要打我……我已经认真记了……呜呜……呜呜……”
“连冰柩之术这种低级的刻纹都记不住！你小子平时不是挺精灵的吗？！今天又偷懒了是吧？！看来不打你是真的不长记性了啊！”
“住手！哈罗今天真的没有出去玩！你就不要再打了！不要再打了！”
“让开！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不多打几下这小子怎么会记得住！”
“呜呜……人家明明已经……呜呜……就是记不住又有什么办法……呜呜……不要……呜呜……”
“你给我住手！再打就打死了！你想要杀了他吗？！”
“你……你个女人！连你也要忤逆我么！好！今天我连你也打！”
“呜呜……不要打妈妈……不要打妈妈……呜呜……”
……
“这是什么东西……我的身体里……有什么东西！什么东西！在我的脑子里面！妈妈！爸爸！……呜啊！这是什么！……”
“成功了！我终于成功了！果然！我就说！只有还未发育的孩童才能经受的了哀卡列斯的暴戾残片的侵蚀！哈哈哈哈哈哈！我终于成功了！”
“……在说什么……啊……不是说……要为我治病……的吗？……”
“呵呵……这是在治病哦！嘿嘿……哈罗……你以后再也不会生病了……”
“哦……我就知道……妈妈说的没错……爸爸还是疼我的……还是……”
……
小猩猩会学习母猩猩的动作，这是生物的本能。
小鸭子会跟随自己第一眼看到的生物，这也是生物的本能。
本能，是生物在亿万年的进化中，为了保护自己而产生的一种反应。
这种反应凌驾于生物本身的思想，并不经过大脑的思考，而是直接烙印在灵魂————因为人的思想可能会犯错，而本能却不会。
小孩出生后，便会自主的**母乳。
是母亲，给予我们生命，给予我们温暖，含辛茹苦哺育我们成长。
因而，人们在痛苦的时候，总会不自主的呼喊母亲的名字，因为母亲这个名字，已经在儿时就潜移默化的变成了本能的一部分。
同样被烙印上去的名字还有……父亲。
父亲……
绝大多数的父亲，都并不扮演像母亲一样的温暖的角色。
他们只会在你犯错的时候，降下严厉的惩罚。
在所有孩子的眼中，父亲永远是最威严的————他们总是拥有难以想象的智慧……和强大的力量……足以将这种对父亲的威严和恐惧烙印在本能中的力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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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罗恐惧的低下了头。
即便是在过去的九年又三个月零三天里，他无数次发誓，要将这个男人带入地狱……
可是，当他真正再次面对的时候，身体传来的本能却让他连正视对方也无法办到！
积威！幼时的记忆所残留的积威！
他又怎么敢出手！对那个在自己记忆中最强大的男人！
他的父亲！
父亲！
……
可是……
“曾经……你是我努力想要赶上的目标……”
哈罗的身体在博士宽大的骨架下愈发的弱小。
“妈妈一直说……乖，听爸爸的话……”
哈罗的肩膀耸动着。
“我也曾经以为……虽然你平时对我和妈妈那么凶，但只要我乖乖的……认真学习……只要我……呵呵……呵呵……”
哈罗的声音有些颤抖，他开始抽泣。
“即便是你将兽移植到我的身体里……即便是从那以后每天我都要经历难以忍受的痛苦……我也以为，你终归是爱我和妈妈的……”
“啪嗒”，哈罗的眼泪滴在地上。
“那天……我终于背完了所有的高级刻纹……在我出门前，还在幻想着等你回来……会偶尔的夸奖我一下……然后我们一起吃晚餐……然后……然后……”
哈罗缓缓的抬起头，他的双眼通红，脸上两条清晰的泪痕。
“妈妈从来都是那么的温柔……妈妈从来都是辛辛苦苦的在家里干活……妈妈从来都没有干过任何不好的事……”
哈罗一扫原本有些怯懦的神情。
“那么……我亲爱的父亲……你能告诉我吗……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会让你……亲手杀了妈妈！”
哈罗猛地向前一步。
原本两人的距离就很近，这一下，哈罗的胸膛直接就靠在了博士身上。他抬起眼睛倔强的眸子死死的瞪着自己的父亲。
虽然是仰视，但哈罗给人的感觉却像是在居高临下的俯视一般！而且是对自己的父亲！
他的眼神里，是掩饰不了的，**裸的杀意！
这一刻，他终于完全跨过了自己的本能！
“因为你！我成为了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因为你！我失去了原本应该幸福的家庭！还有我本应拥有的美好未来！”
“因为你！因为你！我亲手杀死了我最爱的女人！”
哈罗继续往前走，因为他和博士靠在一起，便直接就将后者推着往后退！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杀了妈妈！”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做这些！”
“为什么！为什么你还要害得我亲手杀死自己心爱的女人！”
哈罗背后猛地展开一双蝙蝠的翅膀。
“你想要反抗我么？”博士淡淡的微笑的看着哈罗，“反抗你的……父亲？”
“父亲……闭嘴！我知道！从我杀了4号的时候我就知道！”哈罗揪住了博士的衣领，“你的身上有着和那些家伙一样的味道！那个所谓堕渊者的味道！”
“呵呵……愚蠢的孩子……哈罗，你以为……”被抓住衣领，哈罗只要一用力，就可以让博士窒息而亡，但他好像完全不在意似得。
“闭嘴！我不准你再叫我的名字！”哈罗拿着大剑的手猛地一提，就要将博士一剑砍下，“从此以后，你也不再是我的父亲！”
“叮”无数细小的刻纹猛地出现在大剑的轨迹上，将这锋利无匹的凶器生生挡下：“你以为，就凭你，可以奈何的了我吗！不要忘了！你可是我所创造的！1号！”
“别用着我父亲的脸和我这么说话！变身吧！堕渊的家伙！”哈罗连续后跳，和博士拉开距离。
“呵呵……既然你不想作为哈罗这个实验体而存活下去……那么……1号……就在此……接受我！堕渊的智皇的制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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