阔别五年,能够在同学会上再次看到高中的老同学们,洪枫并没有多兴奋。因为他在班上本就属于可有可无的那种类型,和同学们的关系也不能算好。这次没有想到他们能邀请自己,洪枫正好想出来走走,也就答应过来。不过过来了也是这样,独自在角落里喝着酒。
洪枫已经二十四岁了,大学毕业也差不多快一年,说是要准备工作,目前还是无业游民。同学们有的按照以前的小集团汇合在一起,有的和他一样苦笑着看着热闹的人群。他们大抵和洪枫同年,走上社会的他们,有着各自的欢乐与苦闷。
“怎么了,一个人喝闷酒,不过去和他们聊两句?”班长举着酒杯走到洪枫的面前,微笑着问他。
洪枫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班上待见我的人可不多,我就不去自讨没趣了。和我关系还好的,会过来打招呼的。”也有来打招呼的人,说是想要去他的妈妈的公司上班的,他说他自己也没工作后他们就不很高兴地离开了。
班长也是了解洪枫的人,看到他这个样子,她无语地翻了翻白眼:“你还是老样子啊!我就不明白了,你既是‘官二代’又是‘富二代’,人长得不错,学习成绩又还好……为什么要这么忧郁啊?多亏了你这种性格,原本该缠上来的大批美女都却步了哦!”
因为洪枫的外在而接近的人,因为他的内在而远离,说明学生时代的同学们,还是相当纯粹的。社会上的某些人,可不会那么简单就却步,某种意义上来说真是勇敢无畏,成熟是个相当可怕的东西。
“不过班长的变化却很大呢,丑小鸭成长为白天鹅了!”洪枫记忆里的班长,应该是个黑黑的、活力十足的女孩子,五年过去,穿上礼服的班长颇显雍容。
然后,班长发动了技能——“绞手技”:“居然说我以前是丑小鸭,我都不知道,洪枫你真是胆儿肥了!”
外表变了,性格还是没变啊,班长丝毫不在意和洪枫的性别差异,后脑勺传来班长胸部柔软的触感。虽然是洪枫在占便宜,但他还是很快举起双手投降,放弃了享受温柔乡。
“……”看着大概是因为兴奋而晕生双颊的班长,洪枫又叹了一口气,把脸别向一旁。
“你好象有心事?”班长看出了他的异常,问道。
洪枫再次摇摇头,没有回答。
短暂的沉默后,班长用她那开朗的笑声打破冷场:“哈哈哈,和你在一起,总是不自觉回到以前呢,实际上我也是,有着各种各样的烦恼。好了,不说那些不愉快的了。对了,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介绍对象啊,几位班花可都还是单身哦!”
班长,这其实是个更不愉快的话题啊!洪枫在心里说。只是他也不能那么不看气氛,浪费班长的好意。“说起来因为是文科班,女生质量很高呢,而且数量又多。因为这样我才选文科的啊,但是期待的东西全部都落空了啊可恶!”这当然是说笑,不过他当初未必没这么想过。
“因为你看上去根本就对那个方面没兴趣嘛,关于你神秘的原因,女生之间可是众说纷纭哦!有说你欲擒故纵玩脱的,有说你是‘性别不同怎么谈恋爱’派的,更有甚者,说你心中有了‘轮子’……”
“女子高中生的想象力真可怕!”
“哈哈!”班长捂着嘴,淑女地笑了一会儿后捡起刚才的话题,“所以说是怎样,要不要?”
洪枫盯了班长好一会儿,直到她脸红着把视线移开:“你不会说着说着就毛遂自荐吧?”
“啊!反正我当初是有暗恋你啦,你想笑的话就笑吧!”班长像是无法再忍耐般,自暴自弃地说。
根本就笑不出来啊!当初洪枫也对班长有想法,怎么说呢,那是专属于青春期的他们的、特有的无奈么?事到如今,说这些已经没有更多的意义了。洪枫现在比任何时候都要更理解那句诗——“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我也有暗恋你啦,所以我不会笑你的。好怀念那个时候,但是,也只能怀念了。”洪枫现在已经知道了,约定多少年之后“再续前缘”什么的都是骗人的。听过一个笑话,讲的是女朋友抱怨男朋友没有好好追她,要先分手让男朋友重新追求,然后两个人分手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错过不能重来,失去即为永远。
“那……”
“不过还是不用班长大人帮忙介绍了,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洪枫适时地打断班长的话,让她说完只会让两人都尴尬。
班长惊讶地看着洪枫,良久之后才发出不敢置信的声音:“骗人,是谁?”
“是一个不可能的人。”因为被那人伤害了,所以他就来伤害别人?洪枫不知道。现在他也是,口中犹如含着黄莲,苦涩不已。
看着怅惘神伤的班长,洪枫想要安慰,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哈哈,没有关系,我要把这个消息公布出去,和我一起失恋的人,有很多呢!”班长干掉杯里的红酒,向洪枫笑了一下,走向聚集的人群。
让洪枫想不到的是,真的有几位女同学上前来和他表白,其中还有当场哭出来的。明明以前对他态度就很差,居然在暗恋他,女人心真是奇妙而又难懂的东西。
因为洪枫的缘故,同学会的气氛变得怪异,他本来想和同学们一起通宵的愿望也未能实现。失落者不适合齐聚在一起,于是大家不欢而散。
说实话洪枫真的不想回去,因为家里也就他一个人,可是他更不喜欢在外游荡。转来转去,他终于还是回到了自己的房子。这房子是他父母在他大学毕业的时候买给他的,是一幢可以卖出天价的别墅,当然他不可能卖掉。他的父母断绝了对他的经济支助,让他从家里独立出来。可是从他毕业以来,他一直是靠着以前的积蓄,过着颓废的宅生活。
他喜欢的人不喜欢他,他们永远不可能在一起,这就是他痛苦与堕落的根源。
洪枫在别墅外面,就发现屋子内的灯是亮着的,走进屋内,他看到了来人。那就是他最爱的人,她永远是那么美丽、可人,可是她并不属于他。
“又和那群狐朋狗友出去瞎混了,还喝酒了,已经二十四了,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只要你愿意和我在一起,我可以变成你期望而大家赞扬的那种人,可是你会吗?既然不管怎样都是徒劳,我何必要去努力?”
“只能为了别人而活么,就算我们不是亲兄妹,我也不会喜欢上你这种人的。你要怎样都和我无关,我只是不想爸爸妈妈伤心而已。”洪樱看洪枫的眼神和她说话的语气,满是轻视与不屑。
洪枫露出了痛苦的表情,苦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衣服我已经帮你洗好,房间和屋子也帮你清洁、整理了,早点学会照顾自己,我也不用过来这里了。”洪樱有些嫌恶地说,“你自重点吧,我走了”
就那么讨厌我、那么不想和我待在同一个地方么?洪枫看着急切离开的洪樱的背影,心底的苦痛更加猛烈地喷涌而出。
回到自己的房间,洪枫茫然地看着天花板,回想着和妹妹的过往。可能是喝了些酒的缘故,躺在床上后不久,他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洪枫醒来的时候,发现他处在比浓墨还要纯粹的黑暗之中,他的眼睛不管睁地多大,也不能接收到哪怕一丝的光线。起初还以为只是睡眠麻痹,可是过了半天还是这样,洪枫开始恐惧了。
“这里是哪里,有谁在吗?”洪枫一边摸索着四周,一边大声吼着。
“这里,是混沌。”
苍老、低沉,像是来自幽冥的声音传来,又犹如在洪枫的耳边响起般。没想到真的有人回应,洪枫警惕地四处看着,所在依然是一片黑暗。
“混沌是什么?”洪枫试着和不知道在哪里的谁交谈,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
“混沌就是混沌,也叫自然。”
“那你是谁?”
“我是卡奥斯。”
“卡奥斯?那不就是混沌吗?”
“卡奥斯是混沌的意志,是无规律中诞生的规律,是规律渐渐形成的意识。自然不能拥有自主意识,自然的运转产生了规律,规律中生成意识,那些意识被自然抛离出来,即为神。山有山神,火有火神,混沌之神,即为卡奥斯。”
这是什么狗屁不通的世界观,洪枫对中二的卡奥斯鄙视不已,不过他还是假装出尊敬说:“那么,伟大的卡奥斯先生,你把我带到这里是做什么呢?”
“你已经被我融合,成为了我的一部分,我要归入混沌之中,意识将被抹去,所以从今后‘卡奥斯’的支配权交予你。”
“抱歉呢,我对那个没什么兴趣,你找别人吧!”洪枫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梦境还是什么,如果是梦他只想快点醒过来,就算是真的,他也会拒绝。他只想一直保持原有的生活,虽然不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可至少还能时不时见到她。要是去当这个什么诡异的“卡奥斯”,还不知道他的未来会如何。
“我并不是在和你商谈,只是最后在离开之前,把你的情况知会你一声而已。你现在已经是卡奥斯了,这里是混沌的最深处。”
洪枫的嘴角抽搐,压抑住想揍卡奥斯的冲动:“那我还能回到地球吗?”
“你以前的世界乃至任何平行世界,你都可以去,但是你无论做什么,也不能被人认知……”
“你大爷!”不能被认知,也就是说别人看不见自己、摸不着自己也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就连自己的存在,也没有人知道。虽然洪枫喜欢孤独,但是也没喜欢到这个地步。只能看着别人,而不能参与进去,相当于世界上只有一个人,然后眼前有无数台电视。自己就算有再大的力量,能活更长的岁月,又能怎么样?
如果真的永远只能那样,洪枫绝对撑不过一个月精神就会崩溃。应该说,任何人都会受不了。
“如果你想参与到世界中去,只要切换到‘游戏人生’模式就可以了。你可以随机进入一个世界,创造出一个角色,就像玩游戏那样在那个世界生活下去。”
“随机?不能自己选吗?”洪枫有了些兴趣,如果可以的话,洪枫就可以去自己以前那个地球了。
“不能。”那声音似乎不带任何感情地回复,“最多选择要去的世界类型,缩小范围,也许真的被你碰到了。反正你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可以把某个类型的世界玩个遍,地球的时间会一直在你离开的那段相对静止的。”
“继续说下去吧。”
“游戏有游戏的规则,你必须遵守,另外游戏世界也有它自己的规则,你也要尽量遵守。你去到游戏世界,会随机得到一些任务,完成所有任务通关,你可以从那个世界带些东西过来,然后进入下一个世界。”
洪枫已经有些懂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也不管卡奥斯看不看得见。
“最后提示你,你以前存在的那个世界,在游戏模式的‘二次元类’里面。”
“谢谢!”
“哈哈,我终于要解脱了,后辈,你就慢慢被游戏玩得想要自杀而不能直到任期结束回归虚无吧,拜拜咯!”一改往才的说话风格,前任卡奥斯说完这句话后就没有了后文。
留下还处在呆愣之中的洪枫,久久难以回过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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