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他的选择
时间回到之前。
这是大学城附近的公寓。因为地形的偶然，这里是在林州这种大城市里少有的可以迎见朝阳之处，房主因此心血来潮，将这里取名为“阳之家”。这里住着宅男，肌肉男，说相声的，各色人等。而房东就是楼下超市的大妈，因此这里的居民每个月临近收租时，在买东西时总是免不了被她一顿说教，也只有这时候他们才会羡慕一直面不改色的201房的面瘫吧。
房东的女儿扬美穗在林州大学附属高中读高一。正处于叛逆期的她总是埋怨母亲的手艺不好，喜欢偷偷带着家里的菜和肉找到冷魄让他做菜给自己吃。房东大妈好像一直不知道的样子，也没有对冷魄问什么，只是冷魄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房租被免了10%。
在201房内，银色的头盔和说明书放在了床上，看起来被仔细地观察过了。
房间的唯一的主人，冷魄正靠在窗边。属于城市的虚幻迷乱灯火映照在他古井一样的漆黑眼眸。
也许他望见的，不是这所城市，而是更远的某处吧。
只是，从这里，无法望见星空。
19：00。
随着悠扬的前奏，《自新世界》的片头动画开始。
冷魄安静地听着主题曲《相世》。他沉浸在森方由绮清澈歌声中的目光，不知为何有些复杂。
“低画残阳，怀袖浅唱，试问万里可逢红尘往？抛却朱衣，渡江浮海，独愧飞雪有情半悲凉。”
“谁诉难求，谁诉难遇，可愿三生不动等枯肠。一支老笔，叹不能书，此生难忘难舍与两方。”
“十年晚梦，浅歌旧曲，何处红花野草扯袖长？一笔落此，墨冷人去，苦等落魄失魂秋叶黄。”
“相遇新世，待君于此，寒雨空山钟声不彷徨。曾去天南，也想彼岸，唯念与君比翼共飞扬。”
他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的往事和回忆再次出现在了眼前，从黑白色一瞬间变成了恍若昨日的七彩，仿佛那个短发小女孩干净的目光还伴在他的左右，一直未曾归去。
“我是江雪，你是什么名字啊？”看起来只有十岁左右长的洋娃娃一样精致的小女孩用不带一丝杂质的纯洁眼神看着对面脸色苍白面无表情的男孩子。她的汉语还不甚流利，然而她的声音却像是天使引奏的竖琴声一般，清澈而空灵。
“爸爸说你很脏，爷爷却告诉我你很干净，这是怎么回事呀？”已经和他熟识的她像麻雀一样在他身边转来转去，用已经比沉默寡言的小男孩还要流利的汉语围着他问东问西。
“你唱的这是什么曲子啊？可以教我吗？”她天空一样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男孩子放在口上吹响的叶子。那声音就像苏格兰风琴一样有着清澈的穿透力。那旋律低沉而悠扬，带着稍纵即逝的哀愁和喜悦，在空中缓缓颤动和飞舞，从夕阳下的孤儿院中飘出，传入寂静的荒野。“教教我嘛~我可以教你做菜哦~”隐隐可以听见小女孩穿透力极强的清澈声音。
“我要走了。”年幼的少女不知离别为何物，只是她有了再也看不见男孩子的预感。她也不知道掩盖脸上的泪水，任凭认识她之后每天都要洗几十次手的男孩子擦干。“我能吹响叶子了。你会做蛋炒饭了吗？”男孩子沉默着点头，笨拙地想要开口，然而却不知道自己可以说什么。
冷魄不知道十年之前的自己为什么没有流泪，然而现在时隔许久再度听见了她的声音，他却终于流下了眼泪。冰冷的眼泪缓缓从心上流过，随着自己的呼吸，这种流动感分外分明。那并非感伤，而是对世事变迁的无奈和无力。
“个人信息登录完成。账号已创建。欢迎来到《自新世界》。”系统女声提示到。
“您未进行设置，目前默认系统语言为汉语女声。”
“未检测到游戏角色信息，请选择创建角色或退出游戏。”
“……”冷魄静静地伫立，物是人非的古旧桥段让他思绪纷飞。
“请选择创建角色或退出游戏。”
“……创建角色。”冷魄心不在焉地回答。
“您将建立属于自己的《自新世界》角色，并且随时可以退出建立。请注意，您在《自新世界》中拥有且仅有一个账号，每个账号上有且仅有一个角色。删除角色后在24小时后才能进行新角色的创建。创建角色默认您已同意玩家说明。要听取玩家说明吗？”
“不。”
“请设置角色名称。名称限50个字符，不得包含部分特殊字符及限制性的字词。”
“白鬼。”
“该角色名称可以使用。”
“请选择角色种族。”
随着这句话，他的面前像拉开抽屉一样出现了一排人物模型。
“……随机选择。”冷魄意兴阑珊地说。
“您将随机选择角色种族，确定吗？”
“是。”
“你进行随机选择，成为了不死种（undead）。”
“由于你是中国地区第一个选择不死种的玩家，你获得成就：最初的不死者，奖励随机进阶为高等不死种。”
那一个人形黑雾闪烁光芒。黑雾逐渐散去，里面出现了一个身材高瘦脸色苍白的身影，它和冷魄长着一样的脸，眼眸鬼火一般幽幽深暗，分明显得残暴和嗜血。如果远远一看的话可能被以为是吸血鬼，不过它没有那刀刃一般的犬牙，而且身高也较吸血鬼高。而且有一点是吸血鬼绝对不会有的，那就是这个冷魄的腹部有着奇怪的花纹，看起来就像一张扭曲的大嘴。
“玩家白鬼成为了吞魂相鬼：不死种生物囚魂魔（Devouer）的高等变异种，远比原种更加凶暴残忍的不死生物。杀死目标后，他会将它们的灵魂囚禁在体内消化，如果它们有灵魂的话。敌人无法从他的体内出来，也无法复活。被吞魂相鬼杀死的玩家将掉落额外的等级。种族加值：1 1.1 1.1 1 0.8。”
“请选择职业。”和刚才差不多，冷魄的面前拉开了新的抽屉。
“随机。”冷魄依然选择了随机。江雪的出现让他有些手足无措。如果真的可以再见到她的话，他要怎么做？时隔多年，连冷魄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是自己这样念念不忘的人。
“你进行随机选择，成为了法师。”
“由于你是中国地区第一个选择法师系职业的玩家，你获得成就：最初的法师，奖励获得额外3点基础属性。”
“请分配基础属性。您有28点基础属性，可以自由分配在体质（con）力量（str）智慧（int）敏捷（agi）魅力（chr）五种属性之上。”
“随机分配。”冷魄继续选择了随机。他有些可笑自己的多想，自己好像真的能和在日本的偶像见面一样。当年的小女孩和小男孩，便是身处在两个世界之中。而现在，他和她依然是不同世界的人。
冷魄没有意识到，这个游戏的名字，便是《自新世界》。
“你选择随机分配，分配结果：
Con：5
Str：7
Int：7
Agi：4
Chr：5”
“请选择生活职业。您可以选择两个生活职业，您选择可以选择的生活职业有以下9种：采药，采矿，织布，缝纫，铸造，种植，炼金，医学，饲养。”
“随机。”冷魄已经从森方由绮（江雪）带来的冲击中恢复过来。他看着自己随机出来的属性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不像秋叶那样玩过那么多的游戏，因此有什么属性都无所谓。之前都是随机选择的，生活职业也随机吧。
“你选择随机抽取，你的生活职业为采矿铸造。”
“你是中国地区第一个选择采矿……”系统的女声忽然戛然而止，就好像被人突然掐住了喉咙一样。“……和铸造的玩家，因此可以选择获得新的奖励。”停顿一刹那之后，系统女声再次出现。然而和之前的声音有种不一样的微妙，至少冷魄是这样感觉的。如果林桐雨在这里的话，·她或许可以认出这个让她选择隐藏职业的声音。
“有什么地方变了。”冷魄喃喃道。
“额外的奖励是什么？”冷魄问道。
“如果你选择这项奖励的话，你有50%的概率获得一个额外的战斗职业。抽取该选项的时间为三分钟。你也可以选择原来的奖励。”
“原来的奖励，是什么？”
“随机成为的采矿铸造进阶职业。”系统随意地说。
“……原来如此。”冷魄明白了。
他终于意识到系统声音前后有哪里变了。
那就是，这个声音有了感情。之前的声音固然听起来十分人性化，但是依然有一种隐藏不了的冷冰冰的机器质感。然而现在的声音却有了自己的感情，就好像……是真人在说话一样。
也许，就是这样的吧？对面和自己说话的声音，出于某种原因，已经换成真人。冷魄猜到。
那么，既然她(姑且用“她”来指代)突然给出这样的选择，那她一定是希望自己选择额外的奖励。
那么，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如果你选择这项奖励的话，你有50%的概率获得一个额外的战斗职业。抽取该选项的时间为三分钟。
答案已经给出了。
当然不是为了提高自己获得职业的概率，更不是为了让自己获得第二个战斗职业。
“……是时间啊。”
是为了拖延自己进入游戏的时间。
换句话说，她想让另一个人比自己先进入游戏。
因为森方由绮的原因陷入低落的自己略过了系统的种族和各种职业的介绍，完全进行随机的选择，比他人省去了大半的时间，可以确定会是第一个进入游戏的人。
同时，由冷魄获得的成就奖励可以推测，第一个进入游戏的奖励同样会有对应的成就，甚至可以推测，那奖励一定比自己现在获得的全部奖励加起来还要多。
换句话说，她想某个人获得首进游戏的奖励。
那个人也许在她的暗示或者说帮助下提前了大众许多，然而还是比冷魄慢了一步。所以，她才要在这里拖延冷魄的时间。
现在冷魄选择面临的问题是，明知系统的阳谋的情况下，是要对抗系统以获取首进游戏的丰厚奖励，还是明哲保身选择退缩？
冷魄面无表情。
然后说出自己的选择。
“我选择………………抽取第二个战斗职业。”
冷魄是一个聪明人，会做出最理性的选择。
这就是现实。
他清楚，在进入游戏之前便反抗系统，贪图利益，无疑是鼠目寸光的找死行为。
即使获得了那些奖励，系统也可以在游戏中给自己设置各种障碍，即使无法越权行事，尺度内的各种压力绝对不会让自己好受。
那无疑是冷魄不希望的。
同时冷魄知道，自己一定会获得那个第二职业。明白自己被看透了用意的系统会给出一个让人满意的答复。她既然给出自己选择，就说明她还被某些体制内的条件限制，那她就不会吃相难看。
冷魄的选择无疑是系统想要的。
在另一个空间里，一个17岁左右的清纯可爱的女孩子露出了天真无邪的微笑。她面前幻影里的冷魄做出了她喜欢的答案。
她是《自新世界》这个游戏超级电脑的AI。换句话说，她便是这个游戏里真正意义上的神。
她的名字是，Apple。
“又是一个有意思的哥哥呢，可惜没有自作聪明抢在01的前面，不然的话，APPLE在游戏里就可以和你好好玩呢。”不知为何，她的声音虽然和长相一样天真无邪，却带着逼人的寒气。
她左手在空中一划，瞬间出现了另外几个被标注过的人物信息，其中一个是脸上带着爽朗灿烂微笑的阳光卷发帅哥，还有一个眯眼笑的长相精致带有贵族气质的黑长直美女，一个是单耳钉的邪笑红发火瞳青年，一个是脸色冰冷好像看谁都不爽的长马尾泪痣高大美女，一个是烟熏妆贞子发型的白脸蛇瞳阴暗青年。
“那么，你的编号就是07咯。”一张新的人物卡，被添加其中。那上面的，是一个如女孩子一般面容清秀可怜，脸色苍白瞳光幽幽的青年。正是冷魄。
“对了，看你这么乖，就把这个种子送给你吧。”
“感觉会很适合你。希望你可以成长起来，因为这可是游戏中的禁忌力量呢。”
她的语气，就像发现了新玩具的小孩子一样，充满了天真无邪的欣喜……和恶意。
在冷魄做出决定后的三分钟后，他的耳边终于传来了系统的声音。
“抽取完毕，奖励为：隐藏职业：时官。”
时官 ：
这个世界中罕有的可以使用时间之力的职业。现在的能力还十分弱小。职业加成：Atk0.5，pow0.5，pdf0.5，mdf0.5 。
冷魄面无表情，他抬头看向那未知的某个存在。
在冷魄获得奖励的2分钟之前，另一个玩家的耳边传来了系统提示 ：
“恭喜玩家擒麟成为中国区域首个进入《自新世界》的玩家，获得奖励神器套装：本来真性。”
一身漆黑厚重威风凛凛的全身铠甲让人看不见他的样貌。别人能够看见的，只有盔甲上隐隐透出的只属于神器的浅橙色光晕。
名为擒麟，在日后因为其拥有的压倒性实力，被称为“黑色魔王”的男人，摘下了自己的头盔。
他一头与身上盔甲无二的漆黑长发，右眼中释放着不加任何掩饰的侵略性。之所以说是右眼，是因为他的左眼之中毫无神色，乃是一颗盲瞳。
他抬头看向远方，口中喃喃道：“至少要在这里，将迟来的罪罚……”
那个方向之中，在日后被称为“白色恶鬼”的某个面无表情的男人，终于降临到了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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