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终于完全沉到山下了,残余的光把犹大的影子拖的格外的长,也格外的寂寥与恐怖。犹大呆坐了半个下午,终于开始清醒过来,用衣角擦了擦沾满泥土的匕首,重新把它插入靴子里,犹大缓缓地朝自己的木屋走去,虽然这一切都还没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该怎么去救回村长他们,但是小破屋的床上可还是有一个真真正正的女孩等着他去救呢!
走过荒野,跨过篱笆,进门,女孩还是躺在床上,没有苏醒。
叹了口气,犹大环视了一圈,这该死的破屋倒是和他离开前一样,破烂的桌椅,破烂的窗,破烂的柜子,破烂的床!浓得挥不开的灰尘还是狂妄地翻飞着。
拖了把椅子坐在床边。犹大凝视着少女。平缓的呼吸像是熟睡着一样,但再好睡的人经过一天一夜加上山路颠簸也该醒了。
事实上,在犹大发现她的时候就已经为她把过脉。奈何,犹大从那个还不知道存不存在的村里鸟嘴医生里学到的那点知识完全无法判断她的身体是怎样的情况。只是看她呼吸还算平稳,短时间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但一直这样睡下去肯定是不行的。犹大冥思苦想起来。
要不明天去皮尔镇上找个医生看看?虽说这是最近的小镇,但离这个偏远的小村,哦不,荒地,还是有十多里的路程。
一阵刺骨的阴风吹过,猛地一哆嗦打断了犹大的思考。现在正值格朗德大陆的暖季,不该这么冷啊?犹大回头,一个全身笼罩在阴影里的“人”不知何时正站在屋子的角落。
不!犹**本无法判断它是不是人!这个“东西”与其说是笼罩在阴影里,不如说他就是阴影本身,无法判断形体,它的存在,令周围的空间都微微扭曲,全身上下围绕着一股异样的违和感!这种存在说不上邪恶,但肯定很强大,哪怕是在最古老的史诗中都未曾描写过,,未曾有人见过,更何况是在小山村孤陋寡闻的犹大!
“啊!你是谁?! 是什么东西!”犹大被这突然出现的东西吓了一跳,从椅子山翻到下来,慌张地拔出匕首对准那团事物!
“我是谁?你暂时不需要知道?但我想你一定对今天发生的事感到好奇吧?”那阴影般的事物蠕动起来,幻化成一个穿着斗篷的人型!好似金属摩擦的侧耳声音不知是从它哪个部位发出来的。
“居然会说话?!”犹大心想,不由得镇静了一些,看来并非什么恶灵魔鬼!转念一想到今天村庄的消失,该不会是这怪物干的吧?他有什么目的?
“今天村里的情况是怎么回事?”犹大声音略有些发颤,“你把我们村怎么了?你到底想干什么?”接连不断的问题从犹大嘴巴里喷出。
“呵呵呵呵”阴影再次化为一团不规则的物体,但是那股异样的违和感越来越强烈了,“放心,我不是你的敌人”难听的声音再次传了出来,“准确的说,我不属于这个世界,不是任何人的敌人!”阴影疯狂扭动起来,看上去有着类似胶体的质感。
“你可以叫我管理者!”阴影恢复平静,聚成一个完美的球体。
犹大被这个看上去有点神经质的的莫名其妙的阴影弄得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他在讲什么,他是说他来自其他大陆吗?
“不管你是谁,能先把我的村子,至少把村长,铁匠叔这些村民们变回来吗?”犹大收起匕首,带着一丝祈求,这阴影看上去没有恶意,他扭头看了一眼沉睡中的少女,对这团阴影说道。
“我说了,我是管理者,你的这个村子.....”
阴影停顿了下,像是在思考如何解释。
“这个村子不是被我消灭了,而是它的存在,被作者抹去了,它根本不曾存在过。不存在的东西,你无论如何也无法让他变得存在!”阴影依旧用毫无起伏的难听声调叙述着。
“不存在?!什么不存在?存在的啊! 你看我的衣服,我的裤子,还有这把匕首,是铁匠他儿子送我的,他叫......”犹大大吼起来,管理者说的一切让他感到难以接受,他说着证明村子存在过的痕迹!但是声嘶力竭的吼声却显得如此绝望与凄凉。
“这都不重要,因为你本来也是被抹去的一部分,只是不知道由于什么原因没有被抹去罢了?”阴影完全没有受到犹大歇斯底里的影响,“或许是因为你身后的人吧,她也是和你一样的人!”阴影的声音更加缓慢了,显得有些犹豫,好像这只是它的猜测。
“至于这个村子,也不要紧”阴影顿了顿,继续说道“你要知道,一个真正完整的世界,它自我修复的能力是强大的,就算有你这样未能完全删除的数据,也不会影响它的发展,你会慢慢忘记这个村子的事的,事实上,你已经忘得差不多了。”虽然音调没有起伏,但犹大却听出了一股戏谑的味道。
不得不说,犹大的心理承受能力真的强大,一日之间遭受如此多的变故,他依旧很快镇定下来!思考着阴影所说的一切。
“你能在说的详细点吗,你出现在这里肯定不是要和我说这些这么简单,是有什么事要我做吗?”犹大思路清晰的提问,让阴影愣了一愣,似乎没想到犹大居然如此冷静。
“你现在所处的世界,名叫艾斯柯林,是一个相当完整的巨大世界,但是,这样的世界并不只有一个,所有的世界,都是由作者所创造,你可以理解为 神!”阴影缓缓道来。
“创造世界的时候,‘神’并不会考虑到每个细枝末节,而且它会很随意的更改这个世界,当然若是改动太大,让世界失去完整性,自洽性,那这个世界就会崩坏。‘神’在改变世界时,会有特殊情况,某些本该删除的东西,却保留了下来!”
“你们管理者是来修复这些本该删除的东西的?”犹大警觉起来,缓缓蹲下,把手靠近靴子。
“哈哈哈啊哈哈”金属划过玻璃的极刺耳尖锐声音从阴影中爆发开来,阴影狂笑着,它当然明白犹大的动作是充满戒备,但它毫不在意。
“有意思,有意思!在之前,我们确实是这么做的,任何错误的数据都会被我们清除!但是,现在不一样了”阴影平复了情感,再次用毫无起伏的声线叙述起来“我们管理者,是自然诞生在诸多世界的产物,不属于任何你们的世界,也不属于‘作者’的世界,我们为什么要帮‘神’做事?就算我们什么都不做,想你这种小错误,过段时间就会被这个世界同化。”阴影随口说出了犹大之后的命运,但还没等犹大反问,阴影又接着说了下去。
“我们现在的目的,是不让你们被这个世界同化,让你这个错误,一直存在,看看会发生什么?但我可以保证,不会是以这个世界的灭亡为结局的。”
“你到底想说明什么?”犹大重新站了起来,面对阴影。
“只是想改变你的命运罢了”阴影一改之前平淡的语调,突然感情丰富起来,同时疯狂扭动着身体,“你只不过是废稿而已,一个被删除的主角,现在的小喽啰,你就不想看看真正的世界是怎样的嘛?我的任务不过是一直提醒你这件事罢了,故事的发展还得要看‘神’的安排,哈哈哈,真想看到,那所谓的神是怎样的嘴脸啊,你不想看,嘛?创造你的人,啊不。是神啊!!哈哈哈哈!!”
阴影越说越激动,身躯扭动,爆裂又聚合!尖锐而粗糙的声音极富诱惑力地传进犹大的耳朵,重重地印在犹大的脑海里!
“该说的我都说了,剩下的你自己慢慢思考吧”阴影在短暂的疯狂后再次平静。
“对了,还得帮你一下”
说着,一小团阴影从它的身躯分裂开来,倏的飞过来,犹大伸手一抓,却什么也没碰到。这阴影穿过犹大径直飞向他身后身份不明的沉睡少女体内,消失不见了。
“那么,再见,祝你好运”
阴影模糊地吐出这句话,倏的,又一阵风吹过,消失不见了踪影!
不提这自称“管理者”的神秘黑影给留下的一大堆迷样问题,一个更加紧迫的问题出现了,少女要苏醒了。
犹大得先解决这个少女的事,才好静下心来想自己的处境,更何况,据黑影所说,这个少女似乎也不是普通人,跟他的情况也有很大关系的样子。
原本平稳的呼吸节奏随着那团小小阴影的消失而被打乱。陡然间急促起来,像是做了噩梦的人,在梦境中挣扎。
“嘶!”
急促的吸了一口气,少女的眼睛猛地睁开。
“啊!#……¥&¥%¥?”
少女没有好奇自身的处境,也没有看四周的环境,反而奇怪地喃喃自语了一句,说的却是犹大听不懂的语言,而接着就是一阵沉默。
犹大愣愣地看着少女,在她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好像在她眼里看到了星辰与花海。犹大还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
两人都陷入了奇怪的沉默之中。
“那个.....你好!”犹大率先打破沉默,同时挥了挥手试图引起少女的注意。
“我是犹大。”少女转过头看向犹大,但并未出声,犹大只好尴尬的报上自己的姓名。不过少女如此镇定也让担心着不知道怎么安抚女孩的犹大悄悄松了一口气。
“*#%¥&*¥@”终于听到犹大呼唤似的,少女扶着床沿坐了起来,歪着头看向犹大,但仍然说着奇怪的语言。
[不是这个地方的人吗?怎么说着这么奇怪的话?]犹大暗自想着。
那该死的东西怎么回事,我连她的话都听不懂,帮我也不帮到底?想到这,犹大不禁吐槽起那个自称管理者的东西来。
“咕~~咕~”犹大正想着该怎么和少女交流,却被这略带尴尬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肚子已经在表示抗议了!也是,毕竟一整天没怎么吃东西了。
“你饿吗?”犹大指指肚子又指指坐在床沿的女孩,对着她说。
犹大只是一天没有吃而已,而这个神秘的少女昏迷了这么久,应该也饿了吧?
少女看着眼前的大男孩这些举动,抿起嘴微微一笑,轻轻点了点头。
犹大看着少女,罕见的脸红起来,幸好外边太阳已经快下山,屋里更是昏暗,这点脸红应该不会被看出来。
蹭的站起来,犹大大步走到破茅屋的一侧翻找起来。没有面包和谷物,只有几颗菜与一些肉干。“煮锅汤吧?”犹大想着。
熟练地生火,在缺了一个口的陶锅里倒入水缸里还剩下的一些水,再把锅架在火堆上,等着水慢慢被烧开。
天色完全黑了下去,虽然有火堆,犹大还是点燃了唯一一盏煤油灯——平时他一个人的时候从来不舍得点。
少女虽然刚从昏迷中醒来,但似乎精神不错,搬了一个小凳子坐在火堆旁看着犹大围着火堆忙来忙去。
把洗过的菜放在一个干净的盘子里,犹大也在火堆旁坐下,坐在少女对面,水还没有沸腾,犹大心思有些异样。 摇曳的火光映在两人身上,虽然和在山中小屋里的场景很像,可犹大这时却不好意思盯着人家仔细打量。
把头放在膝盖上,双手抱住腿,犹大盯着锅里水面上泛起的小泡泡追来逐去,思忖着该怎么和少女交流。
“奥黛尔...”轻柔的声音从对面传来,犹大微微把头抬起。少女微笑着看着她,白玉般的手指指着鼻子。
“犹大!我叫犹大!”犹大愣了一秒钟,脸红的像是要烧起来,有些慌乱的拿手指着自己的鼻子。
锅中水面的白色气泡越来越多,欢腾地追逐、四散、爆裂,水终于沸腾了。
“那个,嗯,先吃饭吧?”说着不着边的话,犹大拿起盘里一个土豆晃了晃,左手点了锅子。不等少女回答,犹大就低着头抽出了匕首,想了想,在衣袖上狠狠擦了擦,把手上的土豆切成片扔进锅里。切完土豆,把剩下的几颗菜也切碎扔进锅里。又拿起另一个盘子里的肉干。正打算掰碎扔进锅里。
“#@!”奥戴尔急呼了一声。
犹大疑惑地看向奥黛尔,发现她正指着他手上的肉干拼命摇头。
“不要....这个?”犹大慢慢摇着头指向手上的肉干说。
“嗯!”奥黛尔肯定地点了点头,发丝飞舞着。
“居然不吃肉?什么奇怪的人啊?”犹大轻轻地嘀咕,放下了手上的肉干。可犹大屋里也没有其他的食材和调味料了。看着锅里惨淡的菜叶与土豆,犹大不禁有些尴尬。不知道奥黛尔能不能吃下去。看着奥黛尔的样子也应该在是达官贵人家长大的,从小锦衣玉食,犹大不禁担心起来。
惨淡的有些可怜的水煮菜叶和土豆很快就煮好了。犹大拿了个碗给奥黛尔,把唯一的木勺也给了她,自己则舀了一大勺汤,把刚才的肉块掰碎放进去搅拌,拿着碗就开始吃起来。
没过一会,犹大就把自己那一碗吃的一干二净。放下碗,却看到奥黛尔正拿着木勺细细咀嚼着,眉头微微有些蹙起,看来这顿饭对她来说确实有些难以下咽。虽然是这样,奥黛尔也并没有不吃这碗汤的想法,事实上,她的状态极其糟糕,需要补充能量。她还是慢慢地吃着。
习惯了一个人吃饭的犹大没想到会落入这样尴尬的境地。奥黛尔吃的太慢了,犹大呆坐着,看着奥黛尔极具仪式感的吃饭姿态,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好挠着头盯着火堆看发呆,偶尔抬起头瞥一眼对面的少女。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犹大终于难以忍受这种沉默。忽然站起身来。
“我再出去看看情况。”犹大看着少女,指向门外。也不管她是不是听懂,就快步走出了木屋。
望着清朗的天空,犹大慢慢平静下来。旋即,火热的心脏又激烈的跳动起来。这两天的遭遇简直像是说书人的故事一样。
当然,多年以后,当犹大望着破碎的境界边缘,他还是能想起多年前那个破茅屋前度过的夜晚,那是任何华丽的史诗的无法比拟的惊人传说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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