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正常人心目中的探险家本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但那只是主观臆断罢了，要真的天天都喊打喊杀，吵吵闹闹，精神紧绷的样子，别说探险家不同意，就是南极的温度也不同意。
所以南极的探险是只能合作才能成功的，而这群不知道为什么而聚在一起的家伙现在正合作着，齐心协力地……睡觉。
南极的寒风隔着窗户渗透进来，几乎要把打着呼噜的船员惊醒。但正如老师上课的大声怒吼从未能够叫醒任何一个装死的学生，这群懒洋洋的家伙也只是翻了个身。
但不同的是，他们中有的人真的成功地到达了共同努力的彼岸——老师的那句“你还是睡死算了”。
没错，有那么一批人，就像被老师上课的声音打扰了睡觉的头大如斗的学生一样，在睡梦中大头膨胀却仍然安心地睡着。
只是他们安心地睡死了。
然后其他所有人就都不能安心了。
2
如今，同一个位置，停着的，是调查小组的船。
“这件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那个秃头而强大的上司又一次郑重其事地说，“所有的书面记录早已经被销毁了，这件事情非常诡异，因为各种原因，所有的记录，仅限记忆。”
2070年2月，一个非官方探险小队“帕尼色号”在南极失踪，政府为了南极科考的行程用各种手段偷偷地把这件事压下了。而如今时隔数十年，此事已经无人知晓。
但我们的“幸福”调查小组就是这么一个小组，虽然名字极不着调，但那只是掩人耳目的表面。他们实际上负责的，是为政府在暗处调查那些恐怖的，不为人知的秘密。
“啊——”姓福的福禄寿并不幸福地坐在马桶上，大声抱怨着便秘的痛苦。
远处，所有人都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中，几个人惊慌失措地讨论着。
“老大呢？”“老大去哪里了？”“我擦这玩意好吓人”“咱们挖了半天就挖出来这么一个东西？”“诶，咱这见多识广的，还怕什……卧槽！”
“我去叫他，”一个女声叫道，“你们安静，先站好，一切等老大来了再下定论。”
而我们的福禄寿对此一无所知，他更加愤怒地惨叫着：“纸！纸啊！”
“福禄娃，拿去，快点。”助手的声音恰到好处地出现，一只纤细的手从门缝里递过来一叠纸，“我们找到了——那艘船，还有里面的……东西。”
“谢谢，”解决完了私人问题后，福禄寿看到了捂住鼻子，一脸菜色的助手，不禁感到有些抱歉，“那什么，我……和我住一间，委屈你了。”
“别废话了，快去那边看看。”助手拉住他的手，飞快地跑起来。
3
“1，2，3……30”点清了人数，福禄寿这才说话，“好家伙，一个不少，你们这帮家伙，啊？做什么事情都不快，就是一凑热闹，就跑得比谁都快。”
待到他转身，那刚刚挖出来的，透着寒气的东西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那是一个棺材样的东西，巨大的透明壁上隐隐地霜，合着的盖子似是半掩着，那里面是一个……初步判定应该是一个人。
就是福禄寿这等样人，看见那里面的东西也不禁深吸了一口冷气，然后一个哆嗦——“这他妈是什么玩意？”
那是一具尸体，至少从脖子以下都是一个正常尸体，但脖子以上，那根本不是一个正常的人头！从鼻子往上的位置开始，人的皮肤开始鼓起，那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蛰伏着，暴动着泛出红色。什么像是神经一样的东西遍布在表面，像是一根根狰狞的黑线，再往上，小小的眼珠子窜了出来，那眼睛原来应该在的位置，那与眼睛显出对比的，两个巨大的眼窝空洞地冒着一种不明的血丝。
但最是骇人的，是那裂开的脑壳，头皮被撑得大大的，什么头骨盖一类的东西散在边上，同样的，变得异于常人的大，但依旧没有那脑子大。没错，那冒出来的，巨大无比的，占了整个“棺材”大半个空间的，隐约在跳动的，膨胀着的，把下半个身体都挤得蜷缩在一起的，是脑子。是一个，有两个人高的脑子。
那么大的脑子是要干嘛呢？那么大的头又为什么在跳动呢？
当然是为了……“噗——”
一声巨响，那巨大的脑子膨胀到了一个地步，终于把那本来就不结实的“棺材”撑了开来。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惊得倒吸一口冷气，全船的人都是如此，他们吓到扭头就跑，生怕那东西活过来。
助手拉住福禄寿的手更紧了，她脚步一蹬，可以说是拖着福禄寿往门外冲。
待到所有人在门外站定，福禄寿才站稳脚，扶住边上的扶手，大喊道：“你们这帮人，都别在这凑热闹了，让我们专业的来！”
但所有人都愣住了，并不是他们想走，而是他们当真被吓到了，并不是每个人都有福禄寿那种穿着厚重的衣服还能迅速镇定下来的能力的。
“你，王二麻子！你是干嘛的！”
王二麻子自豪地一挺胸：“我是会开所有交通工具的驾驶员！”
“那你还在这蹲着，给我回你那臭气熏天的驾驶室看黄片去！”
“你，闫桌汶，你是干嘛的？”
闫桌汶也自豪地一挺胸：“我是负责所有安全与卫生工作的！”
“那你他娘的还在这里待着，我那马桶里还有积累了一个多月的宿便卡着呢！”
“还有你，冷未涟，你是干嘛的？”
冷未涟更加自豪地一挺胸：“我是负责在必要时刻打晕你的！”
“滚犊子去！”
“你们这群小兔崽子，跟老子干了十年都不知道自己是干嘛的吗？要我一个个问吗？”福禄寿又像以往那样气得肚子发痛，助手便递给他一片胃药，替他骂道：“都去，有活的干活，没活的睡觉，别在这待着！”
福禄寿感激地看看助手，推了推扶手，里面隐藏的按钮就冒了出来——那是可以给人快速装备生化防护服的东西，他按下按钮，他和助手就都穿上了迅速装备的防护服，同时，他按下边上那个按钮，所有房间都自动锁死，以防止某些东西逃出来。
他深吸一口气，觉得没有什么问题，打开武器系统，准备好一进去就是一番扫射。
但这计划落空了，一进门他就发现里面只有一个棺材，那巨大的脑子不见了。
热气对于长年累月都穿着厚重衣物的福禄寿没有任何攻击力，但助手的防护服里，空调系统却悄悄地开始运行。
福禄寿防备着走向那棺材附近，他在担心那脑子会不会突然大彻大悟修仙成功然后成了精给跑了，但那种猎奇的东西只是一闪终归被他抛之脑后。他猛地探头看向已经合上了的“棺材”，那脑子似乎变小了一点，但依然几乎占满了棺材里的整个空间。
但我们思路清奇的福禄寿偏偏不甚关心这个，他回过头，问助手：“诶你看看这玩意怕不是冬眠装置。”
“冬眠装置正式的成功研制在2072年，严格来算，至今也只有……28年的历史，而第一批使用人大多设定都在百年以上……只有少数几个政界大佬是定在30年时间整的……”
“不需要你背这些教科书，我都知道。”未等助手说完，福禄寿就打断了他：“但我们调查的这艘探险船，应该是在2070年失踪的吧？”
“对，那个时候的冬眠装置和现在的冬眠舱已经比较接近了”助手凝视着这个巨大的东西，或者说，冬眠舱，“但那个时候只是单纯地靠一些以冷冻为主的仪器保存人的躯体，只能最多保证身体的完整性而不能完全保存好……”
“得，得，别背教科书了”福禄寿发牢骚道，“这里就俩人，我的学位还比你高，你这是解释给谁听呢？”
助手默不作声地看向远方，并不作答。
“但这种机器仍然可以有效地保存好生物样本对吧？”
“算是吧……在所有选择冬眠的人中，因为有身体疾病无法医治，选择冬眠到医学技术足够治疗自己疾病的时代的人数占总人数的……”
“停停停，”福禄寿抬起盖子看向那个巨脑，狰狞的黑线仍然突了出来，但它停止了跳动，而是就那么静止着，“我估计这是一种病毒，或者是什么外星生物，当年的那群人估计是因为这个而全灭的，我估计他们是在最后一刻把唯一一个没有明显病变现象的人给冻起来了，为了让后来的人能留下一份比较安全的样本。”
“那这人还算是正常的？”
“我不知道，我感觉他原来应该不是这样的，你看看那头骨盖还在冬眠舱里呢，明显是进去之后才裂了掉在边上的。”
助手看了看那已经被挤到角落里的头骨盖，深以为然。
研究良久，助手才终于提出那个逻辑问题。
“那……那些把他装进去的人呢？如果他们是没病的，说明幸存者应该还有很多啊，如果他们有病，那他们还有余力做这种事，这就说明这种病毒不是迅速致命的……”
“我不知道啊……再说吧，”福禄寿突兀地打断道，按下开门键，站在杀菌区域内任由那刺鼻的气味熏陶，并安静地等待生化服被自动拉入下方销毁，“还是先回房间歇会吧，这都几点了。”
“反正我们已经在这里呆了一年了，再怎么样还是有那么六七个月的时间的。”他说。
4
半夜的南极本来应该很美的，但助手却拉上了窗帘。福禄寿觉得自己即便学富五车，但对于女人的心思这一永恒话题，可能永远也无法理解了。
“老福，我们，有十五年了吧？”助手突然问。
“是啊，咱们认识了十五年了，我已经三十多岁了。”福禄寿感叹道。
“你看，我们都这么大了，而你未婚我未嫁，是不是该……”助手的脸刷地变得红彤彤的。
“啊……”福禄寿知道她的意思，助手人很好，长得也很漂亮，但……
但他害怕，害怕会改变，害怕想如今这样的生活会有所变化，变得陌生。
他便强行挤出一个笑脸来，敷衍地开了一个并不让人满意的玩笑：“你看，我姓福，你姓王，咱们俩加一块，不就变成蝠王了吗？”
助手想到上次任务对付的那只巨大的怪物，不禁打了一个寒战，又咳嗽一声：“你说那种东西干嘛，我们……”
“哐当”不知道是什么声音，突如其来地吓了他们一跳。
福禄寿依旧平静地躺在床上，这种莫名的尴尬气氛使得空气突然凝固了起来。
终是日久生情吗，他这样想。
“那个，空调似乎坏了。”助手突然说。
常年累月因为胃病的缘故穿着厚重的衣物，有没有空调对于福禄寿来说都差不多。衣服里内置的温度调节系统也让他全身上下一直都暖洋洋的。
“我……有些冷……”助手扭扭捏捏地说。
福禄寿看向助手的位置，她衣着单薄，此刻又把被子掀了开来，福禄寿并不是什么恶心的色鬼，但这无限的春光仍然看得他眼睛都直了。
“能不能……来我的床上陪我……”
“啊……”福禄寿一愣，什么话也说不出。
一种莫名的甜蜜，夹杂着缕缕含情脉脉，在两人间，在这小小的屋中，默默弥散开。
并没有什么少儿不宜的画面，小小的床上，只有女人的娇嗔，埋怨着：“你就是风湿性关节胃，也没必要就连睡觉都穿这么厚的衣服啊。”正欲为福禄寿脱衣，福禄寿却抓住了助手纤细的小手。
福禄寿脸上红得发烫，助手也是。
福禄寿静静，紧紧抱住了助手，默默无言。
不要害怕，不冷，他心里说。
一夜过去，福禄寿起来时觉得整个人都神清气爽，思维敏捷。并不是说抱着女人睡了一宿导致的，而是只是单纯地觉得，很开心，很开心。仅仅可以和心爱的人相拥，可以在一起，就很开心了。
看向助手，那脸上柔和的线条可爱而熟悉，那脑门上隐隐跳起的青筋也异常生动。
他大口吸气，发觉没有空调过去的一夜是那么寒冷。
他不由自主地想开一个小玩笑，他拉开窗帘，打开窗，彻骨的寒意涌入室内，他顽皮地大喊：“太阳晒屁股了，寒风来袭了！还睡什么觉呢，我的懒助手！”
助手没有任何反应，但心情愉悦的他可想不了这么多，这个满脑子工作内容的工作狂此刻却丝毫不顾睡死过去的助手，反而不合时宜突然想到关于昨天那东西的一些事情，不由得神清气爽：
“这玩意如果在早期冬眠舱那么寒冷的环境内，仍然能发挥作用的话……”
“这就说明……”
5
“没错，这种病毒具备极强的耐寒性，”
数月以后的此时，福禄寿挠着自己久未打理，乱蓬蓬的头，看着自己那个混蛋的光头上司，那不知道有多少瓦的电灯泡正闪着兴趣盎然的光，“那在南极那种极寒的环境下……我应该从判断它是一种病毒的时候就应该想到，能够在那种地方成功感染全船人的东西当然应该是一种极其耐寒的东西，早期的那种冬眠舱，当然对它毫无威胁。”
“对了，这份任务完成了，现在2月，回来大概还能补个年终奖顺便发一下工资吧？”说到这里，福禄寿突然想起自己被拖欠多年的工资
“不对啊？现在是9月啊！你是不是失忆了？”
“不过……”光头上司沉默良久，非常突然地老脸一红，拨弄起手指来，那分不清是害羞还是愤怒的红色蔓延到了脖子上，连那光头也闪着红色的光，“关于那工资啊……我说……福禄娃啊……”那张老脸上露出腼腆的笑，“我说啊，能不能……帮我做件事呢？”
“额……”看见自己可能晚节不保，福禄寿回过身去，准备把助手叫来，本来每每这个时候助手都应该站在边上的。
“诶！”上司娇笑一声，“别！这是咱们两个人的，私~事~”
“反正你不在这，有本事你从屏幕里出来啊！我跟你讲我卖艺不卖身……”
“咳咳，总之，那种病毒，麻烦你把它带回来，以用来谋杀某些躲在冬眠舱里的某些重要人物以及对关于病毒耐寒性的军事试验。”
“不，这不安全，你知道吗，那东西可以让人的脑子迅速病变，可以使之变大，而且初步判定，它的传播方式非常神奇，不同于我们所知的任何一种，它发病的规律也完全不可捉摸，这东西那样控制……”
“现在是战时！福禄寿同志，战时！一切以胜利为主。”
“我会销毁的，放心，我会把这种恐怖的病毒销毁的，你根本不知道那东西有多么可怕，你根本不知道……”
“你们是调查小组！调查小组！一切以调查为主！你们就只需要负责调查清楚事情的真相就够了，不需要干些什么多余的事”
福禄寿张开嘴，明显想要说些什么，但……
“嘭！”什么东西砸在后脑勺上，凉凉的，硬硬的。
福禄寿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光头上司冲站在福禄寿背后的冷未涟比了一个大拇指，便匆匆挂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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