悉末确实没有追上林正卿。
此时在晋国国君的御书房中,站着三名晋国官员,林正卿正是其中之一。
而在悉末起驾回府的同时,晋宫另一宫门处,有一名太监奉命前去宣司士大人入宫面君。
御书房中,晋国国君怒形于色,早已坐立不定。不时在书案后侧用凶狠的眼神瞪向三人中居于国君右侧的邑粟上大夫,鼻头不禁喷出一声冷哼。
“国君,如今,应当尽快召集相关大臣共谋对策才是。”
“是啊国君,这事已经被瞒了好些时日,再不多时晋南百姓就危险了。”
居于国君左侧的两位在期间多次劝说国君,而国君在长时间的缄口不语后终于忍无可忍,将火气全部撒向邑粟上大夫:
“想想都拖了几天了?再要调粮又要几天?远水解不了近渴,这寡人明白得很!你看看你这个上大夫当得,你你你……再多几个你这样的人,这晋国是有了亡国之兆啊!”
“微臣惶恐。只是司士大人……”
“司士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眼里还有没有国法了,还有没有寡人这个国君了!”
“臣死罪。只是确实是有人假传旨意,说是让此事全部交由司士大人处置。”
“那你不会进宫来核实的吗!”
国君盛怒之下声如洪钟,而邑粟上大夫却只是面有惧色。声线细颤之余方欲辩解,却听得约及公公的那一声“司士大人请”,上大夫便马上侧脸瞥向斜后方。
一名中年男子一身罪服披头散发,唇干眼涩,准翕颔动,步如踏冰上谨小慎微,臂似囚枷中纹丝不动,缓缓向国君的书案走来。而那目光如炬的神态又显得他从容不迫。
男子行至案前七步之遥,突然停下俯首谢罪:
“微臣终承蒙国君错爱窃得司士之位,却为一己之私使晋南沦于旱情,国家不容。终承戴罪之身,愧于为国君所见。”
“一己之私……这就是让你假传旨意徇私枉法的原因么?”
或许在终承说这两句话之前,国君心中还有些小小的希望,认为终承目无国法必定是为晋国着想,因此虽然使晋南灾情肆虐,终承也必定有应对之策。但方才一段话,使这希望的小火苗倏然消逝。
国君冰冻三尺的目光蔓延向司士大人,却如同封冻了邑粟上大夫的声带一般,使他欲言又止后疑惑地望了望俯身在地的司士大人,一时失语。
国君强压下愤怒,开口问道:
“那敢问司士大人,你所说的一己之私,到底是什么?”
不管是什么,终承僭越职权,导致晋南百姓饱受饥荒之苦,已经是事实,他终承也必定会收到国君的严惩,极有可能被废之不用。事已至此,天颜大怒,有谁能让国君回心转意,让终承转危为安?
有道是,求人不如求己。
富贵非天命,生死不由天。
终承深深吸了一口这大殿中溢满名为危险的气息,将自己精心策划的一环坦然陈说:
“臣为此事,确为一己之私。臣早已上报,西秦有兵卒不下十万列陈于晋秦边界。我晋军听国君令集结完毕,然而耗粮甚众,曲沃以北粮仓悉数调派暂可维持。国君仁厚,若是有人禀明灾情,国君必将发军粮以济灾民,彼时军中哗变在所难免。西秦乘势攻城略地,晋国不保,国君不保,臣下不保,臣所属之中财器宅田、官爵声名更不必多说。更有甚者,晋国子弟下沦为奴。臣日夜惧恐,是为一己之私,而害晋南。
“臣知军中以无粮故,与秦交战则伤亡数万。若给养丰足,则可活兵卒无算,部伍之人必德念于朝。臣自知部伍之人德于君而念于臣,是为一己之私,而害晋南。
“臣知此事若成,秦军莫敢东进,中原诸国免于刀锋,国泰民安,不事兵戈,诸侯深知国君割爱晋南以保全中原,必定拜服于晋国之威仪。彼时百国归附,晋国雄霸天下,国君必将念及臣之辛苦,封赏有加。臣以望国君之垂怜故,是为一己之私,而害晋南。”
终承这一席话一经脱口,金石交鸣,气势磅礴,宫殿之中已是无声。见那上大夫瞠目结舌,国君暗压眼睑默然不语;反观林正卿,怒发冲冠,却又是一副怅然若失。
这典型的正话反说,当局几人自然清楚得很。
“国君明察,司士大人巧言令色颠倒黑白,望国君依法论处。”
司士一职,位列三公,纠察百官,地位显赫。身为六卿之长的正卿,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打压司士的机会,于是他继续说:
“司士终承大人蒙国君器重,历朝三代,多年经营结党营私,僭越职权目无法度,以权谋私劳民伤财,是为不忠,愧对国君,愧对晋国百年基业。臣等请将司士大人革职查办,下牢狱中以听司寇发落。”
林正卿发表完以上发言,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他所说的其实毫无半点虚言。终承大人在先君夺位前便深得先君兄长的喜爱,而先君也器重他的才干,用人不疑,拜终承为三公中的司士。朝中诸多大臣痛恨终承独揽朝权,但都迫于司士的滔天权势,不敢进言弹劾。林正卿曾说过,如果是为了除掉晋国这一大奸臣,他必将东奔西走鞍前马后,不惜自己身家性命。
当然,没人知道,他林正卿在除奸与性命这两者之间,到底会选择哪一个。
而此时林正卿深感奇怪的是,与自己同来告发司士的另一人却好像并不急于发表自己的意见,于是向右边的他撇了撇眼神,催到:
“姒大人,你以为如何?”
姒大人一被点名,便瞬间被惊醒于沉思之中。他又稍稍斟酌了几下,才战战兢兢地回应道:
“以微臣之见,司士大人素来勤于政务明于纠察。尽管此番已有僭越,但终究是为晋国基业着想,担忧国君安危。所以,司士大人为此事,国君应当从轻发落。”
“姒大人,司士终承大人既已论罪,理应由国法判决,国君岂会从轻发落国家之害?”
“话也不是这么说啊,正卿大人。”
“试问姒大人,若是就此放过司士终承大人,我晋国国法何在?国君颜面何在?”林正卿忿然怒视着那位自己认定的趋炎附势之人,压根不去想对方为什么要来到这个地方,便转向国君行礼道,“臣请国君纠察司士之失,以彰国法!”
姒大人暗暗皱了皱眉头,却也不加阻拦,任林正卿前去辩驳。
而在国君那里,正卿的话音已落,却如同一把匕首被丢向冰面,略无涟漪。
国君只是微微仰起脖子,用一对不知其深意的眸子俯视着诸位,却仍然默然不语。
当然,没过多久,待暖春再临,水汽破冰,冰上匕首落入湖中,微波渐起渐消。
“正卿所言甚是啊。”
与终承大人心中好似有一面硕大的锣鼓被猛然敲碎形成了鲜明对比的是,正卿的欣喜之色溢于言表。
而一旁的姒大人仿佛暗中松了一口气,这与另一侧神色牵动的上大夫截然不同。
不想此时国君又徐徐开口:
“司士大人为一己私利而害晋南,确实如正卿所言,巧言令色,颠倒黑白。终承爱卿为晋国百年基业尽心竭力,不惜声名,可谓贤良。但以僭越故,功过相抵。此外,林、姒二位爱卿真乃社稷忠良,寡人特赏二人佳宅各一座。”
“国,国君,这万万使不得啊!司士大人乱我晋国罪证确凿……”
全然不顾神色异变的林正卿和司士与姒大人的谢恩,国君继续下令道:
“约及。”
“奴才在。”
“你派宫中内监告知诸位大臣晋南一事,令其寻觅对策。”
“是。”
约及公公走后,国军继续说着:
“邑粟上大夫。”
“臣在。”
“你即刻调派曲沃周边余粮,尽快运至晋南。不要管来不来得及,寡人会与天子商议,看是否能借道京畿。”
“微臣这就去办。”
于是上大夫也领命而去。
随后国君转而对殿中余下的三人说道:
“而三位爱卿都是晋国的栋梁之才,希望诸位不弃晋国,思觅应对之策。你们回去吧。
“愿为国君肝脑涂地,效犬马之劳。”
一直俯首在地的终承终于挺起身来,跪行揖礼。
而姒大人也有些垂丧地说了句套话,便在终承走后也离开了御书房,独独留下林正卿意欲与国君论辩:
“国君,司士此举若不严惩,国将不国啊!”
“来人,寡人累了,带林爱卿回府吧。”
“国君,三思呐国君!”
案旁已是无人。
正卿深知,御书房连通后宫,自然只能眼睁睁地望着国君走出了侧门,只留下自己怒火中烧。
一名太监上前:
“奴才这就领大人回府。”
“滚,老子要你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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