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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制的危机

礼制的危机

(选自新华字典:执事:1.从事工作;主管其事。2.有职守之人;官员。3.指供役使者,仆从。4.对对方的敬称。5.侍从。)这里的“执事”取2和3的解释。

几个月前,不理朝事的老不死伯爵子重逝世了,终于结束了长达多年的伪“大空位”期。

大家不要因为“老不死”这种话就怀疑我作为执事的忠诚啊,这个“老”是老练精干的“老”,这个“不”是不苟自律的“不”,这个“死”是死而后已的“死”。

普天之下,天地良心,我绝对算得上最忠心耿耿的执事,不仅镇压了各处势力的多次篡位及各种小规模农民起义,还扭转了老伯爵长期造成的各种财政亏空。而那位大人,呵呵,除了正经事啥都会,这不是我的看法,而是其他佣仆同僚私底下私底下说的,说他就适合当个锁匠或者木匠,反正不适合当官。

接下来是他的傻儿子上位,就是那个骑匹大马,皮肤黝黑,长得像乡巴佬的少年,他和他爸一样对政事一窍不通,但好歹他比他爸这种纨绔子弟要认真点,嗯,大概吧,他最大的兴趣是搞事,杀龙斩蛟就不指望了,当今国泰民安,他实在找不到建功立业的好机会,何况他是老伯爵的独子,让他参军打仗是不可能的,所以他就每天在家和那帮流氓整日寻衅滋事,乱搞帮派。老伯爵连工作都不管,对儿子当然也是听之任之。

啊,听上去不务正业,对我来说已经很好了。要往好处想,他再差能比他老爸差到哪呢?我匮乏的想象力实在想不出比老伯爵更差的人了。在老不死伯爵时期,要找他签个字都找不到人,他直接给我个图章让我来随便盖,这不是找我背锅嘛,被发现了就是死罪。

不管咋样,他爱打架,每天找人打架也没事,我花钱雇个陪练也行啊,只要大人每周能坐一个小时的办公室,我就心满意足了,签名这种小事连头猪都会做啊。

然而,我万万不会想到一个月后的我会跪着求这位新伯爵不理朝事。

一切从这位大人刚继承根摩拉格伯爵就初见端倪了。

这个继位的过程本来很复杂,大家也应该深有感触对吧,我隐隐感觉到大人很可能受不了各种的仪式,提前做好安排,把整个流程简化到最低限度了。

大致流程就是,让大人在家中坐着马车,然后找四个卫兵守着车从城外一路走到府中,为了不至于太冷清,我还佣了几个穿着还行的市井流氓在四周活跃一下气氛。下车后,我陪同一帮手下和男爵、市长、教会代表鼓掌庆祝。他要是乐意就和他们聊聊天,不乐意的话就去府内拿好印章就好打道回家了。本来大人的家是应该在内城的,而且上任后是要住在府中,但他因为搞事,所以常年喜欢住在城外打猎什么的,好在大家都不讲究,他住哪里都无所谓。

粗看之下,我认为这个计划是完美无缺的,哪怕是个哑巴或是个瞎子都能完成继位仪式。我也事先和那些人打好招呼,毕竟他们也知道老伯爵这种德行,儿子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然而,我万万没有想到,这么简化的流程会搞得这么复杂,一开始就乱了,全乱了!

大人不肯坐马车,硬是要独自一人骑着大马进城,这直接破坏了我的计划,我跟那些混混说大人是坐车的。那些流氓哪知道那个骑大马的是伯爵呢,直接出言嘲讽乡巴佬,然后……然后就打起来了,还把大人打成重伤,你们可以想象我在府中听到这个消息的神情。

还好我之前为了防止“大人可能会从台阶上摔下来”这种尴尬之事发生,事先准备了应急的伤药。实际上,混混大人也是有诀窍的,大人被打得满脸都是肿,血却没出多少,粗看好像伤的不重,其实疼得要命。佣仆帮大人清理伤口后,打算扶着他去看大夫,这怎么行呢,那流程怎么办?我赶忙抓紧了补救的机会,当机立断拦住了那些想把大人送进大夫家里的佣仆,找了两个卫兵硬是把昏迷不醒的大人抬到府中,手捧着官印,找了说话最快的佣人,把三千字的流水账在三分钟内搞定,至于文书上靠着他爸的印章勉强搞定,签名事后可以补,不着急。

至于那些流氓,我已经责令他们限期出城了,当然为了防止他们搞事,还把一个不服气的流氓抓起来。又给了其他流氓足够的银两,他们应该不会来找事。

在一切都妥当,把混乱不堪的继位仪式先给搞定后,我呼了口气,才派人把大人再送到了家里。然后大人就在床上高烧不退,口中喊着听不懂的话。大夫则在一旁责怪我耽误病情,到时候要我负全责,真是幼稚,我算下来,现在躺着的大人无非有三种情况,康复了,脑瘫了,死了。既然康复那肯定不会找我算账了,脑瘫都瘫了难道举着颤抖的手指要我伏罪吗?那我也可以说大人糊涂了说话都语无伦次。至于死了那就皆大欢喜,我写份悼词就结了。反倒是让他去看医生我反而还要背锅,所以我才会不顾大人垂死的身体,硬要抬上典礼。

现在的情况很复杂,大人虽然昏迷着,却还喊着“莫欺少年穷”之类的狠话,还昏迷期间抬手打了下人一巴掌。连我也看不出来大人是死是活是疯。

这兴许是癔症的初兆啊,要发狂而死的。我还是早做打算,就派人到府中的藏书阁中找继承顺位图,看看接下来轮到谁接班,要做好“最坏打算”。

听大夫的话,能挺过一晚就有救了。

第二天,我忐忑不安地来到大人的病榻前,按照继承法,接下来是个叫林登图的人继位,听说是个隔壁伯爵领靠造反被陛下招安的土包子,昨晚我和同僚们彻夜讨论,一致决定,不惜一切代价避免让那个土匪来继位。

大人好像已经从昏迷中醒过来了,我试探性地问了句。

“大人你醒了?”

“嗯,什么事?”

表面看不出大人受了重伤,这是有讲究的,流氓打架打人专打那些看不出痕迹的部位,比如说胳膊大腿屁股这种打不死又非常痛的地方。但这次不同,因为大人也是习过武的,流氓们正面上不动,所以就搞偷袭一击正中大人后脑勺给打挺了……

不过现在看大人的眼珠还转得很正常,应该清醒过来,这位大夫的医术还不错,我也就放下心来了,那我现在就该唤佣仆进屋了,然后在庆祝一番……

等等,如果大人现在清醒的话……

他要追责昨天的事故怎么办!

“大人,昨天的继位仪式总体成功,虽然过程出了不少差错,但执事我已经妥善处理了,现只要大人您在文件下签字就大功告成。”

我故作镇定,先试探大人的口风。毕竟大人要真的追究责任,我首当其冲是要负全责的,那些流氓虽然被我赶走了,但府中的佣仆都知道人是我招雇佣,瞒都瞒不住。现在先看看大人的态度,如果他暴怒而起,那别等他康复了,我直接辞职逃了。

“我累了,让我休息一会,签字的事暂时不要打扰我。”

这是“秋后算账”的意思吗?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对了,这地方是哪里啊?”

意识还是不清醒,还是说失忆了吗?

“贵人多忘事呐,大人,这里是根摩拉格伯爵,而你正在家中修养身体。”

“哦,对对,贵人多忘事。”

“大人刚清醒,要等些时日方能康复,不着急。”

“嗯,是,那个你叫啥,来着?”

“我是你的执事,姓墨名廌,叫我墨执事,也可以叫布兰克执事。”

“哦,记住了。”

“那大人还有什么吩咐吗?”

“没了,让我先缓过劲来。”

“大人,那执事我先告退了。”

“慢着!”

我心头一紧。

“别叫我‘大人’,叫我‘傲天’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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