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那个时候，人们都叫他老侯，或者侯局。
而现在人们都叫他侯局，当年那个老侯，仿佛就像是那些和他一起叼着烟，一杯又一杯腻味的啤酒举起，然后放下。
一顿饭，几双碗筷，无数的烟头烟灰，还有一打啤酒。
侯夫人不止一次的训斥侯局长。
“你就不能少抽点烟？把家里弄的乌烟瘴气的我倒是我在意，可你也不想想你自己那个烂肺还撑得住吗？”
“你又空也和你们那些弟兄们说说，大不了酒能多喝点，能戒了烟最好就把烟戒了吧。”
“说你呢！死老头子，你听到了没？你也不是个小孩子，你起码有点记性好不好？”
“行行行，你快别说了....”
“啊！我一说你就这个鬼样子？我说你听吗？我要是只说一次你听吗？我要不是这个天天的说，你个死鬼能记住一句吗？”
“我就算是这个天天说，也没见的就记住！”
后来侯夫人骂的累了，便丧气般的一摔自己手上收拾桌子用的抹布，转身打开电视机去看她一直追的电视剧去了。
后来，终于有个弟兄住了院，肺癌。
“老侯啊.....”
侯局的那个弟兄躺在雪白色的病床上，穿着蓝白相间的病服，身上盖着被子。
被子下面，被子外面，一堆管子。
还有他黢黑的手，黢黑的脸。
黢黑的双眼。
从那天之后，侯局有时候总觉得自己肺里痒的要死，就好像肺上布满了被蚊子叮咬过的包，躲藏在交错的血管，分叉的骨骼，还有衰老的皮肉下，放肆嚣张。
或许是多少年前的那个夜晚，他站在狂风和大雪下的祁连山疯狂大叫，要么就是那块冷不丁的刺入他军绿色大衣的冰锥。
后来侯局很少喝酒了，倒是半个月就能换一个打火机。
除了丢了的，在地上摔的粉碎的。
“我不管了。”
侯夫人将自己窝在沙发里，电视机上高清的彩色屏幕播放令侯局分分钟昏沉的电视剧，还有混杂在侯夫人呼吸之间的毫无营养的台词。
太烂，烂片。
侯局穿好他那件还算得上普通的皮夹克，推开门走了。
后来，门里响起了沙沙哑哑的哭声。
男主角被匕首刺穿胸膛的那一刻，紧紧拥抱着他的女主角哭了。
眼泪好烫，就像是手上决口的鲜血一般滚烫。
“不好抽。”
侯局长咳嗽了一下，然后嫌弃的端详了一眼自己手上还有大半根的烟卷。
“八十一盒，自己看着办。”
ZIPPO的盖子清脆的一声响，白纸包裹着的烟卷也被诱惑，大胆的偷偷露出自己最核心的颜色。
“我艹！这么贵？”
刚想顺手将烟头扔了的侯局长闻声，暗自庆幸他没有手快就将这根在他看来贼贵的烟卷卷给随意抛弃了。
“给你抽两口劲小的，省得你那个破肺再烂上一分。结果你还嫌难抽，看来是我多心了。”
姚山亭深吸了一口烟卷，鼻孔吐出残留的青烟之后，喃喃的说。
“是是是，你小子有心了。”
嫌滋味不够又狠狠嘬了一口烟头的侯局长望着自己面前，穿过新老交替的公路和水泥楼房，层层浸透，又层层筛选。
最后只剩下委身于天空一角，还仍然模糊不轻的半杯海水与半亩沙滩。
“早知道你小子有钱了，就该让你给我带一根那个什么雪茄来，总也在电视上看着那些有钱人叼着那根木棒样的东西各种装逼，有时是我倒也挺想尝尝那是个什么滋味。”
“顺便装装逼？”
“装不起装不起啊.....”侯局长咧着嘴苦笑着。
“我可说不出什么，我自己视金钱如粪土之类的话啊。”
“没钱谁愿意干咱们这种活啊？天天活在刀刃上，老的快死的早。”
“......”姚山亭没有马上说话，他叼着烟，眼神显得有点涣散。
“所以呢....这么多年了你不是还干着呢吗？”
他说，他小声的说，恍然间透漏出了一点小心的味道。
“哈....像我这种冤大头，还能有几个啊？”
“不过.....既然我身上曾经穿过那件衣服，头上曾经顶着过警徽和国徽.....”
“其实我有时候也想，就他妈的算了吧，反正我也快退休了。这都多少年了，还抓不到那孙子半点尾巴....”
“可是啊，我只要往那边想一点点，我就往死里咳嗽，就好像要把我的脖子活活给弄断了一样。”
“艹他妈的，老子也这么大岁数了.....那个孙子也这么大岁数了.....我他妈的买一根烟都得被你嫂子骂上半天，那个孙子八成整天叼着一根雪茄，活着正滋润呢。”
话说到一半，侯局长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的，用人造革包裹的小本子。
上面印着银白色的警徽。
“所以说，就算我要是不想干了，总得有人接替我不是吗？”
他一边说，一边把警官证递到姚山亭面前。
“干完这活，回来吧。”
他说。
“以后有的是机会。先弄死大的，小的跑不了。”
“大的要是没了，那不是树倒猢狲散？我们这些当小弟的还能怎样？”
沈先生坐在副驾驶上，叼着一根八十一盒的烟。
还有一块钱一个的打火机。
“还能怎样？”
他问。
司机不说话了，因为沈爷现在心情可能不太好。
沈爷现在心情确实不太好，因为他这个鬼打火机打不着火了。
司机见状，赶忙放缓车速，空出一只手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打火机递给沈先生。
“沈爷会不会您这个打火机坏了？”
“不知道，这个打火机我从我家衣柜里翻出来的，八成是好久不用了。”
“谢了。”
沈先生点着了火，道了声谢。
“沈爷，您可不用这样。”司机推脱着说。
“不过话说回来，嫂子管您管的挺严吧?”
“废话，能不严吗.....就这盒烟还是我从家里下来的时候偷摸买的呢。”
“其实吧，媳妇管着是好事，烟这玩意确实不是啥好东西.....”
“哈....”沈先生笑了一声。
“对了，刚才你说的那个什么来着？哦....小的能怎样？接着说。”
“啊.....没啥，就是我瞎扯的，真的。”
“别废话，接着说。”
“那...那我说了啊。”司机试探着说道。
“沈爷您也别介意，我这都是我扯淡的。”
“快说，别墨迹。”
“好好....那我说。”
“其实吧，这群小的，也只能是要么再找个大树乘凉，要么就被大树压死，除非里面出了个猴王，能自己再种一棵大树。”
“但是种树这种东西多难啊？一棵树长成了得多长时间啊？”
“要我说啊，能找一个现成的就找一颗现成的得了.....”
司机说完，余光瞄了沈先生一眼。
沈先生也瞄了司机一眼，他这时才发现司机穿了一身宽松的大衣。
“哈哈....你紧张啥。”
两道目光相撞在一起，沈先生嗤的一下笑了声。
之后他也不要司机的回答、
“好好开车。”
他说道。
“沈先生您亲自过来，也是让我实为惊讶。”
一口文诹诹的腔调，实在不像是一个留着鸡冠头的壮硕男人口中说出来的。
“怎么？这一口文艺范，最近又嚼了多少书啊？”沈先生看着壮硕男人，笑着说。
“唉，沈先生，您就别拿着我认错咬文嚼字这个成语闹出来的笑话取笑我了。我就一粗人，能有什么文化？”
壮硕男人笑着说道，之后，他将一个鼓囊的背包提到了桌子上。
“这么急？”
沈先生看着面前的背包，笑着说。
“我啊，还有点事情，火爷让我快点回去。”
“成。那就快点。”
沈先生说完，将一个皮箱提到桌子上，然后推到了壮硕男人面前。
“那我也赶时间回去给我媳妇孩子做饭，你直接验货吧。”
沈先生笑着说。
壮硕男人闻言，也不客气，直接从皮箱里拿出一小袋子**，弄了一点。
“嘶.....”
收敛了自己的表情，壮硕男人刚想将背包推到沈先生面前的时候，沈先生突然一把按住了壮硕男人的手。
“先算了。”
“什么？”壮硕男人有点不解的说。
“就当，一个人情罢了。回去给火哥说一声，明天我请他吃饭。”
沈先生说完，也不等壮硕男人反应过来。
“来，你过来一下。”
他朝着躲在一边吸烟的司机说道。
司机闻声，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走到沈先生身边。
沈先生将左臂搭在司机的肩膀上，对着壮硕男人说道。
“这位是我的司机，你们认识认识。”
他笑着说，一边说，一边看着司机。
“虽然我并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手下有了这么一个人。不过我觉得是个攀亲戚来到。”
“有时候这个亲戚确实烦人啊，莫名其妙的我就又多了这么一个司机了。”
“你说是吗？我刚想起了我都忘了你叫什么了。或者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叫什么，那我叫你猢狲先生好吗？”
沈先生笑着说，他对着司机笑着说。
他说完，右手握着一柄上了膛的手枪，猛的怼在司机先生的心脏前，连开三枪。
只不过枪口被司机宽大的大衣遮住了，连声音都小了些。
枪声停了，沈先生将枪放回到口袋里。
然后他从司机先生大衣里侧的口袋里拿出几乎有半条烟盒大小的一个白纸包裹着的盒子。
他将盒子攥在手里。
“帮我收拾一下，谢了。”
沈先生说道。
“我着急走，我还要去回家给媳妇孩子做饭呢。”
沈先生笑着说，之后，他转身，打开了隔着吵闹的门外世界的门。
姚山亭关上车门。
“我不想干了。”
他站在侯局长的身边。
“干完了之后我就不想干了。”
“啥？”“什么？”
侯局长似乎没有听清楚。
“这次活干完之后，我就不干了。”
“这上面是你的照片，你的名字。”
侯局长将警官证打开，举在姚山亭面前。
“撕了吧。”
姚山亭说道。
说完他就下了楼，离的侯局长远远的。
“所以是我就没想着让他活下去。”
侯夫人跳舞去了，现在除了窗外昏暗的天，窗里昏暗的房间，还有侯局长他面前昏暗的照片。
“反正我也废物，抓不到他的尾巴。”
“那我就弄死他好了。”
“我起码是个警察，他是一个毒贩，我弄死他，好像没有什么不妥的。”
“就像是好警察与坏警察也没什么去别，也就是一个字。”
“跟我有什么关系呢？他死了，又不是我干的。”
“他拘捕，我就只好枪毙他了。”
“弄死我的又不是他，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栽赃我的又不是他，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侯局长看着他面前暗色的照片，喃喃的说着。
突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那首咱当兵的人直接撕碎了此刻昏暗的照片。
“局....局长....”
电话里的声音几乎快要断气般的说着。
“咱们...咱们的线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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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看完《罗曼蒂克消亡史》感慨真的是好多。
今年国产里一部不可多得的好电影啊....就是叙事逼格有点高。
那个啥，这叫艺术嘛。
最后求收藏求评论，摸摸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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