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今年那电影的审批就拜托你了哈，嗯，我懂我懂，改天必当登门道谢，在此就先干为敬啦。”
“老周，不是我说，你那电影的特效太烂了，演员的片酬也太高了，做得有点明显了啊。”
“市场价，市场价，我是做过调查的，现在那啥小鲜肉不都这个价吗？正常，正常。”
“嘿，我说老周，你该不是对那娘炮粉头有兴趣了吧？这是要攀附古代断袖之好么？”
“陈总言重了，就是你情我愿的买卖…我也是小本生意，赚不得多少钱。”
“这部电影上去了，你可是空手套白狼啊，票房多一点就赚一点，就算没赚多少，这倒的票子（洗钱）可是能实实在在的用了啊。”
“那还得多亏几位老哥仗义相助，来，喝！我有周大富的享福，就少不了几位老哥的！”
“哈哈，言重了言重了，大伙都认识多久了，一点小事而已…”
桌上推杯换盏，几个说不上肥头大耳，大腹便便却也有些发福，脸色虽说油光满面，却也明显能看出纵情酒色的蜡黄的中年人西装革履，有说有笑，还各自揉了个千娇百媚，穿着暴露的女人，端的是快活。
隔壁差了好几个档次的包间里，刘文君点了两杯清水和几碟小菜，目送貌美的女服务生面带鄙夷地离开，朝坐在对面的瘦弱男子道，“这顿饭我请，我们一边吃一边说吧。”
“那怎么好意思…”瘦弱的男子显然不善交际，西装想来也是临时租的，折皱很多，一时支支吾吾。
“不好意思的是我才对，也没敢点大菜…这几碟小菜都是最便宜的，也就几百来块，我的工资还是付的起的，”刘文君扯着嘴角露出职业化的笑容说，还不忘开个玩笑，“其实刚才那个女服务生，平时可不这样，遇到我领导开会都是笑得花枝招展的…只是咱俩不够阔气，但你要是想报报仇，也可以私下里去找她，一夜六百，就是三线车模的价钱…”
男子给说红了脸，“那，那个…我这次是来…不是”
“咳，玩笑话就这么过了吧，”刘文君清了清嗓子，又换上虚假的笑容，“我们开门见山吧，张…”他看看压在肘下的文件和简历，“张源斌先生是吧？听说你是做动画的？”
“是，是的…”男子挠挠刻意打理后反而跟锅盖似的头发，“我是在别的大公司做了几年游戏立绘画师，去年才出来自立山头，也没成立什么大公司拉风投，就是和朋友搞了个工作室，捣鼓辛苦了许久才做了处女作的动画《龙腾九州》…可审批给广电…你们，拦住了，改了好几回，也过不了，才，才过来问问。”
典型的用爱发电的死宅呢…
刘文君心里嘲弄一番，嘴上却不动声色，“你那动画是3d类型，技术是不错，但题材有点敏感，少年在架空的九州世界行侠仗义的故事，可反派都是欺压乡里的官员，场面也有点血腥，你也知道全年龄的国漫不得见血…近期尤其是这几天上面抓得紧，我直说了，想过，悬啊。”
“刘秘书，能不能网开一面，大不了，”张源斌一咬牙，做出一个无疑会损失大批观众的决定，“我自主分级就是了！”
“别别别，我就是个跑腿的，秘书也就是代理，这年头哪竞争得过漂亮的小姑娘，没必要太当回事…”刘文君推推眼镜，说，“其实领导的意思是片子你重新做，加几个符合国情的角色…你懂我意思吧，官员什么的…然后给领导看满意了才能过，另外时间尽量做长，哦，我知道你们业内有帧数一说，帧数低也没关系，重要是国家的补助，领导…”
“这不就是骗国家钱吗？！”张源斌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打断了刘文君，“我原以为你们广电也是识大体的君子，只是碍于国情，实际上还是有不少热心之人，没想到，也只是一群贪污腐败，中饱私囊的家伙！这顿饭，我不吃了，我走了！老子他妈之后再来求你就叫你爹！”说罢，转身就走，一边还骂骂咧咧，“妈了个巴子，老子就是穷得揭不开锅了，也不会给这肮脏的金钱玷污…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把老子逼急了，资源无偿上传百度云，删了我就再上传，我看你们怎么称心如意！靠！”
“现在的生意人真是一点耐性都没有，才说几句…”刘文君擦擦脸上给张源斌喷的一脸口水，这时候菜也上来了，那女服务员大概是见只剩下一个人，猜他是谈判失败，心情低落的很，便没退下，反而搔首弄姿，各种暗示起来。
“算了吧，我好歹也还是个公务员，违法的事情做不得，”刘文君笑笑，“但要说两情相悦，舍了钱财，你这种货色，就算倒贴我还看不上。”
“你…”那女人一跺脚，遏制着才没摔门，噔噔地踩着高跟鞋走了，隐隐听得见一点声音，“明明就是个穷**丝，给点颜色就开染坊了，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
“唉…”刘文君一边吃菜，一边叹气，要说为了谈判失败而沮丧倒也不至于，跟着国内在娱乐圈可谓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佬跑了那么多饭局，也独自被打发应付过不少游戏或者动漫公司的他，像什么首富的儿子，电商大佬的得力下手，某位国际武打巨星都见过甚至说过话，更别说像大到育碧，暴雪，腾讯，小到米哈游，幻萌，bilibili这些或开发或代理游戏的公司，他也是身经百战的多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作坊罢了，对他来说不过人生中的匆匆过客，就算是张源斌那副义正言辞的嘴脸他也见得多了，回头还不是吃不上饭灰溜溜解散又或者屁颠屁颠跑过来讨好他，然后捏着鼻子接受了操蛋的现实，成为了自己曾经最为痛恨和官方同流合污的叛徒…
但那又能怎样？广电可是国家部门，从古至今，在华夏，商人妄想和官方力量作对，出头鸟一向是没好下场的，也只有**，徐徐图之，如同隔壁正呈现的那般才是正途。
刘文君喝着凉白开，瘫在椅子上，他自然很清楚隔壁在发生什么，他的洞察力和五感特别是听觉从小就远超常人，虽然酒店的隔音装修做的不错，却也不可能完全屏蔽，他模模糊糊能听到隔壁彷如猪嘶伴着鸡鸣，只有在人类交，媾时才会发出的强烈欢愉声…不由骂了句：靠，等他们爽完我还要去报道，一屋子的石楠花味…放过我吧，想要早点下班也不容易啊，又要搞到九点多了。
在外人看来，刘文君无疑是很优秀的，不过二十多的年纪，毕业于人大没多久就考了公务员，在颇有资产的父母帮助下托了关系轻轻松松就进了魔都的广电分部，两三年时间就从底层连连高升，做人也油滑，在广电的派系斗争中独善其身，还给分量不小的领导做了代理秘书，虽说是代理，却也有不少实权，更能积累到许多人脉，在人生简历上留下重彩的一笔，凭此仕途不说一帆风顺也稳稳当当。
但刘文君已经厌烦了这一切，或者说他不想再伪装了，明明当初也热爱着动漫，工作中却不得不按着领导意思做些违心事，以至于如今他的心都麻木了，不止如此，来自家人朋友还有社交圈的压力，每时每刻都要保持着笑容满面的精英姿态，在这泱泱华夏，活得估计也是最累的一批人了。
“本来最近已经有起色了，局里的革新派和年轻一辈都选择对游戏的整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段时间更打算直接当没这回事，说起来在他们的帮助下，也有不少敏感题材的影视剧上架，结果这几天发生了那件事…”刘文君想想就一个头两个大，他是真的不想参合进政治的龌龊事去，“文化部里有个大佬好像是上了年纪受了惊吓刺激还是怎么的了，本来就支持守旧派去大肆封禁作品，眼下更是变本加厉…难道是中央的意思？不，应该是两者兼有之，那个上帝…太扯了吧。”
“但到头来得益的还是守旧派里那些蛆虫，”刘文君摸出手机，登陆微博，果不其然看到文化部和广电的微博都已锁了回复功能，只能看到触目惊心的转发量和相关的谩骂，“他们官官相护，还勾结资本，钻了法规的漏洞疯狂受贿敛财，可能背后还有主使，说不定私下里已经有国外的护照了吧，随时可以卷款跑路，这才有恃无恐…说起来最近那些高级官员出国旅行的是越来越多了啊，其中有什么猫腻吗？真是怕了那个上帝？不过话说回来这些家伙被双规，那样也会牵连到我…这代理秘书，找个机会辞了才是，仕途废了就废了，就当放长假了，我也想去旅游啊…但爸他肯定会强行又让我走关系…也许是去国企？听说那里更腐败…”
…
豪华的包间里，几个中年男人穿戴整齐，遣退走那些浓妆艳抹的女人，他们坐到沙发上。那个姓周的商贾很有眼力见的把零售价过千的香烟发给他们，然后拿来上了年份的红酒一个个满上，众人不多时就一边品酒，一边喷云吐雾起来。殊不知这样既破坏了红酒的质地，也抽不出多少烟味。他们追求的就是个高格调和奢侈罢了。
“老李，听说你们局里最近有点乱啊，那群后生似乎在搞什么小动作，打算扳倒你们？”
“呵，年轻人嘛，就是喜欢什么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小事而已，你可别忘了我们身后是哪位大佬，又有哪位电商界的龙头在襄助，出了事最多不过换个身份证跑国外罢了，别看现在网上各种打老虎，跨境追贪官，也就是小题大做，报喜不报忧，真的大佬都逍遥着呢，”刘文君口中的领导打着酒嗝说，“再说了，天塌了有高个的顶着，兄弟几个怕啥啊，我们在中央眼里连小苍蝇都算不上呢。”
“嘿，我老周在黑白两道还是有点地位的，就算上面真想搞我，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提那么多干吗，伤脑筋，我说老周啊，你这番倒了票子是打算把钱投资还是转移到国外去啊？”
“投资吧，那个什么b，做动漫的网站不就很受年轻人欢迎，这种钱最好赚了，出点什么，周…对，就是周边就能赚的盆满钵满的，年前不还有次拍卖，竟然有人把实锤搞到了好几十亿去了吗？”
“年轻人嘛，和追星似的，甭管偶像演技怎样，对，我说的就是那个前几个月拍的啥三生，嗯，就是三生三世什么的，我抽空随便看了下都觉得烂，可年轻人就是吃这套啊！都弄得要死要活的了。”
“老李，听说文化部的那位大佬就很讨厌年轻人搞那些虚头巴脑的什么动漫是吧？”
“是啊，所以我正打算把那什么菲特…小日本的游戏再改一刀，他们好像有弄什么唐三藏还有其他我们华夏的角色，画成了娘们，我们可以从此做题，让他们要么留下那些角色，要么就拿钱【公关】。”
“哈哈，老李你能啊！”
众人大笑，不禁有些乏了，正想着把隔壁的秘书小伙子叫进来收拾收拾走了，忽然，头上出现了光怪陆离的投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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