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捂住了疼痛的头。
“这是哪？”
毫无疑问是海边。不是自己熟悉的景色。
不，只不过不想想起而已。这是她们一起来的那个海边。
自己身上还穿着那身泳装。
为什么？
莉莉晃了晃头，想起了刚才的事情。
“对了……我被那家伙用第十三把武具贯穿了。”
那么现在呢？现在又是哪里？
“知道这里的人……应该是你自己吧？”
“你是谁？”
莉莉面相那里，光秃秃的沙滩上唯一一个遮阳伞，下面躺着和她穿着同样泳装的人。
“据说哦，数以百万年——哦，说不定上亿年前——一切动物的祖先就是从海滩上爬上来的哦？”
她直起了身子，摘下墨镜，用蓝色的眼睛看着蓝色的眼睛。
“我是谁……你再清楚不过吧？”
一阵风吹过，两人份的银色的头发飞舞着。
“解释一切的家伙。”
“还以为你的回答会更有趣一点。”
“我懒得为了让你开心特意选择有趣的答案。不如说，我以为消灭了你了。”
“那还真是抱歉，我们可是两心一命。”她不知道从哪拿出一杯红酒看着颜色，轻轻的抿了一口。
场景毫无预兆的转换，那是公会的柜台，她作为猎人活下去的第一次遇到的那个柜台。
不知不觉之间两个人的衣装也变成了新手猎人套装。
“你死不掉的时候，我也死不掉，我活不下去的时候，你也活不下去。”
“你……怎么结合的和我那么紧密的。”
“错误，完全错误，错到令人震惊。你大概想着我是什么时候突然冒出来鸠占鹊巢的家伙吧？可惜了，我可是一直都在。”
她比着自己心脏的位置，轻轻的又抿了一口酒。
“我们之间的关系……与其是结合，不如说是创造与融合。”
“请你直接说明白。”
“别那么焦急嘛。这一切都不是三言两语能说的出来的。”
场景再次快速转换，这次是在那时的黑手党基地，她手里拿着没点燃的雪茄。
“你听过神话吗？哦这是废话，我知道的东西你也知道。创世的神话你还记得吗？”
莉莉想了想，点了点头，摇了摇头。
“我记得，但是不知道你想说哪一个。”
“那就由我梳理吧。首先是第一个，一群笨蛋神太无聊了，于是他们就随手造出了一堆人类作为他们的玩具，之后赋予一些人魔法的力量，让他们统治其他人。”
她伸出手指，点燃了雪茄，吐出了烟圈。
“结果地面的人类不断完成着各式各样的伟业，逐渐的，众神开始产生了嫉妒之心，简而言之就是，别人家的孩子。”
“孩子气的众神最终因为这种事情从玩耍变为了战争。他们每人授予一个人力量，令他们成为众神的代言人，之后向其他国家发起战争。”
“于是世界就变成了一团混乱，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之后是第二个故事。很久很久以前，曾经有一个神明，他符合一切形容神明的褒义词，正所谓诸神之神。他认为地面缺少生气，于是他就制造了人类，用世界树下的泥土。他还制造了精灵，用世界树的叶片。”
她吐了一个烟圈，继续说。
“其他神明嫉妒他的手艺，就过来抢夺，学习，最后制造出了蛮族大军。”
“于是神明们的代理战争开始，这就是圣国——这片大陆的第一个统一国家的诞生。”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烟，但是喷出来的却不是烟，而是水泡，她们也已经身在海底。
尽管附近全是水，但是莉莉依旧没感觉到水的压力，不如说，这些水只是轻轻抚摸着自己而已。
“那么，神话总归有原型——你相信哪一个？”
“我不知道。”
水并没有阻碍她的话语。
“没错，你不知道事实是，两个全都对。”
她和她不断的向深海沉下。
事实是，众神促进了人类的进化，之后众神为了争功这种无聊的事情大打出手，还扯进来了他们的造物。于是本来松垮的酋邦联合瞬间爆发了内战。”
“战争的最后——两边都是——最后一个酋邦被消灭，同时最后一个神也被抓了起来，胜者就是那位诸神之神，还有他的圣国。”
“至今也有着这场战争的遗迹哦，历练了这么多，你大概见过某些根本不该有着天才能力的家伙展现出天才级别的力量吧？那就是当年诸神战争的代理者后代。”
“那诸神之神——暂时这么称呼他——的代理者呢？”
“教会圣女有着强大的光属性魔法适性，而且有着自己独特魔法。这是你早就知道的事情。”
没错，她知道。
“这又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呐，再告诉你一件你不知道的事情吧。众神的食粮，那是信仰。”
莉莉选择了沉默。
“没有了信仰，神也只不过是木雕泥偶而已。小孩子气嫉妒？正义？才没有那些东西，史前大战——只不过是诸神争夺信仰的战争而已。就为了这个，人类至少厮杀了三百年。”
有一股微微的黑色情绪在莉莉腹中徘徊。
“也是因此，那个众神之神，在战争结束的一瞬间就操纵了圣国，宣布其他神信仰皆为非法信仰，这也算是独占食粮吧。”
“其他神呢？”
“啊啦，没想到你还是个懂得照顾别人的孩子啊。其他神因为没有食粮，趁着还保有巨大的力量选择了自我封印，等待时机成熟的时刻。”
“然后呢？”
“我不用说你大概也知道吧？科技与神明崇拜互不相容。万神之神毫无疑问的压制了科学发展，被压迫着的人类——如同被压着的弹簧一样，最后高高蹦起，砸了压迫者一脸。”
“圣国崩溃吗？”
“在那之前。当时说法可是勇者哦——四位被历史抹杀的无名勇者，闯进了万神殿，奇迹一样的居然杀掉了万神之神。”
“弑神……居然做得到。”
“嘛也不能说完全是奇迹嘛，当时很多被封印的神都稍稍打开了自己的力量然后让四位勇者随意使用。不过弑神就是弑神，四位无名英雄最终除掉了阻碍人类进步的神明，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但是哦。”
“但是什么？”
场景转换成了车站，两个人提着皮箱，穿着旅行大衣等待着火车。
“临死前的万神之神啊，设下了诅咒。【你们四个谁也别想离开万神殿。】就是这样，然后封印了彩虹桥。”
“可怜的四位勇者……尽管达成了无数丰功伟绩，却被曾经帮助过他们的众神抛弃，没有一位神愿意以自己的力量解开诅咒。于是四个人在饿死之前写下一本书，之后四个人自杀掉了。”
“虽然是个不错的故事，可惜我已经听腻了。”
“那我就从结果来说吧。”一列火车拉着汽笛高速通过了站台，风扬起了两人的衣角，之后同时掀掉了两人的帽子。
“这四个人，就是你我——同时也不是你我。”
“怎么回事？”
“四个人尽管受到诅咒，连灵魂都不能走出万神殿，但是毕竟是完成了弑神伟业的人，存在自身就有着成为神明的可能。死后四位随时成神都有可能的灵魂关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最后结果就是——相互融合，这也直接导致诞生了全新的神明。”
“我们。”
“我们的前体。”
火车的经过，场景的转换，现在是8博物馆，两个人穿着夏季的长裙，站在一块石刻之前。
那是进化树。
“人是由猴子进化来的，我们则是由原体——四位英雄的融合灵魂进化来的。”
她张开了怀抱。
“不同的是，猴子进化为人，是众神的私欲，原体进化为我们，是为了自己的私欲。”
莉莉静静的听着。
“即使是合四为一成为全新的神，他们也没有那个力量打破诅咒走出万神殿。直到一件事情发生了。”
“圣国瓦解。”
“正解。圣国瓦解前夕，教会多次频繁的使用了圣女的特殊魔法，就是召唤神中之神那个。”
“要祭献生命为代价换去神谕。”
“真是可悲呢，众神之神为了不被无聊的事情打扰同时能在关键时刻及时出现创造出的魔法，最后成为了四勇者觉醒的要因，然后成为了。”
她打了一个响指。
“我们……我们的前体出去的希望。”
“连续四次的魔法……而且是需要献祭生命的大魔法……降低了诅咒的强度，终于在最后一次。”
“出来了。”
“你懂得吧？被关了那么久的家伙，一般都不会有好脸色。”
“引发了英雄时代……吗？”
“拜此所赐作为神明的属性也确定下来了啊。战争之神，以及，英灵殿。这就是你我的本质。当然现在我们还没有成熟罢了。”
“也是因此……它，我们的前体，引发了英雄时代吧？”
“正是如此。之后发生的事情，历史书上有的。”
“那世界树的枯萎呢？”
“很遗憾的是，这件事和我们有关。不如说，和我们前体的前体有关。”
“弑神？”
“世界树……是诸神力量的节点。诸神全部非活性化的后来，世界树逐渐积攒了越来越多的力量——魔力，最终魔力毒害了世界树。”
“如果世界树彻底枯萎会怎么样？”
“整个大陆弥漫着难以让人生存的魔力，人类或许会死光吧？”
“……”
“安心吧，事情还没到那个程度——不如说，还差352年。啊，因为你折断了一根树枝，或许会提前几秒。”
“那可真是抱歉。”
“事情说回来吧。我们的前体很快就通过英雄们积攒了相当多的力量，但是毕竟是个不上不下的神明，没法通过世界的节点吸取更多魔力。于是它就想了一个办法。”
“既然我通过伟业成为了不上不下的神明，那么我再通过伟业成为真正的神明就好了。”
“因此需要肉体，需要一副可以将神明装进去的肉体，不好意思的是，凡人是不可能的，灵魂的密度差距太大，容器会被击破。”
“我。”
“我的肉体。机械。它选择了促进科技进步。用不断灌输的灵感与概率操纵。”
“然后在他们研究的最后阶段，夺走了胜利果实。但是它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灵魂的容量依旧不足。”
“它选择了放弃自己不必要的容量。它等不及了。”
“所以我没有装进去之前的记忆。”
“没错。记忆对它来说无关轻重。”
场景已经化为一片夜空，无数的星在头顶，在脚底闪烁，她坐在一个椅子上，身着挂满星宿的华贵礼服。
“尽管如此，你是特质到这个世界不可容之物，放在世界上，就算隐秘踪迹也隐秘不到。何况你的本性从未改变。”
“爱管闲事。”
“正义。”
“行动派。”
“因此你也不可避免的被卷入，卷入各种各样的事情里。不幸的是，不仅仅这样。”
“不仅仅？”
“前体……为了加快进度，给了你一个祝福的诅咒。英雄。”
“我一辈子脱离不了事件，一辈子都不得安稳。但是可以获得英雄的力量。”
“我自己给自己下这么奇怪的诅咒，真是有趣。”
“植入进入你的身体的神明，随着你的成长不断的增加着力量。”
“现在已经足够了？”
“还差一点。可惜了。”
“那么，最终呢？”
“你见过凤蝶吗？”
“羽化……啊。”
“没错，只不过凤蝶要离开的是茧，你要离开的，是旧皮囊。”
“大概还有多久？”
“谁知道啊，或许要一年？两年？三年？不过近了。”
“或许应该留下一些怨念？”
莉莉开着玩笑。
“谁知道呢。”
然后是轻微的沉默。
“那么，我还能回去吗？”
“你自己制造的身体，你自己明白。”
“未来呢？”
“不会有人知道。不过我可以预言，这一切都将相互交织，最终改变通向末世之路的行程。”
“世界树的枯萎？”
“恐怕要在那之后。世界末日……恐怕要更加激烈。”
“一切终将来临。”
“我们也将合二为一。”
“旧世界的毁灭必定意味着新世界的诞生。”
“尽管路径完全不同，但是世界必将轮回。”
“并不是世界的设计如此，而是这个世界有着必然陷入轮回的缺陷。”
“这是众神之神——拉普拉斯想要压制科技的另一个原因。”
“那么，如果你成为神，就会变为唯一神了。你打算怎么做？”
“我……”
莉莉深吸了一口气。
“我相信人类的可能性。”
“不错的回答啊。”
“当然了我也会不时的修正人类发展轨迹啦。”
“那样就好。”
“那么……已经谈了这么久了，我想还是停下来吧。毕竟某些家伙已经等的急了。”
众星从自己的位置飘忽了起来……不，是如同延迟摄影一样，移动了起来，无数圆弧连接成了星的圆环，形成了隧道，两个莉莉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等一下！那个问题，你还没有回答！”
“啊啦？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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