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需要攻陷一座城池。”
赫洛托夫·伊万诺维奇·沃克夫坐在椅子上，静静地陈述着。
他的语调冷的就像冰，而且不是那种模糊，湿漉漉，上面还带着温水的冰块，而是在南极冰川冻了几百年，像钢铁那般坚硬的寒冰。这都是拜他坚持不懈锻炼所赐。
顺便一提，他那如狼似虎的眼神天生就不需要多加修饰。
底下的人都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不过罗伯特毕竟是前任老大，他还有充分的能力回应。
“为什么？”
这个答案其实很简单，为了钱。
不过最好还是稍微加一点修饰，这样对其他人也比较好。
“我收到了一条加急的魔法情报，是我们的老朋友，伊露迪。”
罗伯特稍微流露出一些疑惑，其他人也是如此。
“我觉得……虽说她是我们的朋友，但是你知道，她是盗贼公会的二把手，实质上的掌权者，他不可能把我们放在自己的公会之前。我是说……”
“你是说她不可靠。”赫洛托夫挥了挥手，“我知道，她有她的立场。不过在很多情况下，我们两个组织都很像。她是聪明人，了解我们应当互相帮助的。”
倒不是说为了保住盗贼公会，她不会拿佣兵工会开刀。不过嘛，那种紧急情况总不多见。
“总之，她在前几天的宴会上——嘛，我猜是用到了某种外交技巧——打听出来大国艾丽卡正在有所动作。”
在座的人都吃了一惊，要说罗伊特那种“边界”上的国家，甚至是欧莎莉这样的商贸中心，他们也不过是些小国，成不了什么气候。但是艾丽卡？艾丽卡是另一个次元的问题。
“自然气息……”
“神秘之主在上。”
“圣龙的英灵。”
“永恒的万物主宰啊。”
“元始精气啊。”
“妖精女王予我加护。”
在场的人不禁向世界各地他们所信仰的高位存在祈祷，这里倒是没有胆敢直接向神明祈祷的家伙。
赫洛托夫慢慢地，耐心地扫视一周，会场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详情稍后会传来，不过这事儿跟欧莎莉王国肯定脱不了干系。我估计就是他们向大国求援的。”
尽管并不想承认这个现实，在场的人还是稀稀落落地点头。
“或许他们说这条交通要道被一伙土匪占据了。嘛，这差不多就是事实。”
赫洛托夫笑了，不过其他人没能跟上他幽默的速度。当他们开始笑的时候，赫洛托夫周围的空气已经重新变得冰冷、坚硬。
“可是，我们没法对抗艾丽卡。”
“我们能！”话一出口就变成了铁一样的事实，赫洛托夫坚定地说：“一次一小步，我们就能做到任何事，钢铁是这样炼成的。”
这同样是他时常说的那些话的其中一部分，别人都听不懂这段词句中任何意思。不过听起来很有感染力，这通常就够了。
这不够。当周围的人都离开了，只剩下了赫洛托夫一个人瘫坐在了椅子上。
“这不够，”他在确保了周围没有任何人之后，对自己说道：“这些事烦死人了，我一个人没法指挥整场战争。”
赫洛托夫知道，自己需要一个副手，而在这个前山寨里没有合适的人选。罗伯特或许是个合适的山寨首领，他也能打理好山寨，不过他不是个出色的战斗指挥官。
一两场战役还没什么问题，赫洛托夫手头的资源也都绰绰有余。但是一场动真格的，全面展开的战争就是另一回事了。这其中牵涉到资源的分配，情报传递，还有其他相互连接的问题。
他确实需要一个副手。
“那么就去找一个呗。”
赫洛托夫吓了一跳，他本来是相当确定自己是在这个房间里独处的。
砰的一声——或者说更像是蓬的一声——从空中浮现出了一个小小的，一闪一闪的绿色小光球。
“你是谁……是什么？”
“妖精，我叫科克。”
赫洛托夫耸耸肩，妖精、矮人、精灵，随便什么。他不在乎，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烦心。
“你刚才说去找一个？”
“对啊，你需要一个副手，那么就去找一个副手好了。”
赫洛托夫笑了，“抱歉，这不是像厨师、或者说搬运工那样的职业，你觉得我能在哪儿找到一个战争指挥官？”
尽管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妖精没法做出太大的表情，不过赫洛托夫还是觉得它耸了耸肩膀。
“战场上？”
尽管这句话听起来这么简单，不过这反而令它特别像某种宇宙的真理。
赫洛托夫沉思了一小会儿，然后露出一个看起来特别残忍的微笑。要是这儿有别人他非得吓坏了不可。
妖精的建议，恰恰“就是”宇宙的真理。
赫洛托夫看了一眼地图，说真的，这玩意实在不怎么中用。尽管如此，他猜想自己也只能凑活着用了。
从地图上看得出来，艾丽卡绝对是个大国。且不提整个世界吧，单在萨克洛大森林东侧绝对没有能与之抗衡的国家。
很不幸，赫洛托夫的山寨就在萨克洛大森林之中，往东方就直接能遇到艾丽卡王国。他们之所以这么富强可以说有一半左右就是因为东西方贸易的巨额利润。
他指点着地图，或许第一仗不要直接瞄准艾丽卡王国比较好，不过树敌太多恐怕更糟。
第一个目标，也许可以选择这个关卡，不过这样一来接下来我们就得腹背受敌了。
又或者是这个小镇，不过我估计即使攻打得下来，我们也没法好好守住。
那么，就决定是这个城池了。
它绝对固若金汤，而且守备充分，还有一个出类拔萃的指挥官。
没错，这点至关重要。赫洛托夫要想打赢——至少不能输——这场战争，他就得一边打一边收集自己需要的人手和其他资源。
“那么，科克，你觉得这计划如何？”
妖精用他那闪烁着绿光的圆球的身体耸了耸肩，“挺不错的，这一仗你能获得一个堡垒，一小片地盘，运气好的话，还有一个相对来说比较配合的指挥官。”
“你的声音听起来可不是很赞成，事实上，它充满了讽刺。”
“是啊，你简直不能期待更多了。只有一个小问题，我们要怎么攻下这么一座堡垒？”
“这只是小问题，你知道的，总会有办法的。”
赫洛托夫不喜欢政治，他发誓，等他找到了副手之后，这一切全得交给他去处理。
这是一个小会，会上只有罗伯特，还有武器库总管，另外外加几个我的熟人。
有时我会想念莱娜，她总是能把事情弄得井井有条的。
“所以，这就是我们的下一个目标了。”
“可是，这个……”
“这不是黑龙堡垒吗！”
赫洛托夫仔细辨认地图上的符号，好吧，它们看起来确实像是文字标注。总有一天他要找点时间把这文字学会。
“嗯，好吧，那又如何？”
“黑龙堡垒是众所周知的难以攻打啊！”
赫洛托夫冷静地说：“没有我打不下来的战役。”
问题只在于这整场战争……
赫洛托夫摇摇头，“那么，有更详细的地图吗？”
黑龙堡垒当然不可能有详细的内部地图，而且这里压根就是禁止闲人进入的。
不过他们也事先调查过，这总的来说就是个经典的，标准的圆形。周围基本上是野地，也没有什么合适的隐蔽处。更别提那高大的城墙了。
赫洛托夫仔细审视周围，单从图上倒是看不出来有什么破绽。
“当然，我们得实地考察一下，那里总会有破绽的。”
既然这么说了，那么当即就动身。
在马车上，他就一直专心研究着地图。有空闲时间，就钻研这里的文字。
黑龙堡垒，号称是永不攻克最强的堡垒。
赫洛托夫举起望远镜，自制的镜片还是很模糊，不过这在这个世界已经是了不起的新发明了。
他看到了一条河。
正如所有的城市一样，黑龙堡垒附近也有一条河。要是按现代兵法来看，这种布局绝对是不安稳的。
这条河就引了水进到护城河里。
赫洛托夫还是第一次见到护城河，感觉还真是挺新鲜的。
他稍稍转向，对准了城门，护城河的城门是铁链拴着的，看起来很难破坏的样子。
这件事最好干的干净一点，他考虑着。赫洛托夫可不想接管一座熊熊燃烧的堡垒。
几天之后，赫洛托夫的队伍便开到了。小型队伍就是这点好，他调动的比艾丽卡国军要快得多了。
赫洛托夫骑着白马，立在了最前方。他盯着对面的堡垒，然后吹响了号角。
就算没有多正式地宣战，对面也肯定明白了这边的意思。
赫洛托夫的部队基本上都是步兵，而且他们都很清楚对面的堡垒里有不少膘肥体壮的战马。
吊桥慢慢地放了下来，一只巨大的火箭刺在了厚实的木板上。
一匹快马冲了出来，不过没跑两步就在烤的焦脆的木板上掉了下去。没有更多的马跟上来，让赫洛托夫挺失望的。
同样，背面的后门也被事先烧毁了。
当然，这么大个堡垒，不见得破坏掉吊桥就束手无策了。很快，士兵们就在准备扑上备用桥。
赫洛托夫估计了一下对面的作业进度，然后抬起手示意。后面的射手发出一枝响箭，射向河的上游。
不久之后，桥就搭好了，然后经过的士兵们便被汹涌的河水冲走了。
河？那种东西只要稍微堵堵这儿，通通那儿，事情就会变得很有趣。
简单地说，现在黑龙堡垒被围困了，被不到他们一半的兵力。
“怎么办？长官。”
黛奇·红叶狠狠咬着牙，“先把门关上，让城墙上的岗哨做好准备。没什么好怕的，我们这里有的是存粮，被围困个十天半月也不要紧。比起这个，传送魔法阵准备好了吗？”
“这个……”她绕过毫无用处的部下，径直走向魔法传送室。
在那里等着她的，是大量的划痕。你得视力好，而且还得使劲看，勉强才能看得出来之前它是被魔法颜料绘制的图形。
她抿紧了嘴，露出信箱一样的表情。周围的士兵连忙如潮水一般退开了。
“什么时候能修好它？”
魔法师痛苦地发现这句话落到了自己头上。
“你……您看，大人，这已经没法修了，我们只能做个新的……”
“那就做！”
“这不是一个魔法师的活儿！”他抗议道，非常委婉，友善地抗议。
黛奇瞪向另一个魔法师，然后他恨恨地瞥了原来的魔法师一眼，不得不解释，这本来应该是他的活。
几分钟之后，黛奇·红叶便理解到城里没有足够的魔法颜料和魔法师来做一个传送魔法阵。
她叹了口气，挥挥手。“放信鸽。”
阳光下，一群和平使者带着不怎么和平的消息飞了出去。它们在城墙上打转了一会儿，随后身体深处的某种神秘本能告诉它们该往哪儿飞。
它们排成不怎么规范的队形，但这是任何优秀的指挥官都无法控制的。然后它们朝向应该的方向，不急不缓地飞了过去。
接着一阵箭雨把它们射了下来。
黑龙堡垒的最高长官黛奇坐倒在椅子上，抱着头。
见了鬼了，虽然她知道自己确实被包围的非常完美，但是那点部队对于她的军队来说不堪一击。不过对于信鸽已经足够了。
真是扯淡，自己拥有比外面那一小圈多得多的军队，他们却没法走出护城河。能离开这道护城河的家伙又没法冲破包围。
“额，红叶长官，接下来怎么办？”
箭书？还有别的什么信息传送方式吗？她不这么认为。
她向后靠坐到椅子上，叹出一口长气。
“我们等待。”
黑龙堡垒可是个堡垒，而且还是最好的那种。这儿囤积了不少粮草，足够这里的人吃几个月的。而外面那么点人攻不进来的。
迟早，帝国会注意到黑龙堡垒的异状，只要一小队国军，就足够击溃外面这帮杂牌军了。
尽管像这样无所事事不合黛奇的性子，但是她知道：一个优秀的指挥官懂得等待时机。
“嘻嘻嘻。”
赫洛托夫·伊万诺维奇·沃克夫正镇静地坐在帐篷里，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人看起来都显得忧心忡忡。
“为什么你还能这么冷静呢？”
“嗯？对方的指挥官决定固守等待救援了。这是个好消息，因为如果他真的决定不顾一切派遣士兵冲杀出来的话，我们也只能围着护城河拼杀。虽然我们占尽了优势，这还是会成为一场死战，无论哪边都会死掉好多人。”
“但是啊，”罗伯特说，“救援被等到了之后呢？我推测就算没法跟外界联络，他们也肯定有足够的粮食撑到援军到来。”
他的推测一点儿不假，当然了，除非赫洛托夫军有机会消减他们的粮草。
黛奇·红叶不知道的是，赫洛托夫有一队训练有素的攀岩运动员，也许不如他自己那么优秀，不过也够用了。
这天夜里，一支巨箭带着一截粗绳索射过了城墙，下面的人迅速拉回绳子，倒钩挂紧了石头城墙，几个影子手脚并用灵活地爬了上去。
当然，堡垒上肯定是有人巡逻的，他们很快就被发现了，于是他们不得不无声无息地干掉几个人。
可惜，他们做的这似乎还不够悄无声息。又有几个士兵注意到了他们倒地的声音。他们连忙又赶在他们吹响哨子之前干掉了他们。然后引来了更多的守卫。
察觉到异常的人越来越多，终于，一声刺耳的哨音撕裂了夜空。紧接着就是越来越多的灯光、火烛、灯笼，还有大把大把丁零当啷的兵器碰撞声。
眼见得大势已去，几个人纵身一跃，从几十米高的城墙上直接跳进了水位上涨的护城河中。
黛奇露出了一丝微笑，她推测这大概是敌人最好的精英了，不过只要稳妥地进行严密巡查，他们就没有一点机会。
基本上她是对的，如果不是一道黑影从正对面的城墙翻了进来的话。
赫洛托夫趁着大部分士兵都被吸引到了对面的城墙上的这个机会，溜进了黑龙堡垒。他造访了堡垒中的每一口水井，然后把剩下的土产送到了食堂。
当他想要回去的时候，发现士兵的守备已经恢复了。当然，赫洛托夫总可以攻坚上去，再跳进护城河。不过他只是耸耸肩，转身进了食品仓库。
从第二天起，城里的大部分士兵一起开始闹肚子。这景象就仿佛霍乱时期的法国街头。
下一天，也是如此，再下一天还是如此。
到这时候，即使是再怎么愚蠢的将领也明白，事情肯定有蹊跷。何况黛奇并不愚蠢。
这天白天，一支巨箭射上来，和上一次的流程完全相同，几个人攀着绳索爬了上来，如入无人之境。因为确实没有人，所有士兵都在厕所门口排队。
罗伯特带着一支小队，踹开了指挥室的大门。
黛奇·红叶叹了口气，拔出短剑，然后很快就被制伏了。
当他们绑着指挥官走出大门时，赫洛托夫从食品仓库走了出来，向她打了个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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