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这样的排场，倒是的确有些要谈合作的架势呢，只不过，是没有商量的余地的——合作吧？」
听到那样的答案，薇薇安虽然也有那么一点诧异，但大场面也算是见多了，她作势清了清嗓子，如此问道。
「您大可不必抱着如此的敌意，毕竟我们也非常需要借助您的力量，只不过是把您请来的方式有些过分，但请您放心，我们绝对不会伤害您的。」
施耐德倒是嘴上说的非常好听，毕恭毕敬地对这个早已被罢免的帝国第一王女道着歉。
「嗯，被你的那个小姑娘来了一记头缒，到现在头还有些晕呢，这笔帐，我可是也要算着的哦。」
其实早就不疼了，只不过是想再为难为难这个装模作样的男人，薇薇安佯装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一定一定，我们会在这里为您安排最好的条件与住宿，保证最开始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只要您愿意与我们商谈的话。」
非但满口答应，施耐德还特意从位子上站起来，对着薇薇安大人又一个深深的鞠躬。
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如果对方不认为现在的自己有着极大的利用价值的话，也不会如此摆出一张好脸色给自己这样的没落公主。
「既然您也是喜欢开门见山的人，那我也废话不多说了，关于帝国的魔法，您一定非常了解吧？」
「明知故问。」
「那比方说，这本书呢？」
又是像变戏法一样的操作，施耐德仿佛是从桌底抽出来的那样，把一本红色封皮的，要比词典还要厚些的书双手捧了上来。
「！」
即使是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看见最不想看见的东西落在了对方的手里，心里免不了还是咯噔了一下。
「据我所知，这本就是只有帝国三公主才能读懂的书，是这样一回事吧？全帝国，不，乃至全世界都仅此一本的，魔导书。」
男人细心地抚摸着略显陈旧的封皮。
「你明知这是只有公主殿下才能参阅的圣书，也胆敢直接夺人于手中吗？」
「正是因为如此，我们才会如此诚恳地邀请您加入我们的阵列，这本书上记载的，是全帝国仅有三人才认识的卡尔西文字，如果没有三位的协助，恐怕我们的愿望就要落空了。」
施耐德双手抱着，有些渴望地看着薇薇安，宛如面前坐着的人是天降之神般，带来了救济的甘霖。
「卡尔西之华从来不允许任何其他人掌握，这是先辈留下的规矩，我等凡人并无可能逆转。」
没有一个字提到了回绝，却又每个字里行间吐露着不配合的气息，薇薇安针锋相对地反驳着。
「当然不需要让您教授我们这些凡人如何操纵这神奇的力量，只不过，只不过是借助罢了。」
这个身着西装的男人诡辩着，却又让人觉得句句在理，伟大的演说家如何蛊惑人心，大概就是指这方面的功力。
此时的薇薇安自己也了然，对方想要的，并不是自己本身，而是卡尔西之华的力量，它的力量如此巨大，如果让别人来利用，可能就会改变现在所有的一切，不论是社会，不论是规则。
难以描述的地方，才是真正恐怖的地方，它渗透着人的方方面面，从伦理到道德，从历史到未来，哪怕之前有多么的辉煌，也能让不可能成为可能，让美好变成泡影。
「您应该，也记恨着陛下的所作所为吧？柴恩殿下所做的，您该不会淡忘了吧？」
——柴恩王子殿下，帝国正统的接班人，在三位公主失势后，就勾结内阁大臣游说国王陛下，将三位掌握神力的公主逐出了宫内。
简直是小人得势。
「啊，这种撕心裂肺反目成仇的事情，我怎么可能忘记呢。」
薇薇安把背倚靠在了椅背上，轻描淡写地叙述着当年不快的往事，如此多年过去了，却要硬挤出一副「这一切都过去」一样的表情。
「您的心理也不好受吧？明明拯救这个本该消亡的民族的，是您。」
「我只是继承了前人的衣钵罢了，自己只不过是这历史长河中微不足道的小角色。」
轻轻地摇了头，不吃恭维奉承这一套，她依旧极力压低着自己的功绩，因为，这些光鲜亮丽的快乐，却是建立在另一个种族的痛苦之下的。
「既然这个政权没有按照您的思路前行，那如果，我们可以帮您重新站在人民这一边呢？」
「你说什么？」
「我是说，帮这个被腐败分子统治的帝国，接力棒再一次回到它本该在的人手里，让您，让真正的民族英雄，来引领我们前进呢？」
薇薇安从这话里有话中听出了苗头，她渐渐意识到，这不是一场单纯的绑架要挟，而是一场正在酝酿着的风暴。
这看似和平的世界，却着实暗涛汹涌。
「哼，你凭什么说我，就有这个实力来掌管人民的命运呢？命运，难道不该是自己争取的吗？」
桌上的佳肴早已变凉，两人面谈到如今，连一口汤都没有动过，气氛却处在非常微妙的节点之上。
「民众总是需要精神偶像的，而你们三位的佳话，到如今还在民间不断流传，王室对于他们不重要，重要的只是你们罢了。」
「……」
「每个人都期待着您和另外两位王女殿下的尊容呢，如果他们能见到民族英雄的真容，恐怕全国都会轰动的吧？而那个腐败的王室，却只把金子掩埋在尘土中。」
金发的施耐德继续不紧不慢的说道。
「而且据我调查了解，你们姐妹，也有很多年没有相见了吧？就连电邮也不曾有过交集，难道，您不想借此机会，与真正的家人团聚吗？」
当谈到团聚的时候，薇薇安内心的护盾开始有了裂痕。
「这可是大好时机，我敬爱的王女殿下，如果您愿意协助我们，我们将永远效忠于您，效忠于尼安德特族的意志！因为，我们早就明白，尼安德特族是永远不会屈服于昏庸的暴政的！不是吗！」
「昏庸什么的！——」
薇薇安·米尔卡洛斯想要从嘴里说出什么让对方哑口无言的话，如今却像是粘上了胶水，说到一半却又怎么也无法回应。
——自己真正的心意，又是什么呢，被欺压的这么多年，自己又在追求的，是什么呢？
——难道，只是为了这样吃饱喝足，就行了吗？
脑海里浮现出了许多年前，稚嫩的自己站在镜子前，假装领导者诉说着自己的目标和追求的可爱模样，即使是那时候的自己，志向也要比如今落魄的薇薇安殿下，强上百倍。
「我在此对帝国的子民们立下誓言，我势必要为所有人创造一个，人人平等，众生幸福的完美国家！不再让弱小者不敢发声，不再让霸凌者仗势欺人！这！就是我，以及我们的心愿！」
稚嫩的童声在耳边不断回响着，本该是有趣的回忆，现在却让人感到无比的压抑与刺耳，那可仅仅是面镜子罢了，却承载着不可承受之重。
「呵…呵呵。」泪水不争气地从眼角溢出，崩溃这样的事情，绝对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不是吗。
那是无用的扪心自问。
——————
大厅的大门被打开，餐桌上的菜肴也没有被动过一口。
「各位，我海因里希·施耐德今天在此，要光荣地宣布一件令人振奋的事情！我们伟大的王女殿下！回来了！不！薇薇安·米尔卡洛斯已经不再是那个旧势力的玩偶了！因为，一个崭新的共和国，将在明天冉冉升起！」
出来的地方，薇薇安纤细的手被这个富有志气男人所牵着，那种触感，也很温暖。
门口的台阶下是一个广阔无比的厅堂，无数人早已在这里整齐地排成队列，穿着挺拔的军装，双眼有着无穷的神韵。
没有一丁点声音，所有人的目光汇聚在这位被帝国废黜的王女身上，仿佛找到了神的旨意一般，炯炯有神。
大门的两边，垂直悬挂着两面以鲜红色打底，中间的一条白色圆心上，精致地绣着那黑色的雄鹰和旭日，哪怕是黑色的太阳，也充满着力量。
「从现在起，薇薇安·米尔卡洛斯是共和国第一位总统！斯特克茨万岁！」
施耐德不假思索地高举起薇薇安那尚无力气的左手，作拳状伸向了半空中。
「万岁！万岁！万岁！」
与之得到的，是台下响过千倍的呼喊声，几乎要把这座大厅的穹顶所掀开。
——不明白呢，这些口号的含义，是什么呢。不过，如果能让重新站在人民的一边，那也无所谓了吧？
只要是为了人民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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