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太上长老师徒一场这么多年，顾云早已对他的表情有所了解，当太上长老眯眼睛的时候其实就代表对方已经洞悉了顾云心里的那点底细，所以顾云知道已经瞒不住了，他叹了口气，默默地把收纳在储物囊中的倾月魂珠交出来给太上长老看。
他不担心太上长老强抢，以大乘期高手的眼界不会贪图这点东西，况且太上长老要夺魂珠早就动手了，顾云就算用上本命法宝也顶多达到小乘期水准，又哪里是大乘期的对手？
太上长老接过魂珠端详了一会，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这就是妖窟里那个千年大妖的魂魄吧？看你这样子似乎不打算彻底消灭她啊。”
“是。”顾云点头承认：“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他有点说不出口，修士与妖物之间仿佛泾渭分明的两条河流，二者一旦交汇就是水火之势，绝不可能和平共存。
“而且你想救她。”太上长老何等聪明，他猜到了顾云的心思，替他说完了后半截话：“她是否告诉你她不曾为恶？她是否化身人形博取你的好感？所以这让你犹豫了，你宁可与云天河一战也想留她一命，我说得可对？”
顾云脸色一滞：“师尊也觉得她只是花言巧语骗取我的信任吗？师尊也觉得应该对妖类不分善恶的一昧杀死吗？”
“自然不是。”太上长老摇了摇头：“那妖窟我有所了解，大妖倾月确实将手下妖物约束得极好，素日隐居山林，极少扰民……可总有害群之马，部分小妖不甘清修，私自入世劫掠抢杀，这才引来各大门派的注意，于是才有了这一次的除妖行动，此番行为虽然有些狠辣，但也不算师出无名。”
“为祸的妖除掉便是，为什么要赶尽杀绝？”
“你还不明白吗？”太上长老盯着顾云：“修士与妖类之间互相杀伐多年，彼此之间早已失去了信任，对于修士们来说，宁可把威胁扼杀在摇篮之中也不愿意让悲剧重演。”
“悲剧？什么悲剧？”
“二十年前妖族中出了一位了不起的大人物，她是少见的万年道行的天妖，她的出现对于一直被修士压制的妖物们来说是个欢呼雀跃的消息，这位天妖在极短的时间内统一了散乱的妖群，以妖皇之身向正道各大门派发出挑战。”太上长老脸上浮现出一丝遗憾：“在那一战中有不少高手和大妖陨落，最终还是修士们占据上风，妖皇被打败，以垂死之身逃走。”
“她没死？”
“死了。”太上长老说：“可她当时怀有身孕，各掌门料定她是藏身起来诞下了妖子，这让正道各派坐立不安，纷纷倾巢而出搜寻妖子下落，可最终却无功而返。”
“所以正道就加大了对妖族的打击力度，想要在妖子道行大成以前除掉？”顾云问。
“嗯。”太上长老点头：“妖子至今未现身，谁也不敢调以轻心，所以绝不敢给妖物们丝毫后路……你家族破灭，想必那种刻骨仇恨没有人比你更清楚了，妖子一旦修炼有成必定报复修真界，而修真界又陷入了青黄不接的尴尬阶段，老一辈的大乘期即将飞升，新一辈的大乘期却又还没有出现，妖子卷土重来谁能抵挡？所以修士们绝不敢对潜在的威胁听之任之，对妖族的制裁也就越发狠毒起来。”
“师尊的意思是让我除掉倾月？”顾云问：“可她的道行跟妖子对不上号，不可能是妖子。”
“我说这些不是让你除掉这只大妖。”太上长老将手中魂珠还给顾云：“倾月魂珠你可以留着，至于要如何救治她仍需要你自己想办法，我不会帮你……我希望你明白的是你自己的身份，你是修真界千百年来难得一见的天才，大乘期对多数人来说遥不可及，可对你来说却只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假如有一天妖子卷土重来，你作为大乘期高手不可能置身事外，妖没有做错什么，它们只是为求得生机而挣扎，修士也没有做错什么，他们同样是想给自己一个安逸的修炼环境，两相抉择之下，那时你又要为谁而战？”
“我……”
“我不强迫你一定要站在修真界这边，但我希望你能记住一句话。”太上长老往后退了一步：“你可以对不起任何人，但你要对得起你自己的本心，人生在世但求无愧于自己。”
“是。”顾云点了点头，虽然此时他还对太上长老这句话没有什么太多的感触。
太上长老又笑了笑：“我还真是不习惯说这些太严肃的事情，老了，老了，我先回去闭关了……对了，你这次回山还有一个人没有见呢，她现在恐怕要找上门来了。”
言罢，太上长老的身影如水墨般扩散在空气中，很快就无影无踪，只留下顾云一人捏着魂珠在石台上呆站着。
他在思考太上长老的话，还有一个人？
答案很快就出现了，一个一袭红衣的女孩踏剑而来，速度快得仿佛一道惊鸿，直直地闯进了天问峰的禁制，原本应该对外来者发动攻击的禁制竟然很服帖地保持沉默，似乎连大乘期高手布下的结界也不敢跟这个女孩为敌。
顾云拜入三清派之时并非独身一人，除此之外还有他的妹妹顾允，她的天赋逊于哥哥，但路子却走得更端正一些，当顾云被收入天问峰的时候，她却重新参加了试仙大会，以三清派正式弟子的身份修炼到了金丹期，相比生性寡淡的顾云来说，顾允的脾气要开朗得多，所以被掌门看中收为入室弟子。
兄妹两个同时拜入山门却走了不同的道路，顾云作为太上长老的门徒注定要问鼎仙道，而顾允则更多地去接触门派事务，为掌门分忧解难，三清派内已有传言说下一代掌门说不定就是这位顾允。
兄妹见面并没有想象中的其乐融融，自从被太上长老选中之后，顾云常年在天问峰闭关，和妹妹的见面机会就少了很多，如今一眨眼已是好几年过去了，和顾允碰面的机会竟是用手指也数得出来。
顾允收了剑诀在顾云面前落地，步子轻盈，看样子修为又有进步，虽然比不上顾云这种怪物般的修行速度，但放在芸芸众生之中也是罕见的天才了。
“小允，你怎么来了？”顾云问。
顾允却板着脸：“这就你们天问峰打招呼的方式吗？”
顾云一滞，有些尴尬地摸了摸头，如今顾允是掌门的执事弟子，按照辈分来说反而在顾云之上，虽然两人有兄妹关系，但如果论起地位来说，他还是只能按照规矩执道诀行礼：“顾云见过执事师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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