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守扶着墙,费力地站了起来,然后背靠着墙壁,慢慢滑了下去,坐在地上。
如此简单的动作,都让白守精疲力尽,用光所有的力气。这具身体,马上就要到极限了吧?
这里是医院的背面,一个供病人修养的小型公园。今天白守趁着医生护士不注意,偷偷爬上轮椅,自己来到这里。这是第三次了,大概以后护士们都不会把轮椅留在病房里了吧。
嘛,反正时间也不多了。
今天是个好天气,小公园带着草木香气的空气比医院里的满是消毒水味道的空气好多了,白守深呼吸了几口,享受清新的空气从他肺部经过的感觉。
几个小孩在小公园里玩耍,打闹声不断,几只蝴蝶在不多的小花上飘飞。
啊,多么有生机的场景,又是多么让人郁闷啊。
尽管他不愿承认,他嫉妒着那些小孩,嫉妒着那些能活下去的病人,嫉妒着那些有家属探望的人。每次看到他们,他就为自己郁闷不已。
因为他,就连在天气不错的日子里,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都是如此难得。
“同人不同命啊。”他叹了口气,翻开他带来的书
脚步声从转角的地方传来,白守没有在意,反正只是路过的某个护士医生病人而已。那脚步声有些拖拉,大概是个腿脚不便的老人吧,真是的,快点走过去啦。
那脚步声的主人走过转角,来到了离白守很近的地方,伴随着哎呀一声,她跌倒了,正摔在白守的大腿上。
“疼疼疼。”
女孩摸着头爬了起来。
那个女孩也穿着病服,柔顺的黑发扎起的马尾此刻搭在肩头,白皙又透着红润的肌肤显得很有活力,一双眼帘低垂着。。
一阵幽香扑面而来,在那一瞬间,白守感觉自己尘封已久的跳动了起来。
“抱歉,我不小心摔倒了,你还好吗?”
女孩向白守笑了笑。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白守突然想到这么一句诗
“啊恩,我没事我没事。”
喂喂喂,你在紧张什么?白守问自己。真是在病房待久了,什么东西都大惊小怪。
女孩扶着墙,缓缓站了起来。
“那个,你好。请问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这个地方是医院大楼的背面,面对着医院的小公园,人们要么在医院大楼里穿梭,要么在公园里晒太阳,没什么人会经过这里,更不用说在这里驻足了。白守待在病房觉得无比压抑,待在人多的地方又浑身不自在。于是他看中了这里,看中这里无人的宁静感,才特意到这里来的。
那这个女孩,是来这里干嘛的呢?
“那个,”女孩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将手背过去了,“其实我看不见路,不太清楚这是哪里。”
说起来,女孩一直闭着眼睛,此外,她的右脚上也打着石膏,白守明白那拖拖拉拉的脚步声是怎么回事了,这个失明的女孩刚刚是扶着墙,一点点挪过来的。
“啊,原来是这样......那你为何要自己走动呢?”
“因为,今天天气很好啊。温暖的风,带来的阵阵花香与鸟儿的歌唱,走过走廊,经过一扇扇窗,柔和的阳光仿佛在我身上轻轻跳跃......这样的日子,不出来走走,不觉得很浪费么?”
“......是啊。”
因为这样的理由就独自一人瞎走吗?明明天气再好,她也看不见什么景色,更何况,她连站都站不稳了。看起来女孩真是一种神奇的生物啊。
听到白守的语气,女孩歪着头,“看”着白守。
“你好像不太同意嘛?”
“这个......”
白守的话还没有说完,女孩就将一只手向他伸来,盖住了他的眼睛。
“别说话,你也来感受一下吧,阳光带来的味道。”
白守无言地尝试去感受那所谓“阳光的味道”,由于被挡住了眼睛,他只能去听,只能去闻,只能去想象了。孩子们的嬉闹声,威风拂过的感觉,阳光带来的阵阵暖意。都是再普通不过的东西了,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不见的缘故,他感觉特别的美好舒适,不知不觉间白守就愉悦起来。
女孩把手放开了,白守睁开眼,正迎上女孩的微笑。
“如何?有没有一种‘忽如一夜春风来’的感觉呢?”
“恩啊。”
白守不好意思地支吾着回答,女孩的笑容实在是太明媚了,让白守感觉那么的美,又是那么的刺目。他突然明白过来,也许,这愉悦感,与天气丶景色毫无关系。
“介意我坐你身边吗?”
“你请便。”
女孩在他身边坐下,两人一同享受着阳光与清风。在一个角落里,一个垂死的虚弱少年,一个失明少女,他们并排而坐,真是个奇妙的光景啊。
“我叫巫依云,你呢?”沉默许久之后,女孩突然说话了,幸亏如此,白守一直想问她名字,想多了解这个独特的女孩,但是长期缺少交流的他实在开不了口。
“白守。”
“白守,真是个好名字呢。你的父母为你起这个名字,一定是想守护些什么吧。”
“谁管他们。”白守脱口而出,随即又后悔不已,他不该将自己的愤怒轻易暴露。
女孩顿了顿,“你是来这里放松休息的吗?”
感谢,她没有继续说那个话题。
“准确来说,不是,我是来看书的。”
“什么书?”一说到书,女孩显得兴致勃勃。
“《丧钟为谁而鸣》,是一本比较老的书了,也许有一些跟不上时代了吧。”
“怎么会?精彩的书永远不会老!你看完了吗?”
白守有些吃惊,听起来着女孩也相当喜欢看书,而且似乎这本书她也已经看过了。
“当然,我这是看第三遍了。”
“你很喜欢这本书吧?你喜欢它的那一部分呢?”
“这个嘛,”白守倒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只是自然而然地被这本书吸引了,“我想,大概是结局吧,或者说主角的终结。”
“哦?”
“我大概有些羡慕主角吧,他为了梦想奋斗,为了保护伙伴而战斗。最后,他为此献出了自己的生命。虽然他死了,但这是他选择的道路,他一定是很幸福的吧,所以我很羡慕他。”
“这样啊......”
女孩低下头,若有所思。
“罗伯特确实令人尊敬,但更多是令人惋惜吧?”
白守摇摇头。
“人生若能如此,死又有什么可惋惜的呢?”
“正是如此,才令人惋惜吧。他是一位斗士,是一位英雄,同时又是一位发现了生活之美的人,他为了保护什么而牺牲了自己,但这样的人难道不该活下去吗?他是有理想丶有信念的人,他难得不应该得到更美好的结局吗?”
白守有些吃惊地与她“对视”着,他能想象到少女那在眼皮之下的眼睛,那一定是一双美丽而又认真的眼睛。
我们是两种人啊。白守苦笑着想。如果看到飘落的樱花,白守会觉得这种飘落才是樱花之美,而巫依云则会为美丽的樱花而惋惜吧?
这时,巫依云叹了口气。
“可惜,就像花朵总会比绿叶先死去,就像流星无法像日月般长明,美好的总是先毁灭啊。”
在短暂的瞬间,白守似乎看到了她露出了,哀伤的表情,但又在转瞬间消失不见。
“所以啊,我们才要去享受生活啊,古人也说过‘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该开心的时候就要开心,就像今天,阳光明媚,就应该开开心心的啊!就算遇到难受的事情,我们都要笑着去面对哦。”
女孩说这句话的时候,也在温柔地笑着,这个笑容让白守联想到了白莲花,纯净而又美丽。
一个乐观的女孩,一个理想化的思维。如果是平时,白守会觉得对方幼稚吧,会问她在自己这种状况下还能不能保持这种心态的吧。但是,这个女孩本身就是有缺陷的,即便她看不见一丝光明,她还是告诉白守,这个与她萍水相逢的人,要开心,要笑。
“是啊。”
笑容大概是会传染的,白守也笑了起来。
他们聊了许多,主要集中在文学上,小说丶诗歌丶散文,白守在病房里无所事事时看了不少的书,但他发现自己竟然不如这个失明的少女懂文学。
不知不觉间一个上午就这么过去了,一个护士终于找到了他们,她马上就喊人来帮忙,要将他们送回病房。
大概今后他再也找不到这样的机会溜出来了吧,虽说也可以请护士帮忙,但他也不喜欢有护士跟着。
最后的自由么?白守苦笑了一下。
“白。”
白守没有反应过来。
“白!”
“嗯?”
白守这才知道巫依云是在叫他,他看着巫依云,这时她抱着一本不知道哪来的小册子,脸微微红着,好像在犹豫着要不要说些什么。
“那个,明天,我能去找你聊天吗?”
白守摁停了闹钟,实际上他早就醒了,一直在被窝里回忆着那一天。他从自己的床上爬了起来,为两位巫师准备早餐。
他在厨房忙碌了一下,将今天的早餐鸡蛋粥摆到了大厅的桌子上,坐下来等候塞西莉亚他们醒来。虽说塞西莉亚他们都是西方人,但似乎他们对东方食物喜爱有加。
这就是他现在的生活了,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仆人,泡茶做饭整理打扫,每天干着自己的分内工作,虽说一开始什么都不懂,不过他对自己学习的速度还是相当自信的。在他的打理下,包括地下室在内房子变得一尘不染,不过地下第四层他从未进去过,据说那里面都是一些机密资料与珍贵的魔法物品,在自己不用时,塞西莉亚永远把那里锁起来。
有闲暇的时间就去翻翻塞西莉亚的藏书,但那都是一些关于魔法的书籍,对魔法一无所知的白守自然是看不懂的,更不用说其中一些用的是他根本没见过的语言写的。
虽说一开始不太情愿,但现在塞西莉亚也允许他离开院子出去走走了,现在在森林中自由活动,享受新身体的便利成了他最大的娱乐。除此之外,在房子后方的鸦棚也是他喜欢去的地方。那里栖息着大量的乌鸦,每次白守一进去都是无数双小眼睛盯着他,但是这些乌鸦很同人性,从不攻击他,在他喂食时便乖巧的飞来。
至于与两位巫师的相处上,也是意料之中的状态。
塞西莉亚对他的工作经常吹毛求疵,指指点点,这还不算,有时她让白守陪她一晚上,仅仅是让他为她倒茶,在发现了白守对这种行为的疑惑后,她用鄙夷的眼神告诉白守,这是贵族的派头。
至于道格拉斯,他处于那种能无视就无视白守的状态,而在塞西莉亚的面前时,他有装的好像与白守关系不错,有些搞不懂他想干嘛,不过白守自己也不太在意。
他们两人经常夜晚出门,第二天清晨才回来,说是出去观察前实验的近况。白守也有所了解,他之前大概有10来个实验体,他们的仪式成功后都各自回家了,但塞西莉亚他们为了以防万一经常去检查。白守自己也应塞西莉亚的要求检查了数次,至少目前一切正常。生活也是一切正常。
他本以为巫师的生活会更有趣呢,现在看来,塞西莉亚与道格拉斯更像是隐居的科学家与助手。不过,白还是挺喜欢这样平淡的生活的。
但是,尽管他已经竭尽全力去控制他自己,但在他闲下来时,他还是会回忆起那个叫巫依云的女孩,她仿佛过去的影子,对他穷追不舍。
他为何忘不掉她呢?她虽然美丽,但绝没有到超凡脱俗让人难以忘怀的程度。他们之间虽说关系不错,无所不聊,但也没有什么共同的刻骨铭心的经历。她甚至还不告而别,在她失去联系几天后,白守终于坐不住了,他来到了她的病房,却只看到空无一人的空荡房间,窗帘在随风飘动。但她就是那么不讲道理地盘踞在他的心里,赶也赶不走。
甚至她送的花,已经完全枯萎他也不愿丢弃。
也许,只是因为在那个阳光明媚的一天,她闯进了自己的生活而已吧。一个捂着自己的伤口,孤独前行了许久的死小孩,终于遇到遇到了一个愿意与他交流的人,也许原因就这么简单。
那种感觉,就像黑暗中的人见到了久违的阳光,让人情不自禁地去追逐,去挽留。
“你为什么要不告而别呢?”他低声地问。
“谁啊?”
突如其来的说话声吓了白守一跳,塞西莉亚不知道何时已经坐在他的对面,享用着她那份鸡蛋粥。
“你什么时候出现的!?”
“有好一段时间了吧,你一直在那里苦思冥想的样子,我就没有打断你啦。不过请你务必告诉我,你在想谁?”她身子前倾,好像很好奇的样子。
“和主人没有关系!”
“只是好奇而已啦,不过你刚刚一时苦着脸一时笑眯眯的样子真是有趣呢。”
“啊啊啊啊啊!”白守尴尬地捂起了脸,看到他这个反应,塞西莉亚噗嗤一下笑出声。
“骗你的,你刚刚只是面无表情地在发呆而已。”
这个女人,整天就喜欢搞这些恶作剧。
“说起来,最近你经常发呆呢。如果你真的有什么烦恼或者需要,可以来和我谈谈。既然你是我的男仆,我当然是会罩着你的。”
与塞西莉亚谈谈?白守之前从未这么考虑过,虽说她没有刻意摆什么架子,但她身上有一种自然而然的高贵气质,让人感觉难以亲近。
他瞄了一眼道格拉斯的位置,现在还是空着的。
“他去检查附近布置的伪装与防御结界了,最近偶尔会有普通人路过这里,我们可不想他们跑进来。”
敏锐地发现了他这一动作,白守感觉自己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塞西莉亚的眼睛。
白守并不讨厌道格拉斯,但是道格拉斯就不是这样了,道格拉斯在场时他总感觉有些别扭。
于是,白守便慢慢开始解释起了那个关于巫依云的故事,塞西莉亚认真地听着,甚至忘记了她的鸡蛋粥。
说完以后,白守感觉靠在椅背上,呼了口气,他第一次将心里的东西告诉别人,原来这是一件能让人轻松不少的事。而塞西莉亚则沉默着,若有所思。
“我觉得你应该去找找她。”
“为什么呢?”白守苦笑着回答,她不告而别,恐怕对她而言自己什么都不是吧。
“哎,你是不懂女孩呢,还是单纯的蠢呢?”塞西莉亚叹气了,“相信我,女孩是不会浪费时间在对她没有用,她又不在意的人身上的,她离开很可能有特殊原因。”
“但是......”
“没什么可但是的,你只是害怕面对未知的可能而已。”塞西莉亚一针见血,“如果对你而言她是很重要的人,那么身为男人,你就该主动去寻找她!”
白守一时语塞,是啊,有什么可犹豫的呢?他当初听信一个自称巫师的人,将自己的命压上赌桌时他都不曾这么犹豫。
“看起来,你想明白了啊。”塞西莉亚点点头,又开始喝粥了。
“那我马上出发!请给我两天假!”他说着就站了起来。
“慢着,我说过让你去了么?”
白守整个人都懵了,呆愣地站在那里,对啊,之前说是担心仪式有什么后遗症,
他们连让他出花园到森林里逛逛都考虑了许久,现在又怎么会让他独自外出呢?
“那你又说得像是要让我去一样......”
“没错啊,你是让你去,但不是让你一个人去。”
几分钟后,道格拉斯回到房子中,他在自己的位置上入座,慢悠悠地享用起了早餐。虽说为了不影响在白天的实验进度,一大早他就起来检查周围的结界去了,还没用过餐的他又累又饿,不过作为塞西莉亚的助手,他也时刻要求自己要优雅。
嗯,既能干有帅又优雅,那个真是少年拿头跟他相比。
说起来,主人和那个少年都不在餐桌上,是还没起床么?
这时他才注意到餐桌上已经摆好了的另外两套餐具,里面空空如也。
道格拉斯突然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风系魔法·风网,发动。身为风系巫师的他没有侦察魔法的天赋,但好在风系魔法也有自己的侦察方式。风网就是已自己为中心,让细微的风扩散而形成一张网,任何在这张网里的东西都会阻拦风的流动,从而被他所发现。
没有,房子里除了他没有人!
他急忙跑上楼,期间在思考着各种可能性,是敌人来袭了?还是他们忌惮已久的暴走终于来了?这些都还可以接受,道格拉斯最害怕的是.......
来到塞西莉亚的房间,门开着,里面空无一人,没有战斗的痕迹。在他掉头想往地下室跑的时候,突然发现房间的黑门上贴着一张小字条。
道格拉斯,我与白守有事出去两天,好好看家。
果然是最糟糕的情况!
道格拉斯愤怒地咬着牙,居然趁老子在工作就把主人给泡了!怎么能让你称心如意!
他将纸条揉皱,冲下了楼梯
雪白的病房,明亮的灯光有一些晃眼,猎魔人从麻醉剂带来的昏睡中醒来,恍惚间忘记了自己在哪。
“你醒了。”
苍老的声音传来,猎魔人向床边望去,昆将军坐在那里,不知道看了他多久。
他慢慢想起来了,猎巫行动丶死者大军丶死神般的女孩丶坠落的直升机......
“淡定点。”昆将军指了指床边的机器,里面的线条呈现出令人不安的趋势。
“怎么回事?”猎魔人只记得自己在队伍收队时突然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你还问呢。”昆将军叹气,“你断了5根肋骨,体内多处骨折,还被被两颗跳弹打中,脏器受损......还没死真是够命硬。而你在这种伤势下还装的状况很好,如果不是你昏迷后队员们扒掉你那一身黑衣,他们都不知道你中弹了。现在你在基地的医院里,刚做完手术。”
昆将军拿出两枚弹头,都变形得相当严重。
“我只是想先照看队员们。”
“哼,我当然知道。”
昆将军点燃了一支烟,将那支烟放到猎魔人嘴里,然后又为自己点上一支。
猎魔人咬着烟,愣了一会。
“我不抽烟。”
“我知道。”昆将军不耐烦地吐出一口烟雾,“现在你给我乖乖抽掉这一支。”
两个男人沉默着对视,抽起了烟,一时间病房中烟雾缭绕。
“这次善后难做吗?”
“你们的善后就没有一次不难做的,这次也是勉强压了下去。不过,家属那边还是有些头疼,本来他们基本上都是瞒着家人加入的猎巫部队,现在要找各种你各样的理由才能瞒过去。”
家属......他们的家人毫无征兆就去世了想必会十分难过吧,而家属们还不能知道他们真正的死因,明明是保护了人民的英雄,却不为人所知。
还有一部分知情的家人,他们又会怎么想呢?
由于肋骨断裂,猎魔人基本上是动弹不得,昆将军将他的烟抽出来,帮他抖落烟头,又帮他将烟放回去,整个动作有些粗鲁,看得出昆将军现在也是心烦意乱。
这对于猎巫部队是一次惨败,是一次毁灭性的打击,人员与资源的损失相当巨大,同时恐怕也会让士兵们的心理崩溃。他们以前见过的巫师,或者已经陷入重围,或者是猎魔人抓住的俘虏。现在,他们才第一次见证了巫师的可怕,认识到了猎巫战斗的无情,他们恐怕会害怕吧,恐怕会选择离开猎巫部队吧。
猎魔人没有办法去责怪那些想要离开的人,他们有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人生,有自己的选择。不是每个人都是猎魔人,都能像猎魔人一样选择。
更何况,不知道昆将军自己现在怎么想。猎巫部队所有的资金都是昆将军出的,人员也是他招募的,这是一次没有回报的投资,这次行动无疑是一次重大的打击,他是否还想坚持下去呢?或者说,还能不能坚持下去呢?
昆将军突然大声咳嗽起来,似乎是被烟呛到了。猎魔人有些困惑地看着他,昆将军作为一个老烟枪,怎么会被烟呛到?
“这烟我抽不太惯,真他妈的呛人。”他说着抹了抹眼睛,“只有丘骏军那个家伙才喜欢这种烟。”
“猎巫部队的士兵大部门我都认识,他们很多都是退伍军人,以前就是我的部下。其中丘骏军和我最熟了,他从好多年前就跟着我,是我在军中最好的朋友了。还有那个叶宽,多么正气,多么勇敢的一个小伙子啊,就像是年轻时的我,觉得世界就该是我认为的那样......”
昆将军说着哽咽了,他又咳嗽了。
“这烟真他妈的呛人。”他伸手抹掉了眼角的泪水。
“是啊,很呛人。”
昆将军楞住了,他看到猎魔人的脸上也有一丝泪痕,平时他给人的感觉就是机器一般,面不改色,一往无前,在面对海拉时也是如此,他从未露出过恐惧的表情。但现在,他却任由泪水顺着他的脸划落。
“你又变回那个小男孩了呢。”昆将军笑了笑,“当初你将面具摘下果然有些不自量力啊。”
“是啊。”
其实,又怎么会有人是没有情感的机器呢?在骨子里,猎魔人也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而已。他人开心的时候他会想露出笑容,他人难过的时候他会想拍拍他的肩膀,他人的幸福会使他由衷喜悦,他人的不幸使他辗转难眠......他的情感,甚至可以说比一般人还要更丰富。
正是有着这样平凡的内心,他才会想要守护一些笑容,驱赶一些灾厄啊,正是因为如此平凡的内心,他才会成为猎魔人。
但猎魔人,注定与这些情感无缘的,他的多年经历告诉他,任何这些情感,只会让他有弱点,只会让他变得软弱,当弱点被敌人利用时,只会害死更多的人。因此,他学会了隐藏自己,喜怒不形于色,让自己看起来就像一个机器人,无论什么样的恐怖景象,什么样的凄凉惨状,他都强迫自己不露出任何表情。在紧要关头,他绝对会做出最合理的选择。
因为内心而选择这条路的人,要背离自己的内心。哲学家提出探讨的“电车难题”,他已经多次面对过,每一次,他都选择拉下操纵杆。
但在此时,猎魔人,这个在他自己修罗之路上前行许久的男人,再次将他的软弱表露出来。他还会带上冰冷的伪装,但不是现在。
烟终于烧完了,昆将军帮猎魔人将烟头扔掉。猎魔人又恢复了平静,甚至都不像一个身受重伤,浑身疼痛的人。
“猎巫部队今后怎么办?”
“没什么怎么办,一切照旧。”
“在这样的损失之后,你还能支撑这支部队多久?士兵们估计也纷纷申请离队了吧?”
昆将军冷笑了一声。
“这些巫师敢动我的人,我会就这么轻易算了吗?倒不如说这次失败更坚定了我要将猎巫部队变得更强的决心,没错,即使砸锅卖铁也要做到!”
果然是那个不会服输的昆将军啊。
“至于部下们,你知道猎巫部队这次行动的收获是什么吗?除去你们最后捡到的那个。”
猎魔人摇摇头。
“第一,他们得到了经验,见证了巫师的强大这是一个难得的经验。”
猎魔人没有回应,正是见证了巫师的强大才会让士兵们心生退意,将军的下一句话才是重点。
“第二,是他们有了仇恨,他们都是有尊严的士兵,夺走他们战友生命的敌人,他们自然会想要报仇。第三,就是他们见到了英雄。”
“英雄?”
“哼,你该看一些东西。”
昆将军将猎魔人的床升了起来,然后走到窗边,猛地拉开窗帘。
地下基地的的石顶下,猎巫部队剩余的战士们排列成一个整齐的方阵,面对着猎魔人病房的窗户。看到窗帘拉开,他们整齐划一的立正,敬军礼。
“希望队长早日康复!”
数十个声音就像是一个声音。
他们中许多人都受了伤,有人包着头,有人吊着手绑着绷带,有人靠着拐杖才能站立,但他们都目光坚定,敬出一个十分漂亮的礼。
“他们知道你差不多醒了,特地在这里等你,只为了向你表达敬意。”昆将军低声说。
“怎么会这样?”情况与猎魔人意料的完全不同。
“他们的战友被杀死,而他们的队长在面对数之不尽的死者,各式各样的怪物时一往无前,孤身一人击退了巫师,保护了他们。如果你是他们中的一员,你想要逃走,你也会看不起自己的是不是?你教会了他们一个真正的男人该怎么做啊。”
猎魔人环视这些敬礼的士兵,他能从他们眼中看到许多情绪,其中也有恐惧,但毫无疑问,每一双眼睛里透出自豪,他们没有被恐惧击倒!他们骄傲地站在这里!
猎魔人慢慢抬起手,向着士兵们回礼。
“仇恨和愤怒的力量是最强大的,现在他们都想着成为与你,你可要小心不要被他们夺走地位了。”
昆将军像门口走去,又突然停住了。
“对了,这东西我帮你拿来了。”
一个纯白色的面具被扔到猎魔人的床单上,面具的左边写着一个小小的17。
“也许你还用得着。”
他顺手带上了门。
猎魔人将面具拿起来,几支熟悉的红色药剂从面具下滚了出来。
“就是这里吗?”
“应该是吧。”
白守拿着地图,不太确认地点点头。
在塞西莉亚的帮助下,两人返回医院,成功弄到了那个女孩的地址,然后又看着地图摸了过来。这都是因为某个大小姐不肯坐出租车。
“那些司机经常喋喋不休,烦死了。”大小姐这么说。
他们终于到达这里时,正处于黄昏时段,阳光将这一片的别墅区染成了赤色。
“豪宅名车,看来那个小姑娘是一位小公主啊?”塞西莉亚挑挑眉。
“应该,是吧。”
白守莫名地有种距离感,这个排场,感觉好像每一户人家里都会有管家和女仆之类的人存在啊。
“那我们进去吧。”
“等会。”白守扯住想要往里走的塞西莉亚,“我还没想好要说些什么......”
“你啊。”塞西莉亚叹气了,随后又有些嘲讽地笑了笑。
“不过,我的男仆这么快就有恋爱的烦恼了,意外之余我这个主人也挺高兴呢!”
“不是这样的啦......”
白守感觉有些虚弱。
两人在夕阳下,绕着别墅区的外围慢慢走着。
“喂,你想好没有啊,我走得脚都累了!”
“啊啊不知道啊,我到底该说什么,又要怎么说啊?”白守双手抱头,纠结不已。
“啧,有什么好纠结的?我来教你好了!”
“等等!你在干嘛?”
塞西莉亚将白守推到墙边,堵住了他。
“你见到她,什么都不用说,就这样做,然后。”
“!!!”
她抬起白守的下巴,将脸靠了过来,红唇贴近。
这一刻,白守完全死机了,他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看着塞西莉亚那柔软的嘴唇不断靠近......
“白守?”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他们,也让塞西莉亚停了下来。他们一起向声音来源望去,一个女人吃惊地看着他们,她推着的轮椅上做着一个白裙女孩,白裙女孩眼帘低垂着,就像是在沉睡中。
“依云?”
死之歌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卧龙小说网http://www.wolongxs.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好书推荐:《我的剧本世界在自主运行》、《我是舰娘》、《剑来》、《认清现实后,她们开始追夫火葬场》、《交错世界之学院都市》、《好徒儿你就饶了为师伐》、《带着修真界仙子们天下无敌》、《她们都想成为我的女主角》、《道诡异仙》、《修炼成仙的我只想养成女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