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云霄飞车上下来的时候,文秋的脸着实显得苍白了些。他落下地,踉跄走了几步,总算是稳住了身体。
“没事吧?”小结扶着文秋的肩膀,笑问道。
“没事,但是云霄飞车好像有点刺激过头了,好在我的神经足够坚韧,还死不了。”
小结有些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既然不习惯这种游乐设施,干嘛还要逞强,何苦这样折腾自己?”
“才不是那么回事。”文秋笑了笑,从工作人员那里取回了钱包和外套,把手**口袋里,取出糖果盒,倒出一颗塞进嘴里。
小结还是有点不放心地问道:“要不要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会?”
“才刚刚走进游乐园没多久就休息什么的,我才没那么没用呢,没事的,没事的,我可是还有好多想玩的东西。”文秋完全没有休息的意思,拉着小结快速奔向了海盗船。
在那里排队的人远远没有云霄飞车的多,文秋很快就如愿以偿地坐在海盗船上发出了一声又一声的尖叫,然后径直杀向跳楼机。
一路上,小结一脸担心地看着文秋。不过文秋除了脸色苍白以外,似乎并无大碍,让她多多少少松了口气。
看着少年兴致勃勃的侧脸,心跳不知何时起已经跳得飞快了,察觉到这一点,小结的脸上不由得浮起了一抹红晕,随即又用力摇了摇头,甩掉脑海中的胡思乱想,脚下的步伐不由自主地放慢了下来。
“怎么了?”文秋回身问道。
“咕噜噜……”肚子抢先小结一步,忽地发出一阵响声,小结脸上一红,同时也悄悄地松了口气。
“现在才十点出头,你没吃早餐?”
“嗯。”少女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然后被文秋抓住脸颊向两边一扯。
“这怎么行!”文秋一脸生气地教训道,“你这样子也太不珍惜自己的身体了!包括糖尿病啊,肾结石啊,等等疾病都会因为你平时不注意这种细小的生活习惯趁虚而入的。”
“你自己不也总是不吃早餐吗?根本就没资格说我吧?”小结揉着生疼的脸颊有点不满地顶了一句。
可是文秋却没理她,自顾自地侧过脸向着边上的空气轻轻抽了抽鼻子:“好香啊,前面似乎有好吃的东西。”
这样喃喃自语了一句之后,他又一把抓住小结的手,迫不及待地跑了起来。
“你说什么好香?我怎么没有闻到?啊,慢点!”小结有心想停下,但脚步却没办法放慢。
这是今天第几次奔跑了?从走进游乐园的那一刻起,自己就一直被文秋牵着走。少年那股莫名的兴奋、迫不及待,还有挂在脸上的笑容总让小结觉得违和。在她的印象里,文秋应该和她一样,都不是那种习惯奔跑,浑身冲劲的人。
他们总会将每一件事妥善地放在心里考虑一遍又一遍,然后按照心中计划好的,向着目标不紧不慢地前进。他和她一样,讨厌被逼迫,被追赶,不论做什么事都会给自己留下三四成的余裕。正因为这样,他们不管做什么都会显得那么从容,不管面对什么,都能表现得沉着。
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文秋却表现得那么急切,那么随性,一举一动都没了往日里那种深思熟虑。
这究竟是为什么呢?小结觉得无法理解。
就在这时,牵着小结手的文秋忽然放慢了脚步,小结这才发现周围空气中竟然弥漫着一股浓郁的烤肉香味。
眼前是一处用餐区,虽说是用餐区,卖的却只有烤肉串而已。一套套附着遮阳伞的木制桌椅摆放在烤肉摊前方的空地上,桌与桌之间的距离恰到好处,既不显拥挤,又不着冷清。
这处用餐区中已经零星有些客人了,一对情侣打扮的男女面对面坐着有说有笑,男性手中一直拿着手机,一只耳朵上挂着耳麦,似乎在听着音乐,在他边上有一位老大爷,一面听着广播,一边看着报纸。
更远处还有个中年大叔,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不停地把玩着手指,时不时地抬手看看时间,又或者四下张望,似乎在等什么人。
而那些桌椅边还有几个青年,戴着音乐耳机,玩着轮滑。
“看起来还不错哦。”文秋轻声笑了笑,带着小结找了一处座位坐下,然后起身去烤串摊上买了一些烤肉串,盛在餐盘里端回小结身边。
“对不起。”他在小结的对面坐下,开口的第一句话竟然是道歉,“拉着你到处乱跑应该累到你了吧?”
小结微微翻了个白眼:“累倒说不上,但幸亏我早上出门的时候没有穿高跟鞋。”
“对不起,我好想有点兴奋过头,又或者,得意忘形了。”
“是啊,就好像一个傻瓜似的。”小结耸了耸肩,“现在冷静下来了?”
“嘛,算是吧?”文秋苦笑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哟,小情侣之间闹别扭吗?”一个声音突然在身边响起,吓了两人一跳,一直独自坐在一旁等人的中年大叔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凑了过来。
“小……小情侣闹别扭?”小结感到脸上一阵发烫,抬起头偷偷看了文秋一眼,却发现文秋正一脸错愕地发着呆,心里竟然没来由地感到些许失落。
那个中年大叔倒是完全没有自觉地自说自话了起来:“你们年轻人啊,别动不动就因为一些小事闹别扭,两个人既然看对了眼,那就没有什么会是过不去的槛,以大叔我活了这么多年的经验看,这世上真的没有什么东西能胜过家人恩爱,不是吗?”
“对了,机会难得,给你们看看我家人的照片吧?”这样说着,男人忽然从自己的口袋里取出一个吊坠盒,小心翼翼地将盖子打开,然后带着一脸甜蜜的笑容将里面的照片展示给文秋和小结看。
那是一张全家福,看起来是大叔年轻的时候拍的,里面的男女主人公看上去都不过二十岁出头而已,脸上带着甜蜜笑容,而中间一个还在襁褓里的婴儿显然就是他们的孩子了。
“看,我们很恩爱吧?”大叔笑了笑。
小结点了点头,然后赞叹了一句:“叔叔你年轻的时候很帅嘛,文秋,你觉得呢?”
“嗯……是啊。”文秋的回答显得有点心不在焉,两人转过头,看向文秋,却只见文秋一只手抱着胸,另一只手轻掩着嘴唇,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着抖。
“你没事吧?”那名中年大叔一脸关切地看着文秋,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谁知被他这么一拍,文秋却忽然都得更厉害了,他抬起头看了中年人一眼,张了张嘴轻声道:“这……这世间有许许多多的毒药……”
“你说什么?大点声好么?”中年人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似乎是没听清文秋在说什么,嘴上追问道,然后他看着不停发抖的文秋,有忍不住问道,“你真的没事吗?大夏天的你不会是感觉到冷了吧?”
“不……没事,没什么……”文秋摇了摇头,做了一个深呼吸,止住了身体的发抖,抬起头向中年人一字一顿道,“我只是突然想起来,每个人肯定都会希望自己的家人能一生平平安安,不去做什么危险的事吧?”
“一生平安吗?”中年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喂——”的一声呼唤声,打断了他们的交谈,他们转身一看,只见一个年轻的女人正在不远处的路口招着手。
那名中年大叔随手把吊坠盒一闭:“不好意思,我等的人到了,是我女儿,刚从国外回来,有机会再聊吧?”
“嗯,没事,别因为我们妨碍了你们家人团聚,再见。”小结礼貌地道了一声别。
“请您一路保重……啊,好像措辞不太对呢。”文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然后,那名中年人向他们挥了挥手,向不远处的女子跑了过去,那名女子一把抱住中年男子的手臂,中年男子一脸讪笑地摸着后脑勺,彼此之间也不知道交谈着什么。
“照片上的孩子已经长那么大了,感觉还真是神奇啊,对吧,文秋?”小结笑了笑,看向文秋,却只见文秋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一点一滴的泪水溢满了少年的眼眶,然后悄无声息地从他脸庞上滑落。
“喂,你怎么哭了?”小结一脸惊愕地看着文秋一时间有点手忙假乱。
“别哭啊,你又不是女孩子,不对,说到底你究竟为什么哭啊?”
“别哭了好不好?你看,今天上午的事我都原谅你?”
“呐?文秋,烤肉串很好吃哦!要吃吗?”
然而任凭小结怎么低声安慰着文秋,文秋的眼泪却始终止不住。
到最后,小结只好紧紧地握住文秋的手,而文秋则不停地摇头,一边强咬着嘴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
“没事啦……没事啦……好不好?”她不断安慰了。
文秋嗫嚅着嘴,颤抖着声音,说道:“这……世上……有许许多多的毒药……”
“毒药?”小结一脸茫然。
“可是……却还有世人……喝它们……甘之如饴……”
“什么意思?”小结还是不解,可文秋却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周围坐着的客人被他突如其来的哭声吓了一跳,但也只是多看了他们一眼,随即便收回目光,莫名其妙地摇了摇头,转而将注意力集中到自己本在做的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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