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一夜之间,世界变得混乱了很多。
不知道什么疯子科学家搞的奇葩实验,失败了以后给地球上开了一个关不掉的虫洞。
冲击波啊能量啊辐射啊,新闻疯狂的报道着普通人根本听不懂的单词。
除此之外,异界生命跟异常者这两个崭新的物种也出现在了崭新的动物世界中。
世界突然就要毁灭了。
暴动,战争,混沌,破坏——明明昨天还在上学上班的人们,一下子陷入了没有任何敌对国家的第三次世界大战。
死定了,我们完蛋了,人类没救了。
悲观绝望的气息不用煽动就已经深入了所有人的内心,工厂的关门。学校的听课,政府的宵禁——
“这是世界末日”
每个人都真切的如此认为。
结果到最后,世界并没有迎来她的末日,一度以为无法回复的日常也重新回归了正规。
然而,某人的世界末日却真的来临了。
“完蛋了啊——!!!”
名为赵歆笙的在职高中生,此时正一边惊慌的大喊着完全意味不明的话语,一边手忙脚乱的洗漱穿衣。
“明明特意设立了两个闹表,为什么会一个电池没电而另一个设成了晚上6点啊!?”
歆笙手舞足蹈的将校服套在身上,扭曲了半天身体才发现正反面完美的搞反了,急忙又扒掉衣服翻面重新从脑袋上套进去。
今天是歆笙学校的入学第一天,作为一个转校生,第一次的课堂自我介绍可是重中之重,毫不夸张的说,一次完美的自我介绍,可以为接下来的高中生活铺平所有的道路。
深知第一印象重要性的歆笙,从昨天夜里就一直准备着入学发言稿,反反复复的斟酌用词,一遍遍朗诵直到能够背诵。
“没问题!一切都准备的天衣无缝,我今后三年的高中生活一定会是充满了粉红色的青春校园偶像剧!”
给自己比了个大拇指的歆笙躺在床上伴随着对未来的美好畅想而睡着了,而再度睁眼的时候,墙壁上指着7点30分的时钟,仿佛一个邪恶的笑脸,无声嘲笑着歆笙昨夜做着的美梦已经成为了泡影。
插班生入学的第一天竟然迟到了——这不是“嘿嘿我迟到了~”卖个萌然后吐一下舌头就能解决的程度,这是彻头彻尾的人间失格。
“第一天迟到——被人误解派头很大——被孤立——被霸凌——成为让老师发泄怒火的受气包——没有帅哥会跟我搭话——孤独终老……”
在脑内疯狂联想了一波的歆笙,面色死灰的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宛如一条死鱼,全然不顾昨天花了两个小时熨烫的校服被压出褶子。
“嘿嘿,嘿嘿嘿……这样的世界,毁灭了算了……”
将逃避现实技能发挥到极限的歆笙说出了不得了的话。
“少女,不要因为这种程度的事情就诅咒世界毁灭”
“这才不是【这种程度】!这是……”
话说道一半的少女突然注意到了什么,嗖的一下从地板上爬起来,四处甩着脑袋寻找刚刚那个突然出现的声音。
“冷静一下,少女。不用去寻找我的身姿,因为我——”
“躲在哪里了?你是谁!难道是因为觊觎我的身材而躲在我家中偷窥的痴汉么!我警告你你已经被包围了!只要我一个电话……诶我电话呢?”
冲着空气做出威胁的少女装狠装到一半的时候发现兜里并没有揣着手机,开始在房间里四处翻找。
“枕头下面,昨晚你睡前放进去的”
“果然在诶,谢谢不对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连我昨天晚上干的事情都知道了!?可恶……你这痴汉一定已经将我可爱的身体**了个遍吧!我这种新鲜欲滴的女子高中生,一定是你这种内心阴暗痴汉的菜吧!”
歆笙靠着墙壁做出护胸的姿势,对着枕头大声的喊着。
“首先,我是并没有你们人类性别定义的,其次,我并不是痴汉,我对人类并不会产生性冲动”
“喂……不知道躲在哪里的痴汉先生,你这是彻头彻尾的性骚扰行为哦”
歆笙生气的嘟了嘟嘴,然后一屁股坐回了床上,掏出手机打算按下报警按钮。
“请不要报警,因为这是没有任何意义的行为”
那个神秘的声音突然转换了声线,从成熟稳重的大叔音变成了电子合成的女性声音。
“呜哇!偷窥狂不止一个么!”
歆笙顺手抓起枕头举在头顶。
“……你也该注意到了,我是从你脑海里直接传出来的声音,而我与你共享了视觉。“
“什,什么?不不不你肯定是在骗人吧?”
歆笙把头钻进被子里,双手在屏幕上敲出“你能够看见我现在打的什么字么”。
还没有将后半句“看得到的话就告诉我”打出来,那个声音就在歆笙的脑海中响了起来。
“我能够看见你的打字,顺便一说你的打字速度很快”
“哇哇哇!”
“不仅如此,其实我能够与你共享思维,只是我寄宿的时间还很短,达不到这种程度的同步”
“停停停……你先别说了!“
歆笙想做出一个停止的手势,但是她愣了一下因为不知道该向哪边做才好。
“你到底是谁?”
“我是来自其他世界的生命,因为不知名的原因被传送到了这里。”
“异界生命?”
这个词对于歆笙来说遥远的就像是政治教科书中的永远用不到的词汇。然而在这个因为闹钟迟到而糟糕至极的早晨,歆笙此时正与自称异界生命的声音交流着。
“没错,我们必须要寄生于其他生命体才能存活”
“我会被你吸干么!?”
“不,我们并不需要摄取你们意义中的营养”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喂不对!为什么你会突然寄生到我身上啊?难道说我是被选中的,所谓故事中的主角么?拯救世界的大英雄!”
“不,只是被之前寄生的鸽子带到了你这里,仅此而已。顺便一说你的脑洞还真是大啊,是一个适合成为作家的人”
“诶嘿嘿~”
被UMA夸奖(实为讽刺)的歆笙,翩翩然的挠了挠头发,然后视野的余光瞟到了指针逼近着8的时钟。
“铛——铛——铛……”
前一秒还在沉浸在作家美梦之中的歆笙伴随着闹钟一声一声的报时声,冷汗也一层一层的流了下来。
再也顾不上什么异界生物或者当红作家梦,插班生赵歆笙飞速的跑到了玄关前,将运动鞋胡乱地穿进去磕了磕地板,打开大门开始了狂奔。
“哈……虽然跟预想的差了太多,不过没有发展成最坏的局面也已经够庆幸了”
最终在第一节课上课前赶到了教室的歆笙完全没有用上昨晚排练时候背下来的演讲稿,只是最为粗略的介绍了一下自己的兴趣爱好,虽然没有成功的吸引住班级里所有人的眼球,不过至少也没给同学们留下了“上学第一天就迟到”的印象。
“很普通的自我介绍,不过这样已经很不错了,没必要自责。”
“唔!?”
女性合成音再一次在歆笙耳边响起,被吓了一跳的歆笙捂住自己的嘴巴防止差点漏出来的声音,然而四处环视了一番,歆笙发现周围的同学并没有意识到这个声音,仍然在自顾自的沉浸在各自的世界。
——她们听不见这个声音么?
歆笙从书包里掏出一张纸,抽出中性笔在上面写下话。
【你的声音只有我能听见么】
“是的,我们只能够与宿主进行交流,我们没有和其他人传递信息的方式。”
【真的假的,好神奇啊】
“对于我们来说,人类才是最为神奇的生物,在我们的世界中从来没有过像人类这样奇妙的生物”
【哼哼哼,我们是最为独特的生命哦】
“但是宿主你倒是平凡的无可救药啊,完全没有任何可以拿出手的强项”
【%……&**】
歆笙生气的连字都写不清楚了。
“对了,我也趁现在自我介绍一下吧。我是惠特,来自异界的寄生生命体,虽然选择你作为宿主只不过是巧合,但我认为我们可以相处的很和谐。”
【你的名字听起来就像是个地球上的外国人名】
“没错,这个名字是我前一位宿主的名字,她是一名士兵”
【这样哦,对了,你确定不会偷偷地将我给吸干么?????】
或许是为了表示自己疑心真的特别强,歆笙在句子末尾一口气画上了好几个问号。
“是的,而且从某些意义上来说,我甚至可以成为你的帮手”
【帮手,我知道了!是不是像白细胞那样子可以帮我清除掉身体里的病毒,然后我就百毒不侵啦?】
“宿主你的想象力还真的很丰富,当然不是,让我实际的给你演示一下吧,请注意不要拥有太大反应”
【太大反应?你说的~~~——----~~~---】
歆笙后半句话变成了混乱的线条,头部突然传来的类似被电流直击的感觉让歆笙双手控制不住的抖动,本来打算写的东西全变成了无意义的线条。
“已经完成了,现在我问一下宿主,一战中德国最著名的坦克是什么?”
——我怎么可能知道
前一秒还如此想着的歆笙,脑子里面自动的跳出了一段记忆。
【谢尔曼M1……?】
“没错,顺便宿主你不用特意加上省略号来表示自己的疑惑”
【这是怎么回事?】
歆笙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仿佛脖子上面的这个东西已经不是那个跟了自己十多年的老伙计了。
“这就是我的能力,可以吸收他人的身体组织,然后提取出对方的记忆与信息。你刚才脑海中得到的记忆,其实就属于我曾经寄生过的一个人。”
【好厉害,这个能力真的好厉害!】
歆笙的字迹再一次变得有些歪歪扭扭,只不过这次不是因为外部冲击,只是单纯地因为激动而导致握笔的手抖。
【也就是说,只要我能够拿到一根头发,就可以完全得到那个人的知识了么!】
“大体上来说就是这样,我可以筛选获取到的信息,将宿主所需要的东西单独提取出来,这样更为有效率”
【惠特你真的太厉害了!这节课下课我就去找数学老师!】
“你找数学老师干什么?“
【每个学生肯定都有过这样的梦想啊,将老师的知识一点不漏的全部搬进自己的脑袋里啊!】
“你还真是个意外单纯地家伙呢”
得知了寄生在自己身上的异界生命又有如此逆天能力的歆笙,坐在椅子上满心欢喜的等待着下课铃的打响。在这时,从歆笙的左边丢过来了一张纸团。
顺着纸团的方向看去,坐在歆笙旁边座位的一个扎着马尾辫,鼻子上架着厚厚镜片的女生正在对她挥手,同时露出了腼腆的笑容。
“那个……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不知为何会被盯上的歆笙小声的询问对方,而后者则是立刻摇了摇头。
“那是?”
歆笙疑惑的歪了歪头,眼镜少女伸出手指指了指丢在歆笙桌子上面的纸团,然后将头埋在了教材后面。
感觉莫名其妙的歆笙将纸团拆开,上面是一行秀丽的字迹。
“你也喜欢写小说么?”
——???
虽然确实之前被惠特(讽刺)赞赏自己是适合写小说的体质,但是也不应该这么快就被人发现吧?
“我……看见你刚刚一直在纸上写着什么,而且还很开心的样子,你是在写小说么?”
少女小声的在教材后面说道。
“啊,那个啥……”
——总不能说我是再跟脑袋里面你们都听不见的异界寄生虫说话吧?这样子会被当成白痴的。
歆笙想了想,最后决定顺着这个眼镜少女的台阶。
“没错,我很喜欢写小说!”
“真的么!我也是!”
一直给歆笙感觉就像是怕生兔子一般的少女突然提高了自己的声音,而且激动地凑过来盯着歆笙,如果不是还在上课的途中,或许她现在已经扑过来抱住歆笙了。
“啊哈哈……是吗,真是巧合呢”
歆笙尴尬的笑着,同时擦了擦纳闷上留下来的冷汗。
“上学第一天就被奇怪的人缠上了啊,宿主”
属于赵歆笙的白马王子并没有在上学的第一天出现在她面前,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自称惠特的异界生命,以及一个看上去就有些奇怪的眼镜少女,并且二人的第一句话就是以误会作为开场。
下课后歆笙不出意外的被眼镜少女给缠住了,叫做季奕的眼镜少女虽然平常的时候经常一副怕生的胆小样子,但是跟歆笙谈论到关于写小说话题的时候,就会变得意外健谈跟大胆。
对于歆笙来说虽然没有白马王子来迎接自己,但是能够在上学的第一天就交到(奇怪的)朋友,还是很值得高兴的事情。
“那么,歆笙同学喜欢写的是什么类型的文章呢?”
“啊……那个,大概是纪实类文学吧”
“宿主,我所存储过的记忆中,并没有关于纪实类文学相关的知识,你要不要换一个方向?”
——你不早说!
歆笙正准备打个哈哈说自己是开玩笑的时候,季奕就在这之前打断了她。
“原来如此,我觉得也是呢!因为歆笙同学看起来很有纪实文学家的感觉!”
“……哈?”
“我能从歆笙同学的身上感受到对于追击真相的热忱!以及充满了求知欲的眼神,还有那双为了事实而奔波的双腿!”
一边想着“这家伙人设变换的是不是太随意了”,歆笙一边感慨着果然作家都是一群想象力丰富的脑洞大师。
“呃,还好啦”
虽然想告诉对方自己从不看报纸新闻,也不擅长跑步,那双眼睛更是能将AM6:00的闹钟调成PM6:00,但是歆笙最后还是硬着头皮顺着季奕的话打起了哈哈。
“宿主,我个人认为你这样一直圆谎的话最后会把自己彻底搭进去,在你们都不熟悉的情况下趁早解开误会比较好。”
歆笙掏出手机,在键盘上噼里啪啦的敲出几个字。
“我知道!我一会就跟她说这是个误会,然后继续过着我的“新来的插班生脑子不太好经常会在纸上一个人写字,时不时还犯傻”的日常生活行了吧!“
“您也可以解释说自己是在写日记”
虽然想反驳惠特,但是跟别人谈话的时候对着手机屏幕气势汹汹的按着手机键盘,怎么想也不太对劲,因此歆笙还是忍住了跟惠特拌嘴的冲动。
——你等着,我这就跟这位文学少女撇清关系!
自从歆笙插班进来已经过了两个半月,高中的第一个学期也即将进入尾声。
天台上,歆笙正在靠着围栏向嘴里送三明治,百无聊赖的看着楼下操场正在踢足球的同学们,已经很熟悉了的面孔在这么远的距离下也被缩小成了黄豆粒大小,而他们争抢的皮球,更是微小的如同蚂蚁一般。
因为闹钟罢工以及惠特入驻而导致失败的入学自我介绍并没有让歆笙的高中生活变得一片黑暗。如同曾经一度以为要步入末日的世界一样,最终还是回到了正轨。
按部就班的融入了班级,认识了每一位同学的姓名与面容,因为上课睡觉被老师拉出去训话,找到了自己的初恋,半小时后发现自己的初恋已经有了女友,结束了自己第一次的恋爱。
就像惠特所说的一样,歆笙的生活与她本人一样,平凡的不值一提,就连记在日记上自己都看不下去一般的程度。
“好无聊啊~~~”
歆笙忍不住感叹了出来。
“无聊才是和平的象征呀,虽然我希望写出来波澜壮阔激动人心的冒险故事,不过现实中还是无聊比较好,没有异界生物,没有异常者,没有恐怖行动”
在歆笙旁边,靠着栏杆坐在地板上手里拿着本子和中性笔不断涂涂抹抹的季奕慢悠悠的说着。
在入学第一天引起的误会之后,歆笙一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有解开这个误会,至今仍然作为“立志成为记者的写实文学作者”的身份和季奕作为朋友。虽然对于自己的信口雌黄很过意不去,不过二人倒是因此成为了最为要好的朋友。对于别人总是腼腆害羞的季奕,只有在与歆笙相处的时候才会开心的聊着各种话题。而歆笙每次看到季奕神采奕奕谈论着关于写作话题的样子,总是不由自主的告诉自己“下次再跟她说实话好了”,二人的关系就这样奇妙的维持着。
——呃,异界生物还是存在的,而且就在你旁边。
听到季奕谈论关于异界生物的话题,歆笙露出了有些尴尬的表情。
最初确实还在怀疑惠特是不是自己脑补出来的东西,但在这两个半月的相处中,赵歆笙已经不再对于她的存在感到怀疑。
这个刚开始听起来还十分突兀的电子合成女音,如今就像是本来就存在于脑海里面的东西一样,歆笙不再会对惠特说的话大惊小怪,也不会被突然吓一跳。虽然这相当于24小时随身一直都有着一个人紧紧跟着你监视着你的一举一动,但是惠特为歆笙带来的便利是远远大于一直被监视所带来的不适感的。
“那个,季奕,你的小说写得怎么样了?”
为了将话题扯开,歆笙谈论起了季奕正在写的东西。
“快写完了,现在正在修改一些细节”
“还不能让我看嘛?”
歆笙突然凑到季奕身边,而季奕则是早就料到了歆笙的举动,将本子护在胸前。
“现在还不行!至少要等我完全写完以后才行”
“好好好~”
对别人提出什么要求都是一副“没关系哟我会努力的”表情然后答应下来的季奕来说,只有看她目前正在写的这篇小说这件事情是绝对不会被同意的,就算是歆笙也一样。
歆笙露出了一副无趣的表情,但其实她早就已经“看过了”这篇小说的内容。
在得知了惠特所持有的能力后,歆笙趁机拔掉了数学老师的一根头发,而在一周后的随堂测验中,歆笙时隔多年终于拿到了传说中的满分。
——不是开玩笑,是真的有这种能力!
欣喜若狂的歆笙一口气将所有老师的头发都找机会拔了个遍,而她的成绩也一跃成为了班级前茅,同学们都纷纷感叹着这位转校生的恐怖实力。
唯一仍旧没有及格的科目是物理,当看到物理老师可以反射吊灯光芒的头型时,歆笙发现这个能力似乎也不是那么无敌。
最初“用知识武装自己”后,歆笙开始将魔爪伸向了自己的朋友。再第八次被拒绝看季奕写的小说后,歆笙偷偷拔掉了季奕的头发,让惠特从中提取关于小说的部分。
不过是很传统正派的故事,主角为了拯救世界独自一人与反派大魔王交手然后最终胜利。
对于歆笙来说季奕的小说虽然很有趣,却并没有什么新意。但提取了小说内容的惠特却完完全全的沉浸在了墨水文字所构建的虚假世界中。很长一段时间每天都让歆笙旁侧敲击季奕好打听出最新的进度,同时缠着歆笙读一些小说,经常被惠特烦得要死的歆笙,一来二回也成为了书不离手的读书狂魔。
比起寄生这种听起来有些渗人的词汇,惠特与歆笙的关系像是更为普通的一个词汇:朋友。
虽然去看电影的时候只需要买一张票,但是却可以和惠特一起讨论故事发展的剧情。被物理知识困扰的时候,也可以和惠特一起讨论(虽然二者水平都是一样的差劲)。
异界生命这个词汇渐渐从歆笙的脑海中消失,对于歆笙来说,惠特与季奕一样,是她不可或缺的朋友,只不过其中一人看不见另外一人。
白马王子没有降临,粉红色的少女漫画也没有成真,但歆笙很满足于现在的生活,一成不变的平淡加上偶尔做出来的小小恶作剧异常,或许才是最适合这个本身就平凡的一无是处的普通女孩。
“对了歆笙,你知道么?最近校园里一直在流传着一件事情”
“什么事?”
“有许多学生陆陆续续的出现了失忆症状。而且听说这种症状在不停的加深”
“我不清楚——”
趴在栏杆旁的歆笙,注意力被几辆开入学校的吉普车牢牢吸引住,很明显那些吉普车是专门对付异界生物以及异常者的组织的代步工具。
歆笙掏出手机:
【惠特,那些人是处理异界和异常者问题的部队】
“我知道,目前还不清楚是否暴露,暂时先保持原先的生活步调就好。”
【好,真的没问题么】
“相信我”
歆笙将手机放回去,准备叫季奕一起回教室的时候,脑海里再一次出现了惠特的声音。
“无论发生什么,我会保护你的”
——谢谢啦
歆笙笑了笑,同时在心里如此说道。当然还不能思维共享的惠特并没有听见这句话。
政府机构来学校巡视了一遍之后,什么也没有做就又离开了学校,虽然官方声明这只是一次“例行排查”,但是恐慌已经在学校中蔓延了开来。
“简直就像是几年前异常者事件那样子嘛,真是的,明明只是大家记性不好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
跟其他害怕的学生不同,一直被全班公认的没心没肺之王——赵歆笙,仍然是老样子。
【看来他们的目标并不是我们呐】
“没错,我很擅长隐藏自己,而且无比平凡的宿主也为我提供了极大地伪装”
【你信不信我这就去自首】
“歆笙,这次不光光是记性不好那么简单的事情”
歆笙与惠特的拌嘴被凑过来的季奕打断。
“虽然最开始只是遗忘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但是在那之后症状会变得严重下去,一直一直遗忘——最终成为白纸”
“你说……白纸?
歆笙不太理解这个形容代表的含义。
“没错,已经有4人彻底的失去了全部记忆,包括语言能力行动能力——换句话说,他们成为了什么都不知道的婴儿。”
“……”
就算是歆笙也明白了这不是普通失忆能够达到的程度。
“我,我明白了,季奕你倒是也要小心一点啊”
“嗯”
【惠特】
“我明白,这间学校中有着我之外的……异常者”
【你刚刚为什么迟疑了一下?】
“没什么,宿主您打算怎么做?”
【由我们来扌】
“拒绝,这太危险了”
歆笙的找字还没写出来就被惠特否定了。
【拒绝的好快!没事的啦,我们只要偷偷拔下来一根头发然后看看他是不是异常者就好了,完全不会有任何危险性的】
“不是这方面的问题——快逃!”
【啊?】
歆笙一直忙碌的手腕停了一下,大脑开始思考惠特这没有来的两个字是什么意义。
在歆笙得出答案前,一个歆笙完全没有印象,看起来像是隔壁拳击部成员的学生从正门走进教室直直的来到歆笙面前。因为是下课时间,再加上周围所有人都在议论之前发生的事情,没有一人注意到了这个外班成员。
“你就是赵歆笙同学吗?”
面前的学生一身突出的肌肉,看上去就十分的有力气,而且站姿一直是随时可以向任何方向闪身的备战姿势,即便从不看拳击的歆笙也知道眼前这家伙很能打。
“快逃,歆笙,他就是——”
“不要想着逃跑,也别想着声张出去”
面前的学生掏出手机递到歆笙眼前,上面清晰地印着这几个字。
“那个……”
一旁的季奕有些困扰的看着二人,而拳击部则是冲着季奕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
“没事没事,赵歆笙同学的饭卡落在了我们的拳击部,我特意来还给她的。”
“这样哦”
季奕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然后对歆笙做出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那么,赵同学,一起出来一下吧”
“我……”
“宿主,先按照对方的要求行动吧,而且……我也有些事情要告诉你”
——惠特?
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歆笙,只能呆呆的跟着面前的学生走出班级,来到了一片无人的空地。
“好了,既然现在周围都没有人了,那我就开门见山的直说好了——不要妨碍我,否则我会杀了你”
“等,等一下!你在说什么!?”
这已经不是搞不清楚状况的程度了,面前有人切实的在威胁着自己的姓名,而自己却仍然不清楚发生的事情。
“冷静,歆笙!那家伙和你……不,和我一样,是所谓的异界生命”
“难道寄宿在你体内的那个家伙没有说明过么?”
惠特从内部发出的声音和男子从口中说出的话同时传进了歆笙的大脑。
“虽然我们都是异界生命,但本质是完全不同的!我只需要寄宿在你的精神中,而那家伙则是要完全的吸收宿主的记忆”
“我们是寄生在生物精神中的生命体,以记忆作为食物,只要能吞噬足够多的记忆,就可以进化的更加强大”
两个声音再一次交缠起来。
“不是这样的!我……”
“你闭嘴,惠特!”
歆笙捂着脑袋烦躁的大吼着。
“你们……你们在说什么啊?我一点都不明白,什么精神什么记忆,你就是让同学们失去全部记忆的元凶么?而惠特……和你是同样的存在?”
男子笑了笑,然后发疯了一般的用手捶打自己的大脑。
“没错,能够来到这个世界,遇到人类这样的物种实在是太美妙了!这么新鲜而且有趣的记忆,是最为美味的营养品啊!”
“你这家伙——”
“轰!”
歆笙愤怒的想要冲上去,但立刻就被男子完全看不见的拳头给击飞,整个人撞在了墙上。
“歆笙!你没事吧!”
“呜,咳咳咳!!”
“我说过了,不要妨碍我,虽然我并不介意杀掉你,以及你体内的那个废物,但是这样一来我又要转移阵地,实在是很费劲并且麻烦的事情”
男子走到歆笙身边,从口袋中抽出一把小刀,插在歆笙的脖子旁边。
“——!!我,我知道了,不会再继续招惹你的!”
赵歆笙一直认为自己与惠特相遇之后,就像是获得了主角门票,可以成为驾驭一切的人。
遇到了突发事件?没问题,一定可以帅气华丽解决掉的。
有异常者还是什么东西在作祟?没关系,可以毫不费力的搞定。
因为拥有了这份能力,歆笙认为自己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平凡至极一无是处的家伙了。
但是当看着面前反射着自己惊恐痛苦面容的匕首时,歆笙终于清楚的认识到了自己并不是什么主人公。
自己仍然是那个平凡至极,什么能力都没有的高中生。
被击中肚子会痛苦的想吐,被匕首插在脸前会害怕的想哭。
诅咒着自己,歆笙一遍遍不停诅咒着之前还想试图玩英雄游戏找出犯人,幼稚至极的自己。
“别让我再来找你第二次,好自为之,这个身体已经差不多吃光了,我还去寻找下一个目标,正好我刚刚找到了一个挺不错的”
在确认了歆笙已经完全没有反抗意图之后,男子狂妄的笑着离开了空地,不知是不是为了作为警告,将匕首留在了歆笙的脸前。
“歆笙,歆笙你还好么!”
惠特的声音从脑海里传来,但歆笙一直都没有回应。
“我……惠特,你究竟是什么东西?我会被你吃掉?就像那些同学一样,什么记忆都无法留下?”
歆笙双手握着脑袋使劲的按压。
“不是的!虽然我与他是同样的存在,但……我们的生存方式完全不同!”
“骗子!骗子!”
歆笙大吼着,不断地拉扯着自己的头发,仿佛这样就能将惠特从脑海中拽出来一般。
“你听我说,歆笙!我不是你想的那样——”
“够了!”
歆笙从地上爬起来正准备逃跑,口袋中的手机响了起来。
“歆笙?马上要上课了,你还没有回来么?”
季奕的声音从电话的另一端传来。
“呃……嗯,我马上就回去”
不能把季奕也扯进这件事里面,歆笙吸了吸鼻子,用平常的声音假装轻松地回复。
“好的,尽快回来哟……嗯?您是刚刚那位还饭卡的——”
电话挂断了。
“——”
歆笙盯着显示着通话结束四个字的屏幕,一动不动。
回想起那个人之前说过的一句话,“找到了一个挺不错的目标”。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滴滴滴滴
歆笙按下了重播键,电话的另一头却一直没有人回应。
自我安慰一直是歆笙最擅长的事情,将看似不好的事情经过自我安慰之后,就会变得能够接受。
买的蛋糕不好吃那就当做是新探索的保险费,旅游景点人太多就当做是大家一起的聚会。
那么这一次,季奕不接自己的电话,而她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前一刻用匕首威胁自己生命的人说出来的——
这不是能够自我逃避解决的事情,无论怎么想,结论也只有一个。
——没看见就好,装作不知道的话,自己的日常还能继续下去。不管异界生命还是吞噬记忆的东西,那些都与我无关。我依然可以过着自己的生活,平淡无趣而且枯燥的让人想睡觉。
歆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双拳紧紧捏住,用咬碎牙齿一般的力量紧紧闭着嘴唇。
——我不是主角,不是特工,不是异常者,更不是英雄救世主
歆笙突然想起了季奕那本从没给别人看过的小说,那本讲述着主角英雄独自一人消灭邪恶势力的王道故事。
——我很喜欢季奕,她是我最为珍重的朋友,但就算如此,她也不值得我……不值得……
“惠特!”
“歆笙——我不会干涉你的选择,逃避并不是耻辱,这也是需要勇气才能做出来的行动”
“你之前的主人是士兵对么“
没有理会惠特的安慰,前一刻还有些歇斯底里的歆笙此时用及其冷静的声线说道。
“是的,你要做什——”
“将她关于战斗的知识提取给我”
“不行!与学术不同,这种需要实际经验支撑的技术我没有办法将携带的记忆剔除出去,也就是说——”
“这之后你要怎么玩弄我的大脑都行,只是现在,把惠特的战斗技术给我”
“……”
惠特沉默了许久,最终答应了歆笙的要求。
“我不会伤害你的,歆笙。但是如果这是你执意的要求,我尊重你的选择。”
一直以来听不出起伏的合成电子音,此时歆笙发现其中竟然有些伤感的情绪。
“准备好了么,宿主”
歆笙点了点头。下一刻,歆笙突然跪在了地上,浑身抽搐并且不断地嘶吼着,双手用尽全力抱着脑袋,不断地在地上翻滚。
之前的每一次知识记忆吸收,其程度最多只是大脑一阵电流的酥麻感而已。但这一次,歆笙感觉自己的脑袋被千万根烧红的铁钉给刺穿了,就连脑浆也被炙烤的沸腾蒸发,剧烈的痛觉在大脑神经里不停游走却找不到发泄的出口,只能通过撕心裂肺的吼叫以此稍微减缓痛苦。
熬过了宛如3年的半分钟后,歆笙浑身被汗水浸透的瘫倒在地。
还来不及休息,无数画面开始在眼前闪烁,那其中包含了无数对于普通高中声歆笙来说绝对无法承受的画面。
“呜……呕呕呕呕呕!!”
趴在地上的歆笙不断地呕吐着,就连内脏也要被一并吐出来般。
最终,呕吐变成了干呕,然后变成了喘息声。
“歆笙!歆笙!你还好么,我已经将记忆的灌输速度调整到最慢了……但果然还是太勉强了”
没有回应惠特的担心,歆笙只是擦了擦嘴角,扶着墙壁从地上起身。
“至少先休息一下……你这样的身体状况根本什么忙都帮不上的!”
依旧是无视,歆笙踉跄的走到插在地上的匕首旁边,将其抽了出来。
“让我告诉你,专业的人士是怎么,用这玩意的”
惠特没有再次阻止歆笙的行为,她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宿主不再是什么都不懂的毛躁少女,而是一个刚从地狱(战场)里归来的士兵。
“你做出了你的选择,接下来就是我的选择了。”
歆笙有些疑惑惠特突然说出的这句话,但是她最终也并没有去询问。
美丽的女主角被掠到坏人老巢,千钧一发之际主角终于赶来。
只会发生在王道小说中的剧情,歆笙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会成为其中的演员。
“我是不是应该先找一匹白马骑上去呢”
走回到班级门前的歆笙如此自嘲道。
推开班级的大门,已经度过放学时间的教室里只剩下了两个学生。
季奕失去意识的坐在椅子上,她的旁边则站着那个被惠特同类寄宿的男生。
“你竟然这么快就回来了?就在刚刚我说过那些话之后?”
男人并没有料到歆笙还会回来,但他也完全没有将面前这个气若游丝的少女当做威胁。他看了一眼昏迷中的季奕,不耐烦的挠了挠头发,向着歆笙走去。
“啧,真是可惜,很可惜。我只能被迫去寻找新的狩猎场——而你将被迫去寻找新的墓碑”
砸了咂嘴,男人突然冲到了歆笙面前,一记直拳向着脑袋挥了过去。
“什么!?”
没有击中的实感,不仅如此,挥出去的右手传来了火烧一般的痛感。
“完全不值一提的攻击,全都是破绽跟无意义的发力”
在男人挥拳的同时,歆笙就已经预判到了拳头的轨迹,闪身躲过的同时挥出手中的匕首,将男人的右手划出了及长的一道伤口。
“什么……!!你这家伙难道强行吞噬了某个士兵的记忆!?疯子,你这根本就是自杀行为!”
异界生命立刻就判断出了眼前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少女突然能够躲开自己攻击的原因,而知道了原因的异界生命,毫不犹豫的放弃了面前这个少女作为对手,而是转身冲向了他身后仍然昏迷着的季奕。
“糟糕!他要强行寄生季奕,赶紧阻止它!”
“可恶!”
歆笙拼命地蹬出双脚,但在触碰到男人前,寄宿生命的双手就触摸到了季奕的额头。
“哈哈哈!你们是因为这家伙来的吧,是我赢了!不管怎么说你们也无法对这具身体出手!”
“不要放弃!歆笙,只相信我这最后一次吧,去触碰她的额头!我可以将它驱逐出去,因为我们是同样的生物”
惠特的声音再次传入歆笙的脑海,歆笙咬了咬牙,将右手伸了出去。
“等……等一下!你这家伙是不要命了么!!!住手啊啊啊啊啊!!!”
并不理解那个异界生命为何会如此的惊恐,但是在右手触碰到季奕额头的前一秒,歆笙“看见”了惠特的内心。
一直以来只能凭借纸笔或者自言自语对话的二人,在这个时刻终于能够共享思维了,因此,歆笙看见了惠特内心所想的一切。
【我们如果与同类试图争夺同一个宿主的话,会导致两方同时霪灭】
【最后还骗了我的宿主,实在是过意不去】
【人类是拥有无限可能性的生命。我的前一位宿主在明知会阵亡的情况下,仍旧选择了独自一人去坚守阵地,为了给部队的撤退赢取时间。】
【而你,歆笙……实在是平凡的让人想要仔细呵护。内心如同明镜一般纯洁至极的你,让我看见了不同于惠特的另一种光芒。】
【或许正是因为有你们这样闪耀着光芒的存在,才会让我放弃掠夺者的身份,成为见证者。】
【因为同伴而战胜恐惧,成为英雄主人公的你,已经不需要我的陪伴了吧。惠特存在过的证明传承给了我,而我则将它交给了你。】
【你选择了战斗,选择了直面恐惧。我衷心的为做出这种选择的你而开心。】
【因此,到我选择的时候了。虽然我不过是来自其他世界,连形体都没有的东西,但我姑且还是稍微自恋的认为,已经在你的记忆中留下过痕迹了吧】
【一直以来作为剥夺他人记忆存在的我,也有了能够在他人记忆中留下痕迹的意义,这真的是无比幸福的一件事】
【相信我】
【无论发生什么,我会保护你的】
【再见,歆笙】
“不——要”
什么话都没有说出口,歆笙的右手触碰到了季奕的额头。
“唔……总觉得做了个好长的梦,咦,诶诶!?”
“你终于醒啦,睡美人”
季奕从朦胧中醒了过来,发现教师已经空无一人的她吓了一跳,还好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了出来。
“歆笙?我是睡着了么?已经这么晚了?”
“是啊,因为看你睡得太香所以就没有叫你”
“怎么这样啦……!下次一定要记得——歆笙,你之前哭过么?”
“是啊,该怎么说呢……大概,跟故事中的角色没来得及道别与解开误会吧”
歆笙露出了招牌式的阳光笑容,只是脸上的泪痕仍然十分明显。
到最后,我仍然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惠特真的存在过。
或许一切都是我的天才脑洞,或许我拥有什么精神疾病。
无人知晓的,仅仅属于我的小小战争还没有正式鸣响号角就已经结束了。
在那之后,我跟季奕坦白了事实。
“我并不是纪实文学作者,我其实是见习记者。”
这并不是开玩笑啦。实际上,我确实开始了作为自由撰稿人以及“战地前线记者”的生活。
只要有任何关于异常者或者异界生命的情报,我就会过去进一步收集资料。
结果,我并没有成为作家或者史学家,而是成为了夹在中间的,平凡至极的记者。
战斗的技巧仍然在我的脑袋里完完整整的保存着,这是惠特与“惠特”共同给我的临别礼物,而我也不会白白浪费他们的心意。
就算是像我这样平凡到不值一提的家伙,也能够在某个人的记忆中,留下独一无二的一笔吧。
我如此深信着,并且我深信惠特也是如此深信着。
【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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