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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祖母是一位美人。
准确地说,她曾是一位美人。
就算能无视父辈们主观成分过重的恭维,也无法无视泛黄的黑白照片的证词——在那个PS还没有诞生的时代,照片的证词还算是可信的。虽然发型和服装都十分老土,但她的瓜子脸比例十分完美,嵌在白玉般的脸庞上的眼睛有如黑曜石般熠熠生辉,乌黑的秀发有如瀑布从头顶倾泻而下,珍珠般的牙齿将笑容点缀得无比奢华。而右眼角下面那颗无论是位置还是形状都堪称极品的泪痣,则赋予了她超越那个时代的妖艳之色。
虽然由我这个孙子来说有些厚脸皮,但我的祖母的确不是那种只能让街坊邻居交口称赞、让村内小伙面红心跳的普通漂亮女孩。就算是倾国倾城的妃子,在位有着妖精般美貌的村姑面前也不得不自惭形秽。
——不,在自惭形秽之前,她就已经爱上这位村姑了。祖母的外貌,美得能轻易改变他人的性取向。
但即使拥有能启动千艘战舰的美貌,也无法攻陷岁月的铁壁。祖母的青春和那张黑白照片一起,被封印到了时间的夹缝中。现在正像一只被撒上盐的蜗牛一样蜷缩在病榻上的老人,只是她的残骸而已。
她曾经吹弹可破的皮肤像一件皱皱巴巴的肉色紧身衣,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她曾经清可见底的双眸有如干涸的河床,被礁石般的颧骨所吞噬;她曾经似鸦濡羽的青丝像一片惨遭暴风雪肆虐的麦田,奄奄一息地在头皮上苟延残喘;她曾经巧夺天工的玉齿像正面承受了重量级职业拳击手的一套组合拳,变得比古希腊的残垣断壁还要凄清悱恻。而那颗仿佛拥有生命力的泪痣,则早已泯然于密林般的老人斑中,再也无法表达出撩人心魂的言语了。
当然,把她变成这种样子的元凶并不是什么重量级拳击手,而是时间。古今多少美人在这把杀猪刀的摧残下都变成了砧板上的肉块,祖母也无法幸免。无论多么美丽,她毕竟不是能活几个世纪的精灵,只是寿命只有两位数的人类。任何
儿时的我,是很不愿意接近祖母的。虽然很不像话,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儿童的动物性远远大于社会性。他们是天使和恶魔的混合物,拥有着天真的一面,同时也拥有着残酷的一面。
因为,他们不会撒谎。
因为,他们永远忠实于自己的感受。
皮肤有如刚剥开的熟鸡蛋般细嫩的小孩,要如何接受眼前这个会动的木乃伊跟自己属于同类生物这一事实?
在大人的斥责声中,我步履瞒珊地走向这个被称为“祖母”的生物。但当她向我伸出手时,我却无法做出回应。这只骨瘦嶙峋的手就像一团蕴含着放射性物质的黑色火焰,仿佛一触摸就会被烫伤。不,不需要触摸,光是注视那只手就已经是一种酷刑了。
儿时的我没能经受住这种酷刑,冒着被大人责罚的风险,不顾一切地扭头便跑,不顾一切地逃离那团火焰。
——现在回想起来,比起被大人责罚,对祖母造成的伤害要可怕得多。
几年后,我的动物性和社会性终于达成了某种均衡。我不再以自己的感受作为行事的唯一标准,开始顾虑到身边的气氛并时刻计算着如何做才能让自身利益最大化。
用更通俗一点的说法,那就是我长大成人了。
而作为长大成人最直接的体现,就是能强忍生理上的不适,握住祖母的手了。
不知是真的疼爱自己的孙子,还是为了报复几年前对她的无礼,祖母一边紧紧地握住我的手,一边抚摸我的脸。
“沉香,又名女儿香。你的父母真的为你取了个好名字,没有辱没了这副俊俏的相貌。”
喂喂,饶了我吧。虽然我刚才自夸长大成人,但“长大成人”这个词,更为强调心理层面而非生理层面的成长——就算个子比起上一次探望祖母时高出了一头,但我的生理结构并没有进行从水生的蝌蚪到陆生的青蛙那样的翻天覆地的完全变态发育。如果您继续用那只干瘪的手触摸我的话,我可不能保证自己的身体不会做出什么失礼的反应啊!
我一边继续满脸赔笑,一边盘算着脱身的方法。但饱经沧桑的祖母可不会轻易放过我。她接下来说出的话语,轻而易举地突破了我苦苦支撑的防线。
“……这张脸,跟人家年轻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在那一刻,我确信了她绝对是在报复我。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为什么要在自己的孙子观赏人生的魔术之前,抢先一步揭穿残酷的谜底?悲剧如果被剧透了,还会有人愿意去看吗?
我虽然被告知了自己将会死亡这一事实,同时也自认为接受了这一结果,但我显然还没做好准备去接受这个过程。
死亡之前的衰老,原来是如此的可怕。
这种可怕的过程,本应该让人用几十年的缓冲时间来慢慢吸收消化。但祖母却把自己的身体当成蓝光播放器,强行扒开了一名十几岁少年的脑壳,将恐怖幻灭却栩栩如生的影像和未来灌进了他那尚未成熟的脑浆中。
我当时应该是吐了吧,因为第二天起床时嘴边带有比往日强烈得多的异味,但除此之外的事情我就回忆不起来了。这也难怪,大脑一下子被塞进长达几十年的过程,就算当场晕倒也不奇怪。
不,除了呕吐之外,我多少还是顽强地保留了一些记忆。我当时是怎么回答祖母来着?啊,对了。
“——我不会变得跟您一样,绝对不会。”
说完类似的话之后,我重重地甩开了祖母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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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这记连美国职业棒球联盟四棒打击手见了也会惊叹的挥臂所赐,我的手背狠狠地撞到硬物上。
“呜!”
伴随着让人恨不得立刻切掉指骨的剧痛,我眼前的景象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圣洁得让生者敬而远之的床单变成了长着青苔的泛黑地板,琳琅满目的医疗仪器变成了反射着刺眼阳光的窗户玻璃,而祖母那张写满了岁月沧桑和虚假慈祥的脸,则被冷漠但却不带一丝恶意的蓝天所取代。
“切,又来了……”
我一边擦掉额头上的冷汗,一边咒骂着这个影响我睡眠质量的梦。这个梦太过真实,以至于我不得不拿起枕边的手机,借助待机画面上的日期时间来确认自己所处的现实。
2012年12月24日,19:25pm。
“见鬼,就算困成这种样子了,睡眠时间还是只有十分钟吗……”
由于几乎每次睡着时都会做相同的噩梦,我的睡眠时间在这几年中以惊人的速度减少。我昨晚加上今天中午一共只睡着了半小时,再次创下了人生的新低。
“在申请吉尼斯世界纪录之前,还是先尝试着睡个回笼觉吧!”
正当我打算翻过身体解放一下发麻的右半身时,吹到脸部的冷空气让我瞬间停止了全身的一切动作。
不,“停止了全身的一切动作”这个说法是不准确的,因为我的心脏还在跳动,大脑也在运转。但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一个睡迷糊的人在翻身翻到一半——准确地说是翻到四分之三时就戛然而止,用这个说法来描述他的诡异行动完全可以理解。事实上,此时的我并非是“停止了全身的一切动作”,而是“阻止了全身的一切动作”。人类要战胜身体的惯性,必须付出超越想象的努力。而咬紧牙关将全身的力量集中于腹部和被压在地面上的右臂的我,正在试图完成这一项伟大的挑战。
我之所以进行如此吃力不讨好的行为,并不是在锻炼腹肌——如果不是刚才的那阵冷风提醒了我现在自己的处境,我就会像所有睡迷糊的人一样,畅快地翻过身体,在床上摆成大字型然后继续睡回笼觉。但我如果真的完成了这一系列动作的话,那么这次的回笼觉将会很长。因为现在的我,正躺在屋顶的边缘上,超过一半的身体部位已经越过了屋檐——也就是说,如果顺利翻过这个身的话,我将会从七米的高空开始自由落体,然后与水泥制的地面进行亲密接触,最先被亲吻的很可能是重要的脸部。
“好险好险,冬天的地面可是很冰凉的呢。”
虽然为此时身边没有能吐槽“这种时候该担心的是那个吗?”的人在而感到失落,但马上就要化为一团肉泥的我可无暇顾及这些无聊的细节。我第一时间用力地将手掌按到屋顶的边缘上,同时像鞍马运动员一样把下半身往内侧甩去。在离心力的帮助下,我在千钧一发之际不可思议地强行将身体重心强行拉回了屋顶内侧的安全区域。
“平时积极进行体育锻炼真是太好了。”
我平躺在屋顶上,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发表着悠闲的感想。但事实上,懒惰的我之所以锻炼出了体操选手般的体魄,完全是拜每天从事这种高危的运动所赐。
我是本书的男主角,名字叫端木沉香,今年十七岁,是一名在学业压力和青春期躁动的夹缝中艰难求生的普通高二学生。但我既然能成为男主角,那么跟普通的高二男生之间肯定存在着一些差异。除了这个极其让人误会性别和国籍的名字,我最鲜明的特点之一就是一年中有将近三八六十天会睡在自家的屋顶上——也就是说,除了因身体不适而无法做出如此高难度动作和天气异常恶劣的日子,我基本上都会选择自己房间的正上方、也就是距离地面垂直高度大约七米处的屋顶作为栖息地。
就算是寒冷的平安夜也不例外。
我之所以这么做,并不是因为受到房价波动的影响(我自己的房间就在脚底下),也不是为了锻炼身体。当然,更不可能是为了逃避老妈敏锐的嗅觉从而更顺畅地进行生理宣泄。
“今天也没能掉下去……吗?”
我用比十二月底的室外温度还冷的视线瞟了一眼距离自己七米、干净得有如水晶棺材的水泥地面,然后收拾好睡袋,纵身跳到自己房间的阳台上。返回了温暖的室内后,我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小心翼翼地将睡袋塞到床底下,然后随手将整齐的被褥弄成毕加索式的抽象图案——我并不喜欢这些多余的举动,但为了瞒过父母,最低限度的掩饰是必要的。
完成对现场的伪造工作后,我走到半身镜前整理仪表。镜中的人有着象牙般白皙的皮肤,比例完美的瓜子脸,漂亮却写满疲倦的眼睛,长度远远超过了校规容忍底线的黑发。而在左眼角底下,长着一颗无论是位置还是形状都堪称极品的泪痣。
无论用什么时代的审美观来看,这都是一张值得自傲的脸。但我却十分讨厌照镜子,因为这张和年轻祖母宛如出自同一个模子的脸能把每一面镜子变成可以扭曲时空的魔镜,将衰老丑陋的未来呈现在我面前。但无论怎么讨厌,我还是不得不像《白雪公主》中的黑心皇后一样整天守在镜子面前。只有通过一遍又一遍地确认自己的相貌,我才能勉强而短暂地将祖母的老态从脑海中抹去。
但这种做法也有着局限性。当我青春不再时,无论再怎么拷问这面魔镜,得到的都会是残酷的答案。
因此,我想到了一个一劳永逸的方法,那就是死亡。
樱花之所以美丽,是因为它在枯萎之前就凋零了。如果停止了自己的时间,衰老也就不会到来了吧。
但我的出生地并不是自杀就像樱花凋零一样频繁的日本,因此缺乏亲自动手按停时间发条的勇气。如果我是女性的话,找个富二代失足一下怀孕一下或许能增强些许这方面的勇气。但遗憾的是,无论我的相貌能改变多少万人的性取向,也无法为我增添怀孕的机能,因此我迟迟无法做出这个艰难的决定。
“自杀是对现实的非人形态的反抗,是最洪亮的呐喊。如果仅仅出于逃避衰老这种卑微的目的而自杀,简直就是在玷污这项神圣的仪式。”
最后,我得出了这个结论。
但我投降的对象并非是死亡,而是自杀。勇敢的我开始像试图骗取死亡保险的人一样,为自己策划一些近似意外的死亡,并美其名曰“非暴力不生存”:在雨天,我外出时会刻意选择有高压电的路线;骑自行车时,我总是戴上耳机听音乐,而且把音量调到最大;一旦身体出现不适,哪怕是最轻微的感冒,我也会挑选副作用最大的药来服用。
但早在尝试之前,我就已经预见到徒劳无功的结果了——这些行为的意图太过明显,根本无法瞒过胆小的自己。如果没有真正做到“非暴力不生存”,我的求生本能就会否定自己的计划,不但导致功亏一篑,还让自己锻炼出了强壮的体格和远超人类平均水准的反射神经,大大影响了今后作战的成功率。
将我从衰老还是死亡的苦恼中拯救出来的,是一本推理小说中的案件:犯人为了制造不在场证明,将失去意识的被害者放到高楼阳台的护栏上,然后离开现场。被害者醒来时,因为习惯性的翻身而坠楼身亡。这种作案手法如果用在自杀上,既能减轻心理负担,又拥有着超高的成功率,更重要的是便于执行,完美地诠释了“非暴力不生存”的精髓。茅塞顿开的我马上付诸行动。我没有能在阳台护栏上睡着的自信,因此选择二楼上方的屋顶作为作案现场。为了瞒过父母,我藏匿了睡袋,并想法设法地利用晾晒的衣服来阻碍邻居的视线。
但遗憾的是,不知道运气是太好还是太坏,直到今天我依然没能成功。
“你好,请问这里是端木家吗?有端木沉香的快递。”
大门处传来一个大叔的声音,将我从对生存还是死亡的艰难抉择中拉回现实。见鬼,第二个登场的人物居然不是天降美少女或者傲娇的青梅竹马,作者难道是在用屁股来编排剧情吗?
“妈,帮我签收一下快递……算了。”
我之所以中途打断了自己的话,并非是打算放弃中国独生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连下楼签收快递都要母亲代劳的特权,也不是忽然想起送来的快递是自己网购的○气娃娃——我是考虑到现在正好是韩剧的放送时间,就算自己喊破喉咙或者在房子里面纵火,我妈也不会从沙发上挪动半步。
“喂~~~请问有人吗~~~?”
“烦死了!我家的水表在外面!”
“我不是抄水表的,是送快递的!既然在家就赶紧下来签收!”
“我没订披萨!”
“我也不是送外卖的!快点出来,周围的居民都在用奇怪的眼光看我了!”
“我已经一个月没有网购了!”
“我管你有没有网购,再不下来我就要爆破你家大门了!!!”
真是难缠的大叔。如果再让他多占几页纸,那这部作品就没救了。没办法,为了拯救用屁股来编排剧情的作者和我家的大门,我只好恋恋不舍地告别了镜子。
“这样就行了吧!?赶紧从我家附近消失,我可没有从事什么违法活动。”
“你到底把快递员当成什么了!?虽然再也不愿跟你这种臭小鬼多交谈一秒,但出于立场我还是要补充说明一下:本公司从寄件人手中拿到货物的时候,货物就已经处于现在的状态,而寄件人也确认了这一点。因此无论你接下来看到的是什么,都请不要投诉本公司。”
“知道了啦,大叔。我才懒得投诉你们,最多给个差评而已。”
打发走不知为何变得歇斯底里的快递员大叔之后,我粗暴地拆开了快递。
“这是……肋骨?”
将包装完全拆开后,呈现在我面前的是一个盒子。打开盒子后,我看到了一根肋骨。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肋骨,但它的长度很接近人类的肋骨。
“这个恶作剧的寄件人还算有公德,没有发货到付款……隔壁家好像有条狗,我就做个顺水人情吧。就算我记错了,他们也没什么损失,骨头汤可是很有营养的。”
我一边为自己的善行感到陶醉,一边打算将这根肋骨丢过围墙。但在我的手接触到这根肋骨的瞬间,肋骨就像沙雕一样化为了碎末。快递员刚才说的“现有状态”指的就是这个吗?就算不解释,我也知道这种程度的损坏绝对不是运送过程中造成的!倒不如说能把处于沙雕状态的肋骨保持原状送到我手中实在是让人钦佩!
“这根肋骨到底是什么意思?”
正当我摸不到头脑的时候,一张一直藏身在肋骨身后的纸条现出了身形。我小心翼翼地拿起了那张纸条,生怕弄坏又一座沙雕。万幸的是,它比肋骨结实多了。
“我也不想用这种方法,但根据以往的经验,无论打多少通电话发多少条短信也无法确保你履行承诺。我已经练成了昨晚武侠剧里面最终boss的必杀技,现在把成果寄给你。12月24号晚上21点到广场来,否则就只能请你客串一下主角的替身演员给我试试招了。”
……
…………
虽然我已经无数次接近过死亡,但这张纸条上的语句仍让我感到冰冷彻骨。自从认识了○播和○雷看看,我就没碰过电视——就算我想碰,也必须先学会用意念来切换频道,因为就算有两头水牛的力量也未必能从正在观看韩剧的老妈手中抢过遥控器,所以我根本不知道昨晚播放的武侠剧中的boss有着什么样的必杀技。但我的求生本能告诉我,如果不照纸条说的去做,我马上就会知道了。
“今天没摔下屋顶,绝对是运气太坏……”
2
由于明天就是别名“生蛋节”的圣诞节了,因此街上到处都是该死的情侣。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我宁愿选择被碾碎一两根肋骨,也不要在平安夜出门受这些狗男女的气。愿天下有情人终成兄妹——不,是终成兄弟。”
虽然之前发表了充满灰暗人生观的长篇大论,但我在此刻变回了一个对情侣发出恶毒诅咒的淳朴光棍(?)。没错,我,端木沉香十七岁,目前还没有女朋友。“目前没有女朋友”是拥有光辉灿烂桃花史的人才能使用的充满余裕的说法,但如果我更诚实一点的话,应该改口为“从来未曾有过”。用更时髦的话来说,那就是单身年龄等于生理年龄。虽然拥有着能改变他人性取向的外貌,但这对我的择偶根本没有帮助,甚至可以说是带来了毁灭性的影响。多事的作者,为什么不偷懒直接把我的形象设定为后宫男主角的标准猥琐相?
“但我十六年的单身生活即将到头了。今晚,我将会度过第十七个寂寞的平安夜。”
街道旁的水银灯开始变得朦胧,这一定是因为汞元素发生衰变,而不是我的眼中满含泪水。
“可恶,为什么我非得冒着情侣闪光弹的枪林弹雨去赴这种莫名其妙的约会?不,这也不是坏事。如果能一掌把肋骨震成粉末的绝顶高手能教我一招半式,那么血洗这些没有公德心和计划生育意识的狗男女就不需要用昂贵的汽油了……”
正当我一边等红灯一边打着危险的算盘时,身后传来几名女性的私语。
“前面那个男人好帅,我们邀请他去玩怎么样?”
“阿燕你真大胆!但那种程度的帅哥,平安夜不可能没有约会吧?”
“我们只要壮起胆子去搭讪就是了,说不定我们中的某一个能让他推掉原来的约会呢!就算被拒绝了,我们也不会少一块肉。”
“真不愧是吃男人不吐骨头的阿燕。可是,你确定那么漂亮的人是男人吗?从脸根本看不出他是男人,光看身材也不好下定论。”
“放心,他穿得那么单薄,背部却一点凸出的痕迹都没有,由此可以断定他没有戴胸罩。就算有平胸的女人,也不可能有不戴胸罩的女人。”
“Woooo~~~~”
身后的女生鼓起掌来。拜托,在用有没有戴胸罩来判断别人性别时可以将音量控制在“私语”的范围内吗?我想通过闯红灯来摆脱这些女性,但川流不息的车辆根本不给我施展凌波微步的机会。万般无奈之下,我只好一边放射出“别靠近我”的电波一边拼命祈祷她们谈论的是另一个人而我只是自我意识太良好而已。
“帅哥,请问你接下来有空吗?可以跟我们一起去卡拉OK吗?”
不幸的是,我的电波和祈祷都没有凑效。这些女性像韩信对付项羽一样将我半包围,只给我留了一条通往车下亡魂的不归路。距离绿灯还有不长不短的一段时间,假装没听见的话估计撑不了那么久。我叹了一口气,转身直面女性的包围圈。她们虽然都化着不同程度的妆,但却无法掩饰自己的稚气,大概是跟我年龄相仿的高中生。这些女生的长相不算惊艳(如果惊艳的话就不必在平安夜的大街上饥不择食地搭讪男人了),但对一个即将步入第十七个单身年头的男生来说,这已经是让人感激涕零的长相了。可如果和她们唱卡拉OK的代价是要损失掉一两根肋骨,相信连七十年老光棍都不会愿意。
“抱歉,我今晚有约了……”
“你看,人家果然有约了!天底下的女人都不是瞎子,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么妖孽的美男子。”
“还不能确定是异性的约会呢,可能只是朋友找他出去玩而已!……那个,请问约你的是男生还是女生?”
“……其实我也不知道。”
“太好了,死缠烂打果然是正确的选择!虽然他的答案很奇怪,但只要不是被女朋友约出去,我们就有机会!”
女生们激动地击掌相庆,就像在棒球比赛中完成了一次不可思议的逆转一样。
“请问你跟朋友的约会什么时候开始?如果时间允许的话,我们先去喝杯茶怎么样?”
“虽然不是很赶时间,但我对喝茶没什么兴趣……”
“呀~~~人家帅哥对喝茶这种孩子气的活动不感兴趣,我们该怎么办,婷婷?”
“诶?”
我的话好像被曲解了,而且还是朝着不妙的方向。
“哼哼,真没办法。既然被指名了,小女子自当使出浑身解数来满足官人。”
“我说……”
“人家才没有指名你呢!男人喜欢的是我这种楚楚可怜的人儿,而不是你这种饥渴的禽兽!”
“那个……”
“居然说自己楚楚可怜,脸皮真是厚得可以挡子弹。这位帅哥,请务必取消你的约会,我会用高超的技术来补偿你,顺便让那个女人品尝到现实的苦涩!”
“这就有点……”
“要品尝到现实苦涩的是你!我会让你知道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途径,你这种整天看官能小说的宅女是没有资格和我这种交际花相提并论的!”
“……”
“你们不要无视我啊!人家可是班里面男生性幻想对象投票的第一名,有着最为庞大的隐形粉丝团。想做我的对手,你们还不一够格!”
三名女生开始像争夺一件减价衣服一样拉扯我。在激烈的争抢中,我听到了什么东西的断裂声。如果断裂的不是我的衣服,那就一定是我的神经。
“……可以请你们不要用胸垫和立体胸罩来顶我吗?顶得太用力的话,小心把胸垫顶到奇怪的位置。”
“……”
我冰冻彻骨的语气冻住了三名女生的所有动作。
“高超的技巧?交际花?班里面男生性幻想对象投票的第一名?如果你们活得真有自己说得那么滋润,就不必在平安夜上街来搭讪男人了。”
三名女生瞪着灯泡一样的眼睛看着我,无法理解面前这个天使一样的男人为何会吐出蛇蝎般的毒言。
“就算想搭讪,也请准备得充分一点好吗?年纪轻轻却化着这种连老妈都认不出的妆,蹭得我一身都是。你们不但脸皮厚得可以挡子弹,脸上的粉底也厚得可以挡子弹。”
女生们马上丢开我的胳膊并后退了一大段距离,仿佛被我的话语冻伤了。
“处女有处女的方式,你们只要乖乖遵循这些方式就不怕钓不到男人,何苦用不属于自己的武器来献丑呢?”
我一边擦拭着衣袖一边观察交通灯。该死,在她们扭成一团的时候,绿灯早就不带走一片云彩地悄悄离去了。
“……我不是……处女。你如果不信的话,我可以找个地方……证明给你看。”
一个女生咬着嘴唇吐出这句话,她的这份倔强差点让我产生了可爱的幻觉。
“不用了,你这种黄毛丫头可能连妆都不会卸,到时候肯定又会搞得我一身粉。如果真的想证明给我看的话……那就给我看吧。”
女生们尖叫着跑开了,我终于可以长舒一口气专心等绿灯了。但我的安逸还没持续到下一个绿灯,那些女生就带着一名警察向这边走来。
“警察先生,就是那个人!”
虽然不知道她们跟警察先生说了什么,虽然她们说的那个人不一定是我,但在考虑这些事情之前,我的双脚就已经不由自主地移动了。这并不是做贼心虚,无论是多么无罪的良民,看到警察时都不可能一点紧张情绪都没有。
“前面那个长头发的男生,给我站住!”
警察先生口中的长头发男生不一定是指我,但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打算迅速脱离现场。虽然还是红灯,但交通灯的意义在于扣驾照的分而不是限制行人的行动,而且我国的司机大多数都具备多年闪避闯红灯行人的经验,因此我丝毫不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但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热心地主动扶一名老奶奶过马路(就家底不厚的读者不要模仿)。看到被我强行拖着的老奶奶,极具公德心的司机们立即刹车,与我保持着五米以上的安全距离。但我毕竟不是能划开大海的摩西,在划开车流的同时也为追兵铺平了道路,那位警察先生无视红灯大步流星地追了上来。喂喂,我作为一介男高中生闯闯红灯无伤大雅,您作为执法人员却知法犯法可不太妙啊!在万般无奈之下,我只好亮出自己的绝技、同时也是中国的国粹——跨栏。或许是我的姿势太过优美让人回味,警察先生这次并没有追上来。
我看了一下手机,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不长不短的一段时间。由于在没有热身的情况下进行了剧烈运动,我决定找点喝的。但在平安夜找到一个空座的难度并不比国足进一个球小多少,我最终只能选择一家看起来不便宜的酒吧。
“店长,请给我一杯姜汁汽水。”
虽然对酒并不反感,但顾及到自己未成年人和主角的双重身份,我只能点一些很对不起店长的东西。
“在平安夜弄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是赶着去赴约吗?”
我的身边传来一个慵懒的声音。我转过头,看到一名与声音相衬的妖艳女性。
“我的确是要去赴约,但弄得满头大汗却是因为其他原因。”
成熟女性是我的最爱,因此我对待她的态度跟女高中生相比就像通讯行业处理投诉和银行处理投诉一样判若云泥。
“让我猜猜……你是被女孩子追赶吗?”
成熟女性露出了让人心焦的坏笑。
“差不多,男人太受欢迎也不一定是好事。”
抱歉我撒谎了,我实在无法坦白其实这是被男人——而且是警察追赶所造成的。为了在这位狐狸一样的成熟女性掩饰自己幼稚的谎言,我拿起高脚杯往自己嘴里灌姜汁汽水。但成熟女性的魅力就在于,你永远无法预测她的行动。我刚喝了一口姜汁汽水,就感觉到一只温软滑腻的玉手搭上了自己的喉咙。
“嗬~就连我这种阅男无数的女人,也要靠喉结来判断你是不是男人呢~”
但我也不是省油的灯。在最初的诧异之后,我不为所动地将剩余的姜汁汽水一饮而尽,让自己蠕动的喉咙刺激她那只调皮的手。
“阅男无数的女人,只能靠喉结来判断一个男人是不是男人吗?”
成熟女性的眼中闪现出兴奋的火花,仿佛终于遇上了对手。
“……我们要不要换个安静的地方谈一谈?”
她挽住了我的手臂。
“乐意之极。”
我将差点跳出喉咙的心脏强行咽下,挽着成熟女性走出了酒吧。五分钟后,我们出现在一家图书馆面前。
“这里够安静了吧?”
我得意地炫耀着自己的机智,但得到的却是一个绝情的甩手和一个冷淡的背影。
“……算了,那种等级的女性对我来说还太早了。”
我一边自我安慰一边走进公园。由于那杯姜汁汽水花掉了预料之外的巨额预算,因此接下来的时间我只能在公园长椅上打发了。我好不容易找到一张没有狗男女亲热的长椅,但坐下之后才发现,长椅的另一端坐着一名OL。OL本身并没有什么不妥,倒不如说大受我这个御姐控兼制服控的欢迎,但如果我事先看到她手中的罐装啤酒和脚底下堆积如山的空罐头的话,就算她穿着护士装我也不会靠近她。
“难道老天爷打定主意要把今年的平安夜变成我的受难日?”
马上起身离开的话似乎有些不妥,因此我只能一边强作镇定一边将目光捞捞锁定在前面的秋千上,打算五分钟后就马上闪人。但没想到那名OL连五分钟都撑不到,“哗啦”一声像喷泉一样吐了出来。作为距离她最近的男士,我无奈地被强迫加上了必须做些什么的义务。我一边摸索着自己的口袋,一边做着毫无意义的祈祷。
“今天千万要忘记带手帕啊……”
不幸的是,手帕是刻在绅士灵魂上的烙印。而作为一名绅士中的绅士,我自然也无法逃避这个烙印。
“那个……如果不嫌弃的话,请用手帕。”
我挤出笑脸将手帕递了过去。OL抬起头,用溺水者看到救命稻草一样的眼神看着我。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照顾淑女是绅士的义务。”
“……你该不会是想欺骗我吧?”
“只是一块手帕而已,还达不到欺骗的程度吧?”
“还?这么说你是准备欺骗我了?”
“不不,无论过去现在未来我都不打算欺骗你。”
“你看中我的哪一点?外貌,还是身体?”
“你是一位迷人的女士,不过我对你并没有什么企图……”
“对我的外貌和身体都没有兴趣,难道你只是想利用我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而已?”
“没有那回事,我的虚荣心还没有膨胀到超越对异性身体的兴趣的程度……”
“这么说你果然是想骗我上床!?我知道的,天底下的男人都是一个德性,无论嘴上说得那么好听,最终决定他们行为的都是下半身!”
“……那块手帕就送给你了,我有点事先走了。”
我从长椅上起身打算快步离开,但手臂却被一把抓住。
“求求你,不要走!你要我的身体,要利用我来满足你的虚荣心,这些我都给你!求求你多陪我几分钟,和我多说几句话!”
呵呵,比起刚才的成熟女性,这名OL的等级显然更高,我就算到了六十岁估计还是无法应付。但无法应付不等于可以不应付,否则我就要一辈子被她拽住胳膊无法脱身了。我转过头,死死盯着她拽住我的那只手。
“你左手无名指上有一圈白色的晒痕,这应该是因为刚刚摘下什么首饰吧。恕我失言,你是不是在前段时间取消了婚约?”
“啊!”
OL像被毒蛇咬到一样缩回了手,然后用右手包裹住了左手无名指,简直像是要藏住什么羞耻的疤痕一样。
“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我建议你把自己的经历发到微博,让亲朋好友来分担你的痛苦,或者注册一个同城交友网站的账号,然后把自己的真实资料填上去,那样很快就能找到愿意抚慰你的人。我只是一介高中生,大人的烦恼对我来说太过沉重。”
给出这些建设性的建议之后,我潇洒地转身离去,深藏功与名,任凭背后的啜泣声越来越微不可闻……
——请问读者大人您现在还会对我十七年无女友的人生感到同情吗?如果您的答案是肯定的,那么我首先要感谢您的体贴,然后再鄙视您的虚伪,因为就连我自己都不会对自己感到同情。十七年的单身监狱对我的罪行来说太短了,我的刑期至少应该是终身,而这也正是我的目的。
我不能和女**往,因为我患有严重的人脸识别障碍症。
被祖母下了诅咒之后,我不但每晚都被噩梦惊醒、睡眠时间极短,还获得了有如预测未来般的、跳过过程直接看到结果的能力。其实“能力”这种说法不太妥当,因为那会让人误以为我像动画里能将硬币像炮弹一样射出去的主人公一样身怀超越人类生理极限的超能力。但事实上,这种“能力”既不能用来炒房,也无法帮助我躲过七十码时速的汽车,只是一种接近心理疾病的条件反射。刚获得这个“能力”的时候,我甚至以为这只是因为睡眠不足而产生的幻觉而已。我所谓的“能力”就是,在看到别人的脸同时,就会不由自主地根据皮肤和脸部轮廓来描绘他或她老年时的脸。由于已经提前见到了自己的老态,因此这项工作对我来说不是很难。但由于描绘皱纹太过麻烦,我很快就统一用纯骨骼代替。
这就是我那滑稽的“能力”,同时也是我无法记住别人面孔的原因。如果每个人脖子上都只剩一个头骨,既非考古学家亦非生物学家的我要如何去分辨?
当然,我的认知能力并没有差到眨一下眼睛就会忘记正在和我说话的人的程度,外形特征或者行为特征特别明显的人甚至能在我的脑细胞中存活相当长的时间。但我的女朋友如果不是长着二头身喜欢踩乌龟和蘑菇的话,那我最多几天后就会分辨不出她的头骨。
因此,我无法和女生交往(别误会了,我不是说我只能和男生交往啊!)。
为了掩饰这种怪病,我不得不时刻在行走于性骚扰的底线上,准确地揣摩每一个女孩的雷区并义无反顾地踩进去,把双方都炸得粉身碎骨。作为思春期的少年,这种做法一开始带给我巨大的痛苦。但随着时间推移,我发现观赏异性困扰的表情会带给自己莫大的**,并就此迷上了这种损人不利己的行为,在校内获得了“变态绅士”的雅号。上帝关上了我的一扇门,但同时也为我打开了一扇窗(虽然窗口进来的是不怎么健康的空气)。
虽然途中经历了许多事情,但我还是赶在约定时间的前几分钟到达了广场,看来我的肋骨总算保住了。
——但是,我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糟了,那张纸条上面并没有署名啊!”
这个冲击性的事实吓得我花容失色,但我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仔细想想,就算上面有署名,我也不可能认得出那个人。寄信的人如果不是一个粗枝大叶的天然呆,那就一定是一个很了解我的人。”
但无论是天然呆还是很了解我的人,都不影响那个人震碎我的肋骨。我绝望地扫视四周,但映入眼帘的只有头骨,头骨,还有头骨。
“网上有防弹背心卖吗?能及时送到吗?说到底,防弹背心对能震碎人类肋骨的武功真的有效果吗?”
正当我病急乱投医的时候,视野中出现了一个穿着热裤的修长倩影。她的年纪和我相仿,而且身高也和我相仿,有着撩人的修长美腿和健康的小麦色肌肤。如果不是胸部过于平坦,她本可以大大缓解我焦虑的情绪。
不知是否觉察到了我的失礼想法,这名女生径直向我走来。我回头张望,绝望地发现身后一个人都没有,因此基本可以断定她的目标是我。而事实也证明我的判断,这名女生一直走到鼻尖即将相撞的位置才停了下来,用稍稍有些居高临下的目光看着我——我有生以来头一次如此痛恨高跟鞋。
难道是老天对剥夺了我十七年份的桃花运而感到内疚,从而决定在今晚对我进行一次性的过量补偿?但那根碎裂的肋骨就像一把悬挂在我头上的达摩利克之剑,让我根本无福消受。我避开这名女生的目光,试图尽可能礼貌地打发她。
“抱歉,小姐。如果你打算邀请我去喝茶的话,我劝你最好打消这个这个想法。这并不是因为被我拒绝的话会少块肉,而是真的会少块肉。茶中含有能分解脂肪的成分,这些成分会分解掉你所剩不多的脂肪——呜!!!”
脸上传来炸药般的冲击,接踵而至的是地板的冰凉触感。我在地上趴了足足一分钟才能抬起头,发现刚才将一名准成年男性像羽毛球一样击飞的凶器居然只是一个女士挎包。
“好痛!连我老爸都没打过我啊!”
“闭嘴!对女性说出如此失礼的话之后,下巴关节没有被卸下来就已经算是沾了平安夜的光了!”
对面传来了内容危险的斥责。虽然视力还没有从冲击中完全恢复,但这种电线杆般的身材、这个一点就着的火爆脾气、这股能把女士挎包变成流星锤的怪力,在我的记忆数据库中只能搜索到一个。
“……你该不会是莉莎吧?”
“为什么要用疑问句?我们不是同班同学,而且昨天才刚见过面吗?”
“抱歉,天色太暗了,我没能立即认出你,否则就不会冒死跟你说话了。”
“冒死是什么意思?而且你刚才又嘲笑我的皮肤黑了吧?”
这位在大庭广众之下用腕十字固将我压在地面上的女生名叫莉莎,是我的同班同学。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她同时还是我们班女生中的第一海拔。如你们所见,莉莎的运动能力十分出色,没有辜负那健康的小麦色皮肤。但不知是否是为了避免影响身体的平衡性,她的胸围跟同龄女性比起来实在有点可怜。身高、胸围、肤色,这是她屁股上的三根毛。如果有某位可怜的人触碰到了其中的任何一根(或者她认为被触碰到了),那么就会瞬间被她用关节技制服。而刚刚一口气踩爆了全部三颗地雷的我,此时正一边用重要的脸部清扫地面一边倾听着自己骨骼的哀嚎。
“为什么你总是喜欢踏入女性的禁区?你是喜欢捉弄女孩子的淘气小学生吗?还是说你能从皮肉之苦中获得**?你为什么总是无法表现得像一个健康的高中男生?”
在充分宣泄了自己的破坏欲后,莉莎气喘吁吁地站起身来,改用语言向躺在地上的我发起攻击。
“我可不是健康的高中男生,而是将异性的困扰表情作为养料来维生的‘变态绅士’。不过请别误会,你这种用关节技来代替困扰表情的异性不在我的狩猎范围之内。”
我一边理直气壮地为自己辩护,一边用余光偷瞄莉莎的裙底。如果被她发现了,等待我的肯定是一顿毫不留情的鞋底践踏吧。虽然我听说这种行为容易让人上瘾,但考虑到莉莎今天穿的是高跟鞋,在担心上瘾之前我更应该担心我的生命安全。
“真是一个笨蛋。如果不是一直做这种让女孩子反感的事情,明明会很受欢迎的……”
莉莎在嘴里嘟囔着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她没能发现我的隐蔽动作,因此没有用高跟鞋踩我,而是弯下腰来拉我起身。女人俯身时一般都能让男人大饱眼福,但由于对方是一马平川的莉莎,因此我什么都没能看到。
“不不,你太高估我了。单身年龄等于生理年龄的我,跟‘受欢迎’这种火星事物根本不沾边。”
作为小小的报复,我起身后微笑着向莉莎抛出了一句谦虚的实话。如我所料,莉莎那张无论如何恭维也称不上是白皙的脸马上涨得通红。
“谁谁谁会认为你受欢迎啊!!!人家只是做个假设而已啦,假设!!!”
“就算是作假设,也要以该事物存在这种可能性为前提吧?命犯天煞孤星的我,在莉莎小姐的假设中为什么会变得很受欢迎?难道说,在莉莎小姐眼中,我的确拥有着那样的魅力——呜呜呜!!!Give up!Give up!”
“那种吸引别人对自己使用巴西柔术的体质,对我来说的确很有魅力啊啊啊!!!”
在长达半分钟的木村锁过后,莉莎终于气喘吁吁地放开了我。
“……你刚才的发言足以让自己受到两分钟的三角绞酷刑,不过人类似乎无法承受如此长时间的窒息技,今天就放过你好了。如果不小心把你弄死了,我辛辛苦苦苦练成武打剧中Boss的必杀把你逼出来就没有意义了。”
我很想告诉丽莎,就算不练成那么夸张的必杀,我也不敢放她的鸽子。但为了增加她逼我出来的难度,我选择保持沉默。
“我今晚约你出来,是要送你一件圣诞礼物。”
“把两分钟的三角绞换成半分钟的木村锁,这就是你的圣诞礼物吗?”
我扣好扣子,露出了劫后余生的虚弱微笑。
“怎么可能,我的礼物要可爱得多了。”
莉莎移开了高大的身体,她的身后出现了一个满脸通红的女孩。这个女孩的年龄跟我和莉莎差不多,身材理所当然地比莉莎矮很多,大概比女性的平均线还要矮上一些。但没有人(尤其是莉莎)会认为她不被上帝所宠幸。她不但有着姣好的面容,胸部的发育程度甚至远超亚洲成年女性的平均水准。
“莉莎,虽然我理解你对自己身体某个部位存在自卑情结,但还是请你不要利用我的雄性本能来借刀杀人。”
“谁在借刀杀人啊!?你给我说清楚,我到底是对自己身体的哪个部位存在自卑情结!?要不是因为今天是平安夜,我早就折断你的锁骨了!”
“如果不是为了借刀杀人,为什么要把如此可爱的女孩子交到我的手中?你可要知道,作为十七年无异性经验的‘变态绅士’,我可是会把她吃到连骨头都不剩的哦!”
我虽然认为这番挑衅十分完美,甚至完美得有可能马上就要赔上一两根锁骨,但莉莎却只是瞪大了眼睛看着我,随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你知道这个女孩是谁吗?”
“是你最羡慕和嫉妒的童颜**——嘎!!”
莉莎最终还是用高跟鞋踩我了。
“秋兰可是和我们在同一个教室里面学习了大半个学期的同班同学啊!”
“秋兰?”
我用疑惑的目光咨询莉莎身后那个女孩。她像看到了黄色书刊一样飞快地避开了我的目光,但还是点了点头。
“不可能,胸部那么大的女孩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你是靠胸部来记住女孩子的吗!?秋兰十分害羞,根本不敢和别人对上视线,因此存在感有些稀薄,我们班里面不认识她的人可能不止你一个。”
“拥有如此傲人身材的女生居然会没有存在感,难道我们班男生的下半身都没有思考能力么?”
“谁像你一样总是用下半身来思考?存在感是一种不公平的馈赠,没有天赋的人无论怎么努力也无法得到,而被选中的人就算什么都不做也能得到巨大的存在感。就拿你来举例好了:仅仅靠着少女般清纯的脸蛋和大叔般猥琐的性格,你就成为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变态绅士’,一直雄踞着校内存在感No.1的宝座——当然,这并不是什么正面的存在感。”
“如果我真的拥有如此之高的知名度,为什么还会被残酷的同校女生逼到平安夜还要上街搭讪的悲惨境地?”
“知名度跟受欢迎程度可是两码事。男人在女人眼里有如时装,被别的女人占有时才能焕发出光彩。如果你没能得到哪怕一名女性的垂青,那么即使你的外表如何出众,也会被这种女性之间的横向连锁所吞噬——别,别误会了,我可不是说自己喜欢你的外表哦!”
莉莎的身材给人运动少女的印象,没想到居然还拥有如此标新立异的择偶观念,看来今后对她必须要进行重新进行评估了。
“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莉莎,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什么?”
“为了让端木沉香这件时装得到其他女性的垂青,你可以先把我穿到身上吗?”
“你你你在说什么傻话啊!?我为什么要为了让你变得受欢迎而做你的女朋友啊!秋兰,我和这个家伙之间不是那种关系哦!”
莉莎用足以让金属变形的力量勒住我的脖子,同时拼命地向秋兰解释。奇怪,做不做我的女朋友跟这个女孩有什么关系?
“咳咳,言归正传。秋兰的确过于低调,但就算并非如此,日理万机的‘变态绅士’也根本不会去记同班同学的名字的吧?我现在伸出一只手,你能在我的手指头用完之前持续背诵同班同学的名字么?”
我盯着莉莎纤细的手指,不到三秒就爽快地放弃了。因为我无法分辨人脸,所以记住他们的名字根本就是毫无意义的行为。
“……抱歉,我的记性的确有些糟糕。如果不是用身体记住了遭受关节技打击的痛苦,我大概也会和莉莎你形同陌路。”
我别开视线,草草地用失礼之言敷衍了自己的失礼之举。我没有向任何人透露我的“能力”,丽莎自然也不例外。就算现在对她坦白一切,得到的大概也只会是怀疑和皮肉之苦吧。
“你说你居然只记住关节技!?——算了,今晚的主角不是我。”
莉莎刚要对我使出投技,但抓住我衣袖时却强行刹住了车,这种情况可比没添加塑化剂的饮料还要罕见。
“端木,今晚约你出来的不是我,我只是受人所托而已,而委托我的就是秋兰。你该不会忘记和她的约定了吧?”
“和那个女孩的约定?是成为漫画家之后就结婚么?”
“你什么时候成漫画家了?看来你早就忘记了,通宵练成神功逼你出来果然是明智之举。听好,就算你的记忆力再怎么差,也应该记得上周自己参加的年级足球赛吧?”
“就是那场由于我铲伤了对方五名球员而导致延期的球赛么?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场球赛,因为自己的表现实在太神勇了。踢到下半场时,对方球员一看到我就脚软,甚至不敢在我方圆五米范围内拿球。”
“为什么偏偏记得这种事情,而且还微妙地歪曲了现实……先不讨论你的场上表现,在中场休息的时候,你用一条毛巾擦过汗吧?”
“这么一说的确像是有那么一回事,那润滑舒爽的触感现在还残留在皮肤上。”
“我们班的足球队并没有经理,你还记得那条毛巾是怎么来的吗?”
“也许是哪个懂球的女孩递给我的吧,毕竟我可是凭一己之力就摧毁了对手斗志的破坏型前腰呢~”
“很遗憾,据我所知,那个女孩对足球的了解并不多。”
“莉莎,吃醋的样子很难看哦~”
虽然因为肤色过深而不太明显,但莉莎的额头上的确爆出了青筋。
“……我并没有在吃醋,因为那天递毛巾给你的女孩,就是秋兰。”
我无言地盯着面前的女孩。她像刚更换主人的仓鼠一样拼命扭动身体,试图躲避我的视线。十秒钟过后,我得出了一个结论。
“……秋兰同学,你身上的衣服比学校的制服更强调胸部呢,怪不得我一下子没有认出你。”
“想了那么久,你就只能说出这种性骚扰的台词吗!??”
莉莎的垫步侧踢在我的左脸颊上炸裂开来。看来她不但精通巴西柔术,在截拳道领域也有一定造诣,这个野丫头是想成为K1参赛者么?
“大人冤枉啊!衣着的改变会让目测产生误差,因此小的才没有认出她……”
我捂着脸颊,可怜兮兮地向莉莎解释。
“你真的是靠胸部来辨别女生的吗?在目测她的胸围之前,你还有别的东西需要注意吧?”
莉莎对我充满技术含量的辩解毫不关心,气势汹汹地展开了一张信笺。这是一张粉红色的信笺,上面有着几行娟秀的字。虽然字迹似乎被液体浸泡过,但书写人用的是油性笔,因此并不影响阅读。
“端木同学
请问您十二月二十四日晚上有空吗?如果没有其他安排的话,可否与我一同前往市中心进行购物呢?期待您的答复。
秋兰”
“……”
“你对这张信笺有什么感想?”
“……很可爱的纸。很漂亮的字。”
“别装傻了!我是问你还记不记得上面的内容!”
莉莎释放河东狮吼,信笺在她的指尖像风前残烛般摇曳,似乎每一秒都有可能会被她的声波攻击撕碎。
“实在抱歉,小的对这种信笺实在没什么印象……”
“这张信笺可是秋兰夹在毛巾里面一起递给你、在比赛结束后和毛巾一起被回收的,你不可能没有印象。”
“但我很可能没发现这张信笺啊!而且当时我方已经大比分落后,全队都在讨论如何使用非常规手段来中断比赛。在那种杀气腾腾的场合,如果我一个人在傻笑着阅读女孩子的信笺,肯定会被拿来祭旗的啊!”
“既然如此,你要如何解释上面的手印?”
“手印?”
我将脸凑近信笺仔细,终于发现了在信笺的左下角,有着一个淡淡的红色指纹。
——虽然还没经过科学而合法的鉴定,但我的第六感告诉我,这个指纹必定有十二处特征和我十个手指中的一个吻合。
“……根据我个人推测,这个血指印应该是在我背后放铲、然后将满身是血的对方球员强行拉起来、最后用毛巾擦汗的时候无意中沾上的……”
我带着心虚的微笑抬起了脸,试图博取她的谅解,但这个玻璃般脆弱的愿望在接触到莉莎的眼睛瞬间就被击成了碎末。
“端木,你好歹也算半个绅士,请不要进行如此低级的抵赖好吗?如果这种诡辩都能成立的话,那世界上就不需要侦探了。”
“不不,当今世界早就不需要侦探了啊……”
“多说无益!既然秋兰送出了邀请函,而你又以自己的名誉和身体做出了回应,现在就请你履行自己的诺言吧!”
我最终还是没能婉拒上帝的美意,被强迫收下了两段桃花运。但今后所发生的事情,让我为这次软弱付出了过于沉重的代价。
3
“那个,莉莎小姐……”
“在,有什么事?”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在秋兰的邀请函上,应该注明了我才是受邀主体吧?”
“没错,怎么了?”
“……既然如此,为什么我现在要被你用关节技锁住一只手臂拖着走!?”
虽然在旁人看来我正处于左拥右抱的人间仙境,但左臂的疼痛终于让我在沉默中爆发了。
“如果不这么做的话,你就会马上开溜了嘛!”
莉莎一边咬着可丽饼,一边轻描淡写地化解了我满含血泪的控诉。
“那当然了!用吓人的快递逼我出来赴约,对我拳打脚踢,还亮出一张不知从哪弄来的印着我血手印的契约书,让我拎着那么重的东西陪你扫荡整个市中心,如此惨绝人寰的待遇连任劳任怨的程序员也无法忍受啊!”
我调整了一下右臂,以防臂弯中小山般的战利品倒塌下来。虽然左臂的遭遇很让人同情,但右臂的境遇也好不到哪里去。
“抱歉,都是因为我的任性,端木同学才会遭遇这些不幸……”
两手空空的秋兰低着头代替莉莎道了歉。
“秋兰你不需要道歉,拎东西本来是男性的天职。而且你跟莉莎不同,有很重的东西需要携带,因此能为你分担责任是我的荣幸。”
“很重的东西?”
秋兰听不出我的弦外之音,可爱地歪起了脑袋,拜此所赐我也第一次看清了她的正脸。嗯,的确可爱到让人有可能忽视她的胸部——正当我在心中对她品头论足的时候,左臂传来了诡异的声音。
“呜呜呜呜————!!!我的肩膀!!!你刚刚是不是把我的肩关节卸下来后又重装上去了!?”
“谁叫你说什么‘你跟莉莎不同,有很重的东西需要携带’!?”
“你就是因为胸部太小,不知道肩膀的辛苦,所以才对肩膀做出如此暴行!”
“你刚才说我胸部太小了吧!?没有任何委婉的修饰直接说出来了吧!?”
“你真的如此在意的话,别人有没有说出来有什么区别?不,应该是说出来会更轻松一点吧?既然如此,我就要大声说出来了。小胸部莉莎,笔直的莉莎,电线杆莉莎……”
“你直接说出来也就算了,可别乱加一些难听的修饰啊!!!”
看着我和莉莎扭打成一团,秋兰抿着嘴笑得花枝乱颤。
“看来那个女孩并非是像你一样为了折磨我才约我出来。既然如此,刚才在咖啡厅她为什么将咖啡洒在我身上?为什么拍大头贴时躲在你背后?更奇怪的是,她为什么几乎不主动和我说话,甚至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我一边用尽全力将莉莎的肘部推离自己的喉咙,一边悄悄地对她耳语。
“真失礼,我也不是为了折磨你才约你出来的啊!我如果想折磨你的话,根本不必约你出来。”
莉莎大师,我相信您的实力。您现在对我使出的裸绞充分表明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天二十四小时您只要想折磨我就分分钟能折磨我。
“唔,好痛苦……那理由到底是什么?该不会真的是让我充当抢清仓商品时的人肉手推车吧?”
莉莎放松了压迫我颈部主动脉的力道,吐出了今晚最长的一声叹息。
“我一直认为秋兰是很笨拙的孩子,没想到这里还有一个更傻的人。女孩子在平安夜约男孩子出来,还能有什么理由?”
“你可别小看了‘变态绅士’啊!虽然没有实战经验,但各种增加好感度的flag我都背得滚瓜烂熟,我当然明白其中的含义。但正因为如此,我才感到费解。如果她的意图真的和我想象中的一样的话,为什么会做出那么多毫无意义、甚至是起反作用的行为?”
“……这些毫无意义的行为中,还包括了请来我这个电灯泡吗?”
“……我错了,请给我一个痛快的死法。”
死亡的预感像一针麻药,将我从头皮开始全身麻醉。
“放心吧,我说过了,我今晚还没有杀你的打算,因为你才是主角。”
也就是说您将来会有这个打算了,莉莎大师?
“解铃还须系铃人,我并没有解释的权利。我唯一能告诉你的是,秋兰绝对不是因为讨厌你才做出那些行为的。”
“哈……”
莉莎终于松开了对我的压制,而我趁她起身的时候闻了一下她的丝袜。
“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看来必须做个了断了。”
4
女孩子在购物时如果说要做了断,那么必定是要前往服装店——虽然已经明白了这一点,但看到眼前这家设有内衣柜台的大型豪华服装店时,我仍不禁咽了一口口水——我可不是对那些琳琅满目的女性内衣感到兴奋,而是对已经怀抱大包小包的自己的前途感到担忧而已,别,别误会了,哼!
“好了,别站在那里一脸色迷迷地对着女性内衣**了,快点进去吧。”
莉莎在身后推了我一把,吓得我差点把心脏吐了出来。
“谁,谁对女性内衣**了,我只是在想这种店或许不会允许男性入内而已,别侮辱绅士的人格啊!”
“一般的内衣店是不允许男性入内的,但这家店还经营正式服装,那么应该不会拒绝陪女朋友来购物的男性顾客吧,大概。”
“真是不负责任的推测……算了,虽然被当成是你的男朋友令人不快,但为了防止秋兰被你这个购物狂压垮,我还是勉为其难地进去一趟吧,你可要对我感激涕零哦!再重申一次,我可不是为了近距离观察那些让人血脉贲张的女性内衣才陪你进去的哦!”
“端木,你有时候真的很恶心啊……”
莉莎皱起眉头说了很过分的话,但我很大度地原谅了她。我仿佛忘记了身上还扛着重量接近自己体重的战利品,迈着轻盈的脚步走入店内。
“欢迎光临,请问……”
门口的大姐姐略显笨拙地向我们鞠躬,看起来像是打工的大学生。但当她的目光扫到我身上时,倒背如流的欢迎词瞬间卡壳了。
“糟了,难道这家店真的拒绝男性顾客入内?”
我打起退堂鼓打算转身逃走,但莉莎却死死拧住我的手腕关节。
“请量一下这位小姐的尺寸,我要为这个假小子准备一整套充满女人味的服装。”
“假小子?”
我刚要开口,喉咙上就结结实实挨了一记手刀。封住我的声音后,莉莎顺势用手捂住了我的喉结。
“可是……”
店员依然在营业额和职业道德之间摇摆不定。
“没什么好犹豫的吧!?难道就因为长得高和不喜欢化妆,这家伙就必须生活在被男人看成女人、被女人看成男人的人间地狱中么?门口那句‘为每一名女性寻找属于自己的美丽’难道只是一句好听的广告语么?”
莉莎一边声泪俱下地大吼,一边动作隐秘地将我脸上唯一一根胡子揪了下来(请各位女性千万不要模仿)。“出门前刮过胡子真的太好了”——我抱着这种乐观的想法流下了混杂着痛苦和幸福的泪水。
“抱歉,马上为您量尺寸!”
人类很容易被身高超越自己的同类所震慑,就算自己是年长的一方也不例外。莉莎慷慨激昂的陈词起了作用,大姐姐手忙脚乱地把职业的笑容重新拼装回自己的脸上,然后转身准备软尺去了。
“请问,你刚才口中的‘假小子’,该不会是指……”
我像一个生锈的机器人一样将脖子扭转一百八十度,看到莉莎像成功诱骗夏娃吃下禁果的蛇一样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很抱歉用那么不礼貌的名词来称呼你。不过不用担心,姐姐马上就把你变成真正的~女~人~哦~”
莉莎的手搭到了我的肩膀上,我从未觉得她的手如此冰凉。
5
以我一介弱男子之力,当然无法让自己免遭莉莎的荼毒。我所能争取到的最大权利,仅仅是测量了自己的尺寸。
“哇,真厉害!想不到苗条的端木姐姐居然那么有料,看来你属于穿着衣服显瘦的类型呢。”
莉莎像一个讨厌的色老头一样慢慢咀嚼鉴赏着我报出的数字,然后转身冲进纺织品的五彩海洋。
“真是搞不懂那个女人,恶作剧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么?”
我依照吩咐光着上半身在试衣间内等候,同时隔着布帘向秋兰倾吐着苦水。
“很抱歉,都是我的错……”
布帘上映出秋兰微微颤抖的轮廓。看到她某个部位的颤抖,我的所有怨言顿时烟消云散。
“这种事态都是那个疯丫头自说自话所造成的,秋兰你为什么要道歉呢?”
虽然充满女性芳香的试衣间让我心神荡漾不已,但疑惑仍在我心头萦绕。
“都是因为我,莉莎才不得不这么做的……”
秋兰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变得细若蚊鸣。
“为什么会是你的原因?不会是她逼着你这么说的吧?”
正当我打算光着上半身掀开布帘的时候,一个迅捷的身影抢先一步做出了这个动作。
“让你久等了~端木小姐,让我们开始美丽探寻之旅吧~”
双手抱着一大堆花花绿绿女性服装的莉莎像一头觅食的饿虎,咆哮着杀进了试衣间。
“……这是我的第一次,请温柔一点。”
我在莉莎面前有如砧板上的肉,所能做的只有双手护胸发出无力的哀求。
6
“……虽然我已经做好了一定程度的心理准备,但你还是轻而易举地超越了我的期待。端木沉香,何等恐怖的男人!”
莉莎双手抱着脸,像一个痴汉一样脸红耳赤喘着粗气。但失态的不只是她。莉莎身边的秋兰一反非礼勿视的常态,将眼睛瞪得像鹅卵一样死死盯着我。就连一直惴惴不安地偷瞄着我的店员大姐姐,此时也忘记了掩饰,丢下了接待客人的本职工作,将注意力毫不吝惜地倾泻到我身上。
这也不能怪她们,因为女人对女人的美比男人更为敏感。而此时羞答答地揭开试衣间布帘的“女人”,的确有让她们贤淑尽失地将樱桃小嘴张成O形的价值。“她”有着比莉莎更为高挑的身材,身体的各个部位都像音符一样无比默契地演奏着摄人心魄的交响曲,中长波浪卷的假发和娇艳欲滴的朱唇将那张白皙的瓜子脸衬托得更为完美。
——但遗憾的是,“她”是一个男人。
“……从某方面来说,我的确为自己感到恐惧。”
看着镜中那个陌生的自己,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样?对我为你选的这身衣服有何感想?”
但粗枝大叶的莉莎完全没能理解我纤细的少女心,双眼发光地对我穷追猛打。
“……很漂亮,但**的冷风对我的某些部位来说有些太过刺激。”
我说出了自己的第一感想。男性穿女装时一般都会选择裤子或者保守的长裙,但莉莎却因为某种奇怪的执着,硬往我身上套了一件轻飘飘的及膝连衣裙。在夏天的话这种装扮的确挺凉快,但如果是在北半球的平安夜,那就有些过于凉快了。就算穿着保暖丝袜,也丝毫不能减轻双腿的颤抖。那些横行于北风中的冬日丽人都是怪物么?
“女装也就算了,为什么要选择露出度这么高的服装?”
“由于时间有限,我只为你涂上口红和戴上波浪卷的假发而已。如果连服装都不够女性化,那就太没意思了。”
“这其实只是借口吧?被我用中性的服装打败的话,你的女性尊严就会被彻底摧毁——噗!”
莉莎居然对着美少女的心窝使出了一记寸劲,真是不懂怜香惜玉的家伙。
“……端木,接下来你说话最好小心一点,因为你身上的胸罩可是有钢托的。如果遭到外力挤压,尖锐的钢圈有可能对你造成伤害。”
在钢圈被挤出来之前,我的肺会先碎掉啊!
“为什么你坚持要为我选择有钢托的胸罩,从而将我的胸型撑到没必要的大?难道你真的在我身上寄托了自己无法实现的梦想——嘎!”
伴随着莉莎的肘击,我隐约听到了金属物品断裂的声音,但愿这只是我的幻听。
“别废话了,要是觉得合身的话就准备出发吧!我大出血来包装你,可不是为了让你一整晚都呆在镜子面前孤芳独赏。”
“诶!?你要帮我付钱吗?”
我与时代脱节了吗?难道现在陪女性逛服装店对男性来说不再是费时又费钱的事情了吗?
“那当然,因为这是我自己想买的商品。”
“可这些衣服已经被我穿过了啊!难道你想每晚闻着我残留在衣服上的气味入睡?”
“这种事情只有你这个变态才能做得出来!你碰过的东西,我怎么可能还敢沾!这是我额外施舍给你的圣诞礼物,就当成替我们拿东西的谢礼吧。”
如果真的把我当成了病菌传染源,那就请切掉这只扭住我手腕的右手吧。
“好了,接下来就穿着这条连衣裙到街上去逛一下吧!你很可能没机会第二次穿上这身衣服了——当然如果你有那方面的爱好请当我没说过这句话——所以才要趁现在物尽其用。”
“……”
“你在磨蹭什么?我虽然逼你穿上女装,但没让你变得婆婆妈妈。我已经付钱了,你可不要现在才说自己会在意他人的目光啊!”
莉莎结完账之后径直走向门口,但推开门之后才发现我并没有跟上,于是回头催促我。
“……我很理解你想向世人炫耀自己得意作品的迫切心情。但如果你不把我的鞋子递给我的话,就算不在意他人的目光,我也无法走出这家店啊!”
“抱歉抱歉,我把这个忘了。给!”
丽莎打开某一个包,拿出一双鞋跟至少有九厘米的酒红色高跟鞋。
“……这是某种钻刀具管制条例空子的新型防身武器吗?”
“真失礼,这是我刚刚量了你的鞋码之后为你买的高跟鞋!对了,你的鞋子已经被我丢进有害垃圾桶了。不想踩着寒冷的地面回家的话,我建议你穿上这双高跟鞋。”
“你太没有环保意识了,鞋子明明属于可回收垃圾——不对!你居然把我的鞋子丢掉了!?”
“别生气嘛,这双高跟鞋可比你之前那双脏兮兮的鞋贵多了。如果你连试穿都不肯的话,那我就只好把你的足弓削平来泄恨了。”
“我马上试穿,所以请不要在我面前用手刀切断落叶了!不过我事先声明,如果尺码不对的话,你可要告诉我把我的鞋子丢到哪个垃圾箱了啊!”
带着对地球环境的关怀和对自己足弓的担忧,我小心翼翼地将脚伸向那双火炭般的高跟鞋,同时在心中拼命祈祷着这双鞋和灰姑娘的水晶鞋一样拥有类似指纹识别系统的特质从而拒绝我,好让我能以穿不上为籍口去翻垃圾桶把我的鞋子找回来。但不幸的是,魔女似乎没有听到少女的小小祈祷,这双造型十分环保的性感高跟鞋像沼泽一样将我的脚毫不费力地吸了进去。
“恭喜,这双鞋子似乎承认你是灰姑娘了呢!”
“……只要王子不是这位能徒手把足弓削平的悍妇,成为灰姑娘也不是什么坏事。”
在莉莎爽朗的笑声中,万念俱灰的我拼命地安慰自己。
7
“穿着这种冰刀一样的玩意,要怎么在平地上走路啊!”
走出服装店后,我一边忍受着脚底传来的钻心疼痛,一边像刚学会走路的小鸭一样跟在莉莎身后。就算莉莎体贴地接过了那堆沉重的战利品(虽然其中绝大部分都是她的东西),我依然像个醉汉一样摇摇晃晃。
“逼迫女人穿上这种冰刀一样的玩意的,可是你们男人。”
面对我的合理申辩,莉莎居然理直气壮地倒打一耙。
“就算是真正的女人,也不可能第一次就挑战如此高难度的高跟鞋吧?”
“如果选择鞋跟低一点的高跟鞋的话,你的身高就无法超越我了哦?”
我的身高无法超越你,要承担主要责任的可是你!不过穿上这双高跟鞋后,身高只是稍稍超出男性平均线的我人生中第一次体会到了俯视芸芸众生的**——或许现在感觉到的彻骨寒风,也只是因为高处不胜寒而已。
“……高跟鞋也就算了,为什么要选择面料如此轻薄的裙子?每次起风时我都要像某个好莱坞女星一样用双手压住裙摆,根本无法保持平衡。”
“啊啦,男人不是时刻都在期待着裙摆被风吹起来的瞬间吗?”
“当裙子穿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就一点都期待不起来了!”
“真是挑剔的家伙。秋兰,你去扶他一把吧!”
莉莎这个看似漫不经心的提议,让我和秋兰同时大吃一惊。
“考虑到身高的差距,不是让莉莎你来更为省力么?”
虽然与莉莎的亲密接触向来都伴随着关节错位的痛苦,但为了秋兰着想,我还是小心翼翼地提出了异议。
“能那么可爱的女孩子进行肌肤接触,你还有什么不满?还是说你觉得我更好?”
“不不,绝对没有那回事。”
如此恐怖的假设马上让我闭上了嘴。但出乎我意料的是,今晚一直以稻草人形象示人的秋兰接过了我的抗议接力棒。她一把抱住莉莎,对着莉莎的耳朵激动地说着什么。
“莉莎,这种事我做不到……”
“没事的,秋兰,那家伙现在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都已经变成女性了。”
莉莎轻轻地推开了秋兰,像母亲一样轻柔地抚摸着她的秀发。
“这可只是彩排而已。如果连这一步都无法迈出,那么等会正式开演可是会搞砸的哦!”
“可是……”
即使如此,秋兰依然没有放弃。她就那么讨厌触碰我吗?
“对我说的话要完全服从,这可是我今晚协助你的条件哦!”
莉莎脸上带着和台词截然相反的温柔神情,忽然在手上加力将秋兰往我这边推。
“啊!”
撞到我手臂的同时,秋兰发出了细微的悲鸣,如此夸张的表现实在让我有点小小的受伤。
“抱歉,要是你实在不愿意的话,我就自己来慢慢适应这双高跟鞋适应好了……”
“……”
“别逃避,秋兰!如果你现在松开了手,下一次触碰他就要等到明年的平安夜了!”
莉莎的厉声呵斥,制止了秋兰往后退的脚步。由于手臂被抱住,我能清晰地感受到秋兰身上的剧烈颤抖。经过长时间的艰难斗争后,她终于抬起了头。
“……如果不嫌弃的话,可以允许我扶着你么?”
秋兰的眼眶中还带着一些泪珠,但语气却十分坚定。
“求之不得。”
没有异**往经历的我,显然不知道该如何拒绝流泪的女性。
8
虽然理论上来说多了一个受力点后我应该会更轻松一些,但事实远非如此。首先,秋兰的身高和我有着较大的差距(在我穿上高跟鞋之后,这个高度差就更巨大了),因此我的重量更多地会从上方而非侧方向她压去,这会大大增加受力者的负担(正因为如此,我才强烈建议让身高和我相差无几的莉莎担任这一工作)。为了避免压垮这个体型较小的女孩,我将重心调整到另一侧,几乎不敢往被搀扶的半身上增添哪怕一盎司的重量。此外,两人的步幅完全无法协调一致——我并不是在抱怨秋兰跟不上我,而是脚穿高跟鞋迈着小碎步的我必须卯足全力才能跟上她。除了这些物理性的原因,道德伦理的枷锁更让我举步维艰——由于秋兰像恋人一样手挽手搀扶着我,因此我不得不在不夹断她胳膊的基础上竭尽全力地将收紧自己的手臂。但就算我再怎么努力,胳膊肘还是不止一次地触碰到了她丰满的胸部。考虑到秋兰那简直要从衣服中溢出的惊人尺寸,这完全是不可抗力无法回避的啊!
综上所述,莉莎的善意不但没能让我变得更轻松,反而加剧了我的痛苦。
“……端木同学,我的技术果然很差劲吗?”
看着满脸大汗的我,秋兰担忧地出声询问。
“完全没有这回事!说到底,没人会专门学习搀扶他人的技术吧?”
我想潇洒地甩动头发,但却差点把假发弄掉了。好险好险,如果在大街上不慎暴露了性别,那我就会瞬间在社会意义上被判处死刑了吧。
“喂,如果趁机占秋兰便宜的话,我可是会杀了你的哦!”
“……我现在可是女人,怎么可能会对同性的身体感兴趣。”
抱歉了,我的尊严,我认为生命比你更宝贵。
“……莉莎,我已经遵守了那个头一次听说的约定,陪秋兰逛了街,还被你硬套上了这身丢人的衣服。请问,现在我可以回家了么?”
长时间的高强度运动终于在各种意义上都把我拖垮了。我把嘴凑到莉莎耳边,悄声对她提议。
“不行,今晚还远远没有结束呢。”
莉莎毫不留情地将我推开。
“可是,三个女孩子在外面逗留得太晚会很危险啊!”
“虽然嘴里说不要,但你似乎彻底适应了自己的新性别啊……真拿你没办法,我们走到前面的公园里去找张椅子休息一下吧。”
“要休息的话,路边的咖啡店不是更好吗?”
“不行,那里人太多了。”
“人太多会产生什么问题吗?”
一句无心的询问,却让莉莎和秋兰的脸上浮现出困窘的神色。
“因为端木你太漂亮了啊!如果总是往人堆里钻的话,绝对会被搭讪的!对吧,秋兰?”
莉莎手忙脚乱地做出可疑的解释,秋兰也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拼命点头表示认同。
“是吗?难怪我觉得今天人们看我的眼光都有些奇怪,看来这并不是我的错觉。这就是莉莎你所说的压倒性的存在感吗?”
“没错没错!端木你就算变成女孩,也一样能吸引男生的眼球呢!”
“‘一样能吸引男生的眼球’是什么意思!?难道我平时都在吸引男生的眼球吗!?”
“好了,别管这些小细节了,我们加快脚步吧!”
强行将我们赶进公园后,莉莎环顾了一圈,然后将我们拽到了一个没有开灯的喷泉面前。
“好,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吧。”
“……等等,后面的草丛中似乎传来了不健康的声音。”
“在平安夜的公园能找到地方坐就该心满意足了,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你如果背对着草丛的话,应该不会把别人的男朋友抢走。”
“就算要抢,也要抢别人的女朋友吧!?”
莉莎今晚大概第二十次无视了我的抗议,将我和秋兰摁到长椅上,然后双手合十。
“抱歉,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下。”
“这是上洗手间的委婉说法吗?”
“……如果能控制住自己的嘴巴,你的寿命会变长一些。”
给予我危险的忠告之后,莉莎对着秋兰使了一个眼色后打算离开。但出乎莉莎意料的是,秋兰拉住了她的衣角,让她煞费苦心做出的掩饰毁于一旦了。
“放开我,秋兰!我已经把计划告诉你了,接下来就要靠你自己了。”
“我知道,可是……这样真的好吗?”
“都进行到这一步了你还在犹豫什么?”
“……我担心的是你,莉莎。”
“我?”
“这样一直向我提供帮助真的好吗,你不是也对端木同学……”
“绝绝绝对没有那回事!谁会对那种家伙有意思啊!就算世界上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看上那种半男半女的生物!”
莉莎忽然提高音量,略显粗鲁地结束了女生之间的轻声密语。
“总之你加油吧,我会尽全力声援你的!这就是我送给你的圣诞礼物!”
丢下这句话后,莉莎像一只斗败的猎犬一样朝着地平线飞奔而出。真不愧是班里面女生中的头号运动健将,她的冲刺速度让我这名足球队主力都感到汗颜。
但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却比莉莎的速度更能刺激我的汗腺。
“……谢谢。莉莎,你真是个好人。”
莉莎在视野中彻底消失后,秋兰的嘴角在一瞬间浮现出了一抹冷笑。这抹冷笑混杂着讥讽、轻蔑和同情,让人无法将其和温驯得有如绵羊的秋兰联系起来。如果我与认识她的人分享这一经历的话,对方一定会怀疑我的视力。
对,这一定是我看错了。毕竟这抹冷笑转瞬即逝,我又处于她的斜后方,很容易产生视觉的误差,看到奇怪而凌乱的表情。
“这么急着去洗手间,看来她一定忍耐了很久。”
为了缓和一下气氛,我开了一个不怎么高雅的玩笑。
“……这份情感,莉莎的确忍耐了很久。”
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秋兰似乎会错了意。“变态绅士”最大的痛苦,莫过于遇上了一位听不懂黄段子的圣女。
“……”
“……”
“……莉莎花的时间有点长呢。”
“……嗯。”
进行完简单的交流后,我们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虽然没有交过女朋友,但我认为自己还算口齿伶俐,就算对方是端庄矜持的圣母像,我也有能让她歇斯底里的自信。我之所以选择保持沉默,并非是因为秋兰的拘谨远远超越了我之前见过的所有女生,而是盘算着脱身的方法。我既没有后宫型男主角的大众脸,也没有后宫型男主角普遍拥有的惊天地泣鬼神的低智商,我很清楚莉莎说自己要去洗手间只是为了让我和秋兰独处所编造出的借口,因为没人会抱着小山般的战利品去洗手间。退一万步,就算她真的犯迷糊了,也不会从这堆战利品中细心地挑出属于自己的那部分。
莉莎今晚不会回来了。
如此煞费苦心的退场,一定是为了什么更重要的事情登上舞台做铺垫。甚至连今晚所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这一幕所进行的前戏而已。
身边的秋兰时而摩擦着小手,时而面红耳赤地偷瞄我,这些小动作已经足够让我猜到结局了。现在我只希望这场戏的节奏能稍微加快一点,因为这条身充满视觉刺激的连衣裙实在难以留住体温。
当身后不健康的声音终于告一段落之后,这场漫长而寒冷的等待终于结束了。
“……端木同学,旁边的长椅空出来了,我们坐到那里可以吗?”
“哦,没问题,希望木板上面还留有刚才那对狗男女的温度,我的屁股快被冻得失去知觉了。”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端木同学才遭遇了这种事情。”
“请别放在心上。虽然带钢托的胸罩和高跟鞋之前的确没体验过,但我也不是第一次被别人硬套上女装。而且我刚才不是说过了么,如果硬要责怪什么人的话,那也只能是莉莎。”
虽然秋兰用来打破沉默的话语有些出乎我意料,但我还是强行驱使打颤的牙关做出了谦和有礼的回答。
“不,这不能怪莉莎,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如果端木同学不做这种打扮,我甚至无法直视你。事实上,我患有严重的男性恐惧症。”
“……原来如此。这样一来,你对我的过度反应和莉莎大费周章把我打扮成女性就解释得通了。”
“给端木同学添了很多麻烦,实在对不起……”
“你在班里不得不扮演隐形人,也是拜这种怪病所赐吗?”
“也有这方面的原因,但我生来就不擅长和他人打交道。就算是女性的朋友,也只有莉莎一个。端木同学,我果然是一个奇怪的人吗?”
“就算你是一个奇怪的人,我也没有资格说你,因为我所拥有的朋友数比你还少一个。对了,莉莎把我们约出来,就是想让两个没有朋友的人成为朋友吗?”
“应该不是这样。啊!我不是说自己不愿意成为端木同学的朋友,而是说这并不是莉莎的目的。”
“那么可以请你告诉我,那个大大咧咧的莉莎大费周章为我们制造出独处的机会,到底是想做什么呢?”
秋兰低下头进入间歇性沉默状态。当她重新抬起头时,瞳孔中燃烧着我已经见过很多次的不祥之炎。
“……我想,大概是为了给我提供一个向端木同学告白的机会吧。”
“抱歉,我忘记录今晚的深夜节目了,请允许我就此失陪。”
幸亏我早有准备,及时丢出了撤退用的烟雾弹。但当我从长椅上站起身时,一股诡异的拉力扯住了我的裙子,差点让我遭遇人生第一次走光。
“啧!明明长着一张可爱的脸,怎么如此纠缠不休。”
我咂了一下嘴,调整好情绪,打算文明地说服秋兰。但当我回过头时,发现扯住我裙子的不是秋兰的手,而是三枚图钉。
“诶?”
我的大脑CPU性能无法立即处理这种突发Error。这是莉莎干的好事吗?就算她的手再快,在把我们摁到长椅上的一瞬间就钉好三枚图钉也太困难了吧?难道是说秋兰所为?不,这么温驯可爱的女孩根本不可能随身携带图钉这种危险的锐器。对,一定是莉莎干的,说不定她又练成了什么弹指神通——
“我喜欢你,端木同学。请和我交往吧!”
这座喷泉底下一直保持沉默的彩灯,在这一刻射出了彩虹般的光芒。
我这种拥有能带给异性很大压力的相貌和言行的男人居然会被女孩子认真地告白,看来世道果然变了。
我长叹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拔掉了裙子上的图钉。我是一个绅士,也是一个变态,但归根结底还是一个绅士。我虽然做出不少让女性感到困扰的行为,但这些行为的首要目的是为了隐藏自己的秘密,次要目的才是为了取乐。如果面对的是认真的女孩,我很可能对她造成伤害而不是困扰,那样就一点都乐不起来了。
——但无法达成次要目的,不代表放弃主要目的。
“秋兰,我……”
当我准备将尖锐的话语射向面前这位脸红得有如这几年来都没出现过的牛市的可爱女孩时,有人撞到了我的背部。凭借柔软的触感和对方头部的高度,我轻而易举地判断出撞我的人是一名女性——虽然触感很柔软,但这记撞击还是将我好不容易才硬起来的心撞得粉碎,我不得不将沉重的话语暂时吞进了肚子。
“……啊,抱歉。”
身后传来一句含糊不清的道歉,听起来的确是女性。
“该道歉的是我,你有没有受伤吧?我的身体比一般的女性要硬。如果你愿意找一家酒店坐下来和我聊聊,我会向你展示其他更坚硬的部位。”
我转过头,端出殷勤的笑容。被女性告白的时候居然当场对其他女性进行性骚扰,这种男人绝对命犯天煞孤星注定孤独一生——当我在心中嘲笑自己的时候,手掌传来有如被辣椒水烫到的触感。
“诶?”
殷勤的笑容像一块被丢到西伯利亚的口香糖一样凝固在我脸上,因为眼前的事态太过出乎我的意料——撞到我的女性一把夺走了我手中的纸袋,然后转身拔腿就跑。但我的惊愕状态只持续了不到一秒,恢复过来之后马上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去。虽然只是一名踢人比踢球更多的“破坏型前腰”,但我好歹也是一名足球队主力队员,如果连女流之辈都追不上,那我就太对不起那些被我铲伤的球员了(虽然就算追上了也一样对不起他们)。因此这位抢劫犯还没跑出三米,手腕就被我一把抓住了。
“虽然对弄疼了你感到很过意不去,但那个纸袋可不能给你,因为里面装着我的衣服。如果被你拿走了,我就不得穿着这条极其容易走光的连衣裙回家了。”
我嘴里的措辞虽然委婉,但手指却像老虎钳一样毫不留情地嵌入了抢劫犯的手腕。数次挣脱未遂后,她放弃了尝试,转过头来向我展示了庐山真面目。这位神秘的女抢劫犯年龄和我相仿,身高当然比不上莉莎,但还是比秋兰高上一些,大约稍稍超出女性的平均线。她的胸部不像秋兰那么令人印象深刻,但身体的各个部位十分协调,像音符一样无比默契地演奏着摄人心魄的交响曲。她有着象牙般白皙的皮肤,比例完美的瓜子脸,会说话的漂亮眼睛,似鸦濡羽的黑色秀发。而左眼角下方那颗无论是位置还是形状都十分完美的泪痣,则堪称点睛之笔。
如果说秋兰是人类肉体的极致,那么她就是妖精的唯美幻想。看着她的脸,我并没有庆幸自己是男人——就算我是女人,也一样会被她夺走灵魂。
这个女人和我一样,有着能改变他人性取向的相貌。
一想到这张妖精等级的脸蛋很快就会被头骨替换,我头一次如此痛恨寄居在自己身上的被诅咒的“能力”。
“我倒是觉得这条连衣裙很适合你啊!”
女抢劫犯露出了一个似曾相识的轻佻笑容,其声音的奢华程度并不逊色于这副惊艳的外表。
“啊,多谢夸奖……”
虽然无法和异**往,但这并不能改变我是一名身心健康的十七岁男生这一事实。被女抢劫犯的美貌夺去魂魄后,我下意识地放松了手上的力量。
“那么,这身谋杀你美丽的衣服,就由我帮你处理掉吧。”
看准了我注意力分散的间隙,女抢劫犯猛地将手往前一拽,这次终于挣脱了我的控制。
“夜风实在太冷了,至少把外套留下——啊!”
回过神的我刚想再次追上去,双脚却像被来复枪的子弹射穿一样失去了平衡。糟了,我忘记自己现在正穿着鞋跟至少有九厘米的高跟鞋了!
“端木同学,你没事吧!?”
“没事,并没有扭到脚踝,只是破了点皮而已。请在这里等着,我处理完这点小事就马上回来!”
现在可不是挖空心思拒绝秋兰的时候。趁着我被高跟鞋暗算倒地,那个女抢劫犯已经跑出了几十米。如果不赶紧追上去,我就真的要和那身衣服说再见了。我抬起脚想把高跟鞋踢掉,但犹豫了一秒之后还是放弃了,毕竟公众场所的地板可不干净,每一寸土地都被烟头、易拉罐和痰所覆盖。逐渐掌握了穿着高跟鞋高速奔跑的方法后,我终于开始缩短和她的距离。但作为代价,她已经率先冲出了公园的大门。
“糟了……”
看着眼前的人流,我按着脑门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女抢劫犯一旦混入了人流,简直就像一颗围棋棋子掉进棋盒中一样,再想把她找出来无异于大海捞针。更糟的是,这么多人走在一起,会轻易冲刷掉我对她的印象。
“……算了,还是打车回去吧。”
正当我打算放弃追踪时,眼前出现了不可思议的光景。
那名女抢劫犯正站在马路对面等着我。
说一名抢劫犯正“等着”我可能有些愚蠢,但她死死盯住我的双眼,丝毫没有逃走的意思,因此我也只能这么理解了。
——但更不可思议的是,我居然能瞬间认出她。
我的人生还不算很长,但也算见识过形形色色的美女,可她们的下场只有一个,就是在第二天或者第三天被我简化成一堆堆头骨丢进大脑的回收站,并不能因为美貌而得到赦免。如果在此期间我又见到了其他的美女,那么这一过程还会变得更为短暂。但这名女抢劫犯与之前的受害者不同。虽然还没有经受过时间的检验,但在被络绎不绝的人群——或者说堆积如山的头骨所包围的情况下仍能以血肉丰满的少女形象被我视网膜所识别,这绝对不仅仅是因为她有着能改变他人性取向的美貌。
除了惊人的美貌之外,她必定还有着其他特殊之处。
在确认我已经发现她之后,女抢劫犯调皮地眨了一下秀目,然后转身缓步前行,仿佛在邀请我跟上去。我思考了一下,然后保持和她相近的行走速度跟了上去。我这么做并不是为了展现无聊的绅士风度,只是考虑到如果快步追上去,她很可能会拔腿就跑,在人来人往的闹市区上演追逐战可不是什么简单和光彩的事情。
经过短暂的尾行之后,目标毫无预兆地进入了一家店中。
“虽然不清楚原因,但这下似乎可以瓮中捉鳖了呢。”
我心中窃喜,快步冲上前去堵住了门口。但当我抬头看清头上的广告标语时,双肩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股脱力感。
——“为每一名女性寻找属于自己的美丽”。
我又回到了刚才那家服装店。
“她跑到这里来干什么?想把我的衣服卖掉么?难道这家服装店在销售女性服装的同时,还办理回收男性服装的业务?”
虽然这个可能性很小,但我可不能因此而放过她。我小心翼翼地确认了一下假发的稳定性,拍掉了丝袜上的尘土,然后深吸一口气,走向服装店的自动门。
“欢迎光临!——您是刚才的客人?”
虽然已经忘记了她的脸,但跟这句话来判断,前来接待的还是刚才那位店员。
“难得的平安夜还要工作到这么晚,临时工真是低薪高劳呢。”
由于接下来有可能在店里面使用暴力,因此我试图和这位大姐姐套近乎来让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出人意料的是,我的无心之言不幸地按下了她某个奇怪的开关。
“那当然!我们不像那些固定工,工资又低又没有五金一险,而且还得整天加班。男朋友已经对我下了最后通牒,今晚再不陪他的话就要和我分手,但我还是不得不死守着这扇自动门,对着每一位该死的客人挤出微笑!小妹妹,你有男朋友了吗?如果有了的话,就千万不要到这家该死的店来打工哦!”
“不,我现在暂时还没有男朋友……”
虽然大姐姐炮如连珠的抱怨让我有些呼吸困难,但令人庆幸的是,她似乎不再怀疑我的女性身份了(虽然这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你如果每天都把自己打扮得那么漂亮,马上就会有了哦!姐姐告诉你,男人就跟高跟鞋一样,不穿的话是万万不行的,但是穿得太久的话又会让你受伤,真是麻烦的东西!”
“哈哈哈……”
不需要拥有男朋友真是太好了。
“……虽然很想继续聆听前辈的教诲,但跟我一起的女孩子已经先我一步进到了店里。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告诉我她在哪里么?”
“啊,十分抱歉!我这个人大脑一充血就会说出许多不该说的话。能描述一下那位朋友的外形特征吗?”
这位店员终于记起了自己的身份,手忙脚乱地把营业用微笑重新挂到脸上。
“就是刚刚进门的那个女孩,大概和您差不多高,长得还算漂亮,手中提着这家店的纸袋……”
“原来刚才那位大美女就是您的朋友啊!果然只有美人才能成为美人的朋友,毕竟谁都不喜欢成为背景。想当年,我和娜娜也是情同姐妹,直到她抢走了我的男朋友……”
“……抱歉,可以告诉我她在哪里吗?”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该道歉的是我,老毛病又犯了!那位小姐婉拒了我们的服务,提着本店的纸袋直接进了试衣间。她该不会是想投诉本店商品的质量吧?真头疼,主任今晚和比她小八岁的男友共进烛光晚宴去了,那个该死的老女人——小姐,您的脸色怎么一下变得那么可怕?”
“不用担心,我只是想去劝她打消投诉你们的念头。”
我将惊慌失措的店员丢在身后,像一个高利贷债主一样雄纠纠气昂昂地大步走向试衣间。由于拉上布帘的试衣间只有一个,因此我轻而易举地锁定了目标。但当我将手搭上布帘的边缘时,对面传来一个毫无紧张感的声音。
“偷看淑女更衣可不是绅士的行为哦!我落入你的手心只是时间问题,不要那么猴急嘛!”
“……如果你并不打算消费的话就请快一点完事,否则会给别的客人造成困扰。”
我缓缓放下了布帘。她说得没错,除非这家店为了绑架漂亮的顾客而在试衣间的地板上装设暗门,否则只要我堵住这个唯一的出口,无论她再怎么挣扎腾挪,也依然插翅难飞。
“只要那个店员一直带着一脸刚刚被甩的表情守着门口,就不会有客人上门的。”
做出不谨慎的发言后,试衣间里面的人像出嫁的新娘一样掀开了布帘。事到如今我已经不会被名女抢劫犯的美貌所迷惑了,但穿在她身上的衣服却让我大吃一惊。她身上的衣服样式十分老土,而且松松垮垮,一点都不合身,简直就像是身材比她大一号的男性所穿的衣服一样。
我为什么能迅速作出断言?因为那就是我的衣服。
“……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是指抢走你的衣服,还是穿上你的衣服?”
虽然被体型比自己大的受害者逼到了死角,但这个女人似乎毫无畏惧。
“……先回答容易回答的问题吧。”
“那我就先回答后一个问题好了——我之所以穿上你的衣服,是因为想闻你的味道啊!”
要不是因为覆盖着膝盖的不是尼龙制的裤子而是薄如蝉翼的丝袜,我就要当场跪倒了。振作点,端木沉香!你可是“变态绅士”,不能被自己所擅长的性骚扰所击垮,快点拿出更厉害的东西去对抗眼前这个变态!
“……那你就选错目标了。在进行了几百米的全力冲刺之后,我身上的汗已经把这条香喷喷的连衣裙泡得比足球比赛后的队服还要臭气熏天了,因此我建议你抢走这条连衣裙。”
“我能闻得出来。但我如果抢走了那条连衣裙,你那诱人的胴体不就会暴露在公众的视线中了么?”
“……我不会介意的,因为我今天戴着有钢托的胸罩。”
事实上,那才是最让我介意的地方。为了掩饰动摇,我匆匆结束了这个话题。
“我就不再过问你的癖好了,可以回答另一个问题了么——为什么要抢走我的衣服?”
“我也不是因为喜欢这么做的,只是看到那个可爱的小姑娘向你告白时,由于实在不忍心任由这份禁断的恋情发展下去,情不自禁地采取了稍显粗暴的手段。”
“禁断的恋情?”
“当然,同为女性的你们,要如何让这份恋情开花结果?你这种妖精等级的美人要是走上了歧途,会让多少男人痛不欲生啊!”
这个女人是没发现我的性别,还是在装傻拿我寻开心?由于我的男性服装已经被她穿到了身上,因此我基本断定她属于后者。
“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现在可以脱下衣服还给我了吗?——最好当着我的面脱。”
“那只是我的次要目的,接下来才是我的主要目的。”
这名神秘女子单膝跪地,像王子一样朝我伸出了手。
“……难得的平安夜,能否赏光与我共进烛光晚餐呢?”
“你千辛万苦地抢走我的衣服,是打算为我举办一场化装舞会吗?”
“是的。你讨厌这种拐弯抹角的邀请吗?”
女抢劫犯再次俏皮地眨了一下眼睛。说实话,这种轻浮的动作一点都不适合那张清纯的脸。
虽然她的目的对我来说仍然是一个谜,但我并不讨厌这名神秘的抢劫犯——不,何止不讨厌,她毫无女性矜持的言行甚至让身为“变态绅士”的我产生了他乡遇故知的错觉。虽然用世俗的眼光来看,这场抢劫与被抢劫、性别倒置的初次邂逅是一出不折不扣的悲剧,但我仍相信我们能相处得很好——就算性别换回来之后也一样。
或许这个女孩的面孔能在我脑海中存活很久。
“独身年龄等于生理年龄的我,是没有拒绝异性邀请的权利的呢!”
带着就算会再次遭到戏弄也无所谓的想法,我握住了她递过来的手。但从未握过女孩子手掌的我显然低估了这块新大陆。接下来我所遭遇到的事情,可不仅仅是“戏弄”那么简单。
“沉香,又名女儿香。你的父母真的为你取了个好名字,没有辱没了这副俊俏的相貌。”
握住了我的手后,她这么对我说。
毁掉我人生的那个场景,在这一刻以比特为单位完美再现了。
她手上的皮肤明明细腻柔滑,但此时却变得有如烙铁般滚烫;她的脸明明有如艺术品般巧夺天工,但此时却迅速地被祖母皱巴巴的皮肤吞噬——就算是擅长描绘他人老年面孔的我,也从来没有完成得那么轻松。
人生中第一次被年轻异性握住手难免会有些激动,但我的行为,却远远超出了“激动”的范围。我一边发出仿佛不是出自自己体内的尖叫,一边摘下假发狠狠地砸到她的脸上。
“呜哇!”
神秘女子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悲鸣,然后捂住了自己的脸。右手重获自由的下一个刹那,我转身拔腿狂奔。店里的客人纷纷向我投来惊讶的目光,但现在的我可顾不了什么社会礼仪了。那位店员似乎对我说着什么,但她的声音完全淹没在了我的尖叫声中。我冲出门口时和一名保安撞了个满怀,但这个体型比我大一圈的壮汉居然被我撞倒在地。这下我的性别应该暴露了吧?就算没暴露,也不可能再光顾这家店了——我没有胡思乱想的闲暇,只是一心一意地从那个女孩身边逃离。
她究竟是什么来头?为什么知道祖母对我说过的话?为什么仅仅是握住了我的手,就能把我变成惊弓之鸟?不,该被责问的应该是我——为什么面对这名手无寸铁的女性,能面不改色地询问女孩子三围的我会像被痴汉追赶的羸弱少女一样一边发出失礼的尖叫一边东逃西窜?
我不知道,因为我还没来得及思考,身体就自己动了起来。生物的本能在警告我,那个女孩是我绝对不能触碰的存在。我之前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但那时隔着一层衣服。触碰到她的肌肤的瞬间,我的手指像被高压电击中一样发出了炸裂的声响,海量的情报被灌进大脑中——虽然是海量的情报,但我真正能解析的只有一条。
“危险,快逃。”
于是,我遵从了那个建议。
“哈……哈……”
长时间的剧烈奔跑过后,我终于因为肌肉无法抵抗乳酸的侵蚀而停下了脚步,扶着一家店的橱窗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我彻底放弃了夺回衣服的打算,接受了穿着这条连衣裙走回家的命运;高跟鞋不知道什么时候少了一只,如果被莉莎知道了,我可能会被狠狠教训一顿。
强忍着腹部的剧痛,我缓缓抬起了头。看清映在玻璃上的人影后,我瞬间明白了自己会如此失态的原因,自己能记住女抢劫犯的原因,以及自己为什么能如此轻易地描绘出她老年面孔的原因。
“哈哈!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啊!”
我摸着左眼角下面的泪痣,像看到了最滑稽的笑话一样笑得眼泪横飞。
“……男人照太多镜子果然不是什么好事。看惯了自己左右颠倒的镜像之后,连长得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女孩也认不出了啊!”
9
我穿着连衣裙走进家门时并没有撞上家人,这是平安夜对我的唯一眷顾。我像刚参加完舞会的灰姑娘一样蹑手蹑脚地返回房间,然后将剩下的那只高跟鞋和连衣裙一起小心翼翼地藏好——别误会了,我这么做可不是因为有着恋物癖,而是为了某天莉莎心血来潮要求我完璧归赵的时候能保住一命而已。
“这个平安夜把我的精神和肉体都消耗到了极限,看来今晚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藏匿好女装的罪证后,我像以往一样拿出睡袋爬上了屋顶。但事与愿违的是,我今晚依然没能得到睡神修普诺斯的眷顾。神秘女子的面孔不停地冲击着我的视网膜,就算闭上眼睛也挥之不去。除此之外,大脑的某个角落也一直在发出遗忘了什么东西的警报。当附近的小学开始播放广播体操的音乐时,我才勉强进入了梦乡。
但无论睡眠的质量如何,梦的内容都是不会变的——我又一次被拉到了祖母的病榻前。
“……啊啊,真不该贪图区区几分钟的睡眠。”
看着病榻上的祖母,我发出了无力的呻吟。这些年来的经验告诉我抵抗是无意义的,因此我任由无形的丝线将我的手拉向祖母。
“沉香,又名女儿香。你的父母真的为你取了个好名字,没有辱没了这副俊俏的相貌。”
祖母按照惯例一边握住我的手,一边抚摸着我的脸。
“这个名字有点好过头了,以至于我每次填表时都会被要求重新确认性别。”
由于无法开口说话,我只能在心中吐槽。但我很快发现,这时最应该吐槽的并不是祖母的话。
“等等,她手上的皮肤为什么那么光滑?难道说……”
我将视线焦点移到病榻,视野中出现了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除了拥有色彩和没有扎着麻花辫之外,这张脸跟黑白照片上的年轻祖母简直就像出自同一个模子。如果是在平安夜之前,我会对这个养眼的变化感激涕零。但在平安夜的遭遇过后,我明白这只是把原来的噩梦替换成新的噩梦而已。
——这个泪痣跟我一样长在左眼角下面的少女,并不是年轻时的祖母。
“……难得的平安夜,能否赏光与我共进烛光晚餐呢?”
病榻上的少女抛给我一个轻佻的坏笑。
因为是在梦中,我没能发出尖叫。我摸了一下头顶,发现并没有可以用来扔她的假发。由于没有甩开这只手的勇气,我选择全力后退来挣脱她的掌控。
“一个祖母就够我受的了,如果每天晚上还要应付这名神秘的抢劫犯,那我宁可选择永久失眠!”
正在为将来的睡眠质量感到担忧的我,没有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无法挽回的错误。我为什么不惜让拳头被地面撞得伤痕累累也要用甩开祖母手掌的方式来唤醒自己?这跟过了尿床年龄的孩子做梦上厕所但却总有人打搅一样,是我长年睡在屋顶边缘所锻炼出的条件反射。虽然处心积虑地进行“非暴力不生存”运动,但求生意识依然侵蚀了我的梦境,奇迹般地让我活到了十七岁。
但这个奇迹似乎也就到此为止了。遇到那个神秘的女抢劫犯后,我的梦境产生了变化。新的条件反射没能被及时培养出来,看起来也永远不会得到培养了——进行了这一大段水平位移后,我的身体重心毫无悬念地越过了屋顶边缘。
“呜噢噢噢噢噢————!!!”
某部电影中主角使用失重感来唤醒处于深度睡眠的同伴,这种做法似乎有一定的科学依据。几乎在开始下落的同时,我像被浇了一桶冷水一样彻底清醒了过来。但遗憾的是,就算及时清醒,我也无力改变甚至是维持现状。这次的情况跟以往不同,我身体上的每一个部位都已经漂浮到了空中,根本不存在拉回重心的物理可能性。我想做出防护动作,但被睡袋束缚住的四肢根本无法回应我。
“……原来我这么不想死啊。”
看着有如羽化失败的蛹一样脑袋朝下摔向地面、一边拼死挣扎一边涕泪横流的自己,我像一个旁观者一样发出冷漠的感想。
但没能得到睡神修普诺斯眷顾的我,同样没能得到他的兄弟死神达拿都斯的青睐。上一个奇迹终结后,下一个奇迹再次延缓了我的死亡。几乎在我身体悬空的同一微秒,一辆经过我家附近的汽车为了避免撞上横穿马路的小学生而踩下了急刹车。由于车轮打滑,这辆汽车撞坏了我家庭院的大门,直接冲向房屋。结果和你们猜的一样,我狠狠地在车顶上砸出了一个凹坑,然后滚落在地。背部受到的撞击让我的下半身在短时间内失去了知觉,但由于睡袋吸收了一部分冲击力,我并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
“恶趣味的上帝啊,你就这么喜欢欣赏我这种胆小鬼的丑态吗?”
我拉开睡袋的拉链,身体呈大字型躺在地上,流下了不知是悲愤还是安心的泪水。
10
由于视线被气垫所妨碍,汽车司机并没能发现自己的车顶是被一个从天而降的少年砸坏的。在他和我的父母为大门的赔偿费讨价还价的时候,我夹着睡袋悄悄溜回了房间,然后收拾东西前往学校。我的动作之快足以媲美抢夺定时折扣商品的主妇,但由于在睡着前第一节课的预备铃就响了,因此不迟到的可能性是不存在的。
“I’m sorry.I’m late.May I come in?”
我站在门口,进行着每周一、周三和周五早上的必修课——这并不是因为我在一周中只迟到三次,而是因为这三天的第一节课是英语课。由于已经进行了上千次重复作业,我这一句话的发音甚至比英语系国家的居民更标准。
“端木沉香,如果我的表没错的话,你今天的迟到时间超过了0.618节课。”
但遗憾的是,英语老师并没有夸奖我的发音,而是把注意力集中到了无聊的地方。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总不能每一次都要求我将你的课黄金分割吧?”
“我并不是因为你没有将我的课黄金分割才责怪你的!你为什么就是不能准时上一节英语课?我的迟到次数如果达到你的十分之一,早就被学校炒鱿鱼了!”
“那当然,因为老师是从学校领取薪水的员工,而我是能为学校带来利润的消费者,打工仔不可能享受和上帝相同的待遇。如果老师每天向我支付加班费的话,我一定会准时打卡签到。”
“……为了不让你继续影响其他同学上课,我就先不追究你的责任了,进来吧。”
“我没有那个打算,因为他们也是上帝。但我必须指出,我之所以像特洛伊的木马一样矗立在门口,是因为你没有下达通行许可。”
“我已经叫你进来了吧!?”
“现在是英语课,请使用英文。”
“Please come in!!!!!!”
“Thanks.”
我像从高卢凯旋归来的凯撒一样大摇大摆地在走向我的座位所在的最后一排,教室中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
“这就是莉莎所说的存在感吗?看起来也不像是什么讨厌的东西。”
将右手伸进了抽屉里的瞬间,我的好心情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种坚硬而不失柔韧、冰凉却让人不忍释手的触感,以及这个违反人体力学的线条设计,难道是……”
我像被毒蛇咬到一样猛地将手从抽屉中抽出来,但手上并没有牙印,取而代之的是比牙印更为诡异的东西。
“这是我昨晚丢失的高跟鞋!?难道说……”
我用差点将颈骨扭断的力道将脑袋旋转了一百八十度。在我的正后方,出现了本不该存在的第八排座位。而直到昨天为止,它的确是不存在的——就算我再怎么睡眠不足,也不会产生这种程度的幻觉。但这个不存在的第八排,此时正像被通讯公司偷偷增加了某项业务后的月底费用账单一样,真真切切理直气壮地出现在我面前。说它是“排”实在有些勉强,因为这一整排只有一个座位。但这个座位的使用者,却让我完全没有顾及这种诡异之处的闲暇。
“这是你的水晶鞋吗,灰姑娘先生?”
昨晚那位神秘的女抢劫犯双手托腮,调皮地冲我眨着眼睛。
11
奇怪,实在太奇怪了。
没有人指出奇怪之处,这一点比奇怪之处本身更为奇怪。
我所在的第七排已经很接近墙壁了。如果在后面再加一排,从窗户到后门的狭窄通道就会被完全堵住。而且我身后的座位距离垃圾筐只有不到两米,很难想象老师会把如此糟糕的座位分配给女生。
除了如电线杆般高挑的莉莎,我们班所有的女生都集中在前四排。这个女抢劫犯虽然在胸围上远胜如圆柱体般“匀称”的莉莎,但身高——尤其是坐高却无法像莉莎一样抹平性别的鸿沟,因此肯定会被我的后脑勺严重影响视野。
我左边坐着名叫诗音的同班男生。能进入我的记忆博物馆的人都是一些特点鲜明的奇葩,而即使在这些奇葩当中诗音仍然堪称极品。他是一个腰围接近身高的抖M,由于在网上发布了一个在1分40秒之内将自己用**捆起来的视频而得到了“绳索魔术师”的称号,和我这个“变态绅士”一时瑜亮。但他对我的感情似乎远远超出了同行之间的惺惺相惜,每天都精力旺盛地诅咒着每一个被我搭讪的女孩。也就是说,如果有这么漂亮的女生坐在我身后,这个以我的地下情人自居的变态不可能还能淡定地借助课本的掩护往自己大腿上滴蜡。
难道奇怪的不是这个世界,而是只有我而已?
“喂,那个女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第一节课下课后,我用手臂环绕住诗音的脖子,用连两米之外的蚊子都听不到的音量将我的疑惑和盘托出。
“哎呀,香香,别往我的耳根吹气嘛,人家的那里很敏感的~就算想对我做这样和那样的事情,也请等到放学后嘛~”
这头抖M的变态公猪似乎又误会了什么。
“这样和那样的事情是指,把那块敏感的赘肉切下来添加牛肉粉然后卖给学校食堂吗?”
“香香真坏,居然连学生的感情和零花钱都要欺骗——不对!不要切啊!!!”
也许是本能地觉察到我没有在开玩笑,诗音的脖子上瞬间冒出许多汗珠。
“那就快点回答我的问题:我背后什么时候冒出来一个女生?”
我的手指深深地嵌入了诗音的胸口。
“我会回答的,所以请不要再捏我的锁骨了!!那个女生是刚转学过来的插班生,你刚才迟到了,所以错过了她的自我介绍——”
“果然是这样么……”
“——那种日本动画中的桥段是不可能在中国的学校中出现的,就算真的有转校生,老师也不可能让她占用上课时间来进行自我介绍的——啊!!断了!我那性感的锁骨要断了!!”
“……在我的耐心耗尽之前,你最好给出一个能让我满意的答案。”
“可是难得碰上香香睡迷糊,想捉弄一下你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嘛!”
“……如果这句台词是从一个**青梅竹马的樱桃小嘴、而不是从一个体重八十公斤的变态胖子的血盆大口中说出来的话,那还有可能会让我满意。还有,我从来没有睡迷糊过哪怕一秒钟。”
“你明明就是睡迷糊了啊!小红不是一直坐在你背后的同班同学吗?”
我右手的手指停止了对诗音锁骨的挖掘作业。
“……什么意思?‘小红’是谁?”
“小红就是小红啊!你后面的女生,只有小红一个人吧?她可不是今天忽然冒出来的啊!”
“如果这是又一个劣拙的玩笑,我会把窗台上那个一年没清洗过的花瓶中的东西都倒到你的肠子里面。”
“虽然那样也不坏,但我真的没有开玩笑啊!”
诗音的样子不像是撒谎,至少不是有意识地撒谎。
“……那她坐在我后面有多久了?”
“嗯……到底有多久了呢?”
“在高二分班的时候就是如此了吗?”
“好像不是……”
“还是说上一次座位变动后才变成这样?”
“比那似乎要稍微早一点……”
“……虽然我对你的智商一直不抱什么期待,但只有这次求求你派上一点用场。”
“如果从M的口中得到情报的话,你应该进行拷问而不是恳求啊——啊啊啊!!!我的肾!!!香香你可以随意虐待我的身体的其他部位,但请不要虐待我的肾!如果品相不好的嗯哼,我就没法用用它们来换○Pad3了!”
“如果不想被我捏碎你的○Pad3,就认真回答我的问题。”
“但我实在记不清具体时间了!大概在我意识到的时候,她就已经坐在了那里。”
虽然诗音的话基本上都饱含着业内人士才能明白的内涵,但这次的回答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暧昧。更让我在意的是他说后半句话时脸上恍惚的表情,简直就像遭到了洗脑、或者被什么人占据了身体代替他做出回答一样。
“难道你终于觉醒了对女人的兴趣?”
“‘终于觉醒了对女人的兴趣’是什么意思!?别把别人当成是跟你一样的资深同性恋啊!算了,与其在你身上挥霍生命,我还不如直接问本人。”
但当我转过头时,成为议论焦点的谜之女生却蒸发了。
“那位‘小红’呢?”
“她出了后门之后向右边走了,应该是要去洗手间吧。虽然她的确很可爱,但再可爱的女生也无法战胜生理需求哦~这就是三次元女孩子的可悲之处,感到失望的话就投进我的怀抱吧~”
“你应该有着相同的可悲之处吧?”
我放开诗音的锁骨,离开了自己的座位。
“诶,就这么完了?继续用那让人仙仙欲死的力量来捏我的锁骨嘛~”
“十分抱歉,服务时间已经结束了,想要延时的话请去前台交费。”
我丢下脸上泛着恶心绯红色的诗音快步走出教室。该死,早知道就如本人所愿,用强硬的手段来拷问那坨变态肥肉了。他的话中总是参杂着大量垃圾信息,害我浪费了那么多时间。如果那个女生进了洗手间,我就只能如坐针毡地等到下一节课了。
我冲到走廊环视四周,视野中并没有出现那个女生的身影。
“她到哪里去了?该不会真的进洗手间了吧?”
回答我的,是一声有如在掷骰分装备时自己投出了99点但最后一名队友却投出了100点的凄厉悲鸣。我将目光投向音源,看到了一个人影犹如一道黑色闪电一样向我高速袭来。我想侧身闪躲,但这个人却敏捷地将我一把抱住。
“队长!?”
看着这张涕泪横流的坚毅脸孔,我瞪圆了因为睡眠不足而布满血丝的双眼。这也难怪,眼前这只身材和肤色都十分接近人类的黑猩猩——不对,应该是接近黑猩猩的人,就是本班足球队的队长。他是第一个挨了我的夺命剪刀脚后没有立即倒下的人,因此很荣幸的被我写进了大脑硬盘中(虽然只有职位而已)。这位铮铮铁汉居然被吓得像丢失心爱玩具的小姑娘一样痛哭流涕,前方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队长,冷静一点!请先放开我,然后简要地进行战术分析!”
“端、端木,男厕所里面出现了女流氓!”
“哈?女流氓?”
“呜哇!重要的部位都被看光了,人家已经嫁不出去啦!”
飓风般他走了,正如他飓风般地来。他挥一挥衣袖,把我狠狠地推倒在地。
“这个可恶的怪力男,连我老爸都没推倒过我啊!不过拜他所赐,我也听到了有趣的事情。”
我站起身,朝队长刚才所在的男洗手间走去。随着与男洗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像队长一样惊慌失措地四处逃窜的男生也越来越多。我拦住一个不认识的男生(当然也可能是我自己不记得而已),对他进行询问。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个女生走进了男洗手间!”
“本校设施老化程度严重,因为标志褪色而走错洗手间不是很常见吗?而且对男生来说,这可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啊!”
“可是,她毫不在乎我们的眼光,大摇大摆地走到站立式便池前面,然后开始拉裙子的拉链啊!”
“……我大概知道她是谁了。男洗手间里面还有其他人吗?”
“我是最后一个了。端木,你要去把她赶出来吗?”
“当然了,我可不想绕远路去另找洗手间。”
“居然能在近距离欣赏端木沉香的夺命剪刀脚,我实在太走运了!”
“谁会用夺命剪刀脚来对付女孩子啊!我的手段远比你想象中的更残忍,为了你的身心健康,我强烈建议你不要近距离欣赏。”
打发走这位球迷(?)后,我走进了男洗手间,然后毫不犹豫地反锁上了门。
神秘的女抢劫犯——或者该改口叫她“小红”了——坐在盥洗台上,翘着线条优美的腿,似乎在等待着我的到来。
不,她的确在等待着我的到来,否则没有人会特地坐到湿漉漉的盥洗台上。
“欢迎光临,灰姑娘。我的城堡有些寒碜,还请多多包涵。”
“我可没有对抢劫别人衣服的王子抱有什么期待。还有请别擅自把男洗手间当做你的城堡。”
我谨慎地接近她,同时对她使出被诗音称为“明镜止水”的绝技——虽然名字听起来很了不起,但其实只是在维持瞳孔几乎不动的情况下,隐秘地寻找可以看到女性内裤的角度而已。
“现在这个房间中男女数量比例是一比一,硬要说这是男性专用的洗手间实在是有些勉强。”
这种厚脸皮的狡辩让我再一次确信了她就是昨晚的抢劫犯。
“门口可是写着汉字的哦。”
“很遗憾,因为门已经被某位饥渴的男生反锁住了,所以门外写着什么根本无法确认。”
虽然已经充分了解了自己的处境,但“小红”的脸上却浮现出了兴奋的表情。难道身处险境的人是我吗?
“男洗手间中的一些设施是女洗手间没有的,这难道不是决定性的证据吗?”
“啊啦,你是如何获得女洗手间内部设施的情报的?难道说……”
“别露出那么恶心的笑容,就算没进过女洗手间,也会知道女洗手间中没有有站立式便池吧?”
“‘就算没进过女洗手间’?这么说你已经进去过了?”
她挑逗地交叠了一下双腿。可恶,差一点就能看到内裤了。
“……我纠正一下,是‘无论有没有进过女洗手间’。”
“虽然男洗手间里面的确有着专用设施,但同时也有着泛用型设施。只要这个洗手间面向对象为女性时依然能发挥自己的基本职能,就不能否认这是一个女洗手间。我们就各退一步,把它称为‘公共厕所’如何?”
“‘公共厕所’不是这个意思吧!?”
随着谈话的深入,我逐渐理解了那些被我性骚扰的女孩的心情。
“因为男生全部逃走了,所以这个‘公共厕所’就正式成为女洗手间了。”
“别做得太过分啊,欺负有着纤细心灵的处男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独身年龄等于生理年龄的人,有资格藐视处男么?”
“……你是怎么知道这个的?”
我下意识地皱了一下眉头。
“别摆出那么可怕的表情嘛!作为戳中你痛处的赔礼,我就解释一下自己为什么出现在男洗手间好了。”
“我才不要这种赔礼!而且你不是认为这里是‘公共厕所’么,为什么还要作出解释?”
我的推脱惨遭无视,“小红”开始将她不得不闯入男洗手间的苦衷用银铃般的声音娓娓道来。
“首先,我不是故意想给那些处男造成困扰。但习惯是一个可怕的东西,我直到摸到自己的裙子、发觉拉链位于身体的右边而非中间时,才觉察到自己走错洗手间了。”
“喂喂,‘习惯’是什么意思!?有什么习惯能让你在不知不觉中走进男洗手间,然后在站立式便池面前拉裙子的拉链!?”
“就是因为喜欢对女生刨根问底,你才做了十七年的处男哦!”
“自由选择何时献出贞操是宪法赋予我的神圣权利!!!而且因为‘习惯’而跑进男洗手间的生物,绝对不该被称之为‘女生’吧!?”
“那个习惯的形成原因稍后会进行解释,现在请先让我把话说完。我之所以不惜玷污自己的清白之躯也要踏入男洗手间这片不毛之地,全部都是因为你。”
“抱歉,虽然我已经习惯了被称为‘变态绅士’,但如此严重的罪名还是担当不起。”
虽然遭到了我的断然否认,但她拨头发的自信姿态还是让我感到不安。
“你不是想跟我独处吗?如果我走进了女洗手间,不就会给从没进过女洗手间的沉香造成困扰吗?”
这个女人已经知道了我会来找她,看来她果然不是普通的同班同学。
“你误会了。我不但不会感到困扰,反而会因为找到进入女洗手间的借口而兴奋不已。”
“女洗手间的防御可不像男洗手间那么脆弱,正面突破的话搞不好会被修理成真正的女生哦!”
“……的确如此,但我没必要冒这种风险,只要在下一节课课间把你拉到屋顶,照样可以制造出和你独处的机会。”
“听起来那样会比挤在男洗手间里面浪漫得多呢!非常抱歉,我的擅自行动让你精心策划的初次约会毁于一旦,这份罪过就算被你偷窥到内裤也不足以偿还。”
居然能够看穿我的“明镜止水”,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我还没能偷窥到你的内裤,而且我们的初次约会在昨晚就已经结束了,你现在只是我的噩梦的延续而已。你到底是谁?接近我有什么目的?”
我走到盥洗台前,用居高临下的姿态逼问她。这个姿势不但可以增加对她压力,还可以隐约看到她的**。
“你在说什么啊,我不是一直坐在你后面的同班同学吗?”
“我不知道你是如何拉拢诗音陪你演戏的,但我可没有兴趣奉陪。”
“居然这么不相信你的朋友,他知道了可是会伤心的哦。”
“我如果将他看做朋友,他会更伤心,而且遭受背叛只会让那个抖M发出幸福的颤抖。”
“那么,我当前的目的就暂定为扮演一个可爱的转学生好了。”
“在你公然犯下猥亵罪之后,至少‘可爱’这个目的在短期内是无法达成了。”
“沉香,你搞错了,在与性有关的犯罪中,法律只为弱女子和儿童提供保护,进入高中的男洗手间根本算不上什么猥亵罪哦!而且比起追究我的法律责任,你不是有应该优先关注的事情吗?”
“小红”把发梢塞到了嘴里,轻浮的表情从脸上一扫而空。巧合的是,我切换认真模式的开关也是咬发梢。
“应该优先关注……的事情?”
“沉香,你昨晚睡得好吗?”
“托你的福,总算没有完全失眠。”
看到我动摇的表情,这个女人将头发从嘴中抽出来,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这也难怪,如果从二楼摔下来后被制动失灵的汽车挽救了生命,换成谁都无法安然入睡吧。”
晶莹的唾液侵蚀着她调皮上翘的发梢,但我完全没有欣赏这个养眼画面的心情。这个女人难道不只是一个抢劫犯,还是一个跟踪狂?我拼命压制住自己的敌意和动摇,用尽可能冷静的语气应付着她。
“……那只是一场意外。这种程度的突发事故,是伤不到我的。”
“也对,毕竟你是本班足球队的‘破坏型前腰’,身怀夺命剪刀脚的绝技,肩负着帮助对方大脚解围的重任。区区一两次意外,是无法让你受伤退场的。”
居然连我的场上位置和必杀技都了如指掌,我越来越不相信她是转学生了。
“……但连续五年睡在屋顶边缘的你,真的能将死神的邀请函一张不落地全部拒绝吗?”
今天的天气不是很冷,但我的血液却被这句话冻结了,因为这也是长久徘徊于我脑海中的疑问。为什么我的“非暴力不生存”运动总是无法获得成效?为什么我一直无法“意外”死亡?就算我的求生本能总是从中作梗,也不可能每一次都得逞吧?
“我已经靠这种生活方式锻炼出了超越常人的体魄和反射神经,所以发生这种意外的几率不是很大……”
我声嘶力竭的辩解,被这个女人毫不留情地粉碎了。
“你太谦虚了,沉香。五年才摔下来一次,这个几率岂止不是很大,简直就是奇迹了。但恰恰在你奇迹般地摔下来的同一刻,一辆昂贵进口汽车的车轮奇迹般地发生抱死,车辆奇迹般地撞开你家大门后奇迹般地经过你的正下方,你最后奇迹般地毫发无损——作为一名高二学生你应该知道,计算事件同时发生的几率需要将它们的几率相乘。而如此多的奇迹几率相乘之后,四舍五入到小数点后多少千位,所得的结果才不为零呢?”
我的嘴巴一张一合,但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就算你没有用这种露骨的方式来挑逗死神,死神也不会放过每一个拥抱你的机会。一场毫无预兆的地震,一位急着去接女朋友的司机,一次例行的水表检查,这个世界上的一草一木皆可轻易夺走人类脆弱的生命。只要活着,人就会时刻暴露在死亡的威胁中。还是拿你来做例子好了:你明明已经迟到了,但去教室之前还大摇大摆地去食堂吃了一碗面条吧?如果地沟油不小心放得过量了一点,你现在还能精力旺盛地将我反锁在男洗手间里面吗?事实上,你所吃过的东西中所含的毒素总量,早就足以放倒一头非洲象了哦!”
我的胃袋像切换到高速档的搅拌机一样翻江倒海。我第一时间扶住盥洗台,像重工厂的下水道一样吐出五颜六色的东西。该死,从出生到现在囤积在我体内的毒素该不会都被这番话唤醒了吧?
在我的精神和肉体状态都到达极限的时候,这个女人发动了最后一击。
“端木沉香,我怀着沉痛的心情告诉你——你已经死了。”
落红用一个手指指着我,摆出一个很让人担心会引起版权纠纷的Pose。但在抬起右手的时候,她不小心碰到了水龙头的开关,奔涌而出的水花打湿了她的裙子和衬衫,让内衣变得若隐若现。
那是我最喜欢的黑色蕾丝款式。
——不,我应该注意到的是,她昨晚穿的就是这身校服。
“……抱歉,下一节课要开始了,请允许我就此告辞。上课期间很少人会进入这个洗手间,希望你能在自己的城堡中度过愉快的一天。”
将胃里面的东西倾倒一空后,我决定将夺回男洗手间的任务转交给其他勇者。
“因为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所以打算把我当成脑袋不正常的电波女,从而将这段小插曲放进大脑的回收站中吗?”
“双方无法沟通的话,承担主要责任的应该是表达者而非接收者。”
“不愧是当代高中生,果然掌握着不少让教师血压升高的歪理。”
落红拧紧了水龙头。
“……但我很庆幸你对‘量子自杀’实验有所了解,因为接下来我们所要谈的事情将全部以这个假想实验得出的歪理——也就是‘量子永生’作为基础。”
她为什么会知道我对如此专业的物理知识有所了解?祖母对我说的话还可能被当时的目击者泄露出去,但我所掌握的课外知识就只能通过监控网页浏览记录才能知晓了。难道说她是一名黑客?
“由于一些个人的原因,我喜欢调查带有‘自杀’字眼的事物。我对‘量子自杀’实验了解得并不多,仅仅知道如果‘量子永生’成立,那么一个人就算被手枪射击也绝对不会死。”
“这就已经足够了,没用的课外知识你知道得真多。”
“谢谢,但对以升学为唯一目标的当代高中生来说,这并不能算是一句恭维。”
“如果平行宇宙真的存在,那么那个人应该能活在至少一个宇宙中。他死去的世界对他来说没有意义,因为他已经失去了唯一的观测视角。在他死前的那一刻,他的意识就跳转——准确地说是被收敛到子弹卡壳或者射偏的世界中去了。因此,就算一千次实验中他只能存活一次,存活却是他唯一能观测到的结果。以昨晚的事件为例,就算在其他九百九十九个世界中,你的脊椎断裂声混合起来可以演奏出一曲美妙的卡农,但对端木沉香来说,在自己的颈椎接触到地面之前,必定会出现能吸收这个冲击的缓冲物。这个缓冲物可能是一辆制动失灵的汽车,也可能是一张被吹到地面的棉被。就算是一片羽毛,它也必定能让你免于死亡。”
我的脑中响起了严重的耳鸣,冷汗流得更肆无忌惮了。虽然我的确在找寻着能让自己意外死亡的完美犯罪,但并不想被告知自己已经成功。
“……谢谢你深入浅出的讲解。你的目的是招募为科学献身的志愿者吗?”
“我才不会为了那种没有意义的实验浪费时间——就算志愿者能100%地活下来,那也是只有他才能观测到的事情。在绝大多数人眼中,他在枪响之后都会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你制造出和我独处的机会,是要将我在其他世界中的尸体展示在我面前吗?”
“不愧是‘变态绅士’端木沉香,拥有着能准确踩中每一位女生雷区的超强洞察力。为了表达对你的敬意,我就免费提供一些额外的情报吧。”
“小红”舔了一下嘴唇。这个像品尝期盼已久的甜点前的条件反射动作十分可爱,但如果由这个长相和身材都属于犯罪级别的美人来做,就显得有些不健康了。
“你的死亡率是九百六十六千分之一。这个数字在人类的印象中并不算大,但由于存在着数量惊人的平行世界,因此大约每四分钟就会有一个端木沉香脑死亡。这个死亡频率远远超出了现代人类的平均水平,快要赶上初期文明社会的奴隶和二战时期本国成为主战场的国民了。就算是跟每天上班都像走钢丝的矿工相比,跟你的死亡率也没法比。我接近你的目的之一是降低你的死亡率——虽然在你看来自己一直活得生龙活虎,但如果因此而肆意挥霍平行世界中的端木沉香的生命,我和某些人就会感到很困扰。”
尖锐的铃声适时地响起。这本来是提醒学生距离上课还有一分钟的预备铃,但铃声本身的长度就足足有四十秒。
“……快点回去上课吧。化学老师的丈夫上星期跟办公室的秘书闹出了绯闻,因此连我这个迟到惯犯都不敢在这种时候招惹她。”
刺耳的铃声停息后,我冷静地提议。
“这就是你听完我的话之后的全部感想吗?”
“你的假说很吸引人,但也只是假说而已。”
“这并不是假说,我拥有足以让它成立的证据。”
“除了我自己的尸体,我什么都不相信。”
“我把你的尸体带来了哦。”
“难道你把它藏到了洗手间里面!?这就是你把我引到这里来的原因吗?”
虽然觉得不太可能,但我还是下意识地环视了一下四周。
“别紧张,我可没有将尸体肢解塞进旅行袋中然后藏进洗手间——如果做出了这种猎奇行为,这本书就无法出版了。”
也许是长时间保持翘腿姿势让腿部血液有些不畅,这个女人直接像雌豹一样半蜷缩在盥洗台上。把门反锁上实在是一个明智之举,如果这个场景被人目击到了,我就会从“变态绅士”直接升级到“人间失格”了。
“沉香,你应该知道,人类胚胎在发育初期都是雌性模式的吧?”
“那是因为雄性染色体在一段时间后才出现——你怎么又知道我知道这个?”
“在你作为‘端木沉香’的男性出生的同时,就会有一名女性迎来死亡——准确地说,在胚胎分化出男性性腺的那一瞬间,女性的你就被宣判了死刑。”
“……”
看着眼前这张长得跟我一模一样的面孔,以及雌豹一样半蜷缩在我面前的完美身体,我咽了一口口水。
“我已经告诉了你我的目的,接下来将要回答你的第二个问题:我到底是谁。”
“我收回我的问题,请不要再说下去了……”
“已经太晚了。”
这个女人无视我从肺部挤出的犹如被踩扁的青蛙的哀号,露出无论是弧度还是虚伪程度都和我分毫不差的六齿微笑。
“我的名字叫端木落红,是没能出生的女性版端木沉香,同时也是你的第一具尸体。今后我们就是同班同学了,请多指教~”
12
由于吐得太厉害,我一整天都在眩晕中度过,看到同班同学开始收拾书包时才意识到今天的课已经全部结束。居然听漏了下课铃,这真是我一生的耻辱。
“端木,占用你一点时间可以吗?”
在我将书本胡乱塞进书包的时候,一个高大的身影切断了照射在我身上的阳光。我抬起头,看到了肤色深度不逊于阴影的莉莎。她的眼圈有些红肿,难道是因为昨晚大哭了一场?不,这绝对不可能,就算莫斯科相信了眼泪,这个能带着微笑把别人打成颅内出血的女杀手也不会相信眼泪。
“端木,你在听我说话吗?”
“啊,抱歉,你的皮肤太黑了,我一时间难以分清哪个是你的本体、哪个是你的影子。”
“要不要我先教教你如何分清嘴里面流出来的血和鼻孔流出来的血?”
两者有什么区别吗?——我如果这么说了,莉莎肯定会耐心地进行讲解,而使用的教材当然是我的血。
“如果是重要的事麻烦下次再说,我接下来有约。”
“哦~该不会是和女孩子有约吧?”
“……你怎么会知道?”
糟了,我和落红的会面该不会被她看到了吧?
“别害羞了,你这个幸福的家伙!被秋兰告白后就马上和她打得火热,害得人家第二天上不了课了吧?快向丘比特姐姐汇报一下,你们进展到哪个阶段了?”
莉莎露出了一个诗音式的猥琐笑容。她的误会虽然让我安下心来,但却拉响了另一个警报。看来秋兰的确没什么存在感,否则我记性再差也不会花了一天时间也没能觉察到昨晚刚向我告白的女孩今天没有来学校。
“实在抱歉。难得丘比特姐姐煞费苦心地为我和秋兰制造了一个完美的二人世界,但遗憾的是我们昨晚并没有任何进展。”
“什么!?难道是我的化妆还不够完美?”
“不,你的化妆十分完美,完美得甚至让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正的女性。不过就算没有化妆,秋兰也会努力克服男性恐惧症向我告白吧。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我已经看出了她是一个好女孩。”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拒绝她?”
我深吸一口气,带着若无其事的表情说出了实情。
“我没有拒绝她,只是在她告白的时候,丢下她去追别的女人而已。”
“哈!?”
莉莎一时没能反应过来,看来我必须追加最后一击。
“秋兰今天没来上课,应该是因为感冒而卧病在床。我去追别的女人之前让她在原地等我,但最后却丢下她径直回家了。如果秋兰的性格和我对她的第一印象相符,那么她很可能一直在原地等待着我的归来,直到像卖火柴的小女孩一样被寒冷放倒。”
莉莎掏出手机,表情呆滞地拨通了电话。当她合上手机时,瞳孔中燃烧着跟以往性质截然不同的火焰。
“……端木沉香,你真是一个无可救药的人渣。”
“我很容易得意忘形,所以请不要如此夸奖我。”
我还以为自己的话肯定会招来杀身之祸,但莉莎只是带着复杂的表情狠狠地盯着我,然后无言地转身离去。我刚松了一口气,一只肥硕的手掌搭上了我的肩膀,并以令人起鸡皮疙瘩的纯熟手法抚摸着我的锁骨。
“子曰,唯三次元女生与小人难养也。香香,你还是早点看破红尘,投进我的怀抱吧!”
“闭嘴,我宁愿寻求二次元的慰藉,也不会跟你这头三次元牲口产生任何瓜葛!”
我抓住这只恶心的黄油手,毫不留情地使出用身体学到的木村锁。
“啊呀呀呀痛痛痛!!!香香,别用那么大的力气啊!就算我是M,也不是什么虐待都能承受的啊!”
“这只能说明你的M等级不够!如果是最高等级的M,只有苏丹红才是极限!”
“真的吗!?要怎么做才能提高M的等级!?”
“你家有台式电脑吗?”
“有一台,是我爸用来炒股和偷偷下载重口味电影的。”
“很好,你回去把主板拆出来——如果不会的话,打开机箱盖就行了,然后跪在上面。每坚持三十分钟,你的M等级就能提升一级。”
“真的!?我马上去试试!”
诗音兴高采烈地冲出了教室,等待他的将会是残酷的试炼吧。
打发走这些闲人之后,我开始办正事。
“你接下来有空么?”
我转过头,对身后那个拼命捂着嘴偷笑的女人发出了邀请。
“那位和‘变态绅士’端木沉香有约的幸运女孩,原来就是我啊!”
“除了你这种把男洗手间当成自己城堡的变态王子,还有哪个女孩子会搭理我这种人渣。”
“别那么消沉嘛!知道你没有接受秋兰的告白后,那个女孩虽然骂得很难听,脸上却浮现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呢!”
“那当然,如果我成了秋兰的男朋友,那她不就会失去一个人肉沙袋了吗?”
“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落红露出一个仿佛看透了一切的恶心笑容。
“……我是在问你有没有空,不是在问你有没有废话。”
“如果我说有空的话,你接下来有什么安排,人肉沙袋先生?”
“什么安排都没有,只是送你回家而已。”
我一把拎起她的书包,不给她任何拒绝的机会。
13
“男生的身体真是方便呢,就算同时拎着两个书包也是小菜一碟。”
走出校门后,两手空空的端木落红发出悠闲的感慨。
“我倒是觉得能让男生心甘情愿帮忙拎书包的女生的身体更为方便。”
“但你不是心甘情愿的吧?”
“当然,我这么做是为了防止你忽然消失。”
“别紧张,我可不是什么幽灵哦!”
“转学生这种生物要比幽灵可怕得多,说不定会导致这个城镇的居民全灭,或者让班上的同学一个接一个地死去。”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和危险的转学生扯上关系呢?啊,难道你是被我性感的身体所诱惑,打着护送我回家的幌子对我进行合法尾行,看准机会把我拖到无人的角落对我做这种和那种事情?居然差点害沉香走上不归路,我真是一个罪孽深重的女人。”
“别用那张和我一模一样的嘴巴说出如此不要脸的话啊!谁会因为你而走上不归路啊!”
“真遗憾,如果是沉香的话,就算真的对我做出那种事情也无所谓呢!既然你并非是因为对我有所企图才护送我回家,我还是用身体以外的东西来答谢你好了。你想要什么呢?”
“既然无法得到你的身体,那就只好请你继续洗手间中的话题了。”
“如何分辨男洗手间和女洗手间的话题吗?”
“不,是关于我曾经死亡过的话题。”
“原来是那个啊。真麻烦,早知道还是用身体来答谢你好了。”
虽然装模作样地长叹了一口气,但落红的表情却十分开心。看来在我邀请她一起回家的那一刻,她闯进男洗手间的目的就已经达成了。
“‘量子永生’这个假说的主旨,想必你已经大概理解了吧?这个假说跟‘绝对观测结果’有一定的出入,但已经是迄今为止人类已知的最接近‘绝对观测结果’的理论了。”
“‘绝对观测结果’?”
“人类在计算物体运动速度的时候,总是需要先确定参考物吧?‘绝对观测结果’就是类似的东西。根据观测角度的不同,观测到的结果一般也不同。为了唯一确定观测结果,需要选定一系列固定了观测角度的参考物,也就是所谓的‘绝对观测结果’。如果改写了‘绝对观测结果’,那么宇宙中绝大多数法则都会被颠覆。用人类的语言无法做进一步的解释,你只要把它当成真理就可以了。”
“这是对人类的蔑视吗?”
“不,这是对人类的称赞哦!诞生还不足一千万年的种族居然能孕育出如此接近‘绝对观测结果’的理论,这在任何宇宙中都是罕见的。‘量子永生’之所以会成立,是因为个体的意识在宇宙中是永远连续的。一个人被手枪射杀的瞬间,平行宇宙中生还的另一个他就会成为死者意识的容器——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就像蛇吃掉了自己蜕下的皮。在他看来,自己从来就没有被手枪射中过。同理可证,无论你睡多少年屋顶,也不可能摔下去。”
“……人类的确无法出席自己的葬礼,但如果真的求死不能,那上千岁的人不是满大街乱跑了?”
“不愧是能准确踩中女孩子雷区的‘变态绅士’。如果我是普通女孩子的话,一定会开始讨厌你了吧。”
“如果真的讨厌我,就请露出一点困扰的表情来奖励我吧。”
我竭尽全力做出游刃有余的微笑,但这个徒劳的挣扎不但没能落红露出困扰的表情,反而让她变得更为兴奋。
“别得意得太早啊!寿命的确是能彻底杀死人类的唯一凶器。无论有多少个平行宇宙,人类都不可能活到一千岁。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的目的应该不是求死,而是逃避衰老吧?”
落红抱住电线杆,笑得花枝乱颤。我在欣赏异性困扰表情的时候,也会展现出如此开心的笑脸吗?
“……不,我不认为寿命是能彻底杀死人类的唯一凶器。那些一生下来就身患绝症的人,就算遍历所有平行宇宙也不可能得到治愈吧?”
“的确如此。但遗憾的是,你是一个健康得超越正常标准的人。”
“现在讨论的不是我个人的问题,我只是想推翻你的谬论!只要坚持睡在屋顶边缘,我总有一天会摔下去,然后迎来真正的死亡——”
“端木沉香,放弃这个打算吧!”
落红用冰冷的声音冷却了我沸腾的大脑。此时挂在她脸上的,是我从来没见过的认真表情。
“——你的死亡,是不被允许的。”
我攥紧了拎着书包的手指。
“为什么!?虽然墓地的价格一直在涨,但我家还没有穷到买不起独生子的墓地的地步!”
“这根本不是钱的问题!难道墓地的价格下跌后,目送独生子下葬就能变成一件快乐的事情吗?”
落红用充满寒意的目光盯着我,仿佛要将我的心脏冻结。
“无论谁消失了,都会给他的世界留下伤痕和改变。他的父母会哭泣,他的爱人会哭泣,他的上司会感到头疼,而殡仪馆的人则会喜笑颜开。老人和病人的死亡是被允许的,因为他们给了身边的人足够的缓冲时间。但既非老人也非病人的你,没有死亡的权利。”
“……世界上的自杀志愿者多如牛毛,你为什么偏偏要跟我过不去?”
面对如此咄咄逼人的落红,我只能气若游丝地进行微弱的抗争。
“你也听那个叫莉莎的女孩说过了吧,端木沉香具有不可思议的巨大存在感。你如果没有留给身边的人足够的缓冲时间而忽然死去,他们的心就会出现一个空洞——你之所以会如此害怕衰老,也是因为祖母剥夺了你在直面衰老之前的缓冲时间。根据和你关系的亲疏,这个空洞的半径也会有所差异,但共同点是无论过多久也不会被填补。少了你这个巨大的齿轮之后,地球虽然还不至于停止转动,但转速会受到肉眼可见的影响,每十年的自转圈数会减少三圈左右。”
这个微妙的数字还真让我看不出她是在强调我的重要性还是在讽刺我的微不足道。
“……如果是为了保护重要的齿轮,那为什么不去拯救那些忽然辞世的名人?”
“因为没必要。他们就算因为意外或者一时想不开而导致死亡,在大多数宇宙中依然能活得好好的。但我如果晚几年再出现,端木沉香可能就会灭绝了哦!”
“灭绝?那是用来形容物种的吧,别把人说得跟恐龙一样。”
“那是狭义的灭绝。在我们的眼中,某个个体在所有平行宇宙中都走到了生命的尽头,这才是值得重视的灭绝。但如果任由你这种拥有巨大存在感、没有留给身边的人缓冲时间、死亡率超高的危险人物继续进行名为‘非暴力不生存’的消极自杀,这个宇宙就有可能在恐龙灭绝六千五百万年后再次出现一个时空断层。对于我们观测者来说,这种能阻隔观测的的时空断层不啻于致命的毒药。虽然出现这种情况的可能性极小,但我们无法承受这种风险,因此我奉命前往这个世界来阻止你的淘气行为。当然,在同一时刻,还有千千万万个我被派往了那些你还活着的平行宇宙。”
看来为这个女人感到头痛的并非只有这里的“我”——意识到这一点后,我的心理在某种程度上取得了平衡。
“你好几次提到了‘我们’,看来产生这种愚蠢想法的闲人并非只有你一个。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告诉我如此关心我的人究竟是谁吗?”
“这并不是什么需要向你保密的情报,但用人类的语言来描述‘我们’是十分困难的。就算勉强描述出来了,我也会被你贴上电波女的标签。”
“别担心,如果真的把你当成电波女,我是不会帮你拎书包的。”
“也对,如果真的把我看成了电波女,过份的沉香早就会把人家可爱的脸替换成了可怕的骷髅头了嘛~”
“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能力’!?你的背后究竟有着怎么样的组织!?”
我眼中的晶状体差点被极度收缩的瞳孔挤出来了。我的健忘似乎已经传遍了全校,但健忘的真正原因还没跟任何人透露过。
“靠脑细胞的生物电来理解‘我们’的存在十分困难。硬要用人类的语言来描述的话,‘我们’的存在近似于光的一种形态。当然,‘我们’既不是波也不是粒子,而是由数千种人类还没有发现的形态混合而成,每一秒都会孕育出新的形态。拜此所赐,‘我们’得到了可以观测到所有平行宇宙的能力。人类有将平行宇宙比喻为栖息着青蛙的井、将神比喻为天上飞行的鸟的学说,因此我姑且将‘我们’称为‘鸟瞰者’吧。‘鸟瞰者’并不是人类宗教描述的那种全知全能的神,‘我们’唯一的权利和义务只有观测,干涉并不是‘我们’的长项和爱好。但考虑到你可能会制造出影响观测的时空断层,‘鸟瞰者’只能打破沉默,在棋盘上摆下我这枚拥有实体的棋子。”
“……我大概理解了你所肩负的重大使命。但恕我直言,你看起来实在不像某种形态的光。”
我带着**的笑容掀起了落红的裙子,想用这个充满挑衅意味的行为让她失去冷静。但令我失望的是,她的回应仍然只有甜美的微笑。
“我是‘鸟瞰者’的末端,是它们在这个11维宇宙中制造出来的人偶。我跟它们在物理上已经彻底分离,但由于被植入了某种程序,我不得不尽己所能来完成任务,也能得到一定程度的情报共享。”
“这么说你是类似于天使和魔法少女的存在咯?能不能表演一下超能力?对了,既然是魔法少女的话,就表演一下变身如何?”
我不愿意就这么放弃,于是更加放肆地用手指戳着她丰满的胸部。我只是想激怒她而已,没别的意思哦!
“虽然我也很想为沉香提供特殊服务,但遗憾的是,现在的我只是一个肉身凡胎的高二女生而已。而证据,就是这个。”
她无视我的出格行为,挽起了右手的袖子。在如藕段迷人的白皙小臂上,几个乌黑的指印异常扎眼。
我为什么能一眼看出那些淤青是“指印”?因为那是我昨晚用自己的手指烙上去的。
“……抱歉。”
我恋恋不舍地停止了对她的性骚扰,人生中第一次发自内心地进行道歉。
“这下明白了吧?我已经不是什么天使了,被假发砸到会感到疼痛,被用力捏会留下淤青,被说了过分的话也会感到受伤的哦!”
不放弃任何机会来争取自我利益最大化的女人,心灵绝对没有那么纤细。
“那我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不能刊登在全国发行刊物上的关系。”
“……”
落红瞬间切换回普通模式,女人真是善变的生物。
“开玩笑的啦!我之前说过了,我是没能出生的女性版端木沉香,同时也是你的第一具尸体。但由于名为‘端木落红’的女性的资料是一片空白,因此我的记忆和知识全部都是拷贝你的。如果不考虑生理结构的差异的话,我就是你的复制品,是在现实中模仿你一举一动的镜像,是另一个端木沉香。如果从胚胎中就开始计算年龄的话,我甚至还是你的姐姐哦!”
我才不会承认这种整天把下流笑话挂在嘴边的不检点女人是我的姐姐。
“你是通过偷窥我的记忆,才得知了我祖母对我说的话、以及我患有描绘他人老年面容的强迫症吗?”
“别说得那么难听,至少也要用‘共享’而不是‘偷窥’嘛!端木落红是一具封装着端木沉香灵魂的躯壳,因此我就算不愿意也必须了解并模仿你的一切。要不是掌握了你的思维模式,我也没办法这么快就让一个价值观已经定型的高中生接受这种SF设定。”
怪不得这个女人经常作出一些能和我棋逢对手的性骚扰发言,原来她根本就是女性版的“变态绅士”——或许应该称她为“变态淑女”。
“对了,我今天早上之所以会闯进男洗手间并在站立式便池面前拉拉链,是因为端木沉香的数据库告诉我,当身体出现那种生理需求时要前往那个地点做出那种行为——所以我才说‘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我真是躺着也中枪!不进入女洗手间是我坚守的为数不多的道德底线之一,难道这样也应该遭受责备吗?”
真是亏大了,早知如此我就突破这个底线了。
“那你今后打算怎么办,女性见习生小姐?”
“别担心,人类是一种学习能力很强的生物,我不可能当一辈子的女性见习生。发现这个身体不适合使用站立式便池之后,我自然就不会再重复今天的错误了。如果可以光明正大地步入女生芳香的后花园,谁还会特地跑到这个臭烘烘的男洗手间来?”
“真是令人羡慕——不对!我不是在说洗手间的问题!女性的身体对我来说就像黑匣子一样神秘,你真的能适应么?”
“对当了十七年处男的端木沉香来说或许如此,但对端木落红来说,触手可得的女性身体已经不再是黑匣子了。而且你这本会行走的性教育词典里面记载的女性生理知识已经足够我应付日常生活了。”
“虽然我对‘变态绅士’这个外号并不反感,但‘会行走的性教育词典’可是绝对不能接受!我的女性生理知识储备量的确比同龄男生大一点,但既然‘鸟瞰者’已经盗用了我的记忆和知识,为什么不干脆制造出男性的我?”
“啊啦,沉香觉得男孩子比女孩子更好吗?这可是一条崭新的情报呢,得赶紧上传给‘鸟瞰者’终端、让他们在全宇宙大肆宣传才行。”
“快住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询问制造女性的必要性而已!”
“当然是为了服务读者——这种答案肯定不能让你满意吧。这个宇宙十分辽阔,但却无法容忍两个一模一样的存在,因此不可能会诞生两片一模一样的树叶、两个一模一样的指纹。由于端木沉香这名男性已经在基因库中登录注册了,‘鸟瞰者’只能把我设定为女性。”
“既然只能制造出女性,为什么不干脆制造出身材跟莉莎差不多高、胸部跟秋兰差不多大的性感大姐姐?”
“真失礼,人家为了迎合你的口味,可是特地穿上这种不知廉耻的内衣了啊!”
落红毫无公德心地解开了衬衫,在马路上秀出了黑色蕾丝的胸罩。
“这种内衣对你这种黄毛丫头来说还太早了,我、我可是一点都没有感到兴奋哦!”
虽然嘴巴仍在负隅顽抗,但我还是很诚实地弯下了腰。
“没能以你理想中的女性形象出现,我也感到十分遗憾。但凭空制造出一个人必定会大规模干涉井底的世界,这种情况并非是热衷于作壁上观的‘鸟瞰者’乐意看到的,因此根据你的体型来模拟出已死的端木落红就是最环保的方法。由于端木沉香的身高超越了同地区62.3%的同性、穿着衣服显得比较瘦的男生,因此端木落红也只能是身高超越同地区62.3%的同性、不穿衣服显得比较丰满的女生。如果模拟的是队长那种猩猩等级的壮汉,我也能成为身材火爆的大姐姐哦!”
落红骄傲地挺起了被黑色蕾丝胸罩包裹的胸部。
“……你还是保持这个样子好了,我可不想看到一张母猩猩等级的脸。”
由于看不出她有收敛的打算,我不得不手忙脚乱地帮她扣上了口子。
“能得到你的谅解实在太好了,因为位处51维宇宙的‘鸟瞰者’距离这个宇宙太过遥远,将手段和目的合并、就地取材用端木沉香的数据制造出干涉端木沉香的工具就已经是极限了。”
虽然有着某种程度的心理准备,但这个“51”数字实在是太惊人了。当现代科学家为这个宇宙究竟是9维还是11维而争得头破血流的时候,来自异世界的魔法少女居然落落大方地在我面前现身了。
“……不,我不相信那些家伙的能耐仅限于此。至少在你的‘转学’过程中,它们必定施展了某种魔法。”
“何等敏锐的观察力,使用端木沉香作为模板真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谢谢夸奖。不过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你们能支付版税。”
“这并不是什么神奇的魔法,‘鸟瞰者’只是对每一个看到我的人施加极其微弱的暗示,从而抹除了我的存在感而已。‘端木落红’对人类来说有点像一个在快速动眼期所做的浅梦,他们在对我做出进一步的推测和思考之前就已经忘记了我。只要稍加引导,就很容易让他们接受我的存在。”
“只是抹除了存在感,就能让所有人都接受你吗?”
“秋兰已经证明了这一点。为什么你明明对秋兰毫无印象,却认为她是你的同班同学?”
“……因为莉莎是这么告诉我的。”
“由于那个女孩的存在感十分薄弱,因此大多数人只能和你一样,被动地把第三者对她的描述当成事实。我能不受任何怀疑地融入这个班级,采用的也是类似的方法。因为这种事情连普通人类也能做到,所以我才说这不是什么魔法。”
原来如此,怪不得诗音无法说出落红转到班里面的具体时间,但却一口咬定落红是一直坐在我身后的同班同学。
“但拿掉了存在感之后,我却被当成了纯粹的变态,看来传说中的‘变态绅士’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可以请你不要发表如此损人不利己的言论吗?而且要做变态的话,存在感薄弱要有利得多。”
我被变态等级和自己相等的落红玩得团团转,也是因为自己太过树大招风了吗?
“谢谢你的耐心说明。但遗憾的是,无论会给他人带来多少困扰,无论会对宇宙造成多大的损伤,我也不打算被衰老杀死。”
我粗暴地将书包抛向落红。得知这个女人除了性骚扰之外并没有什么特殊能力之后,我也没必要对她毕恭毕敬了。
“利用完女人之后马上就将对方像抹布一样抛弃,真有端木沉香的风格。”
虽然发出刻薄的讽刺,但落红仿佛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语气中不带一丝愠怒。
“既然你打算阻止我进行‘非暴力不生存’运动,那么我们就是敌对关系了。”
“不,你误会了。我一开始就说过,降低你的死亡率只是我的目的之一,或者可以说是达成真正目的的手段之一。我真正的目的并不是阻止你的消极自杀,而是拯救世界。”
虽然我抛出了自认为最强硬的话语,但落红的回答却让我感觉自己的拳头打到了棉花上。
“以我一介弱女子之力,根本无法保证一个男性自杀志愿者的生命安全。我能做的,只有想方设法将你的死亡对这个世界所造成的伤害压低到最低限度而已。”
落红潇洒地拨弄了一下秀发。明明是长度相等的头发,覆盖在我头上时就是违反校规,覆盖在她头上却显得有点短。
“喂喂,这么没干劲真的没关系吗?你刚才如果说出帅气一点的台词,或许就能上位成为女主角了哦!”
虽然并不希望被保护,但对她无情的话语我也只能报以苦笑。
“没关系,你死了之后,我会接替你成为本书的第一主角。”
如果第一主角如此没节操,那这本小说距离被禁止出版也就不远了。
“我的家到了。辛苦你了,醉翁之意不在酒的骑士先生。”
落红弯腰从地上捡起书包。万岁,终于看到**了!
“不客气——喂,这不是我的家吗!?”
“事到如今我们还分什么彼此啊。”
“别说这种容易让人误会的话啊!!你们组织的福利难道糟糕到这种程度,连为出差的员工报销住宿费都做不到吗?”
“我说过了,光是制造出一个镜像就已经是‘鸟瞰者’的极限了。而且这个国家人口密度过大,地皮比等重量的金子还要宝贵。如果凭空出现一栋非法建筑物,一定会马上被拆掉吧。”
“那你之前是在哪里过夜的?”
落红指了指脚底,一股不祥的预感从我的脊梁底升起。
“我是在昨晚来到这个宇宙的,然后马上和你进行了接触。在你发出失礼的怪叫冲出服装店后,为了避免别人发现我认识这个女装变态,我保持一定的距离跟在你的身后。在你去学校之前,我一直蹲在这根电线杆后面欣赏你的睡脸。”
“变态的是你这个跟踪狂啊!”
原来这个女人整个晚上都在监视我,怪不得会梦到她。
“但这个身体的体力比想象中的差,因此在天亮之前我还是犯下了重大失误,陷入了浅度睡眠。当看到你裹在睡袋中像粽子一样摔下来时,我还以为这个世界的自己已经失败了——当然,在你摔下去之后,已经有成千上万个我失败了吧。”
一想到已经有成千上万个自己摔断了颈骨,我的身体顿时被一阵寒气所笼罩。
“……你穿那么少不觉得冷吗?现在可是十二月啊!”
“当然觉得冷,但为了让你看到自己最喜欢的内衣款式,从而增加让你相信我就是另一个你的筹码,我也只能少穿一点。”
“那个能当做筹码吗?黑色蕾丝根本就是绝大多数男人的好球区啊!”
“真的担心我的话,为什么连一套衣服都不舍得给人家?”
“……你这倒提醒我了,麻烦你把我衣服还回来——”
看着落红身上薄若蝉翼的衣服,我又改口了。
“——不过在把衣服要回来之前,还是先借你穿一阵子,让你的体味充分地沾到上面吧。”
“你的傲娇方式可真够重口味。如果是别的女孩,肯定会马上把你的衣服烧掉。不过别担心,女性脂肪含量比男性要高,所以这种温度我还能撑得下去。”
“……这个任务要持续多久?完成后你就可以回那个什么51维宇宙了吗?”
“不清楚,不过肯定不是一两天就可以完成的。而且——”
落红拂开被寒风吹得贴到脸上的发丝,露出了落寞的笑容。
“——作为末端的我根本没有回收的价值。而且由于我目前处于稳态,因此分解我所需要耗费的能量远远超出制造出我。就算‘鸟瞰者’决定回收我进行情报分析,也只需要回收千万个宇宙中的一个我。就算若干年后端木沉香彻底‘灭绝’了,你面前的这个我还是会被永远放逐在这个宇宙。”
落红的性骚扰技能跟我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因此我光是维护这本轻小说的尺度就已经很吃力了,根本无暇像面对其他女性时一样去揣摩她的感受。但这个落寞的笑容提醒了我,无论性格多么恶劣,都无法改变她是一名柔弱女性这个事实。
糟了,一直用黄段子来逞强的变态淑女,偶尔示弱时居然能如此激发他人的保护欲。这时的落红跟在雨中照顾小狗的不良少年一样,散发着让人无法直视的傲娇光芒。
“……进去吧。”
“哈!?”
落红第一次露出了诧异的表情。早知道自己吃惊的表情那么可爱,我平时就不应该像某个宇宙业务员一样,除了扑克脸就是标准营业用笑脸。
“虽然还谈不上化敌为友,但在你执行任务期间,我会为你提供住所。虽然届时会有许多限制,但我认为应该会比蹲在电线杆后面吹西北风强。你不这样认为吗?”
我认为自己开出的条件十分优厚,但落红似乎还在犹豫。
“我当然求之不得,可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虽然只是‘变态绅士’,但我姑且还算半个绅士,向遇上麻烦的女性伸出援手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绅士?你把自己称为‘绅士’?这可是我来到这个宇宙之后听到的最滑稽的笑话了!”
落红发出了淑女绝对不能发出的夸张笑声,同时还像吃了毒油条一样痛苦地捂住肚子。
“这些华丽的辞藻或许能短暂地提升其他女孩的好感度,但对我无法产生任何效果。我是你的镜像,你难道把这一点忘了吗?相同的记忆和知识把我的性格打磨成端木沉香的形状,因此我能感知到你脑海中的每一丝涟漪。可以看到生命结束倒计时的你,早已无暇去管别人的闲事,甚至懒得找一个自己一直很渴望的女朋友。正因为知道端木沉香有着比液氮还要冷的血液,‘鸟瞰者’才会放心地把你当成模板来制造执行任务的人偶——也就是我。”
落红的话十分尖锐,但也十分矛盾。如果她真的是冷酷的人偶,为什么还要像吃醋的女孩一样,用幽怨的口吻对我进行责备?
“我的确对他人漠不关心,但你并不是他人,而是我的镜像。”
“啊……”
这个设定明明是落红告诉我的,但当我指出这一点时,她却显得十分吃惊。
“而且你并不如自己想象的那样了解我。仅用相同的记忆和知识根本无法打磨出相同的性格,因为性格是一种极其容易受到体质影响的不稳定化合物。就算拷贝了我的灵魂,你的容器却依然是女性的身体。无法分泌雄性荷尔蒙的你,无法理解女性的困扰表情对男性而言多么有吸引力。”
“……原来如此。端木沉香是将异性的困扰表情作为养料来维生的‘变态绅士’,我差点忘记了这个设定。”
落红长舒了一口气,脸上同时浮现出一抹失望的神色。
“那么,你愿意为我提供异性困扰的表情吗?”
我在被撞坏的大门面前单膝下跪,然后向落红伸出了手。这个场景跟昨晚落红邀请我时如出一辙,但王子和公主的性别终于各归其位。
“……这样真的好吗?我可是你的敌人啊!”
“正因为你是敌人,我才打算通过这种方式来对你进行监视——如果单方面地被看到睡脸,那未免也太吃亏了。怎么样,你愿意接受这个邀请吗?”
落红了解我的一切,我也几乎了解她的一切,但由于自己从来没有体验过男性提供的温柔(诗音那种性别不明的生物除外),因此对她的回答有些忐忑。
“如果你愿意用相同的东西来交换,我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你好了。”
出乎我意料的是,落红十分开心地把手放到了我的手心上。第二次触碰到她的时候,我总算没有尖叫着将假发砸到她的脸上。
14
确认了前厅没有人后,我拽着落红的手一口气冲进了我的房间。
“我们家没有多余的空房。如果不想睡车库的话,就请委屈一下和我睡同一个房间吧。”
我反锁上门,然后把落红的鞋子塞进床底。
“跟身心健康的高二男生共处一室,我会很没有安全感。”
“我好歹也算半个绅士,请相信我压抑生理冲动的能力。”
“你藏H书的地方我都一清二楚,你要我怎样相信你?”
“……这是落伍的性教育灌输给女性的错误观念。事实恰恰相反,一本H书都没有的男生才是最危险的。”
居然被第一次踏进卧室的女生掌握了H书藏匿地点,还有哪个男高中生的命运能比我更悲惨?
“你还有别的行李吗?”
“没有了。我的全部财产只有身上这套扼杀身材的校服、手上的书包、装着各种证件和跟你一周零用钱数额相等的金钱的钱包。如果你看不过眼的话,也可以把昨晚被抢走的衣服永久转让给我。”
“……你的上司为什么不舍得多拨一点经费?”
“我的钱包中每多出一张钞票,就必须将之后生产的钞票号码全部加一,这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算了,钱我就先垫着吧。乖乖在这里呆着,我现在出去帮你购买一些生活必需品。”
“诶?我也要跟你一起去。”
“不行,在这个时间段出入家门太危险了。为了避免被父母发现,今后必须严格限制你的外出次数。除了上下学,你必须都呆在这个房间里面,并把门反锁上。”
“这就是传说中的金屋藏娇吗?沉香,你真是个早熟的孩子。”
“……我不知道这个寒酸的房间算不算得上是金屋,但敢肯定你绝对不属于傲娇病娇荡娇等任何一种娇。”
关上门之前,我忽然发现自己差点忘了一件重要的事,于是又回了过头。
“对了,如果你打算走下楼对我老妈说‘我是这家人的私生女’,我就会撕下绅士的伪装,向你展现身心健康的高二男生真实的一面。”
“切。”
落红做出美少女绝对不能做出的表情后转过了脸。好险,看来要不是我提前进行了警告,这个性格恶劣的堕天使就真的有可能做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来。不过这也不能怪她,如果我处于相同的状况,也会做出相同的事情。
虽然对金屋藏娇这个说法嗤之以鼻,但不可否认的是和年轻女性共处一室还是让我的情绪变得很高亢(当然,那名年轻女性可能比我更高亢),因此下了不少功夫来进行采购。但无论情绪多么高昂,也无法弥补经验的匮乏。和绝大多数独生子一样过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生活的我,根本不知道维持一个人——而且还是一名异性的生活需要什么物品。更糟的是,由于对“异性”这个词过于敏感,我手中的购物篮现在塞满了琳琅满目的卫生巾。
“不好,要是不赶紧用别的东西来盖住这些卫生巾的话,会被当成变态的……对了,食物!她没办法下楼和我的家庭成员一起和乐融融地共进晚餐,因此得囤积大量速食食品才行。”
我像抢购减价物品的主妇一样粗暴地将大量的方便面、压缩饼干和罐头扫进购物篮。虽然整天吃这种东西有可能会把身体搞垮,但食客可没有挑三拣四的资格。可是我很快发现自己忽视了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就算用小山般的速食食品进行了最低限度的伪装,收款时卫生巾依然会被一包一包地拿出来扫描。我最终还是被收款员大姐姐和身后顾客的眼神刺得痛不欲生。
“……早知道就穿那条连衣裙出来了。”
提着大包小包走出超市之后,我长叹了一口气。但我很快发现,前方还有更大的考验在等待着我。
“对了,那个女人说过她只有身上一套衣服吧?虽然我经常连续几个星期只穿一套衣服,但她现在姑且算个女生,还是不要弄得太过邋遢为妙。”
话虽如此,在购买了超出预期的必需品后,我本来就不鼓的钱包也差不多见底了。
“……只要有内衣可以更换,也不至于产生什么异味吧。反正一周中有六天要穿着校服,我就不在便服上浪费金钱了。别恨我啊,男人本来就是花钱没有计划的生物,如果你真的是我的镜像,对这一点就应该再清楚不过了。”
在心中默默向落红道歉之后,我走向旁边一家小型女性内衣店——我之所以不打算去光顾之前莉莎带我去的那家大型服装店,一是因为囊中羞涩,二是因为上次的骚动很可能让我上了黑名单。但女性内衣店对男性的门槛从来不会因为规模的缩小而降低。看来今天我无论穿不穿女装都会丧失一些作为人类而言所必需的宝贵事物。
“还好我在宣誓成为‘变态绅士’时,羞耻心就成为了第一件被抛弃的东西了。”
我安慰着自己,然后咬紧牙关踏进了这个光怪陆离的异世界。
“端木,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我像被高压电击中了一样绷直了脊椎。我闭上眼睛,试图留给自己一个逃入梦境的机会。但当我一边祈祷一边睁开眼睛时,自己依然位于女性内衣店内部而不是躺在自家床上。而面前这个就算被忘记了也会用关节技来唤醒我的痛苦记忆的女人,正是我的同班同学莉莎。
“……莉莎,这是我的台词。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既然已经来不及转身逃跑,我能做的只有恶人先告状。
“哈!?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这里可是女性内衣店啊!”
“这里有你能用得上的东西吗?”
我盯着她可以用来当成F1亚洲赛区赛道之一的平坦胸部,不依不挠地发起追问。
“……根据你目光的聚焦点,我大概能推理出你在想什么了。但如果你说出口的话,我会把你变成比诗音还要高级的M。”
“只有这件事还望您高抬贵手……”
诗音这时应该正在将全身重量压到布满了电容和尖锐芯片的主板上吧。我这辈子还能超越他吗?
“回答我的问题,你在女性内衣店做什么?”
切,转移话题失败了吗?
“本来是打算买女性内衣的。”
“本来?”
“但是看到你也在买内衣后,我决定去别的出售正常内衣的店。”
“你想说我穿的是特殊内衣吗!?”
不妙,我似乎听到了什么东西断掉的声音。不赶紧说些什么的话,下一个断掉的物体就会是我的手臂了。
“啊,那个,我要为秋兰购买一些内衣,你有什么建议吗?”
“秋兰?”
莉莎收起了咏春拳的起手式,看来这一次我的话题总算选对了——喂,她什么时候又学会咏春拳了!?电视台不要老播武打剧行不行!?
“我间接导致秋兰患上了感冒,因此打算买一些礼物送给她作为赔罪。”
居然能灵机一动将死亡flag转化为提升好感度的flag,我的随机应变能力和无耻程度真是让自己都感到恐惧,明天一定要添油加醋地向诗音吹嘘这件丰功伟绩。
“看来你体内还残留着一点良知。之前骂你人渣有些过分了,姑且还是说声对不起吧。”
虽然莉莎低头道歉的样子带给我无尽的成就感,但一想到又要增加无谓的开销,我的胃就又开始疼了。
“可是,为什么选择送内衣?”
“如果是太过平凡的礼物,不是有损我‘变态绅士’的名誉吗?”
“居然因为这种理由而只身前往女性内衣店,真不知道你到底是温柔的绅士还是纯粹的变态。不过如果你提前跟我商量的话,我一定会帮你的。”
“现在帮我也不算晚。那么,可以告诉我秋兰喜欢什么牌子的内衣吗?”
事到如今,我已经骑虎难下了,干脆破罐子破摔把这场戏演得真实一些。
“我和秋兰上个月才成为朋友,我们还没有亲密到可以谈论喜爱的内衣品牌的地步。我个人认为朴素一点的款式比较适合她。可是……”
“可是?”
面对我的疑惑,莉莎黝黑的脸庞居然露出了羞涩的红晕,真是一幅恐怖的画面。
“……在选择款式之前,不是应该先搞清楚尺寸吗?”
居然忽略了这一点,这真是“变态绅士”一生最大的失误。
“端木,你知道秋兰的尺寸吗?”
“不知道,我和她之间也还没有亲密到可以谈论尺寸的地步。”
“真可惜,如果昨晚接受了她的告白,你或许早就知道了哦!”
“哈哈,哈哈哈……”
莉莎对我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对此我也只能回以无力的傻笑。别误会了,我才没有觉得可惜呢!
但消除破财之灾并非我的目的。和莉莎进行的学术性探讨提醒了我,我还不知道落红的尺寸。
“莉莎,可以再帮我一个忙么?”
“如果是想让我帮你问秋兰的尺寸就免了。”
“不,我已经放弃送内衣了。你昨晚为我选过胸罩,胸罩的尺寸你还记得么?”
“当然,花了我一周零用钱的东西怎么可能那么快就忘记。”
那身女装果然很贵,看来这笔人情债很可能沉重得要花一生来偿还(虽然我根本一点都不想要那些东西)。
“如果我有一个双胞胎姐姐,以我的尺寸为参照依据,可以大致推断出她的尺寸么?”
“别强人所难啊,我可不是生物学家。而且性别不同意味着你们必定是异卵双胞胎,这样的话就算有很大差异也不奇怪。”
“如果增加一个我们的确是同卵双胞胎的假设,你能锁定一个范围吗?”
“就算是同卵双胞胎,根据营养和发育状况的不同也会产生一定差异。如果连性别也不同的话,估算就会变得更为困难。不过说到底,性别不同的同卵双胞胎根本就不存在吧?”
“莉莎博士,我能依赖的只有您了。就算只有胸围也好,请您无论如何也要用您的灰色脑细胞估算出来……”
虽然莉莎很为难,但我可不会轻易放开这根救命稻草。
“啊啊啊,烦死了!估算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女性的胸围真的那么有意思吗!?”
“……我认为总比目测现实女性的胸围更有意思一些。”
我的目光飘向莉莎那毫无梦想可言的胸部,结果换来了一记威力不亚于C2炸药的肘击。
“如果真的是双胞胎,那我就大胆地断定她有着和你相同的胸围。”
“这根本不是大胆,而是你想偷懒而已吧!?如果营养和发育状况和我一样的话,她的身高应该和我有着十公分左右的差距,体重也会比我轻不少,脂肪和肌肉的密度差真的能弥补这些差距吗?”
“女性的发育比男性早,因此你们体重的差距应该会比你想象中的小。而且胸部可是女性的骄傲,就算是为了维护女性的尊严也不应该做出悲观的估计啊!”
“仅仅为了维护那无聊的尊严而做出乐观的估计,这未免也太不负责了吧?何况不是每位女性都拥有着足以自傲的胸部,我从你身上就根本找不到一丝骄傲的痕迹。”
“……你今晚洗澡的时候,应该能从自己的身上找到许多内出血的痕迹。”
虽然我最终还是没能买到落红的内衣,但第二次出征女性内衣店还是满载而归——不过我的“战利品”只有一大堆弯折角度十分奇怪的关节。
15
当我回到家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我走进客厅,看到一名陌生的中年妇女正在看电视。她不是落红,因为落红和我的品位一样,不会对韩剧感兴趣。但更决定性的原因,是我还记得落红的相貌。
这间屋子里面一共只有两名女性,既然她不是落红,那么答案就很明显了。
“妈,我的肚子饿了,晚饭呢?”
如果她知道自己的独生子要靠排除法来确认母亲的身份,一定会气得吐血三升而亡吧。
——不,也不一定,在本季的韩剧全部结束之前,别说是被独生子忘记,就算地球被洪水淹了她也一定会顽强地活下去。
“你在说什么傻话啊,今天的晚饭不是已经吃过了么?”
母亲依然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看来韩剧男女主人公在开播前就已经确定的感情归属比儿子的晚饭重要多了。
“……您说的应该是昨天的事情吧?”
“你这熊孩子脑子真迷糊,应该多看点韩剧。你十分钟前不是还坐在餐厅吗?”
“可是,我刚才一直在外面……”
“难得和妈妈坐在一起吃一顿晚饭,却穿着一套松松垮垮的衣服,搞得我一点食欲都没有了。如果有客人在,我肯定被看成不负责任的母亲,把儿子养得像猴子一样瘦。啊啊,真头疼,饮食不规律可是美容的大敌啊……”
听到“松松垮垮”这个形容词后,我大概知道是谁把我的晚饭吃掉了。我这个记不住母亲面容的儿子的确很不称职,可这位对电视节目变化的敏感程度远超儿子体格变化的母亲也好不到哪去。
虽然恨不得马上冲上楼去教训那个女人,但我还有不得不问清楚的事情。
“妈,我有过一个双胞胎姐姐吗?”
“光是伺候你一个少爷就够我受的了。要是再多一个大小姐的话,我早就忙得内分泌失调了。”
“‘他’有可能有私生女吗?”
“不可能不可能,就算他有那个胆量也没人愿意为他生。啊啊,要是那时就有韩剧看该有多好,我也就不会嫁给那个一点罗马蒂克细胞都没有的乡巴佬了……”
居然差点将我从世界上抹去,韩剧真是可怕的东西。
“……如果您当时生的是女儿,‘他’会为她取什么名字呢?”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当时应该是想为女孩取名为落红吧。”
虽然有一定的心理准备,但母亲的回答仍然像一记重锤击打到了我的脑门上,我竭尽全力扶住沙发才没有倒下。
“……这个名字的灵感是出自诗句‘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吗?”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的确有那么一回事。因为男尊女卑的概念依然根深蒂固,我们跟大多数家庭一样想要男孩。他为男孩取的是花朵的名字,为女孩取的却是肥料的名字。只有让女孩凋落,男孩才能茁壮成长嘛。”
“……明白了,十分感谢您的回答。”
“明白了的话就赶快上楼学习去吧,不想学习的话就去看H书,别在这里打扰我看韩剧。”
我不认为整天看韩剧的妇女有能欺骗我的智力,因此选择了相信她的话。
“我回来了——喂,你手里拿的不是我的EX级收藏品吗!?”
我刚推开门,就马上后悔不该把如此危险的女人单独留在自己的房间里面。
“欢迎回来。沉香,你果然和我一样是御姐控呢!”
“可以不要一边不雅地躺在床上掏耳朵一边翻看别人的收藏品吗?而且你如果也是御姐控的话,性取向就会产生问题了。”
“端木沉香的性取向本来就有问题,你不是整天和诗音如胶似漆……”
“不不不绝对没有那回事!!!就算我的性取向有问题,择偶范围也会限定为人类!为了我在宇宙中的名誉,请你马上通知‘鸟瞰者’将我的评价修正过来!”
“别激动嘛,开玩笑而已。都是因为你的动作太慢了,我才不得不用你的H书来解闷。”
“对失去了许多珍贵东西为你买回生活必需品的人,你没有别的话要说吗?”
“这些堆得跟小山一样高的卫生巾就是所谓的生活必需品?说到女性的必需品就想到卫生巾,真是龌龊的家伙。”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吧?我只是一个没有异性经验的十七岁男生而已啊?无法提出任何建议、躲在房间里面看御姐系H书的当事人,没有资格挑三拣四!”
“别生气嘛。为了表示对你的感谢,我现场演示这些卫生巾的使用方法怎么样?”
“不错的主意,不过还是以后再说吧,因为我们现在有别的事要做。”
我夺走了落红手中的卫生巾。包装纸已经被撕开一半了,这个变态打算来真的吗?
“如果不想被别人闻到女生绝对不能散发出的气味,等一会就找机会和我溜出去买内衣吧。”
“不是有很多人喜欢闻女生的汗味吗?而且外面太冷了,我才不想出去。”
“……算我求你了,就出去五分钟行不行?不知道尺寸的话,我就算上刀山下火海跑遍整个城市的女性内衣店也买不到适合你穿的内衣啊!”
“如果只是为了这种事情,我就不必亲自跑一趟了。因为替换的衣服已经有了,尺寸我也知道了。”
落红跳下床,然后笨拙地原地转了一个圈。她的腰身硬得简直不像女孩子,但我根本无暇注意这些小细节。
“那不是莉莎送我的连衣裙吗?”
“现在才注意到吗?难道你刚才光顾着留意我手中的H书了?”
十分惭愧,我刚才的确把全部注意力放在了落红手中的H书上面(这个女人太有眼光了,居然挑中了我的No.1收藏品)。但我没能马上发现这就是自己昨晚穿的连衣裙并不是什么值得羞愧的事情,因为这件穿在我身上勉强到膝盖的连衣裙,穿在落红身上后就变成了过膝的长裙。不过无论是及膝还是过膝,这条连衣裙都很适合我——不对,是我们。
“我刚才因为无聊而翻了翻你最有可能藏匿贵重物品的地点,果然发现了好东西。居然将这套衣服如此小心地珍藏起来,看来你真是一个病入膏肓的女装变态啊!”
“不对!我只是为了找机会把这套衣服还给莉莎,所以才会小心翼翼地把它藏起来!而且不要因为无聊就乱翻别人的东西啊!你说尺寸已经知道了,难道你把内衣也穿上了?”
“没错,带有沉香体温的温暖内衣,把我的心房都融化成了一堆白色粘稠物。”
这个女人的胸围居然真的和我一样么!?为什么那些随性的“鸟瞰者”偏偏在这种无聊的设定上如此执着!?
“……既然已经有换洗的内衣了,那今晚的确没必要溜出去了。”
“孤男寡女晚上一起出去,并不是只能量量尺寸而已嘛!”
“现在先不讨论夜生活的内容。我刚才告诉过你不要走出这个房间,为什么不照做?”
“你只是禁止我走下楼对令堂说‘我是这家人的私生女’而已,又没有禁止我走下楼吃饭。”
我国一直存在女性文科比较强的都市传说。不管你们信不信,我反正信了,因为我现在正被女性版的自己用文字游戏玩得团团转。
“作为补偿,我来喂你吃罐头吧。张开嘴,啊~”
“为什么要吃冰冷的罐头会是我!——不对,不是食物的问题。你真的了解自己的处境吗?如果被我的母亲发现了,你可是铁定会被赶回电线杆后面的啊!”
“放心,那种整天看韩剧的妇女没有那么高的智力,无法对我们进行分辨。”
“……虽然我很同意你的看法,但今后还是要尽量避免不必要的冒险。有机会的话我会把饭菜端上来给你,偶尔也会带你去打牙祭,所以请你不要再和我的父母碰面了。”
“打牙祭的话,我要吃不含地沟油的食品。”
“抱歉,这个实在是买不到。”
在含泪吃完方便面和罐头之后,新的难题又接踵而至,那就是洗澡时间的分配。
“我家的电热水器只能供给二十分钟的热水,我们各洗十分钟,然后轮流望风。”
“诶!?不能一起洗吗?”
“很遗憾,我家浴缸不够大。”
“那么我退让一小步好了。我十八分钟,你两分钟如何?”
“……这哪里是一小步,根本连退让都谈不上。”
“可是你可以名正言顺地偷窥我啊!如果不这么做,我岂不是亏大了?”
“我女体化后下降的不是只有身高和体重,还有道德伦理的认知度吗?而且我刚才说过要轮流望风了吧?”
“别假扮正人君子了,青春期的男女赤身**地同处一室,怎么可能有心情看别的风景。”
“放心,只要想象一下啊被父母发现后的情景,我就对你的身体完全失去兴趣了。”
“但我可是无论何时都对你的身体充满了好奇心哦~”
“……你一个人洗吧,我半夜再找机会去洗。”
“这种行为很可能会被被父母误认为是消灭生理宣泄的证据哦!”
“……虽然这种误会的确很讨厌,但如果能保全自己的清白之躯,这样的代价实在太便宜了。”
但比起洗澡时间,牙刷和毛巾要难分配得多。由于忘了为落红买牙刷和毛巾,我们现在面临着前所未有的窘境。
“居然光顾着买卫生巾而忘了买牙刷和毛巾,你真是一个令人词穷的变态。”
“……你误会了。我是考虑到如果增加一根牙刷和一条毛巾,你的存在就会暴露,所以才没有为你购买。”
“这是你刚想出的理由吧?”
“你有什么证据!?”
“你撒谎时会下意识地做什么小动作,我可是一清二楚哦!”
“法庭可不会受理这种证据。先不说这个了,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看起来也只能选择和你共用了。不过就算是端木沉香的镜像,跟本人共用一把牙刷果然还是有点恶心。”
“这是我的台词!”
“不过这样一来,你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和我间接接吻了。啊!难道这就是你原本的目的吗?为了区区间接接吻居然不惜进行如此精密的布局,真不愧是纯情的处男。”
“……如果想被我拧下脑袋然后冲进马桶的话,就继续用‘处男’来称呼我吧!”
16
因为担心落红又溜出房间,我胡乱地冲了一下身体后就马上返回了房间。但当我推开房门时,已经借助冲澡冷却下来的血液瞬间沸腾了。
落红正坐在我床上,身上只穿着全年龄级所能容忍的最低限度的衣服,也就是胸罩和内裤。
“……你又打算玩什么花样?”
“你的知识告诉我戴着胸罩睡觉容易致乳腺癌,所以我正打算把胸罩脱下来。”
“虽然保护了你的健康让我感到很欣慰,但还是请你不要每次都说这些女性生理知识来自于我。如果被别人听到了,我头上那顶变态的帽子不就会越来越稳固了吗?”
“你头上那顶变态的帽子还能变得更稳固吗?”
“我才不是变态!就算是变态,也是变态中的绅士!”
“变态中的变态,可以帮我解一下背后的扣子么?”
“乐意为您效劳。不,请务必允许我为您效劳。”
落红转过身去,在那令人血脉贲张的玉背上分布着一些浅色的痕迹,看来她已经尝试了很久。也许是这些痕迹让我想起了自己在她手臂上留下的淤青,我这次毫不抵抗地服从了她的命令。但看到落红背上那团像海藻一样纠缠在一起的谜状物体之后,我开始后悔自己的决定。
“能用肉眼观察到的死结就有二十个,这可不是‘解一下’就能解决的问题啊!难道你刚才用胸罩的背带来玩翻花绳了吗?”
“这都要怪你没有向我提供佩戴背扣式胸罩的相关情报。喂,你的手在摸哪里!?”
“抱歉,因为我根本不敢直视你的背部,所以作业的精确性会下降……”
“别找借口了,其实你只是想趁机占我便宜吧——啊,好痛!”
“抱歉,手滑了一下。”
经过一番痛并快乐着的挣扎,我终于在不损毁胸罩的前提下将它和落红分离开了。
“近距离观察过自己女性版的胴体之后,你有何感想?”
落红双手抱胸,风情万种地侧过身来。
“解扣还须系扣人。为了方便你自己解开自己打的死结,还是趁早换成前扣式吧。”
“啊,是吗……”
落红在一瞬间露出了失落的神情,不过这肯定是我的错觉。
“给,这是你的睡衣。”
趁着落红还没有发起尺度更大的攻击,我飞快地离开了她的身边,从衣柜中翻出一条白衬衫并丢给了她。
“比起**,你更喜欢让女性穿上自己的衬衫?说起来,刚才似乎也看到几本这种主题的写真……”
“……你如果不想当一辈子的女性见习生,就不要乱翻男高中生的收藏品。”
“我并不介意只当一名女性见习生啊!如果同时拥有沉香的变态性格和落红的女性肉体,我的人生不就圆满了吗?”
“但是我介意。为了不打扰你的自给自足,我先失陪了。Enjoy yourself!”
我从床底拉出睡袋,然后走向阳台。
“沉香,你要去哪里?”
“饭也吃了,澡也洗了,H书也看了,接下来当然是去睡觉了。”
“可是床在这里啊!”
“我已经很久没有睡过床铺了,你不是很清楚这一点吗?”
“就算有美女陪伴也不行?”
“就是因为有美女陪伴,所以更加不行。”
我将睡袋抛上屋顶,然后自己也爬了上去。但还不到一秒钟,我又跳了下来。
“差点忘了,这个给你。”
我将一根粉红色的发带递给落红。
“……这是什么?”
落红将眼睛瞪得跟鹅卵一样大,看来她真的很惊讶。
“这是我刚才顺路买的礼物。由于预算有限,因此只能选择这种便宜货,让您见笑了……”
我的话还没说完,落红就大声地打断了我。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温柔!?我可是你的敌人,是打算将你困死在时间的牢笼中的人啊!就在刚才,我还在盘算着如何让你放弃睡屋顶啊!”
掀裙子和袭胸都无法让这个女人失去冷静,但一根小小的发带却做到了,我真是越来越搞不懂自己的镜像了。
“我很清楚我们的立场,也没有与你和解的打算。但男生送给女生一根小小的发带,并不值得如此大惊小怪吧?”
“可是……”
“而且这并不是什么温柔之举。你一定知道我很讨厌照镜子吧?如果今后要和你这个复制品二十四小时黏在一起的话,简直就像随身携带着一面该死的全身镜。因此我才把这根发带送给你,试图通过制造出我们的区别来缓解我的焦虑情绪。所以别误会了,我可不是为了提升你对我的好感度或者欣赏你的马尾造型才这么做的哦!”
“……你这种等级的傲娇,就算跑遍宇宙也找不出几个啊!”
“不见得,至少我面前就有一个。”
“我说过了我不是魔法少女,发带可是无法提升我对你的好感度的哦!”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落红还是苦笑着接过了发带。
“那么,这次可就真的要说晚安了。”
我关上房间的灯,然后爬上屋顶钻进了睡袋。
跟以往一样,我的前半夜都浪费在了辗转反侧上。但跟以往不同的是,今晚谋杀我睡眠的凶手不是失眠,而是来自下方的撞击声。
“……落红姐姐,我的失眠症状已经够严重了,可以请你停止演奏这首嘈杂的摇篮曲吗?”
怒火终于将我的绅士面具燃烧殆尽。我将头部探出屋顶边缘,向试图从阳台跳到屋顶上的落红提出抗议。
“我本来也打算模仿你像猴子一样一口气爬上去,但以这个身体的运动能力似乎无法做到这一点。”
落红继续进行着不懈的尝试,每次下落时产生的上升气流都会将那件宽松的白衬衫掀得很高。慢着,她现在似乎没戴胸罩吧?
“……没办法,抓住我的手吧。”
虽然很想为上升气流添砖加瓦,但为了不影响街坊邻居的休息,我还是向这只想跳上井口的青蛙伸出了援手。我这个人,真是一个太过富有社会公德心的变态绅士。
“我这次并不是存心要给你添麻烦,但睡在床铺上总是感觉怪怪的。”
屋顶的风不是一般的大,落红刚站起来就像庄稼一样被吹得弯下了腰,头上粉红色的发带像风向标一样水平飞起。她好像非常喜欢这根发带,居然连睡觉时不舍得解下来。不过她的马尾绑得比想象中的还烂,看来这名女性见习生距离毕业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我已经睡了五年的睡袋。你如果完整复制了我的记忆,会睡不惯床铺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过互相道歉之前,你还是先钻进来吧。你运气不错,由于一直使用的睡袋在早上的坠楼事件中报废了,现在我使用的是备用的双人睡袋。”
“多谢款待,那我就不客气了。”
落红熟练地钻进了睡袋的另一侧,本来略显冰冷的睡袋马上变得有如火坑般温暖。看来女性的脂肪含量的确比男性高出不少,否则体型比我小上一圈的落红也不会拥有着和我相同的胸围。
“……看来你并不是一面冰冷的镜子。”
“真失礼,我可不是莉莎那种像镜子一样扁平的女孩。看招!”
“我知道了!不要用胸部来顶我啊!既然我们可以进行这种肢体接触,为什么我在服装店握住你的手时,会像一名遇上痴汉的羸弱少女一样惊恐地逃跑?”
“不是痴汉,而是王子哦!”
“……如果要吐槽的话,麻烦你吐槽后面的‘羸弱少女’。”
“我们之间进行直接接触并不是什么禁止事项。但由于我是你的第一具尸体,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端木沉香的‘死’。而在多年的‘非暴力不生存’运动之后,你已经锻炼出了超强的危机意识。第一次触摸到我的时候,你敏锐地察觉到了缠绕着我的死亡气息,因此才会像魔法消失前的灰姑娘一样狼狈逃窜。”
“……不,我认为自己当时之所以会转身逃跑,是因为本能地觉察到了你会对我的贞操产生威胁。”
“真是讨厌的危机意识。既然被你发现了,那我就赶紧把它转变为现实吧!”
“不要————!!!”
将落红从身上甩下去之后,我们终于互道晚安开始睡觉了。虽然我已经做好了一定程度的心理准备,但跟一名身材火爆的美少女同床共寝——不对,应该是同睡袋共寝——对男高中生来说仍然是一件过于刺激的事情。由于是相背而睡,她那丰满的胸部没有误触我身体的危险,但单单是比我稍高的体温和呼吸所导致的身体起伏就已经杀伤力十足了。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不浓不淡的体香,更是像咖啡因一样将我的神经刺激得极度亢奋。我每次踢完球后都被女生敬而远之,但变成女人后却能利用汗味来吸引男生,真是太不公平了!
现在可不是展现绅士风度的时候,不拉一个人垫背的话我心理无法平衡。
“喂~落红~你还醒着吗~”
“你想偷吻我吗?”
“不对!虽然我的确想吵醒你,但不是用这种方式!”
“不劳您费心了,我还没有睡着。我的身体是以你为模板而制造出来的,如果你患有失眠症,那我自然也无法成为睡美人。”
“……虽然并不是我的责任,但我姑且还是道个歉吧。作为补偿,我陪你聊一会天如何?”
“这可算不上是补偿啊。不过要是想跟姐姐谈谈恋爱的烦恼,我可是随时恭候哦!”
“我可不会向一个无论喜欢上男人还是女人都会产生问题的人倾诉恋爱烦恼!我接下来要谈的,和你的任务有关。”
“沉香你真坏,今晚不打算让我睡了么?”
“这种下流的话是谁教你的!?”
“除了你之外还能有谁?”
“这句话如果从女性的嘴巴中说出来,其暧昧程度至少是男性的三倍啊!”
我想把发梢塞进自己的嘴巴,却发现自己的头发和落红纠缠在了一起。
“……我之前说过了,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停止‘非暴力不生存’运动——至少在真正的衰老到来之前不会停止。只要不触及到这条底线,我可以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对你进行协助。把你的打算告诉我吧。”
我的后脑勺传来了刺痛感,看来落红也打算把我的头发往嘴里送。
“如果无法挽救你的生命,那我所能做的就只有清算你的人际关系了。”
“清算……人际关系?”
“没错。现在的你有如一颗巨大的恒星,无论走到哪里,周围的人都会被你那压倒性的存在感所吸引。如果你忽然消失或者变成黑洞的话,周围的星系将会陷入毁灭性的混乱。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在你消失之前清空周围的行星是最好的方法——说白了,就是要你遵守赤条条来去无牵挂的宇宙美德。”
“我也不是因为喜欢才拥有这种存在感的啊!如果要一一和这些连脸都记不住的路人道别,那我宁愿马上喝奶粉自杀。”
“但你这种胆小鬼没有自杀的勇气吧?”
“如果不是胆小鬼的话,就不必像骗保险金一样处心积虑地策划自己的意外死亡了。”
我本以为落红会对我发出更为尖锐的嘲讽,但她却意外地陷入了沉默。
“……沉香,无论用什么方法,都无法把死亡变成有趣的事情。正如我之前所说的那样,人类光是能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就是奇迹了。但比起生存,出生是一个更伟大的奇迹。你的父母一生中产生了亿万个**卵子,但最终出生的幸运儿只有你一个。你这种‘非暴力不生存’的行为,是对那些没能出生的兄弟姐妹的亵渎。”
落红的声音有些颤抖,但我并不打算向这个生存竞争的失败者之一道歉。
“如果中个头奖就要背负着亿万条人命活下去的话,那也未免太不划算了。而且你根本不是我的兄弟姐妹,只是一个在生存竞争中被我吞噬的雌性胚胎。就算我的确亵渎了那些还没出生的死者,也轮不到你这个蹭吃蹭喝活蹦乱跳的食客来说教。”
“如果可能的话,我宁愿选择成为那些没能出生的兄弟姐妹。沉香,虽然我的所有记忆和知识都来自于你,但有一项经历是我所独有的,那就是夭折。体验过死亡的静寂之后,生存的乐曲对我来说异常悦耳。因此,即使将端木沉香对衰老的恐惧原封不动地复制了过来,我依然不愿意像你一样用寿命来交换美丽。你愿意相信自己的复制品的判断,和我一起丑陋地活到自然寿命的最后一秒吗?”
我感觉到落红转过了身,女性特有的香甜气息吹到了我的脖子上,两只纤细的手将我环绕,背后传来了柔软的触感。糟糕,眼皮有点变沉了。不行,现在还不能睡着,否则会被认为是作出了肯定的答复。
“……这是你的战术吗?”
我轻轻挣脱了她的束缚,然后转过了身。
“不对哦,这是我的忠告。对你了若指掌的我,不会采取成功率如此低的战术。”
落红捧住了我的脸。拜此所赐,我第一次得到近距离观察她的机会。虽然同样是瓜子脸,但她的脸部轮廓比我圆润,荷尔蒙的影响果然不容忽视;她的眼睛看起来比我大一些,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因为我脸部的总面积比她大;但她的睫毛也比我长就让我有些无法接受了——为什么女人只有被视为美丽象征的体毛才会生长得特别旺盛?等会趁她睡着的时候帮她修剪一下吧;鼻梁的高度是我唯一获胜的项目,但小巧的鼻子似乎更适合东方女性;我还细心观察了一下她的嘴唇上面的皮肤,那里的毛孔果然很小,看来我暂时不必和她共用剃须刀了;但真正让我败下阵来的,是像仙女的天衣一样缭绕着落红的体香。她不是洗满了足足二十分钟的热水澡吗,为什么还是没有卸除这件生物武器?
“……如果只是忠告而已,那么就算被我拒绝,你也不会有任何损失吧?”
我之所以像目送儿子出征的母亲一样对她进行长时间的观察,是因为心中产生了一种不详的预感。如果拒绝了她的忠告,某些东西就会结束。
“不,如果被你拒绝的话,我就会失去这个温暖的睡袋,以及一个温柔的敌人。”
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我的预感应验了。落红放开了我,手脚并用地钻出了睡袋。
“为什么不愿意留下来?就算你是我的敌人,我也会向你提供协助!”
看着她风中凌乱的身影,我不禁放大了音量。
“谢谢,就算不是为了任务,我也不排斥呆在如此温柔的敌人身边。但如果这么做的代价是一次又一次地目睹你的死亡的话,那我宁愿选择离开。”
“可是……”
“如果端木沉香不是一个宇宙级傲娇,他的镜像本可以成为‘鸟瞰者’所期待的冷血人偶,会为了争取一切能争取到的协助而死皮赖脸地留在你身边。但在体验过端木沉香数据库中从未出现过的温柔后,我这个复制品似乎也产生了bug,无法按照自己的节奏来执行任务。因此,造成这一结果的元凶就是你本人呢!”
落红露出了一个令似水月光也为之凝结的凄美笑容。看到这个自己绝对无法模仿的笑容,我开始怀疑她是否真的是我的镜像。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和原计划一样,在你的‘非暴力不生存’运动取得实质性成果——也就是自杀成功之前独自清算你的人际关系。反正你会一直活在平行宇宙中,所以只要持之以恒,总有一天有某个我会完成任务。”
虽然被狂风吹得东倒西歪,但落红仍坚定地向前迈出脚步。
“所以我才讨厌工作狂类型的女人啊……”
我发出无力的自嘲,但并不打算挽留她,因为她的离去无法对我构成任何损失(不如说还为我省下了大笔伙食费)。落红大概也不会期待我的挽留吧,因为她从一开始就了解了我的冷酷本质。
“对了,作为对一饭一宿和一根发带的谢礼,我再额外提供一些服务吧!”
从跳下屋顶之前,落红像忘记什么东西一样回过了身。
“‘量子永生’虽然可以让绝大多数人享尽天年,但也会带来一些副作用。由于个体的意识在宇宙中永远连续,因此一个人在所有平行宇宙中无法同时失去意识。”
“……我在理解了那名志愿者为何不会被手枪射死后就觉察到了这一点,但这种状况能被称为副作用吗?”
“用你来举例子的话,‘端木沉香’这个存在相当于一个大银行,在每一个平行宇宙中都开设有分行,并由每一个端木沉香轮流担任出纳员。你们可以同时上班,但却无法同时休息。由于端木沉香的死亡率过高,能出勤的出纳员不是很多。因为每一个活着的端木沉香分担到工作时间要远远多于常人,你的失眠才会那么严重。”
“喂喂,别把简单的生理现象解释成宏观的宇宙问题啊!我的失眠不是有关祖母的噩梦所造成的吗?”
“我昨晚做了和你一样的噩梦,充分理解了那个回忆对你来说有多么可怕,但它和对衰老的恐惧有着决定性的不同,那就是可以被时间冲淡。睡在屋顶边缘的五年期间,你对这个梦的抵抗力越来越强,但睡眠时间却越来越短,这还不足以证明端木沉香的死亡率和睡眠时间成反比吗?”
或许是因为睡袋中少了一个人,一股彻骨的寒气像毒蛇一样爬上了我的后颈。
“但比起一般的将死之人,你的存在感实在太过巨大。一个人如果认为你是他的世界中一个块不可缺少的拼版,你的世界和他的世界就像牛奶和水一样交融在了一起。就算大脑已经死亡,你意识也会在他人的脑海中被强行延续下去——用通俗的话来说,就是永远活在他的心中。”
“……这难道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听完我的话之后你就不会这样认为了。如果某个端木沉香死了,那个平行宇宙中的分行就会失去继续经营的价值。但只要还有人光顾那个分行,你就不得不继续派遣活着的端木沉香前去接待。这样一来,本来就已经人手不足的端木沉香总行只能进一步延长出纳员们的工作时间。”
“也就是说……”
在得到落红的答复之前,我就拉开拉链钻出了睡袋。
“也就是说,你的死亡伤害到越多生者,你的睡眠时间就会缩减得越厉害。如果不尽快将你的人际关系清算干净、从而让他们忘记那些空荡荡的分行的话,那张漂亮的脸蛋上就会因为睡眠不足而长满青春痘哦!或许十几年之后你就会变得和祖母一样老,那样就不必进行‘非暴力不生存’运动了呢!”
落红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就像看到了别人脸上长出青春痘一样。
“……我考虑了一下,半夜把女孩子赶到大街上果然不是主角该做的事情。”
我像离弦之箭一样切开寒风冲到落红身前,然后用力地握住了她的手腕。跟平安夜那时不同,我不是要捉拿抢劫犯,而是要挽留能拯救睡眠时间的女神。
“我不是已经拒绝你的协助了吗?”
虽然遭到了略显粗暴的对待,但落红却像一个看到猎物掉进陷阱的猎人一样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这不是协助,而是交易。在你清算完我的人际关系之前,我会停止一切‘非暴力不生存’运动。作为交换,你必须接受我的协助。”
“既然你诚心诚意地恳求我了,那我就大发慈悲地答应你吧!但你如果食言的话,我会让你领教女人的怨恨。”
傲娇是一种心口不一的生物。落红虽然嘴里说着很可怕的话,但身体却像温驯的波斯猫一样扎进我的怀里,她身上的滚烫体温让我第一次感受到生命的温暖。
17
由于在前一天晚上和落红上演了韩剧中常见的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的戏码,因此我第二天去学校的时间比平时还要晚上一些。
“I’m sorry.I’m late.May I come in?”
看到我像快递员一样雄赳赳气昂昂地矗立在教室前门,英语老师长叹了一口气。
“……端木沉香,我还以为把课调到第二节就能终结你的英语课连续迟到记录了呢。”
“When I say it’s overit’s over.This is Sparta!”
“不不不,这才不是斯巴达!”
再三确认英语老师的火力已经完全被我吸引之后,一直隐藏在我背后的落红现出了身形。
“So do I.”
请不要擅自借用我的谓语和宾语好吗?给我好好做迟到报告啊!
“端木落红,你会迟到还真是少见呢。”
那当然,因为她昨天才“转学”到这个学校。
“别杵在门口影响教室光照,快进来吧。”
“Thanks.”
“So do I.”
你真的懒到这种程度,连一个单词都要借用我的吗?而且这样也无法偷懒吧,你要念出来的音节和我一样多啊!
“沉香,别光顾着吐槽而忘记该做的事情啊!”
“……你是我肚子里面的蛔虫吗?”
“我并不需要钻进你的肚子才能知道你的想法哦!”
“既然如此,那就应该对我的办事效率多抱一点信心。”
“那就交给你了,可靠的沉香弟弟。”
落红结束了和我的悄悄话,走向自己的座位。我并没有跟上,因为我到教室来并不是为了上课——至少今天不是。我迎着老师诧异的目光走上讲台,居高临下地扫视全班同学。不出所料,除了正在涂指甲油的诗音、在和地面呈15度角的椅子上做仰卧起坐的莉莎、偷看藏在抽屉中的少女小说的队长这几个被放逐到最后一排的问题学生,其他都是陌生的面孔。
“……算了,我本来也没对自己的脸部识别能力抱有期待。”
我果断切换到常规模式,将参照物从脸部改为胸部。
“端木沉香,还有五分钟才下课……”
“When I say it’s overit’s over.This is Sparta!”
“你怎么又来这一招!而且下课跟斯巴达有什么关系!?”
在英语老师忙着吐槽的时候,我争分夺秒地继续自己精确到毫米的作业。
“不是这个,这个尺寸太小了点;也不是那个,尺寸虽然够大,但有些下垂——啊,找到了,就是这个!”
发现了和昨晚见到的一摸一样的胸部后,我的目光向上移,看到了一张和成熟胸部毫不相称的娃娃脸。她的脸色红润得有些异常,看来不是刚刚感冒痊愈就是情绪紧张,或者两者兼有之。此时这个教室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我吸引,她自然也不例外。但一旦与我的目光接触,她马上就像被触摸的含羞草一样低下头,把身体蜷缩成了一团。
“原来如此,所以才会没有存在感吗……”
所有特征都与记忆相吻合,我终于锁定了目标。
“距离下课还有三分钟,请继续讲课吧。”
我丢下满脑袋问号的老师,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向那个女孩。在下一秒,老师脑袋上的问号就会变成青筋吧。
“非常抱歉,前天晚上把你一个人丢在了公园,最后导致了你的感冒。”
这句话说出口之后我才想到,如果今天秋兰因为感冒还没痊愈而没有来学校,那我可就糗大了。
“……这不能怪端木同学,因为你也有许多要忙的事。要责怪的话,也要责怪强行把你约出来的我。”
虽然还不敢和我对视,但秋兰却比我想象中的要勇敢。如果换成别的女生,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下肯定不敢和我说话吧。
“我不惜耽误大家的上课时间也要向你搭话,并不是要道歉或责怪你,而是为了尽早给你迟到的答复。”
虽然没能欣赏到老师的青筋,但我已经听到了他青筋断裂的声音。
“答复?”
秋兰用让旁观者担心她的颈骨会不会折断的速度抬起了头,毒蛇般的瞳孔让人怀疑她是否跟刚才那个含羞草一样的女生是同一个人。但能将几十道炙热视线当成拂面清风的我,又怎么会因为区区一道目光而打退堂鼓?
“……我个人认为,长相接近女性的我是患有男性恐惧症的你唯一能接近的男性,因此才有幸得到了你的青睐。但就算这个猜测是错误的,我们对对方的了解也太少了。因此,我建议我们先从朋友做起。在你的男性恐惧症痊愈之后,如果你的心意依旧没有改变,那么届时我会给你真正的答复。”
我的话音刚落,教室后方就传来了椅子和人摔到地面上的声音。真希望那个人不是正在把椅子当成健身器材来锻炼的莉莎,因为从分贝来判断,就算她是钢筋铁骨,这一下摔得还是很疼的。但我现在根本无暇回头去确认受害者,因为听完我的话后,两道泪痕像蚯蚓一样爬上了秋兰圆润的脸蛋。
“……抱歉,我的答复太敷衍了?”
“不,我是因为没能做好迎接喜悦的准备才会忍不住哭出来,真对不起……”
“……我可以将这句话视为赞同的答复吗?”
“好的,请让我们从朋友做起吧!但我的心意,无论何时都——”
震耳欲聋的铃声响起,淹没了秋兰的后半句话。她还想重复一遍,但汹涌而至的人流已经将我们分隔开来。
“居然在英语课上告白,真不愧是史上最奇葩的破坏型前腰!”
以队长为首的足球队员将我围成一圈。他们像庆祝进球一样,一人给了我一拳。
“咳咳……谁是史上最奇葩的破坏型前腰啊!你没长耳朵吗!?我都说了从朋友做起,而且告白的人可是她!”
由于平时的进球并不多,我对这种过激的庆祝方式感到有点吃不消。
“香香,你明明已经有了我,为什么还要去找别的女人!?”
诗音从天而降,把那身肥肉当成武器狠狠地砸中了我。跟这次的冲击比起来,足球队的群殴马上就变得比挠痒还不值一提了。
“什么是‘明明有了你’!?‘别的女人’是什么意思!?在讨论这些之前,你能不能从我的上面挪开……”
把我从诗音的酷刑中拯救出来的,既不是那些肌肉白痴,也不是在一旁拼命揉着屁股的莉莎(当然,某个正在捂着嘴偷笑的女人是最不可能的)。一群正值花样年华的女生像抢购折价商品的主妇一样充满杀气地撞开了诗音,将我重重包围。
“端木沉香,你为什么要交女朋友!?”
她们像笼子中的小鸡一样用不同的声线吐出相同的内容。难道正如莉莎所说的那样,男人一旦被女人看上,就会变得比单身时更受欢迎?
“啊哈哈,这有着很复杂的原因。而且我和秋兰还只是朋友而已,各位依然有机会横刀夺爱……”
由于从来没有享受过这种左拥右抱的幸福待遇,我只能像所有后宫剧的男主角一样发出傻笑。但事实证明这部小说并不是传统的后宫剧,我的春天只持续了不到一秒。
“负心汉,女人有什么好的?”
“诶!?”
“你为什么要抛弃队长?如果是输给美型的男生也就算了,但居然败在一个不认识的大胸女人手上,我们所有人都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抱歉,我没明白你的意思……”
“你刚才不是接受了她的告白吗?队长痴心苦恋了你这么多年,但你却从来没有对他的心意作出回应!虽然明白你的属性就是鬼畜攻,但我实在无法忍受这种虐心的放置play了!”
有谁能来向我解释一下“鬼畜攻”的含义吗?在这之前,最好先把队长苦恋我的证据抹杀干净!
“甩掉队长也就算了,但诗音刚才那个充满热情的拥抱,你应该用尽全力去接受啊!安慰对方受伤的心灵,可是连天然呆也不会错过的flag啊!”
我已经用尽全力了啊!我不知道他的心灵有没有受伤,但我很清楚自己的脊椎差点就折断了!
“啊!?什么叫‘甩掉队长也就算了’?沉香和队长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不要试图在他们纯洁的二人世界中加入俗套的第三者啊!”
“真遗憾,香X音是我的BL小说中的CP,而且他们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
谁去把词典再版一次,将“生米煮成熟饭”字面以外的含义删掉!?我卖肾来全额赞助印刷费!
“不不,我还是比较支持音X香。在双方都是受的情况下,体积比较大的一方会主动作出牺牲变成攻,这已经是业界不成文的规则。”
“这种规则在哪个业界都不存在!不要痴心妄想了!”
“是你自己太嫩了!痴心妄想本来就是腐女的天职!”
“不要给腐女抹黑!就是因为存在着你这种败类,腐女才会被社会戴着有色眼镜来看待!”
“你说什么!?想干架吗!?”
“放马过来啊,支持足球队全员X沉香的我是不会输的!”
“……”
趁着这群女生扭打在一起的时候,我总算找到机会逃离了主战场。参与斗殴的女生数量远远超过了本班女生的总数,我的隐形粉丝群真的有那么庞大么?
“真令人羡慕,你这个受欢迎的小白脸。”
落红带着一脸坏笑将外套披在了我身上。
“如果这也是那种巨大存在感中的一部分,那我宁愿成为一个透明人。”
“我们不是正在朝这个方向努力吗?”
“早知道会险些弄得性命不保,我就要重新考虑是否执行这个作战了。”
不错,在某种程度上接受秋兰的告白,这就是昨晚和落红彻夜长谈后讨论出的作战——虽然说是讨论,但由于双方的观点高度雷同,因此她唯一能做的只有向我解释“清算”的定义。
我长叹一口气,开始回忆起昨晚的情景——
“本来鸟瞰者还可以为我配备更利于任务执行的条件,但因为某个突发事件,我昨晚不得不一贫如洗地被一脚踢到了这个世界。你知道那个突发事件是什么吗?”
“你应该庆幸自己不是一丝不挂地来到这个世界。”
“你想看吗?”
“……现在光线不足,所以别解扣子了。”
“变态绅士”遇上“变态淑女”时有多么不堪一击,我早就充分了解到了。
“……言归正传。既然时间限定为昨晚,那么那个突发事件应该就是秋兰的告白了吧。”
“没错。如果我没有及时搅局的话,你一定会当场接受那个大胸部女人的告白——不,很可能不止如此,你这个欲求不满的处男还会想方设法地带她去酒店。女人是一种一旦沾上了就会很难甩掉的麻烦生物,如果事态真的发展成那样,清算掉和她的关系就会变得很困难了。”
“别忘了你自己也是女性见习生,不要发表这种蔑视女性的失礼言论啊!”
“我只是将你对女性的看法如实地表达出来而已。就算很失礼,应该被责备的也是你。”
“我才没有这样看待女性!就算有也不会说出来!既然清楚我的想法,那你肯定能预测到我接下来会拒绝她啊!”
“我不能冒这种险。我虽然能预测你的判断,但却无法预测你的下半身冲动。”
“所以你才跟我上演了一出灰姑娘的戏码、而且还处心积虑地倒转了性别吗?”
“不,我当时抢你的衣服,单纯只是因为觉得冷而已。”
我现在想撕掉这个女人的衣服,也单纯只是因为青春的冲动而已吗?
“……先不谈那个。你说的‘清算’,是指让她忘记我吗?”
“虽然那也是一种方法,但我并不推荐。你只是一名普通的高中生,没有掌握相关领域的知识的工具。就算成功地抹除了她的记忆,也会触犯这个社会的法律。”
“比起触犯法律,我更担心睡眠质量的减少。这样下去的话,我那头自傲的秀发很快就会掉光了。”
“真是娘娘腔的男人。”
“闭嘴,只有你没有资格说我娘娘腔!我如果是浑身肌肉的健美选手,女性版的你肯定会不堪入目!你能拥有这副漂亮的皮囊,都要归功于我平时对外表的保养啊!因为外表太过美型,我还常常被认为不符合轻小说男主角的标准呢!”
“我可不担心自己会变成母猩猩。○普法的男主角长着一张**丝脸,但变身为女孩子之后还不是一样成了白富美。”
“所以他才成不了○马那种里程碑式的人物啊!如果我不是像乱○一样留着一头长发,你就只能扮演我的弟弟而不是姐姐了!”
“是,是,辛苦你了,十分感谢端木同学平时对外表的细心保养——我们可以回到原来的话题了吗?”
“请……”
可恶,这个一点感恩之心都没有女人到底是像谁啊?
“虽然当时打搅了你们的约会,但我并不是想禁止你们的交往。恰恰相反,如果任由她继续对你单相思的话,你和她之间的关系还会持续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想要破坏无形的东西,只有先赋予它形体。因此,端木沉香……”
“我才不要!”
在她提出建议之前,我就猜到了内容。但遗憾的是,我的抗议并没有得到重视。
“……你明天就去回复秋兰的告白。当然,回复的方向必须是积极的。”
——以上,回忆完毕。
“这下你满意了吧,奇策士小姐?”
“……没想到你的隐形粉丝团如此庞大,看起来清算工作任重而道远呢。”
“……那些女生我会想办法对付。不过秋兰实在太可爱了,说不定我最后真的会和她正式交往啊!”
我这个轻佻的玩笑,却让那个同样轻佻的落红脸上一沉。
“在现阶段,秋兰是最无法接受你的死的人。如果清算了和她的关系,你每天的睡眠时间就能多出大概三十分钟。你真的不惜放弃三十分钟睡眠时间也要和秋兰交往吗?”
“……我不愿意破坏千万腐女的梦想,因此短时间内还不打算交女朋友。”
多出三十分钟足够把我的睡眠时间翻上一番了。如果报酬如此诱人,清算掉一两个女朋友根本不算什么。
“……看来就算拥有了独立的身体,我也依然能从你身上学到东西。露出这副丑陋嘴脸的你,应该就叫‘女性公敌’吧?”
虽然依旧口吐毒言,但落红的笑容却十分灿烂,刚才的阴霾难道是我的错觉吗?
“我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女性公敌。”
吃下定心丸之后,我回以一个搭讪时使用的轻佻笑容。
“至少,我不是你的敌人。”
对现状严重性估计不足的我没有想到,这是自己在这一卷中最后一次露出这种笑容。
18
我听从了落红的建议,试图通过克服迟到的习惯来削减自己的存在感。但如果每天天亮时才能睡着,按时上学可不是一件光靠气势就能做到的事情。一位喜欢掀被子的可爱的青梅竹马或许能大大减少我的迟到次数,但遗憾的是,现在我身边只有一个起得比我还晚、正在不雅地挠着胳肢窝、而且还占用着我的牙刷的懒女人。
“唰唰唰,给你。我虽然说过要和你共用牙刷,但没说过要交替使用牙刷啊!”
“唰唰唰,给你。谁叫你起得那么晚,如果不这么做就会迟到了。”
“唰唰唰,给你。我倒是觉得如果刷完牙再换人的话,速度会比这种接力游戏快得多。”
“唰唰唰,给你。根据我对端木沉香的了解,你一定会丢下我先去学校。”
“唰唰唰,给你。这说明你也正在打着相同的算盘,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唰唰唰,给你。虽然满口怨言,但其实你很享受把沾满美少女唾液的牙刷塞进自己的嘴里的**吧?”
“哗啦,给你。”
“哗啦!?”
落红的反射神经在女性中可以算得上出类拔萃,但还是没能躲过我用杯子泼过去的水。
“这是沾满美少年唾液的漱口水,就当成是那份**的回礼吧。”
由于要等待落红更换湿漉漉的内衣,交替使用牙刷的策略并没有为我们赢得任何时间。正在我们一边互相埋怨一边冲出家门时,迎面碰上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早上好,端木同学。”
“秋兰!?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由于惊讶而停止了奔跑,身后的落红狠狠地撞到了我的背部。但仔细想想,我还能认出秋兰才应该是更值得惊讶的事情。
“……因为我想和端木同学一起上学。那个,会给你带来困扰吗?”
和以往一样,秋兰的话大胆得让人无法想象是出自一名连对视都做不到的重度男性恐惧症患者之口。
“你为什么知道我家的地址?”
“非常抱歉!非常抱歉!我不是有意要侵犯端木同学的隐私,你的住址是诗音告诉我的……”
“那个爱管闲事的家伙……不对,为什么他会知道我的住址!”
“你可真受欢迎,看来跟踪过你的不只是我一个人呢!”
落红揉着屁股从地上爬了起来,看来她已经从刚才的冲击中恢复了过来——在一个最糟糕的时机。
“糟了!”
我想把她推回屋里,但由于距离太远而放弃了,于是转过身来手忙脚乱地向秋兰解释为什么自己会和年轻女性一起走出家门。
“秋兰,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这其实有着很复杂的原因……”
“原来端木落红同学跟端木同学住在一起啊!早知道询问落红同学就好了,我也不需要用炸猪排来换取端木同学的住址了。”
秋兰的反应却远远没有我想象中的大。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因为我们还不是真正的情侣。
“……不,如果是这个女人的话,区区炸猪排远远不够。”
虽然松了一口气,但我心里还是有点小小的失落。
“……可是,落红同学为什么会和端木同学一起出门呢?”
秋兰提出的这个问题犹如一阵狂风,将落红一直挂在脸上的轻佻笑容一扫而空。落红用力按住落红的双肩,双眼射出异样的光芒。
“秋兰同学,你真喜欢开玩笑,我不是一直跟沉香住在一起吗?”
喜欢开玩笑的是你,我们才一起住了不到两天。
“……真对不起,看来是我记错了。”
秋兰的脸上露出了恍惚的神情。我第一次向诗音询问落红时,诗音也露出过相似的神情。看来就算秋兰是无存在感的前辈,也无法冲破“鸟瞰者”的暗示。
“别紧张,我和沉香只是住在一起而已,并不是情侣关系。因此你可不要一时冲动而抄起菜刀将这个脚踩两条船的人渣大卸八块哦!”
“……我不会对端木同学做出那种事情,而且我和他也还不是情侣关系。”
两名女生之间的气氛终于缓和了一点,看来我暂时逃过了被大卸八块的危险。
“那么我们就赶快出发吧!秋兰同学,非常抱歉妨碍了你的计划。下次在沉香家门口埋伏之前请先通知我,我好进行回避。”
“……请千万别这么说。既然和端木同学住在一起,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虽然并不怀疑“鸟瞰者”的暗示效果,但我总觉得秋兰有点不高兴,这难道只是我的错觉吗?
“沉香,再不抓紧的话,你可要连累两位可爱女生迟到了哦!”
“……如果能搭两位可爱女生的顺风车,老师或许可以对我网开一面。”
但遗憾的是,学校似乎还没有人性化到这种地步。更糟的是,由于我和两位女生一起在早上迟到,全班同学充分发挥了青春期特有的荒谬想象力,把我妖魔化成享受了齐人之福的禽兽。在走向自己座位的过程中,带球时间从来没有超出三秒的我头一次享受到了顶级前腰的待遇——每前进一步都会被两侧伸出的黑脚暗算十几下。
“……身为夺命剪刀脚的使用者,我第一次知道了被别人踢居然会这么疼。看来下次在被踢之前一定要把所有人都踢倒。”
第一节课下课后,我一边揉着肿得像根萝卜的小腿一边作出了危险的决定。
“你真是一个重度傲娇。虽然脸上露出很不满的表情,但其实正陶醉在人生输家的嫉妒眼神中而无法自拔吧?”
“……你说对了一半。为可爱的秋兰背黑锅是值得的,但因为和你扯上关系而多挨了那么多脚就有些不值了。”
“裁判,这家伙准备要假摔了,快给他红牌!”
落红一边喊出我飞铲之前的口头禅一边对我的伤腿使出了一记像模像样的夺命剪刀脚。为什么她总是复制一些没用的东西?
“……端木同学,真对不起。因为我的关系,你才遭到了连累……”
在我一边发出杀猪般的惨叫一边在地上打滚的时候,秋兰像幽灵一样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了我的身旁。
“这不是你的错,该道歉的应该是连累你迟到的我。而且刚才挨的三四十脚,威力加起来都比不上这个野丫头的一脚。”
“谁是野丫头!?”
落红对我进行惨绝人寰的连续夺命剪刀脚攻击,但我很清楚自己招式的弱点:只要护住脸部和**,就不至于被夺命剪刀脚夺走重要的东西。
“香香,难道你终于觉醒了吗?”
看着我像一块破布一样被落红踩踏,诗音欣喜若狂地趴到我面前。
“……落红,我知道你现在很需要发泄,但我的身体恐怕撑不了那么久。为双方的利益着想,我申请技术性换人。”
“没问题,我已经把你对诗音的感情完整地复制了下来。”
我们达成共识后,落红暂时停止了踩踏。我手足并用地脱离危险区,一把抓住诗音的脖子将他丢到落红脚下。我刚完成这个堪比马赛回旋的华丽转身,落红的玉足就像打桩机一样剁了下来。
“……那个女人的脾气越来越坏了,刚才还以为自己真的要被杀死了。嗯?秋兰,你还有什么事吗?”
落红对我的单方面施暴已经持续了几分钟,但我脱身时秋兰依然没有走开。虽然围观的人的确不少,但秋兰应该不是那种人。
“……那个,虽然说不上是赔罪——这是我为端木同学准备的便当!”
秋兰低下头,像吐出面包的面包机一样猛地递过来一个长方形的盒子。我虽然看清了这是什么,但大脑还是没能完全理解。这也不能怪我,因为这个长方形的盒子可是一个装着便当的饭盒啊!女生为男生准备便当在日本的动画片中可能不算什么大事,但我可是生活在三次元的中国啊!
“……这样不太好吧?让你在我家门口等了半天,这已经很过意不去。如果再帮我准备便当的话,你的睡眠时间不是会缩水得更厉害吗?”
事实上,长年失眠的我才不会在意这些该死的正常人一天睡八个小时还是五个小时,但四面八方充满杀气的目光让我无法接下这个烫手的饭盒。
“……这会给端木同学带来的困扰吗?”
秋兰像等待行刑的死囚一样绝望地抬起了头。她虽然平时都极力避免和我的目光相接触,但我们的眼睛一旦对上了,吃亏的却总是我。
“不,绝对不会。”
我像避开灼热的烙铁一样小心翼翼地避开秋兰的手指,然后将饭盒拿了过来。如果面前的女生不是秋兰,我一定不会错过吃豆腐的大好机会。但如果接触到了这名连目光接触都要极力避免的重度男性恐惧症患者的肌肤,她有可能会把粘稠的汤汁当成发胶洒在我的头上。
“……”
“……”
本来我还想马上把饭盒藏起来避一下风头,但已经送出了便当的秋兰却没有就此满足。她在我面前低头玩弄着裙角,一点离开的意思都没有。面对这种无声的暴力,我也只能长叹一口气,然后打开了饭盒。
“……很好吃哦。”
无论是在二次元的日本还是三次元的中国,有些潜规则都是通用的——比如男生对女生手制便当的评价。
“真的吗!?太好了!!”
收到我的好评后,秋兰像被刺激脊椎的青蛙一样蹦了起来,其高兴程度不亚于卖出第一件商品的网店老板。
“如果她能一直展现这种笑容的话,没有存在感的人很快就会只剩下落红一个了。”
看到这个笑脸,我头一次体会到了生活的充实感。但遗憾的是,充实感这种虚无缥缈的玩意并不能帮助我逃过即将来临的足球队&腐女亲卫队的双重虐杀。
19
下一节课是体育课。我趁着换衣服的机会,让落红帮我处理身上的伤口。
“整天被红颜祸水弄得遍体鳞伤,你现在终于有点后宫小说男主角的样子了呢!”
“……如果你能找到第一女主角是一个男性人格的变态、第二女主角是一个性别不明的变态的后宫小说,那我就把这本小说吞下去。”
“秋兰的胸部那么大,不可能是性别不明的变态吧?”
这么说你已经承认自己是男性人格的变态了?真是可悲的自觉。
“不,秋兰只是这一卷的女主角而已。这本书的第三号人物是诗音,所以我才说他是性别不明的变态。”
“如此**裸地剧透真的没关系么?”
“没关系,一点问题都没有。本来就是落选的作品,如果销量惨淡的话根本不会出下一卷,所以根本不用担心那么长远的问题。”
各位读者如果想看到诗音成为女主角(?)的故事的话就一定要坚持购买正版,最好每一卷都买三本,分别用来观赏、收藏和使用(?)。
“这是最后一处伤口。”
“谢谢。”
“不客气。”
“……”
“……”
“擦完药之后你就赶快出去啊!”
“不要,我还想多欣赏一下沉香那诱人的胴体。”
“……我是无所谓,最多回头找你要点钱,但你如果一直呆在这里的话,那些纯情的男生就没办法换衣服了啊!”
被我提醒之后,落红才发现教室中只剩下清一色的男生,而且都在紧张地注视着她。
“诶嘿,我又忘了这个自己是女生了。看来就算完全消除了存在感,做H的事情时还是会被发现啊!”
“别担心,你再多闯几次男洗手间或者跟偷窥男生换衣服的话,我敢保证你的存在感很快就会超过我。”
落红询问了女生更衣室的位置,然后一溜烟小跑过去——虽然说是“小跑”,但她的摆臂和迈步都充满了力量,毫无女性特有的优雅轻盈可言。
“啊,对了对了,要我帮你偷拍女生更衣室的春光么?”
我刚脱完上衣,落红就推开了教室大门。她的忽然返回引发了所有半裸男生的尖叫。
“你应该偷拍完再问我要不要啊!!!如果先征求我的同意,责任不是转移到我身上了吗!?”
我发出痛心疾首的怒吼,将脱下来的上衣狠狠地扔到她的脸上。
高中体育老师是最尴尬的老师,由于他们任教的科目并不能为高考带来哪怕是0.5分,因此每次上课时都会因为担心浪费了学生宝贵的在校时间而被深深的罪恶感所折磨。出于这种难言之隐,在做完热身运动后体育老师一般会安排我们进行自由活动,从而为好学的学生提供返回教室自习的机会。但现在毕竟只是高二而已,所以并不是所有学生都会争分夺秒地赶回教室和题海作斗争——至少足球队中就没有这种极具忧患意识的好学生。
“既然人全部齐了,今天就按照以往的人员分配进行队内训练赛。规则还是跟以往一样,双脚离地背后铲球黄牌,假摔红牌加点球。”
比赛还没开始就脱得只剩短袖短裤的队长在绿茵场上威风凛凛地指点江山,他在学校的足球界也拥有着很高的声誉,这条引领足球进步的规则也是他带头推广的。我很感激这条规则,因为它让我这种未来型前锋在当今足坛也有了施展拳脚的空间。但另一方面,我也十分头疼队长一贯的“按照以往的人员分配”,因为我根本认不出之前的队友。我唯一能做的,只有在中圈附近溜达,然后等候其中一方的召唤。
“加油,‘破坏型前腰’,让我见识一下传说中的夺命剪刀脚吧!”
在我压腿的时候,落红跑到了我身边。由于‘鸟瞰者’只制造了女式高中校服,因此落红身上穿着的是我初中时的运动服。虽然从身高上来看落红很像几年前的端木沉香,但前凸后翘的纺锤形身材还是出卖了她。
“……如果是夺命剪刀脚的话,你早上已经对我使用过了。”
“别一直用下流的目光看着人家的运动服身姿,有什么想说的就快说出来吧!”
看着落红期待的眼神,我明白自己必须说点什么。
“胸罩戴好没有?剧烈运动的话,很容易造成罩杯移位……”
在我的手指即将触摸到落红胸部的一瞬间,一股摧枯拉朽的力量将我的手臂关节弯折成了熟悉的角度。
“啊啊啊——!!!!莉莎,放开我!我的骨骼快要变成记忆金属了!”
“记忆金属吸取教训的能力比你强多了,你这个不长记性的性犯罪者!听好,我接下来要去进行短跑训练了,秋兰会在球场边为你加油,你可别做出什么蠢事来!”
“真是不坦率,其实你也很想为我加油吧——痛痛痛痛痛!!!再向左扭五公分的话,在上场之前我的职业生涯就要结束了!”
让我用身体记住她的警告后,莉莎跑去和田径部汇合了。
“真是灾难呢!”
不知道为什么,落红的视线有些冰凉,有点像那些被我性骚扰的女生。
“闭嘴!这种灾难到底是谁造成的!?”
“这难道不是对我的胸部有所企图的你所造成的么?无论是衬衫还是运动服,只要让女人穿上自己的衣服就会感到兴奋,真是不得了的变态。”
“脱下来!马上把我的运动服脱下来!”
“我是无所谓啦,但如果你再做出什么太过热情的举动,小心刚才那个身高和在截拳道方面的造诣都跟○小龙差不多的女生冲过来送给你一记肩固哦!”
居然连我最害怕的招式都知道,你真的是我肚子里面的蛔虫么?
“细节的讨论就到此为止吧,我们接下来要展开反击了。”
落红试图习惯性地啃咬发梢,但把手伸到脑后之后却发现自己在上体育课之前就绑起了马尾,而她的头发长度并不足以让她把马尾塞进嘴里。
“反击?”
“看到秋兰手中那条大毛巾了吧?如果不是上游泳课,女生很少会使用这种不可爱的毛巾,而且她根本就没流汗。由此可以推测出,她打算做的事情很可能不仅仅是为你加油。”
“我想起来了!那条毛巾跟她之前递给我的一模一样!”
那条毛巾中夹着的信笺是一切灾难的开端,真是想忘也忘不了。
“我们不能被她牵着鼻子走。如果再跟她这么纠缠下去的话,清算和她的关系将会越来越困难。”
“所以才要反击?你打算怎么做?让我把足球踢到她脸上吗?”
“想法本身非常不错,但你的脚法太差了,所以只能放弃。”
“虽然明白自己的脚法的确不敢恭维,但被一个从来没看过我踢球的人如此评价,还是不禁无明火起三千丈……”
“别总是燃烧没有意义的火。给你。”
落红将一个锡制包装袋塞到我手中。
“这是什么?”
“这是我刚才从小卖部买的芥末。”
“别浪费金钱啊,我用一人份的零用钱来养两个人已经很拮据了!我讨厌芥末,所以你肯定也不会喜欢的!”
“这可不一定,听说怀孕后口味就会改变了呢!咳咳!”
“想伪装孕妇的话,麻烦你真的吐点东西出来啊!”
如果这个女人怀孕了,我肯定会第一时间免费为她施行有痛人流。
“别生气嘛,这些芥末并不是用来吃的,而是用来使用的。”
“使用!?”
“当她把毛巾递给你的时候,你就偷偷把芥末擦到毛巾上,然后用毛巾来擦汗。”
“……喂喂,你真的准确地复制了我的知识吗?”
“没错,所以我知道芥末沾到皮肤会让人痛不欲生。”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让我这么做!?”
“这样就会让秋兰背上沉重的负罪感,从而无法面对你了啊!”
跟毛巾中的芥末比起来,毛巾中的信笺已经算是十分可爱的惊喜了。
“加油吧少年,为了三十分钟的睡眠时间而拼上自己的性命吧!”
“……麻烦你去小卖部买十瓶矿泉水。口感不重要,选容积价格比最高的就可以了。”
故事进展到现在,相信懂球和不懂球的读者都开始对身为主角的我的球技感兴趣了。但遗憾的是,无论前面的叙述手法多么巧妙,一旦走上了球场,我的真实水平就像被比基尼包裹的屁股一样暴露无遗。我的技术特点用一句话可以概括:本国盛产的极具“侵略性”的进攻型球员。虽然场上位置是对创造力要求最高的前腰,但却因为总是帮助对手大脚解围而获得了“破坏型前腰”的美誉。此外,面对一米空门都能射偏的脚法还让我成为了对方的最后一道防线。但由于独门绝学“夺命剪刀脚”对对方球员的威慑力太过巨大,因此就算在进攻中毫无建树,我还是获得了一个首发的位置——用队长的话来说,派我上场相当于在中场放置了一台绞肉机。
“要不是因为地磁场的偏转作用、月球引力和太阳黑子,这球绝对能飞进理论上的死角!”
我一边张开双臂推卸责任,一边目送自己射出的皮球精确地击中了球场的角旗。这已经是我几天射偏的第二十球了,如果把那些偏转到队友脚下后被当成传球的射门也算进去,我今天一个人的射门就抵得上国家队所有前锋在世界大赛中半年的射门总数了。
“为什么今天队友都拼命地把皮球往我脚下送,而且送完球之后还热心地帮我把防守球员按在地上?虽然我明白自己是这支队伍的中场核心、攻防枢纽、绝对巨星,但拿球和组织并非我的强项啊!”
在回防的时候,连球都不敢拿的中场核心向队长发出抱怨。
“足球队不像篮球队,很难吸引女性观众。今天难得有两位女性观众来捧场,我们怎么舍得让她们失望而归?”
队长对着场边使了个眼色。在转过头确认之前,我就猜出了女性观众的身份。
“你误会了,她们并不是为了看我进球才来捧场的……”
“这种时候还装模作样的话,很容易激起别人的杀意哦!你小子的脚法虽然很烂,但却很擅长射落女孩的芳心啊!球来了,拿好!”
秋兰姑且不论,落红真是一个能用各种方式对我造成困扰的的天才啊——我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用胸部去停球,结果毫无悬念地将球停出了边线。
“对不起,能把球丢过来吗?”
看到皮球缓缓滚到两名女生面前,场上的队员朝她们大喊。但这是没有必要的行为。如果落红真的是我的复制品,她一定不会放过每一个把球大脚抡到空中的机会。
“好、好的,请稍等……啊!”
“闪开,让专业的来!”
果然不出我所料,落红一把推开了试图弯腰捡球的秋兰,然后双脚呈圆规状站在足球的前面,简直就像某位准备罚任意球的世界巨星。当她开始助跑的时候,下课的铃声响了起来。在即将接受酷刑的我耳中,下课铃变得比丧钟还要令人绝望。
“……没办法了。趁着秋兰的注意力被足球吸引的机会,我还是先把芥末准备好吧。”
但在我低头在口袋中搜索芥末的时候,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啊!”
鞋子和皮球碰撞的声音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取而代之的是落红尖细的悲鸣。
“发生什么事了?”
在大脑做出反应之前,我的身体已经抢先一步朝场边冲了过去。
“……沉香,我的脚踝好像扭了。”
落红坐在地上,苦笑着抱住自己的脚踝。
“别乱动,让我看看。”
我掰开她的手,轻轻脱下她的鞋子。稍稍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决定动手去脱她的袜子。
“比起裸足,你不是更喜欢丝袜么?”
“这又不是丝袜,只是一只沾满臭汗的运动袜而已。”
“我只有这么一双运动袜。无论你多么不舍,等一下也要还给我啊!”
“谁会要你的袜子啊!”
落红的脚踝好像肿得不是很厉害,但由于我的参照物只有自己的脚踝(我总不可能去脱她另一只脚上的袜子吧),而她的脚踝本来就比我细得多,因此这个判断可能有些武断。
“出于保险起见,还是先把你送到医务室去吧。”
我背对落红蹲了下来。
“在这种场合,男生一般都会使用公主抱吧?”
“我才不会用那么不符合人体力学的姿势。而且把你背在背上的话,我的背部也能感受到你那柔软的胸部。”
“真是一个不坦率的家伙。啊,你摸到我的屁股了!”
“不想被摸的话就老老实实闭上嘴。”
当我背起落红准备出发的时候,秋兰扭扭捏捏地走到了我的跟前。
“……那个,端木同学,在送落红同学去医务室之前,请先擦一下汗吧。”
听着周围的口哨声,我长叹了一口气。
“虽然很感激,但如你所见,我现在双手正忙着摸落红的屁股——不对,正忙着扶住落红……”
“……那就没办法了。”
“秋兰同学,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就让我来代替他使用这条毛巾吧!这个家伙一身臭汗,实在让人无法忍受。”
在秋兰缩手的前一刻,落红伸出手夺过了毛巾。
“住手!如果现在把芥末擦到我身上,你会摔下去的!”
落红无视我的抗议,拿起毛巾在我头上乱擦一通。奇怪,为什么皮肤没有传来火烧般的感觉?
“虽然作战失败完全是你的自作多情所导致,但意外受伤的我也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这次的服务就当成是赔礼吧!”
把我的发型和汗水都消灭掉之后,落红把胸部贴到我的背上,对着我的耳朵喃喃细语。
“看来我就算变成了女性,不坦率的性格还是没有改变啊……”
我露出了无奈的苦笑,朝着医务室迈开了脚步。
20
根据落红自己的解释,这次受伤似乎是由于发力过猛所导致的。
“真失态,我忘记了以这个女性的身体,根本无法像真正的‘破坏型前腰’一样轻松地将球踢到半空。”
脚踝受伤的落红爬不上屋顶,这几天她都是在我的床上度过的。这种说法或许会让读者对我产生杀意,但不要忘了我真正的床是屋顶上的睡袋这个设定,所以还请放下手中的板砖和汽油。
“如果是女性的身体,那么肌肉纤维不是应该变细吗?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能使用足以把自己弄伤的力量?”
我拎来一桶热水,模仿少女漫画中的管家,毕恭毕敬地把落红的纤纤玉足捧在手中,像擦拭一件易碎的艺术品一样小心翼翼地擦拭她的脚踝。
“把我弄伤的不是强大的力量,也不是脆弱的肉体,而是大脑的错误暗示。人体有着巨大的潜能,在火灾中能使用比平时大几倍的力气把障碍物移开就是最有力的证据。大脑给这种过于强大的力量加上枷锁,目的就是保护身体。但我的大脑却不断地告诉我‘你就是端木沉香’,你的肌肉记忆就像骑自行车的平衡感一样烙印在我的潜意识中。我一直在努力对抗这种潜意识,但看到皮球向自己滚过来时,由于太过兴奋而不小心释放了一直努力封印的力量。做出这种轻率的行为后,我的肌肉和关节因为无法承受端木沉香的力量而闹起了罢工。简单地说,这次的受伤是把男性灵魂装到女性躯体中所产生的排斥反应所造成的。”
“弄伤你的人明明是你自己,为什么被送上被告席的却是我?”
“被告当然是你。如果你的技术不是烂到能把球停出边线,我也不必去踢那一脚了。”
“战胜不了诱惑的可不是我!你如果能像普通女生一样一边发出娇嗔一边把球用手丢回去,也就不会受这种可笑的伤了!”
“这种无聊的诱惑可是你强加到我头上的!说到底,你为什么会觉得把球踢飞或者攻击别人的脚踝很爽?根据我目前的了解,你并没有暴力倾向吧?既然如此,为什么在绿茵场上总是像台风一样席卷一切摧毁一切?”
“只要是正常人的话,就都会有着不同程度的暴力倾向吧,否则的话多米诺骨牌这种极其耗费人力物力且毫无建设性的事物也不会诞生了。但我之所以表现得稍微过激一些,是因为怀揣巨大的苦衷。”
“到底是什么样的苦衷,才能把你变成敌我不分乱铲一通的中场绞肉机?”
“你也知道我分不清他人的脸孔吧?队服是我用来分辨敌我的唯一参照物,但在非正式的比赛中,双方队员通常不会穿队服。在这种不利状况下,我唯一能做的只有飞铲每一名持球队员。虽然这样会导致本方进攻受阻,但至少能阻挡对方的进攻。”
“为什么你这种人能上场踢球?不,在讨论能不能上场之前,可以先告诉我你这种人为什么能活到现在吗?”
“……反正也活不久了。如果你说的都是事实,我几年后就要‘灭绝’了。”
“我们有过交易。至少在这个宇宙中,你不能死在我的面前。”
落红用尖锐的视线盯着我,仿佛要在我的身上开洞。
“那也仅仅持续到你帮我清算完我的人际关系为止吧?”
我无法正面承受这种视线,于是低下头专心欣赏落红诱人的脚踝。落红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结束了这个话题。
“……那么,就汇报一下在我没去学校的这几天里,你和秋兰都做了些什么吧。”
“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一起去上学,吃她做的便当,抄她的作业,喝她买来的饮料,使用她递过来的毛巾,花她的钱去看电影,花她的钱去游乐园……”
“我改变主意了,你果然还是马上去死好了!”
落红用受伤的脚踢中了我的脸,我们同时发出了惨叫。这一刻我由衷地感谢“鸟瞰者”把落红的声线制造得和我无比接近,否则就算电视机的声音再大也无法阻止母亲觉察到我的房间藏着女人。
“我也知道这些行为很不妙,但秋兰那种以退为进的战术实在令人防不胜防啊!正因为那个女孩平时为自己营造出一种怕生小动物的形象,因此她对我进行的每一次主动进攻所需要的勇气都会被无穷放大。我如果拒绝了她,就算莉莎放过我,舆论也不会放过我啊!”
“居然连莉莎都被拉到她的阵营中去了,我真是太低估那个女人了!”
落红咬着发梢恶狠狠地发出咒骂。能和我同气连声地诽谤一名热恋中的纯情少女,是这个女人目前已知的唯一优点。
“反正不用花钱,还能省下早餐钱来孝敬您,这样也不坏吧?”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我原本想提供一个被落红嘲笑的机会来缓和一下气氛,没想的却遭到了当头棒喝。
“落红姐姐,请问您是在吃醋吗?”
我小心翼翼地开了一个玩笑,但却遭遇了冷场。
“你现在还有空去想这种无论哪个宇宙中都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如果和她继续亲密下去,你们的关系就会变得难以清算了!”
“可是,提议为我和她之间的关系赋予形体后再进行破坏的不就是你吗?”
“我只是让你和她做朋友,并没有让你做她的男朋友。如果是以情侣之间的分手来作为你们关系的终点,她对你的感情很可能会变成恨。”
“这样不是正好吗?——仔细想想,其实也不怎么好,但至少比被爱好多了。”
“你错了,恨是一种比爱坚韧得多的情感,甚至可以说是由爱进化而来的感情。想让一个人恨自己很容易,但想让她爱上自己就很难了。由逆反定理可以推出,忘却爱远比忘却恨来得简单。虽然她的男性恐惧症可能还未痊愈,但我们采摘果实的时机已经成熟了。我的脚已经可以走路了,明天就去为这段关系划上一个‘朋友以上,恋人未满’的休止符吧。”
“……”
“怎么了?难道你对她产生感情了吗?”
“……我只是想知道,这是否是‘鸟瞰者’的指示。”
“不,这是我身为女人的第六感。”
落红骄傲地拍了一下胸口,但却不小心把胸罩弄掉了。
21
虽然落红要求我直接摊牌,但我还是坚持使用委婉一点的战术。
“我虽然喜欢欣赏异性困扰的表情,但这并不等同于乐意见到女孩子哭泣的脸。”
“反正你这种人渣最终都会让女性落泪,早一点和晚一点有什么区别?如果你真的为她着想,那就请将这段错误的恋情扼杀在摇篮之中,而不是让她怀孕之后再抛弃她。”
“应该被扼杀在摇篮中的是你这种残次的复制品!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弄哭那个小动物一样的女孩真的那么有意思吗?”
“我可不是女人,只是一名女性见习生而已。秋兰也不是小动物,我可没有见过那么危险的小动物。”
“危险?”
落红使用了一个让我在意的词语。公园中钉住我裙子的图钉和秋兰脸上那个稍纵即逝的冷笑在我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但落红接下来列举的证据和我想象中的完全不沾边。
“我冒充抢劫犯打断她的告白时被她看到了脸,此后她就频频向我投来异样的眼神。如果只是普通的仇视也就算了,但她的目光中还混杂着疑惑——她不但能对‘端木落红’这个存在做出思考,甚至还能产生疑惑。我追加了强烈的暗示之后总算敷衍过去了,但还是没能完全消除她对我抱持的戒心。如果不采取一些强硬手段,很可能无法清算和她的关系。”
“既然你跟她合不来,那就由我来全权负责吧!我出生以来从没被异性甩过,对女人心的揣摩已经精确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你只是被迫立了十七年的贞节牌坊而已,别用那么文艺的说法来粉饰。不过有一点你说对了,我的确跟她合不来。为了不把事情弄糟,我这次就先坐在特等席上欣赏大师的表演吧。”
我和落红的讨论刚结束,放学的铃声就适时地响起。
“香香,我们一起回家吧!”
诗音用柔软得有点恶心的脂肪块覆盖了我的身体,这让我产生了落到蹦床上的错觉。
“抱歉,我现在有事。”
我将圆珠笔**诗音体内(当然是用笔头那一端),将这团脂肪海绵顶开。
“切,又要和兰兰一起回去么?”
“没错。下次找我之前请先预约,我可是很受欢迎的。”
“不要!最近完全不理人家,人家快寂寞死了!你很快就会发现,性别不同是没办法谈恋爱的!”
“……虽然并不是要赞同你的观点,但今天我会帮助你排遣寂寞。”
“真的!?香香终于要抛弃兰兰,然后把我带去酒店了?”
“……如果有一天我把你带出去,目的地也只能是屠宰场。不过你不必担心现在就被做成腊肠,因为今天的主要目的是治疗秋兰的男性恐惧症。”
“……端木同学,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一起去逛市中心吗?”
秋兰已经走到了我的面前,罕见地用不快的语气提出了抗议。
“之前的计划没有改变,我会和你一起去逛市中心。不过为了尽快治好你的男性恐惧症,今天增加一头公猪来加大训练量。当然,如果你从生理上无法容忍这头猪——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我马上就把他打发走。”
虽然我很喜欢欣赏异性的困扰表情,但使用如此强硬的手段实在让我高兴不起来。
“……这是端木同学为了我而特地制订的计划,我当然会全力配合。”
果然不出所料,秋兰面对我的无理要求还是选择了妥协。
“我不干!居然用我这种窈窕淑女来治疗男性恐惧症,真是太失礼了!”
但即使摆平了秋兰,这边还有一个更头疼的问题在等着我解决。
“正因为你是这种深信自己是‘窈窕淑女’的变态,我才会邀请你啊!如果是队长那种能让母牛怀孕的壮汉,秋兰可能会因为太过刺激而晕过去啊!”
“所以才找上我这种闭月羞花的女士吗?香香真讨厌,那么露骨的奉承会让人不好意思的啦!”
“……先不管那些可怜的月亮和花,你到底愿不愿意合作?”
“当然,只要香香开口,我就是随叫随到的便利女人。虽然不得不和抢走香香的女人友好相处让我很痛苦,但对一名专业的M来说,这点连滴蜡都比不上的痛苦不算什么。”
作为临时硬把诗音拉去逛街的补偿,我将游玩地点的选择权全部让给了他。但我很快就后悔了,因为他所选择的地点对普通的高中男生来说难度实在太高了。
我们首先光顾的是化妆品店。一推开店门,扑面而来的刺激性气味就差点把我放倒,但诗音却像回到水中的鱼儿一样脚步轻盈地走进店内。难道抗毒性真的跟体重成正比吗?
“兰兰,我很早以前就注意到了,你虽然长得很可爱,但似乎不擅长化妆啊!”
“……嗯,因为家里的人认为高中生化妆还太早。而且就算化了妆,也没有人会注意到我这种人。”
不知是否是因为诗音体内雄性荷尔蒙的分泌量太少,秋兰跟他似乎挺谈得来。
“在做出如此悲观的判断之前,先试试这种口红如何?”
“谢谢,但真的不用了……”
“如果你的嘴唇再丰满一点的话,或许能让香香爱不释口哦!”
“……请务必让我试用一下。”
“喂!”
如果我不是被化妆品的气味弄得像搁浅的鱼儿一样虚脱,一定会用拳头让你的嘴唇变得更丰满。还有,秋兰你的态度也别转换得那么快啊!
“Oh!Fantastic!兰兰的素颜虽然也很美,但仅仅是一支口红,就已经能让你拥有着超越年龄的成熟风韵了哦!如果你每天坚持打扮自己的话,只有同性恋才会忽视你。对吧,香香?”
“……为了你自己着想,你最好用更尊重的语气来谈论同性恋。”
我们接下来光顾的是女性内衣店。
“香香,你不进来吗?”
“……不用了,我在外面等你们。”
“真可惜,我本来还想参考你的意见呢。”
“……我这种外行,怎么敢在诗音大师面前班门弄斧。”
如果男主角在第一卷中就三次走进女性内衣店,那么就算审核制度多么宽松,这本书也会被禁掉吧。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没人对诗音光明正大地走进女性内衣店提出质疑?
“兰兰,这是本季度最畅销的款式。如果有着如此傲人的胸围,就算现在穿也不会显得太早熟。”
“可是,这种款式会不会太大胆了一点……”
“不不不,这种程度对现在的女孩子来说才刚刚合适。顺带一提,胜负内衣的话我推荐这款哦!”
“……(吞口水)!”
“没有这种程度的刺激的话,香香那种迟钝的处男可是不会上钩的喔!”
“喂,不要每次都把我当成促销手段啊!”
我探出身体冲着店内大吼。
“你看,香香这么快就上钩了。”
“好的,请给我这款、这款还有这款!”
“……把我当成促销手段也就算了,记得给我提成啊!”
由于无法冲进店内阻止秋兰,我唯一能做的只有无力地争取自我利益最大化。
“时间不早了,我们逛最后一个地方吧。”
“既然如此,就去我常去的美容院做按摩吧。我和秋兰的胸部都太大了,肩膀很容易酸痛。”
“……如果身体某个部分重量超标就会导致肌肉酸痛的话,你的体内早就被乳酸填满了。只是按摩肩膀的话,这次陪你们进去也无所谓。”
但当我走进理疗室、发现许多露出小腹的女性用惊奇的目光看着我时,不禁感叹着自己虽然被同年龄的男生看成一本会行走的性教育词典,但对“女性”这个黑匣子的了解仍然只是沧海一粟。
“……诗音,她们在做什么?”
“卵巢保养,这是这家美容院的主营项目。”
“……为什么你之前没有告诉我?”
“因为你没问啊!”
我将一天的怨气全部集中到肘部,然后狠狠地发泄到诗音天鹅绒般柔软的肚子上。
从主营项目为卵巢保养的美容院中出来后,我终于从诗音的荼毒中解放了出来。如果今天的夕阳再晚几个小时落下的话,在治愈秋兰的男性恐惧症之前,我很可能就会先患上女性恐惧症了。
“你觉得诗音怎么样?”
在送秋兰回家的路上,我挑选了一个自认为恰当的时机,小心翼翼地端出了蓄谋已久的话题。
“……是一个有趣的人,还教会了我许多东西。”
虽然事情正朝着我所期待的方向发展,但看到对我一直噤若寒蝉的秋兰带着开心的表情谈论其他男生(?),我的心中依然很不是滋味。
“他在为你选择化妆品和内衣的时候都触碰到了你吧?看起来那个一直在掉粉底的肉团并没有被你当成男性来看待,就算发生肢体接触也不会让你产生恐惧。”
“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我今后再不会再让别的男生触碰到我的身体了!如果端木同学依然介意的话,我甚至不会让任何男生靠近我三米以内,所以请不要讨厌我!”
秋兰像一个试图挽救婚姻的妻子一样拼命向我道歉。她的过度反应让我的形象变成了一个气量狭小的丈夫,但我的心情却不可思议地有所好转。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并非男朋友的我本来就没有权利对你的异性关系说三道四。我说出这种话,只是想确认诗音对你的男性适应训练有没有帮助而已。”
“……听端木同学这么一说,我好像的确没有把诗音同学当成男性看待。浪费了端木同学特地为我准备的特训,真是十分抱歉。”
“秋兰,就算有人必须为此承担责任,那个人也只能是对化妆品、胜负内衣和卵巢保养了如指掌的诗音。虽然被那种变态耽误了宝贵的特训时间的确令人痛心,但作为补偿,你很可能得到了一个朋友。”
“朋友?”
秋兰可爱地歪起了脑袋。看来对存在感稀薄的她来说,“朋友”是一个陌生的概念。
“‘绳索魔术师’诗音虽然因为热爱行为艺术而被道貌岸然的社会人士所排斥,但他仍然用乐观积极的态度去对待生活;他的体型有点不符合大众审美,但捏起来手感很好,胸围更是冠绝整个年级;他进行行为艺术的地点通常都会选择室内,因此不会像我一样经常弄出一身臭汗;此外,他还能像今天一样在化妆品、胜负内衣和卵巢保养方面给予你许多建议。因此,如果不是从生理上抗拒诗音的话,我强烈建议你和他成为朋友。”
我绞尽脑汁地陈述——或者说是捏造着诗音那一只手就可以数的过来的优点。这些话如果被腐女们听到,香音就会成为不可动摇的官配了吧。
“我并不讨厌诗音同学,也很乐意和他交朋友,但端木同学为什么对这个如此热心呢?”
这是一个尖锐的问题,但却让我吃了一颗定心丸。秋兰如果和其他肤浅的女生一样无法理解诗音的优点,我的计划就无法进行下去了。
“秋兰,我之前也说过了,由于你的交际圈被男性恐惧症严重限制了,因此我很担心自己是否是以男性的身份得到了你的青睐,还是仅仅因为长相比较像女孩而让你产生了错觉而已……”
“我真心喜欢着端木同学,这一点就算男性恐惧症痊愈之后——不,就算生命之火燃尽也不会改变。”
秋兰的认真程度大大出乎了我的意料,这让我接下来的话变得有些难以启齿。
“……谢谢,你的心意让我很高兴,但我和诗音现在都是你的普通朋友,是对等的竞争者。就算那坨代谢终产物几乎在所有硬件指标上都惨败给我,但他有着一项决定性的优势,那就是不会对其他女孩子感兴趣,也不会有女孩子愿意靠近他。由于长着一张罪孽深重的脸,我无法给予女朋友任何安全感,因此这方面败得一塌糊涂。或许与他相处久了之后,你的口味会变重……会改变主意哦!”
虽然这很难说是优势,但我还是竭尽全力为诗音拉票。
“我不会改变主意。端木同学和诗音同学的确都是我的朋友,但却不是对等的竞争者。”
“为什么!?”
我声嘶力竭的最后一搏,被秋兰用能融化脑浆的微笑粉碎了。
“……因为,以交往为前提的朋友只有端木同学一个啊!”
22
心情复杂地告别秋兰后,我步履沉重地往家走。
“真头疼,回到家之前必须编出一个好借口才行,否则肯定会被那个女人嘲笑……”
“没有那个必要,因为我对端木沉香可能会编造的任何借口都了如指掌。”
落红像幽灵一样从电线杆后面钻了出来,她将来一定可以成为一名忍术大师或者专门搜集婚外情的侦探。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尾行的!?”
“大概是诗音向秋兰推荐口红的时候吧。”
“那样不是全程尾行了么!?”
“因为我也对卵巢保养很感兴趣啊!”
“‘也’是什么意思!?我对卵巢保养可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你太谦虚了,‘变态绅士’端木沉香的旺盛求知欲,我可是清楚得很。”
“……求知欲归求知欲,你可不要偷偷去付诸实践啊!以我现在的经济状况根本无力负荷这种烧金行为。”
“不要那么小气嘛,难得拥有了女性的身体,不去体验一下传说中的卵巢保养实在太可惜了。如果少了这颗最大的珍珠,就算戴上了‘变态绅士’的皇冠也只是徒有其表而已。”
“我可不是为了变成真正的变态才成为‘变态绅士’的!而且就算出钱让你做了卵巢保养,我头上的皇冠依然没有珍珠啊!”
“切,居然被你发现了!”
“……我觉得你有点过于低估自己的模板的智力了。”
“在欣赏完自称对女人心的揣摩已经炉火纯青的大师的拙劣演出后,我认为再怎么低估你的智力也不为过。”
“不是我无能,而是敌人太狡猾!如果秋兰是和你同一个类型的女人,我下定甩掉她的决心肯定只要三秒钟。”
“那么就让我来帮助你下定决心吧——接下来的作战将由我全权指挥。”
“你的思维模式不是跟我一样吗?指挥权的交接到底有什么意义?”
“‘鸟瞰者’在我的脑中写入了大量帮助手册,因此我对人际关系是否得到清算的判断比你更准确。就算不考虑这些,女人为难女人也远比男人为难女人来得简单。”
“可是,你的脚伤不是还没有完全痊愈吗?”
这句话一说出来我就后悔了。
“啊啦,你对指挥权如此执迷,原来只是因为担心我么?”
喜欢观察异性困扰表情的落红哪里可能放过这个机会,带着坏笑对我展开了穷追猛打。
“别误会了,我可不是在担心你!但指挥官如果连背扣式胸罩都不会戴,实在不能令部下信服。”
“不要担心,我的确还没有掌握如此高等级的技能,但如果只是在后台运筹帷幄的话,和沉香尺寸相同的火辣胸部就绝对不会有走光的危险。”
“我说过了我没有在担心你!我们仅仅是胸围相同而已,你胸部走光我可是一块肉都不会掉!!而且我可是男人,就算走光了也不会在意!”
“部下能有这种觉悟,当指挥官的也就放心了。”
“但我可是越来越不安了,难道你的作战中安排了我的走光环节?”
“没有那种作战,我不会让你在公众场所脱下裤子跳肚皮舞、给秋兰留下心灵创伤从而达到让她从此不想和你搭话的目的。”
“喂喂!”
“如果清算掉和秋兰的关系的代价是增强你的存在感,那就有点本末倒置了,睡眠时间也不会得到延长,因此我可不推荐采用这种拆东墙补西墙的方法哦!”
“就算你推荐我也不会那么做的!”
看来要不是出于增强存在感的担忧,她就会毫不犹豫地让我去跳肚皮舞了。这个为了自身利益不惜践踏他人尊严的女人,到底是像谁啊?
“但听完我的计划后,你可能就会怀念肚皮舞了哦!”
看到这个只有嘴角在动的笑容,我的动物本能在告诉自己,她很可能不是在开玩笑。
23
故事进行到现在,重要的人物差不多都已经登场了。男主角毫无疑问是一直在使用第一人称的我,女主角(?)的宝座则被天降美少女落红占据。秋兰和莉莎看似要瓜分第二第三女配角的席位,但实际上诗音才是地位仅次于我和落红的准主角。如果这是校园爱情喜剧的话,那么第三者非他莫属。当然,由于我和落红很难说是“两个人”,因此他最终还是没能成为第三者。因为我极力避免在诗音身上花费笔墨,所以他看起来像是个边缘人物。
我为什么要如此不厚道地极力压缩第三者的出场时间?
——当这个第三者的头号候选人是一个腰围跟身高差不多、带有严重的受虐倾向、而且被同**待所感受到的喜悦远甚于异性的“绳索魔术师”时,你还有别的选择吗?
但那位女主角的计划,似乎就是要给予我别的选择。
而这个选择,就算倒贴我一线城市市中心的三房一厅加一辆限量版的○博基尼我也不想要。
“喂,诗音,醒醒。”
“嗯……不要……”
“第一节课下课了,不赶快去洗手间补妆的话,粉底就要被口水洗掉了。”
“啊……那里不行……”
“莉莎今天似乎有C罩杯哦。”
“嘻嘻嘻……小骗子……”
“……(嘎嘣)”
“啊啊啊啊啊!!!”
伴随着一声没有愧对自己屠夫体型的杀猪般的惨叫,诗音像一只被丢进沸水的青蛙一样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哟,早上好。”
“‘嘎嘣’是什么意思!?就算是专业的M,听到这种声音也会不寒而栗啊!!!”
“我倒是没感觉,反正不是从我的身体上发出来的。”
“那么果然是从我的身体上发出来的吗!?怪不得肩胛骨传来一阵脱臼般的剧痛!”
“这点小事不用在意啦!来,我帮你接回去。”
“呜啊啊啊啊!!!让关节脱臼和接回关节的手法如此纯熟,你到底拿我的身体做了多少次实验啊!”
“M的身体不就是用来实验的么?别说那个了,给。”
我将一个菠萝包丢到诗音面前。
“哈?”
诗音一脸茫然地看着我。这也难怪,毕竟我可从来不会请抖M吃东西——这种行为不是肉包子打狗,而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笨、笨蛋,别、别误会了,人家可不是特地为你准备的,只是不小心做多了一份才给你吃的,给我记住了,哼。”
我一边流利地背诵着烂熟于心的台词,一边假装不经意地将包满创可贴的手指放在胸口玩弄。
“……………………”
沉默。
长久的沉默。
欲望的凝聚体诗音居然也能有如此知性的表现,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为什么在小卖部地位最低下的菠萝包需要“做”?为什么“做”出来的菠萝包会密封于包装袋之中,而且包装袋上还印着大前天的日期?究竟要怎么“做”菠萝包,才会让手指被包上如此之多的创可贴?——诸如此类的疑问,此时一定萦绕在他那硕大笨重的脑袋中吧。但我可不会给他站稳阵脚的机会,继续发起猛烈的攻势。
“来,张嘴,啊——”
我拆开了菠萝包的包装纸,用勺子狠狠地在菠萝包身上挖了一个坑。
“为什么要喂我吃菠萝包!?而且为什么吃菠萝包会用到勺子!?”
“别废话,快给我吞下去。”
“唔!牙齿!我的门牙要被你弄掉了!!!”
“怎么吃个菠萝包都会弄得满嘴都是血?真是的,没有我的陪伴,你真的什么事都做不成啊……”
“不要一边用看着不成器的青梅竹马的眼神看着我、一边充满杀意地用餐巾纸擦我的嘴角啊!!而且满嘴都是血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勺子在你手中会变得比餐刀还具杀伤力!?为什么你越擦、我的伤口就变得越疼!?”
“啰嗦,啰嗦,啰嗦!人家可不是因为想照顾你才这么做的哦。”
“不用你说我也看得出来!!!!”
“真可爱,居然因为害羞而变得不坦率。”
“如果坦率相见的结果是被你杀掉的话,那我宁愿永远傲娇下去!!!”
我一边为诗音提供着特别服务,一边竖起耳朵留意着周围的反应。虽然我和诗音坐在最后一排,但如此明目张胆的不纯洁同**往不可能不引起注意。
“你们看那边,真恶心!”
“万岁!端木终于觉醒了!”
“我早就说过,不可能有那么漂亮的男生,端木其实是男装打扮的女生。”
“比起那个,你们不觉得诗音的血流得有点多么?”
我的演技和牺牲精神果然惊天地泣鬼神。如果这部作品被真人化,饰演我的演员一定有机会获得那座小金人。
“太受打击了,沉香居然抛弃了队长。”
“我可是心花怒放哦,因为我一直都是香音派的。”
“我的沉香不可能那么攻!”
“他一定是想利用诗音来引起队长的注意而已啦!”
……………………
……原来我和诗音的配对意外地有人气。看来就算遭到其他派别的腐女围攻,香音派和音香派的腐女也足以保护我了。
但现在可不是为了捡回一条命而窃喜的时候。我调整耳朵的频率,专心接收来自特等席——也就是秋兰周围的信息。
“我原本还以为端木只是一个喜欢性骚扰的变态,没想到他还好这一口。看来今后对他施加制裁时要戴上铁指虎,以免碰到那个变态的皮肤。”
这样会出人命的啊!既然怕碰到我的皮肤就请停止对我的制裁啊!
“有着男人身体的女人和有着女人身体的男人,‘他们’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金童玉女’吗?”
转学还不满一周的落红俨然以秋兰和莉莎多年的闺中密友自居,冠冕堂皇地站在女生的圈子中对我品头论足,看来她已经成功地融入了这个班级。既然如此,就应该努力挽救我在女生心目中的形象而不是落井下石啊!
“诗音姑且不论,今天的端木有点奇怪。他平时的确很讨厌,但至少性取向是正常的啊!难道因为长期遭受我的关节技的摧残,端木患上了女性恐惧症?”
放心,我从来没有把你视为女性。
“不,你误会了。端木沉香在潜意识中一直渴望变成女性,这一点我可以打包票。你为他选购了女装之后,他不是几乎毫无反抗就穿上了吗?而且连胸罩和高跟鞋都穿上了。嘴上虽然说不要,但他的身体还是很老实的。”
看到你活得那么滋润,我都没有自信去反驳这一点了。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的确如此。唉,真不该因为一时兴起就让他觉醒奇怪的东西。”
莉莎的肩膀无力地垂下。由于她的胸部很小,因此垂下肩膀的原因不可能是肩膀酸痛。我的性取万一万一真的改变了,悲痛欲绝的女性果然会多如恒河之沙(虽然为之狂喜的腐女同样多如天上繁星)。
“喜欢上那种男人的女孩子真是辛苦呢!对吧,秋兰?”
落红非常自然地把话题带到了秋兰身上。虽然对她那一大堆没用的铺垫很不满,但我现在却在心里暗暗为她喝彩。
“……没有那回事。端木同学穿女装是为了照顾患有男性恐惧症的我。而且他长得那么漂亮,无论穿什么衣服都很好看。”
“诶!?”
秋兰的回答打乱了我们的计划。如果是普通女性的话,就算诋毁对象是自己丈夫,在众口铄金的情况下也只能被牵着鼻子走。居然对气氛的变化如此迟钝,怪不得会没有朋友。
“……可是,他现在正在喂诗音啊!”
“端木同学和诗音同学都是我的朋友,看到他们感情那么好,我也很开心。”
“……(咔嚓)”
“……(咔嚓)”
没能看到落红下巴脱臼的情景真是一生的遗憾。但有失必有得,我下巴脱臼的情景也没有被她看到。
“他们那种行为,怎么看都已经超出‘要好’的等级了吧!?”
“就是就是,说是超越了‘恶心’的等级也不为过。”
莉莎good job,你这桶油浇得太及时了——喂,为什么我要为诋毁自己的行为叫好?
“诶?为什么会这么说呢?”
“为什么……他们是两个男人吧?”
“就是啊!两个女生之间这么做还可以说是感情好,但两个男人如此亲密就很恶心了吧?”
你们在发表不负责任的言论之前请先观察一下现场的形势。由于我和诗音正在上演百年一遇的恩爱桥段,腐女们可是像蚊子见血一样聚集在周围啊!
“诶?为什么男生之间就不行呢?”
“我终于觉察到,就算自己能徒手杀掉一头熊,也会有无法战胜的东西……”
莉莎高举双手,似乎已经放弃了。落红似乎也到极限了,但指挥官没有临阵脱逃的权利,因此只能继续孤军奋战。
“秋兰,你想成为沉香的女朋友吧?”
“是的。”
“如果有人想对沉香出手,你会很生气吧?”
“嗯,大概会吧……”
“那么,当你看到沉香和诗音那么要好,甚至做着你不敢做的事情时,不会感到嫉妒吗?”
噢噢噢,我最擅长的苏格拉底三段论终于出现了!这个必杀一旦被用出来,任何争论都会瞬间以我的胜利划下休止符!上吧,端木落红,授予你这件神器,斩断我和秋兰的牵绊吧!
“我不会感到嫉妒哦!”
可是,这个只有胸围远超十七岁水准的女生只用一个微笑,就突破了这个人类千年以来都无法突破的思维定式。
“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落红的声音憔悴得让我不忍心去听。
“因为这是男人之间的美丽友情嘛!”
嘿。
嘿嘿。
也对,男人本来就是这种生物。做便当(?),喂对方吃东西,擦嘴角,这些事情本来就没什么大不了的嘛。在不同的时期,全球范围内都流行过“生孩子找女人,找乐子找男人”风潮。
而这种风潮,如今已经变成了沉重的诅咒。当代男性生活在腐女用猥琐眼神构筑的铁笼中,不敢越雷池一步,同性之间横亘着比柏林墙还要可悲的隔阂。身为男性,一旦对同性过于亲切,那么马上就会被打上“攻”或者“受”的烙印——至少在名为“腐女”的生物的脑海中是如此。
遗憾的是,一点都不腐的女性跟一点添加剂都没有的食品一样,几乎是不存在的。
——至少在秋兰出生之前是不存在的。
“啊~嗯~一旦习惯了这种程度的力度,就能体会到香香手上功夫的销魂之处。啊~Excellent!”
人为什么会死?我经过长期思考后得出的结论是:因为他该死。无论这个结论是否正确,它至少适用于现在的诗音。
“……诗音,你嘴角的另一边也沾上了东西,要帮你擦一下吗?”
“拜托你更狂野一点哦~”
“放心,我会狂野得让你忘记自己是谁。”
我将拇指放到了诗音另一边脸颊上,但另外四根手指却留在了原来的位置。也就是说,我正像拎着一条刚钓上来的大鱼一样,单手掐住了诗音的双腮。
“觉得疼的话,要及时告诉我哦!”
遗憾的是,在诗音晕过去之前,他没来得及喊疼。
24
“真是气死人了!难道那个女人的营养全部被胸部吸收,脑子不正常了么!?”
作战失败后,我和落红回到家开反省会。但这个最该反省的家伙却一点反省的意思都没有,像小孩撒气一样用双脚拍打着床铺。
“……觉得两个男人在一起除了搞基之外什么都做不了的人的脑子才不正常。而且胸大无脑这个词你最好少说,因为你的胸部也不小。”
面对愤怒的指挥官,我能做的只有冷静地跪坐在床前,双眼牢牢锁定落红被宽松衬衫包裹住的胸部,不愿错过每一个汹涌的瞬间。
“你为什么要自作主张结束作战?”
“因为我们的计划就是做到那一步而已啊!”
“When I say it’s overit’s over.This is Sparta!”
“……就算你引用我最喜欢的电影台词也无法改变作战失败的事实。不过我很好奇你当时还打算让我做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接吻、【哔——】和【哔——】而已。”
“这根本不叫‘也没什么’!!!我就是猜到了你会这么做,才匆忙掐晕诗音结束了作战!这本书的主要消费群体可是青少年啊,请自重一点!”
“一边叫我自重一边偷看我的胸部可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啊!有你这种没节操的男主角,这本书还想吸引青少年?”
“这才是身心健康的青少年该做的事情啊!这本书之所以比其他轻小说更难通过审核,几乎都是你这个没节操的女主角所造成的!”
“别转移话题!这次作战之所以会失败,都怪你的演技太烂!你应该更发自内心、更投入一点才行!”
“再投入一点的话我就真的会踏进危险的领域了!你的计划就是改变我的性取向吗?”
“你不是双性恋吗?无论怎么改变都是一样的吧?”
“……虽然我认为自己是绅士,但你在说出这种挑战我忍耐极限的话之前,也应该考虑一下我们现在是孤男寡女在夜深人静之时共处一室吧?”
“夜深人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居然还能坐怀不乱,你的性取向果然不正常。”
“喂喂,我牺牲了自己辛苦建立起来的形象和异**际圈来配合你的作战,你到底有什么不满!?”
“对诗音都能那么温柔,对我从来都是大吼大叫……”
“这是谁的错啊!?就算你摆出被丈夫虐待的怨妇表情我也不会可怜你的!”
“切,这招果然只能对韩剧里面的角色有效吗……”
“你什么时候看韩剧了!?我不是叫你不要冒险下楼吗!?如果因为看韩剧而被抓到,端木沉香的一世英名就毁于一旦了!”
“都怪你在家的时候很少搭理人家。被丈夫冷落的妻子唯一的娱乐,不是只有韩剧了吗?”
“谁是你的丈夫啊!我光是为了掩饰你的存在就已经筋疲力尽了,哪里还有空搭理你!”
看来端木家的女人都拥有被韩剧吸引的体质,作为男人出生实在太好了。
“从这次的失败中可以看出,你无法独自完成作战。因此,在下一次作战中,我会从幕后走到前台来协助你。”
“只要不进行可能会扭伤脚或者让胸罩松开的剧烈运动,走前台或者T台都随你便。”
“不必担心,胸罩会不会松开我不知道,但这次作战中扭伤脚的几率并不大哦!”
“……这次作战的内容到底是什么?”
“很简单,做我的恋人就可以了。”
我第一次意识到了,除了变态等级,这个复制品在思维的跳跃性上也超越了我。
25
刺眼的阳光,彻骨的寒风,嘈杂的鸟鸣,今天的早晨令人很不爽。
对于睡眠严重不足的人来说,没有一个早晨是可爱的。但即使如此,我仍会毫不犹豫地将丑陋冠军的王冠颁发给今天的早晨。因为今天的早晨除了拥有刺眼的阳光、彻骨的寒风和嘈杂的鸟鸣,还多了一个比鸟儿还要烦人的女人。
——端木落红正紧紧地贴着我,而且还像恋人一样挽着我的手臂。
“呜……早上头晕得太厉害,记不起昨晚的事情……你能复述一下这次作战的必要性吗?”
“呜……别让我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啊……拆散一对男女,最简单而有效的方法莫过于制造出一个第三者……你试图撮合秋兰和诗音,不就是想委婉地拒绝秋兰吗……我让你和诗音上演如此恶心的戏码,也是出于相似的想法……虽然突破口选错了……”
“……喂喂,让我的形象蒙受如此重大的损失,一句‘突破口选错了’就想打发我么…………”
“……所以,我才会献出自己的身体来补偿你嘛……”
“……别说得那么难听……为什么偏偏要和你玩这种家家酒……”
“……你也可以选择莉莎那个小姑娘……如果你对她说‘做我的女朋友吧’,我觉得她会马上答应哦……”
“……别把那种竹竿叫做小姑娘,她比你高多了吧……关于莉莎,我和你有着相同的判断。但一旦被她发现我是在利用她,我就只能在平行宇宙中活下去了……”
“……所以,你就只能拿我来将就一下了……”
“……可恶,要不是你昨天的作战把我的冰山美少年形象全毁了,愿意配合我的女生要多少有多少……”
“……如果真的是这样,你也不需要像冰山一样守着冰清玉洁的身体渡过十七年了……能和我这种等级的美少女手挽着手,其实你内心正在欢呼雀跃吧……”
“……内心有没有欢呼雀跃我不知道,但顶着你胸部的胳膊肘的确正在欢呼雀跃……”
“……看来你无论嘴上如何别扭,身体还是很老实嘛……”
“……这是造物主在雄性生物体内刻下的诅咒……虽然肉体无法反抗你,但我的灵魂可是不会被玷污的……”
“……好好好,明白了,但这几天还是请纯洁的沉香接受被我玷污的命运……那个女人可是个狠角色,不做到一定程度根本没有意义……别逃啊,好好挽住我的手臂……”
像越级挑战的摔跤比赛一样,我们一边纠缠着一边前进——当然,大多数时候都是吨位更重的我在拖着她。因此,我根据旁人的眼光可以大概判断出,自己现在的行为很接近将女性灌醉后带往酒店的罪犯。
“端木同学,落红同学,早上好。”
我和落红刚走出家门就碰上了守株待兔的秋兰。我们今天特地将出门时间提前了0.618节课,但依然没能避开秋兰。难道她也和落红一样躲在电线杆后面彻夜守护着我吗?
“……早上好,秋兰。每天都这么麻烦你真是不好意思。”
“请千万不要这么说,我是因为喜欢才这么做的。”
“但这样一来,你经常会遭到我的连累吧?如果迟到次数太多了,就算是你这种乖乖女也会和我一起登上老师的坏小孩小册子啊!”
“只要能增加和端木同学在一起的时间,哪怕只有一秒,就算登上○亡笔记我也心甘情愿。而且两个人一起迟到的话,每个人分担到的差评不就减少了吗?”
“不是两个人,而是三个人哦!”
落红第一次主动和我之外的人说话,这表明她已经下定了走到前台的决心。
“抱歉,落红同学,我刚才没注意到你……”
“不必道歉,这不是你的错。在我们的班级中,存在感跟胸围似乎是成反比的。”
仿佛是要向秋兰挑衅一样,落红用胸部狠狠地积压了一下我的胳膊肘。不要班门弄斧了,虽然你的确很有料,但跟秋兰比起来还差了一个量级啊!
“……端木同学,这是?”
秋兰用疑问的眼神看着我,看来落红的高调行为已经逐渐脱下了“鸟瞰者”为她准备的迷彩服。
“我不否认你对督促沉香准时上学有一定贡献,但这种低效率而且触犯了法律的跟踪狂行为实在不值得赞赏。从今天开始,这个任务将交由和沉香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我来承担。我来负责撬开沉香的眼皮,我来负责清洗沉香的口腔,我来负责将沉香押送到学校,所以除了伫立在电线杆旁当稻草人之外什么都做不到的你可以回家睡个回笼觉了。”
电线杆的上一任使用者、跟踪狂前辈有资格说这番话么?
“可是,我只是站在端木同学家门口而已,并没有给任何人造成困扰……”
“并不是只有大喊大叫才会给人造成困扰。如果透过窗户总能看到你这种人形闹钟的话,就算是一天能睡18小时的树袋熊也会失眠。”
其实睡在屋顶上的我们是无法透过窗户看到秋兰的。
“……可是,你们也没必要手挽着手吧?”
秋兰用求救的眼神看着我。我不忍辜负这种眼神的期待,试图挣脱落红的手臂。但落红完全看穿了我的想法,在我做出动作之前,她的鞋跟就像切肉刀一样跺上我的足弓。
“沉香患有严重的低血压,醒来后需要一定的缓冲时间才能起床,这也是导致他迟到的主因之一。但由于不忍心让某位热心的女生因为自己而迟到,他不得不在头晕目眩的情况下赶往学校。因此,他需要一个能搀扶他的人。”
“如果要搀扶的话,我也可以……”
秋兰激动地走向我,但落红的下一句话像胶水一样将她的双脚牢牢地粘在地面上。
“患有男性恐惧症的你,真的能成为他的拐杖么?”
“啊……”
“还是说,你的男性恐惧症只是装出来的?这可是一个宝贵的萌点,现在就舍弃的话实在太可惜了。”
“喂,达到目的就可以了,不要得理不饶人……”
“闭嘴!如果要假扮成恋人的话,驱逐一个不解风情的电灯泡根本算不上什么得理不饶人!”
在我和落红低声争吵的时候,秋兰一直紧抿嘴唇死死盯着手中的书包。在与我的内战中胜出之后,落红向她下达了最后通牒。
“沉香今天可是好不容易才早起的,如果你再不快点发放通行许可证,他的努力可就白费了哦!”
“……明白了,我今后不会再给端木同学添麻烦了,但今天可以允许我同行最后一次么?”
“那你得加快脚步,否则我们就会丢下你了哦!”
在秋兰发白的指关节的映衬下,落红得意的脸庞显得异常红润。
“……端木同学,请用便当。”
第一节课下课后,秋兰像以往一样递来一个可爱的盒子。
“谢谢,不过从明天开始就不需要为我准备便当了。”
“为什么!?”
秋兰的反应和我想象中的一样,摆出了一副被告知从明天开始只能吃肉的小兔子的表情。如果能将这种表情从她脸上抹去的话,我甚至愿意将塑料制的饭盒吃下去。
“由于长期迟到,沉香经常来不及吃早餐,因此这个时间段的胃部活动并不活跃。事实上,自从被迫接受你的好意后,端木同学每天上午不得不将大多数精力花在与腹痛作斗争上。”
代替毫无反抗能力的我做出回应的还是落红。她的话虽然十分尖锐,但的确没有夸张成分。为了不让秋兰背负罪恶感、以及不让自己的冰山美少年形象蒙上污点我才没有说出来,其实我这阵子进出洗手间十分频繁,有几次甚至用光了餐巾纸从而不得不借用落红的卫生巾(由于前阵子积压过量,这家伙似乎拿来当普通餐巾纸用,真是败家女)。每次回想起落红当时的表情,我都会产生一股把脑袋塞进马桶的冲动。
“可是,如果不纠正这种饮食习惯的话,身体会被拖垮的……”
“就算这种饮食习惯对身体很不好,在这两年中也不应该对其进行纠正。”
“我无法赞同这种观点,对我来说没有什么能比端木同学的健康更重要。”
“我也不是因为喜欢才提出这种观点的。就我个人来说,看着他精力旺盛地性骚扰其他女人也比守在病榻前看着他打点滴好多了。但对他来说——不,对这个社会中的绝大多数高中生来说,最重要的不是身体,而是卷面上的分数。那些能改变人生命运的带有魔力的数字,是值得以摧毁身体健康为代价去改写的。如果为了纠正饮食习惯而严重影响这两年的学习,那沉香毕业之后就只能去做一个健康的民工了。”
喂喂,这可是全国发行的刊物啊,快点向所有民工道歉!而且现在民工的收入已经超越很多白领了啊!我的人生规划意识远远比不上刚刚进入到这个社会的落红(否则也不会经常迟到0.618节课了),难道变成女人之后性格也会随之变得势利吗?
“……分数并不能决定一切。对我来说,端木同学永远都是端木同学。”
“这里可不是二次元的日本,光靠漂亮的口号和漂亮的女朋友是无法度过愉快的校园生活的哦!”
“落红同学只是指出了我的一厢情愿可能会导致那种结果,但如果端木同学对此没有抵触的话,能对他提出意见的不是只有他的监护人吗?如果端木同学愿意为我承担这种后果,那么就请落红同学不要再说三道四!”
“啧,床都没有上过一次就以女友自居,真受不了这个恬不知耻的女人。”
落红咬着发梢低声咒骂着眼前这个难缠的对手。我绝对不承认这种低俗的语句是自己教给她的!
“指挥官,敌人的炮火太猛烈了,请进行战略性转移……”
“驳回!如果胃袋被女人握住了,那一切就全完了!沉香,快点开口拒绝她!”
“端木同学,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会认真研究食谱并减小饭量,但无论如何请不要被应试教育拖垮了身体!”
“不要把战火烧到我头上啊!课间一共只有五分钟还被老师拖堂耗去了两分钟,这么短的时间哪里足够做出如此艰难的决定啊!”
正当我被这两个怒目对视的女人搞得焦头烂额的时候,落红悄悄地把嘴凑近了我的耳朵。
“如果成为了民工的话,你的脸会被灰尘所覆盖,身体也会被长时间的体力劳动锻炼得肌肉嶙峋。那样的话,就会变得一点都不像女孩子了哦!”
“那又怎么样?我虽然长得像女孩子,但并不代表着对这副长相十分迷恋。如果长了肌肉,我踢球时岂不是腰不酸了腿不疼了,铲人更有劲儿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你要如何解释这头毫无必要的长发、以及总是刮得干干净净的胡子?”
“……”
“就算你保持沉默,我也会替你提供呈堂证供。你之所以强化自己身上的女性元素,是为了通过一遍又一遍地欣赏镜子中那张和年轻祖母一模一样的脸,来冲淡五年前的恐怖回忆吧?”
这种钻进被告人大脑所挖掘出的呈堂证供,可是不会被法律所承认的啊!
“就算我变成狂野的型男,不是还有你这面随身携带的全身镜吗?”
“你如果变成了队长那种壮汉,我绝对会因为受不了你的体味而把你一个人丢在冰冷的睡袋中。当你从噩梦中惊醒时,无论是卧室中的半身镜还是我这面随身携带的全身镜都不会提供年轻祖母的样貌来为你疗伤。如果你想一遍又一遍地体验那种滋味,我现在就可以去建筑工地帮你投简历哦!”
落红郁金香般的气息吹到了我的耳根,突破了我最后一层防线。为什么我们明明使用同一支牙膏,甚至连牙刷都使用同一根,她的口气却如此清香?
“不用了。现在搬砖的最低学历要求似乎是本科,我这种高中还没毕业的简历能有什么用?”
我单方面结束了和落红的窃窃私语。如果再反抗她,这个女人或许会把我幼儿园时摸老师屁股的糗事翻出来威胁我。
——以我的作风,还的确有可能会这么做。
“秋兰,抱歉,我刚才仔细考虑了一下,觉得这样麻烦你果然很不好。”
“我是因为喜欢才这么做的,绝对不会觉得麻烦!”
秋兰颤抖的声音叩击着我的心弦。但这次我可不会退让,因为身后已经没有退路了。
“……无论你喜欢与否,做便当都需要花费时间,而时间正是即将迈入高三的学生最需要的东西。”
“只要是为了端木同学,我什么都可以舍弃。”
我和落红对视了一眼,露出了仿佛在照镜子般的一模一样的苦笑。
“如果意识到自己吃掉的是你的分数的话,就算菜做得再可口我也食之无味啊!”
“……啊!”
秋兰恍然大悟地抬起头,随后又因为羞愧而将视线移向饭盒。
“我不会再做出这种自私的行为了,但今天的炸猪排我特别有自信……”
“可是……”
我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落红。落红像醉酒的失恋女人一样抓乱自己的头发,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
“啊啊啊如果这份工作可以辞职的话我绝对马上拍屁股走人————!!!为什么只有我看起来像个坏人!?明白了,你赢了,今天就特别允许沉香最后一次接受你的好意吧!”
“非常感谢,端木同学,以及……落红同学。”
将饭盒递给我后,秋兰若有所思地看了落红一眼,然后步履瞒珊地返回了自己的座位。
“连续剥夺了她两个亲近你的机会,看来我已经被讨厌了呢!”
“我看你倒是乐在其中。”
“那当然,复制了你的恶劣性格后,我特别喜欢欣赏异性困扰的脸。”
“秋兰并不是你的‘异性’啊!你‘转学’到这里也有一段时间了,快点给我适应自己的性别,还有背扣式胸罩!”
“没必要,因为我大多数时候都因为嫌麻烦而不穿胸罩。”
“什么!?”
“先别管那种无聊的细节了,快点把这盒便当解决了吧。”
“这关系到这本书到底是十八禁还是全年龄,可不是什么无聊的细节啊!”
“只要插画师画得含蓄一点,也不至于因为这个就被归为十八禁吧?与其关心这些编辑才要关心的问题,你还不如努力在老师擦完黑板之前把便当吃完。如果面前一直摆着香喷喷的爱妻便当,就算不用往洗手间跑也无法专心学习了啊!”
“我可没办法一口吞下如此油腻的炸猪排啊!我的肠胃本来就不好,秋兰居然还特别喜欢为我准备油炸食品,难道她想让我在马桶上定居吗?”
“你如果实在吃不下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帮你吃掉吧!”
“……怪不得从刚才开始就如此纠结这盒便当,原来打的是这种算盘啊。”
“真是急死人了,到底给还是不给?做人如此婆妈,怪不得会被‘鸟瞰者’拿来当成制作女性的模板。”
“……请用吧,让你这种女性诞生在世上的确是我的罪过。。”
“万岁!正好你忽然长高了,麻烦帮我挡一下老师的视线。”
“不是我长高了,而是你缩水了吧……”
听着落红狼吞虎咽的声音,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说起来,我似乎没有见过你吃早餐。”
“因为我没有那么方便的女朋友嘛!”
“虽然你的作业都是抄我的,但高中课程还是很繁重,不吃早餐真的没关系么?”
“你自己也不是经常不吃的么?”
“我可是男生啊!”
“男女之间的差异没有你想象中的大。硬要比较的话,脂肪含量比较高的女性忍耐饥饿的能力应该还要强一点。”
我加快语速,用看似漫不经心的语气提出一个建议。
“等这件事情告一段落后,我们偶尔一起去吃顿早餐怎么样?”
和我恰恰相反,身后的回答慢了一拍才传过来。
“……这是端木沉香十七年人生中的第一次搭讪吗?”
“谁会向你搭讪啊!别误会了,我只是在向孤苦伶仃的你施以廉价的同情而已!”
“……只要是你请客的话,无论是搭讪还是同情我都无所谓。”
“……我可没指望能和连内衣都买不起的家伙AA制付账。话说回来,现在的女孩子都会心安理得地吃着别的女孩子为心上人做的便当吗?”
“人家只是一个女性见习生而已,不明白那么复杂的东西啦!”
落红一边敷衍我一边卯足全力撕扯炸猪排,偶尔还用手指上的食用油在我的后背上画地图。据说美女的吃相对男人很有诱惑力,但落红的吃相大概只能诱惑雄性野猪。
今天有体育课,优等生们按照惯例为自己多争取到了一节自习课,而足球队则按照惯例全员集结开始了队内训练赛——看来对前途毫无紧张感的不只有我一个而已。
“……端木同学,请加油。还有,请因为太过努力而不要弄伤自己。”
我正在压腿的时候,穿着运动服的秋兰像一只刚出生的鸭子一样扭扭捏捏地走上前向我搭话。看来无论腿上穿的是长裤还是裙子,她都是一名端庄的淑女。
“别担心,破坏型前腰端木沉香弄伤的从来都只有别人。”
身边的落红抢在我面前进行了回答。不愧是“前”足球选手,虽然穿的是我初中的旧运动服,但她的站姿和体态都比秋兰飒爽得多。
“……落红同学,你今天也要为端木同学加油吗?”
“你使用了一个‘也’,这说明你已经在啦啦队内提前预定了一个位置咯?居然还准备好了毛巾和饮料,你还是跟以往一样卖力呢,啦啦队队长大人。”
“……我从来没有以啦啦队队长自居,只是单纯地想为挥洒青春的端木同学贡献一点微不足道的力量而已。”
“但每次都如此劳您费心的话,沉香挥洒的可就不只是他的青春了哦!”
“……落红同学,你该不会又想搬出‘你的好意会给端木同学增加负担’那一套说法吧?”
秋兰的眼睛被刘海挡住了,但我仍旧从中感受到了刹那的寒意。
“好可怕,不要如此敌视我嘛!我可不是急功近利的唠叨老妈,不会连女儿的体育课时间都要剥夺。而只要体育老师下达了自由活动的许可,那你就可以自由地进行任何合法活动——只要不担心被那些返回教室自习的同学抛在身后的话。”
“既然如此,我选择在足球场边观看端木同学的比赛。请问这种行为触犯任何一条法律吗?”
“据我所知,没有。但你的敌意是准确的,因为我正要禁止你这么做。”
落红得意地挺起了胸膛,她的胸部似乎产生了较大幅度的颤抖。这个不检点的女人难道真的没有穿胸罩吗?
“……为什么要这么做?——出于礼仪我还是先进行这样的询问吧。就算你能给出理由,我也不会接受这种蛮横的要求。”
居然能把秋兰这种松鼠一样的女孩激怒,落红你实在太了不起了。
“呐,秋兰,你知道足球是一项什么运动吗?”
落红没有正面迎击秋兰的怒火,而是突兀地转换了话题。
“……规则我不太清楚,大概就是一项只能用脚去踢球的运动吧。”
“我就猜到是这样。”
落红叹了一口气,夸张地耸了耸肩膀。
“我对足球的不了解,会对他人造成困扰吗?”
“其他人我不清楚,但至少会对沉香造成困扰。”
“……请不要开性质如此恶劣的玩笑!”
秋兰手中装满液体的塑料饮料瓶像一次性纸杯一样一边发出呻吟一边扭曲着自己的身体。自从记住秋兰的脸以来,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她表现得如此具有攻击性。
“我认为对足球一窍不通的人为了追星而观看足球比赛,这才是性质恶劣的玩笑——不过现在不讨论这个,先向你解释原因吧。如果你懂球,看了那么多场比赛后,就会清楚沉香的场上职责和技术特点。”
“……场上职责……技术特点……”
秋兰似乎有点混乱,看来她真的什么都不懂。
“沉香的位置是前腰。如果把足球球队比作乐队,那么前腰担任的就是指挥家的角色,负责掌控球队的节奏。但遗憾的是,指挥棒到了沉香手中之后就只能用来cosplay魔法少女。身居一个对创造能力要求很高的位置,沉香擅长的却只有破坏——用大脚来破坏本方的进攻,以及用爆铲来破坏对方的脚踝。如果命令他像经典前腰一样用华丽的脚法来穿针引线,还不如直接杀了他。”
喂喂,虽然对自己的水准心知肚明,但被你这么说出来还是很受伤的啊!
“就算沉香的球技没有达到炉火纯青的境界,我也不会嘲笑他!”
“所以说伪球迷和热恋中的女孩子是最讨人厌的两种人,说到这个份上还不明白——当了那么久的啦啦队长,你应该已经发现,由于技战术门槛偏高、而队员的平均海拔并不高等原因,我们班的足球队并不像篮球队一样受欢迎。班级对抗时同班同学还会象征性地围观一下,平时的队内训练赛根本吸引不到哪怕一个女孩子。”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的确如此……”
“长期空空如也的观众席上忽然多出一名女性观众,而且还是因为被某位队员吸引而来的。如果你是足球队的一员,此时会怎么做?”
“难道说……”
“没错,为了挽留住这名来之不易的女性观众,所有队友都会竭尽全力为这名队友输送炮弹。如果他是能用右脚拉小提琴的技术型球员,或许还可以对这种状况乐在其中。但遗憾的是,对右脚只能砍树的沉香来说,获得过多的球权根本就是巨大的困扰!”
秋兰手中的毛巾和饮料瓶掉到了地上。和毛巾的软着陆不同,饮料瓶与地面碰撞时发出的巨大声响让我听起来都感觉得到疼痛。不过跟秋兰所受的打击比起来,被人一口咬定自己的黄金右脚只能用来砍树的我所受的打击要大得多。
“……可是,说到女性观众的话,你自己也不是一样吗?”
“哈哈哈!一向把清纯当成卖点的秋兰同学,如今终于撕破脸皮拉人垫背了吗?”
“没有那回事!但如果女性观众真的会给端木同学添麻烦,我也不能允许你呆在这里!”
“和你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太太团成员不同,我不但不会给沉香添麻烦,还能助他一臂之力哦!”
落红把双手放在腰间,随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脱下了裤子。
“落红同学!?”
面红耳赤的秋兰想捂住眼睛,但她手上的速度可比不上落红。可秋兰所担心的情景并没有出现,因为埋伏在落红长裤里面、内裤外面的,是一条球裤。
我的备用球裤,此时正包裹着落红**的臀部。
“我不会给沉香添麻烦,因为我并不是啦啦队队员,而是足球队的替补球员。从场上位置和技术特点来看,我还是沉香的专用替补呢!”
“不可能……”
“不,这是事实。”
沉默了好几页的我终于开口了。如果再不开口,我的主角地位就真的会被落红抢走了。
“落红已经获得了队长和全体队员的认同,正式加入了足球队。虽然她的身体素质比不上男性队员,但她的铲断十分具有杀伤力。被她放倒的时候,队长还龇牙咧嘴地笑着说‘看起来我们队中又要多出一个端木沉香了呢’。”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真的很佩服队长那动物般的直觉。
“这下明白了吧?沉香需要的,不是你这种社交花瓶,而是我这种上的了厅堂、下得了球场的女人。”
开个大脚都会受伤的球员可不会有什么上场机会,我会牢牢地把你摁到板凳上充当饮水机管理员的。
“如果你今后还想成为沉香的助力的话,就把这些东西交到我的手上,然后回教室啃书去吧。”
落红弯腰捡起了毛巾和饮料。由于落红穿的是运动服,因此我没能看到她的**——不对,是没能确认她有没有听话地戴上胸罩。
26
“你不觉得自己这几天做得太过分了吗?”
在禁止了秋兰送我上学、为我做便当、为我递毛巾之后,落红又陆续剥夺了秋兰借作业给我抄、代替我值日、帮我买果汁等权利。虽然长相比女性还要清秀,但我端木沉香到底还是一名热血男儿。本次作战开始实施的第三天,我终于压不下心中的这口恶气,义愤填膺地替秋兰打抱不平。
“我觉得你比我过分得多……而且我说过要为难她,不做到这种程度怎么能叫为难。”
落红穿着白衬衫坐在床上修剪着趾甲,把我的责问当成了拂面清风。
“……可是,没必要连为我做便当和递毛巾的权利也要剥夺吧?”
“当然有必要,女生会为普通的男性朋友做到那个份上么?”
“可是我并不认同她是我的女朋友啊!”
“你的主观感觉是没有意义的。我说过要清算你们之间的关系,但实际上清算‘她和你的关系’才是任务的主体。你把她当成人形闹钟或者便利店都无关紧要,但只要她依然能通过这些自我满足的行为来感受到你对她的依赖,那么你的死亡就不会被允许,睡眠时间自然也得不到增加。”
“啧,床都没有上过一次就以女友自居,真是受不了这个恬不知耻的女人。”
“……虽然我十分感谢端木沉香馈赠的这副漂亮皮囊,但对不得不把你的糟糕性格也一起复制过来感到头疼不已。”
“我倒是完全看不出来,而且你的性格糟糕程度已经远远在我之上了。”
“这是女人所拥有的撒娇特权。”
“女人的确拥有撒娇的特权,但性骚扰和撒娇根本不沾边吧!?”
“我的体力比端木沉香差,如果不把端木沉香的唯一长处发挥到极致,根本无法在这个社会中生存。”
“性骚扰才不是我的唯一长处!或者说根本不是长处!而且发挥到极致了才无法在这个社会中生存吧!?”
“你的吐槽能力超出了‘鸟瞰者’的评估,难道这是你的隐藏技能吗?”
“才不是!这种能力是在这段时间里被你锻炼出来的!”
“那就用你的学费来支付我的住宿费吧!”
“我才没有参加这种培训班!‘鸟瞰者’把你制造出来难道就是为了提高我的吐槽能力吗?”
“好像的确不是呢,那么就让我们言归正传吧。在切断你和秋兰的物质联系后,我们的下一步计划,就是通过**裸地炫耀我们之间的恋情来切断你和她的精神纽带——如果你们之间真的有那玩意的话。”
修建完趾甲后,落红将白净的美腿横摆在床上,开始往脚趾上涂指甲油。
“恋情?这种就算搜遍所有平行宇宙也不存在的东西,要如何**裸地炫耀?”
落红的动作像按下了暂停键一样停止了,看来涂指甲油对一名女性见习生来说还是太困难了。
“……就算不存在,制造出来就可以了。”
“‘鸟瞰者’不是不喜欢采取强硬手段吗?这次终于打算对我进行洗脑了?”
“就算不使用那么麻烦的方法也没关系,只要让我们看上去像一对恋人就可以了,这样应该就能让秋兰死心了。”
“你把这些含有大量有害物质的化学药物弄到自己的脚趾头上,也是出于这种考虑吗?”
“我听说恋爱会让女孩子变得更漂亮,因此明知这些化学药品有害也只能硬着头皮去使用。如果不这么做,或许根本骗不过真正的女孩。”
“……你的勇气虽然值得赞赏,但我可没钱为你买这些奢侈品啊。”
“别担心,这些是诗音送给我的。”
“怪不得我觉得这种气味有点熟悉,原来是那个抖M变态用剩的!”
“其实他还送了我睫毛膏,但我实在不会用。”
“不会用也没关系,我可不想看到你变成另一个诗音!”
“区区指甲油是绝对不够的。为了在我们之间营造出让人一眼就明白的情侣氛围,我们必须多加练习。”
“……如果你的大脑构造跟我一样,接下来应该会提议进行一些不能出现在青少年刊物上的活动来加深感情。不过我最近发现自己越来越跟不上你了,所以还是闭上嘴巴洗耳恭听吧。”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下流的事情,你的想法对我也很有吸引力。但遗憾的是,就算我们进行了不能出现在青少年刊物上的活动,也无法拿出去炫耀。”
“除了下流的事情,情侣之间还能做什么?”
“……真不知道该说你变态还是纯情。谈到情侣的保留项目,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约会吗?”
“对我来说,谈到情侣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兄妹、柴刀和汽油。”
“那是因为你对情侣充满杀意吧!要扮演情侣的话,你需要的不是柴刀和汽油,而是约会。”
“约会?”
“没错,明天是周日,我们一起出去转转吧!”
在我开口拒绝之前,落红就用带着强烈的刺激性气味的小巧脚趾堵住了我的嘴巴。
“明明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落红却说要营造气氛,非要我先出来等她。只是女性见习生而已,性格就已经变得那么麻烦了……”
我在自己的家门口不耐烦地跺着脚。如果这不是一本青少年刊物,我肯定还会狠狠地把烟蒂摔到地上吧。
“抱歉,让你久等了。”
在我抽完第三十根假想中的香烟后,落红穿着一条轻飘飘的连衣裙姗姗来迟。毋庸置疑,我不是喜欢收集女装的变态(就算喜欢收集女装也没有足够的财力),因此这条连衣裙肯定就是之前莉莎送我的礼物。
“没关系,我也是刚到而已——才有鬼。明明会合地点距离我的房间只有半分钟路程,为什么你能迟到这么久?”
“要怪就怪女人爱花时间打扮的习惯,以及你的迟到基因吧!”
“别怪到我的头上!而且你根本不会打扮,只是把莉莎送我的连衣裙套在身上而已吧?”
“目睹了我身穿连衣裙的身姿之后,你就没有别的想说的吗?”
“很适合你哦——我的良心不允许我这么说。这条连衣裙本来是为我准备的,你穿上去之后裙摆太长了,一点都不适合你。”
“如果我能穿上莉莎送你的高跟鞋,此时一定会用鞋跟狠狠地踩你。”
“我以我的人格和切身体验告诉你,你这种女性见习生如果穿上那双鞋跟接近十厘米的高跟鞋,就没办法走下楼梯来踩我了。”
“你这句话又让我想起了那个平安夜,第一次穿上高跟鞋的灰姑娘的走路姿态比失恋买醉的OL还要滑稽呢!”
“别再提起那段经历了,你这个跟踪狂!”
真想马上穿上高跟鞋踩死这个女人。
“接下来该怎么办?我只是一个生理知识储备得比较多的处男,对纯洁的男女约会根本一窍不通。复制了我的知识的你应该也是半斤八两吧?”
“虽然我的确复制了你的知识,但这并不意味着我来到这个世界上之后就无法吸收新知识了啊!由于每天坚持看两集韩剧,我对约会相关情报的掌握已经远远凌驾于端木沉香之上了。”
“我不是叫你不要下楼看韩剧了么!而且居然每天看两集!”
“没关系,我专门挑你的母亲也在看韩剧的时候下楼,这样就绝对不会被发现了。”
母亲到底对韩剧专心致志到何种地步了啊!
“那就请约会大师端木落红多多指教了。”
“这可不是免费的哦,你要为我的所有开销买单。”
“……我事先声明,我只参加用今天的预算可以支付的课程。预算一旦用完,今天的课程就会提前结束。”
本来还以为落红老师的个人授课有多么深不可测,没想到一开始她就把我带到了王道中的王道,基本中的基本——电影院。
“在版权丝毫得不到尊重的现代,欣赏影视作品所需要付出的代价仅仅是电费和流量,为什么要特地跑到这里来出钱买票?”
“就是因为无法理解银幕的浪漫,你才做了十七年处男——虽然我自己也认为出钱买票的确浪费了一点。”
“我发自内心地诅咒你再做十七年处女!那么我们要看什么电影?我个人对这边的战争纪实片《杀死比利》感兴趣一点,但既然是约会的话,是不是应该选择爱情灾难片《Boy♂next♂door》?”
“不,《杀死比利》就可以了,我对血肉横飞的战争片最没抵抗力了。”
“喂喂,不是你提出要营造气氛的吗?”
“出大价钱来电影院,选择电影时肯定要以视觉效果为第一考虑要素。如果只看那种成本低廉的爱情片,回家用电费和流量下载下来看就可以了。”
“……随你便,我也不想陪一个男性人格的女性见习生看爱情片。”
但事实证明,无论看什么电影,都无法把这次约会变成一次成功的约会。
“……喂,看到那个人的肠子飞出来的时候,你不是应该尖叫着抓住我的手吗?”
“那种廉价的道具怎么可能让我尖叫。而且这部电影明明是以写实战争作为卖点,却出现了用武士刀切子弹的狗血桥段。我每次看到这种不科学的桥段都会觉得好笑,而且主角切的可不是手枪的子弹,而是突击步枪啊!如果没有正好切中子弹的中轴线的话,无论是何种等级的名刀都会干脆利落地断为两截。就算每次都神乎其技地切中子弹的中轴线,经受过最多五次冲击后,刀身也会像鸡蛋壳一样碎裂。事实上,在现代战争中携带一把狗腿刀就已经是极限了吧?有携带武士刀的余裕,还不如多携带一把轻型冲锋枪呢。”
“……对不起,我不该向女孩子灌输那么多杀人的知识。”
虽然这些知识并不是我主动灌输给落红的,但我还是不由自主地道了歉。
“气死我了,早知道就去看那边的《Deep♂Dark♂Fantasty》了。”
“没必要,《Deep♂Dark♂Fantasty》已经出DVD了。”
“真的?那就没必要买票了,回家后下载下来看吧!”
“遵命,落红老师。”
我一边苦笑一边吸了一口可乐——由于预算有限,我和落红喝的是同一杯可乐,这也是我们进入电影院后唯一做过的有情侣气氛的事情(虽然理由十分穷酸)。
“我曾经设想过如果出现另一个自己,我该如何去利用他。当时我的结论是让他去看电影,这样我就可以避开那些地雷烂片了。如果我还记得这个结论,今天就不会和你一起看烂片了。”
走出电影院之后,我长叹了一口气。
“但你当时假设的是男性的自己吧?只要身边有美女,无论是多烂的B片也会变成金像奖作品。”
“那也要建立在那个美女对枪械和人体解剖学的精通程度不至于让人目瞪口呆的前提上啊!接下来去哪里?”
“虽然周日人有点多,但还是去游乐园吧。”
“怎么又是如此王道的地点啊!你让我这份因为初次约会而小鹿乱撞的心情情何以堪。”
“别吹牛了,你心里如果真的小鹿乱撞的话就不会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检查着钱包了吧。”
购买了游乐园的入场券之后,我象征性地为落红买了一个棉花糖。不过在递到她手上之前,我自己先用嘴撕走了一大半。
“先玩什么?过山车?”
“不要。昨天吃了那个女人的炸猪排之后,我的肚子一直不舒服。”
“那摩天轮如何?速度慢得足够让你把胃里面的东西都吐光。”
“这个游乐园有点年代了,还是尽量不要选择高空的娱乐设施吧。”
“旋转木马怎么样?高度和速度都很低。”
“那么大年纪还乘坐那种金闪闪的玩具,不觉得丢脸么?”
“碰碰车——你应该不会喜欢吧?”
“当然,迷上这种碰撞的**之后,以后考驾照时就麻烦了。”
“……”
“……”
“看来我们都不太喜欢游乐园呢。”
“准确地说只有你不喜欢,我是被这种情绪传染的受害者。居然逼迫我这种花样年华的女孩子远离游乐园,你真是一个惨绝人寰的恶魔。”
“我可没有逼迫你远离游乐园,门票还是我出钱买的!”
“没办法,只好放弃游乐园,前往下一个地点了。”
“你至少玩一个项目、感受一下游乐园的气氛吧?否则我的票岂不是白买了。”
“有了这个,我已经充分感受到了。”
落红把剩下来的棉花糖一口吞掉。但她的嘴巴没有我大,因此嘴边沾满了胡子一样的糖丝。
“给你。”
我将自己的手帕递给落红。
“……谢谢。不过这条手帕应该是你用来自我标榜的道具吧?如果浪费在了我身上,岂不是无法再以‘绅士’自居了?”
一向不知客气为何物的落红有些迟疑地看着我。
“无所谓,真正的绅士心中永远都会有一块手帕。而且我如果不借手帕给你的话,你就会用连衣裙的裙摆来擦嘴巴了——如果是我的话,就肯定会那么做。”
我实在不明白这个连我的牙刷都要剥削的女人为什么会对接过一条手帕如此犹豫。
“我才不会那么做,你太小看了淑女的自觉性了呢。”
落红笑着接过了手帕,刚才的拘谨仿佛只是我的幻觉。
“一口吞掉半个棉花糖的生物,绝对不应该被称为淑女。”
我们情侣模拟之旅的下一站,是一家大型电玩店。
“电影院,游乐园,电玩店——就算我不看什么韩剧,这种传统流程也是知道的啊!”
我一边射爆屏幕上的僵尸脑袋,一边抱怨落红。
“就是因为太过忽视传统,你才做了十七年处男啊!”
落红潇洒地把模型枪往旁边一甩,轻松做到了对女孩子来说有如单手投篮般困难的的单手换弹夹。
“……如果你再把‘处男’的帽子往我头上扣,我会把这支模型枪塞到你嘴巴里。”
“比起这种无关痛痒的小事,你能不能和我换一下位置?”
“我比较喜欢在左侧进行射击,这种事你应该知道吧?”
“我当然知道,因为我也喜欢在左侧。”
“……那我们过关的时候再换位吧。啊,触发剧情了,我被挟持为人质。落红,麻烦你瞄准一点啊。”
“放心,我不会让端木之名蒙羞的。”
落红单手叉腰,另一只手帅气地架起模型枪。花了一秒钟进行瞄准后,落红带着大型肉食动物的冷笑扣下了扳机。
“1P遭到误伤,生命-1,目前生命为0。”
“2P因为误伤遭到惩罚,生命-1,目前生命为0。”
“你现在马上去给我改名!改成欧阳落红或者上官落红都无所谓,只要不是端木落红就可以了!”
“这不能怪我啊!这支SPAS-12多功能霰弹枪的模型枪跟真家伙的质量比快接近1比1了,对女孩子的纤细手臂来说太过沉重,因此准星才出现了偏差。”
“觉得沉就不要单手瞄准啊!我也是练了好多年才学会这项绝技的!”
“先别追究我的责任了,再不快点投币的话,倒计时就要结束了。”
“很遗憾,由于今天消耗游戏币的速度比平时快一倍,因此我们现在已经弹尽粮绝了。”
看着我翻得底朝天的裤袋,落红不满地撅起了嘴。
“不能再去买吗?”
“可以是可以,但预算已经所剩无几了。你如果想把僵尸花花绿绿的脑浆当成今天约会的最后回忆,我马上就去前台购买游戏币。”
“不想花钱的时候你的口才就会变得特别厉害。既然你那么吝啬,我们最后就去拍大头贴好了。”
“和另一个自己拍大头贴,这是多么令人怆然泪下的悲哀行为啊!”
看着大头贴中那两张相似得仿佛是用改图软件复制粘贴的脸,我不禁悲从心来。
“谁叫你找不到愿意和自己拍大头贴的女孩子。”
落红一边往我的伤口上撒盐,一边飞快地按着手机。
“……对了,‘鸟瞰者’为你预存话费了吗?”
“当然,通讯行业对坏账早已习以为常,修改一下他们的数据库比制造出真正的钞票简单多了,因此我的手机在未来三十年内都可以免费通话。要是欠费的话,我也不可能把大头贴发出去了。”
“太好了,我还以为连话费都要帮你支付呢——什么!?你把大头贴发给谁了?”
“当然是秋兰了。我们今天那么努力,不都是为了做给她看吗?”
“你怎么会知道她的号码?连我都不知道啊!”
“不甘心吗?要恨就恨善良的莉莎去吧!啊,差点忘记说了,由于你们还没有交换过手机号码,因此我是以你的口吻把这张照片发给她的。”
“我要马上向通讯公司举报,举报你通过非法手段来篡改话费!”
正当我和落红闹得不可开交之际,落红的手机响了。
“……是秋兰的回信吗?”
“对,想看吗?”
“请务必让我看一下。”
“你不是要举报我吗?”
“开玩笑而已,谁会无偿帮助那些胡乱给客户开办收费业务的暴利的通讯公司啊!而且就算想举报,我也没有证据啊!”
“我可不想被你掌握证据,因此就不给你看了。”
瞄了一眼邮件后,秋兰表情有些奇怪地把手机往身后藏。
“就算你想敲诈我也没用,囊中羞涩的我已经拿不出什么东西来孝敬您了。说起来,这封邮件既然是以我的名义发出去的,我当然也享有知情权吧?”
我伸出手去抢落红的手机,还趁乱摸了一下落红的屁股。由于自知力气不如我大,落红并没有多做抵抗,但脸上的神情有些不悦。难道她的羞耻心终于觉醒了吗?
“端木同学和落红同学都很上镜呢。真羡慕落红同学,可以和端木同学一起合影。不过请不要因为过度放松而耽误学习啊。明天学校见。——发件人秋兰”
看过秋兰的回信之后,我明白了落红表情复杂的原因。
“这是什么?”
“如你所见,这是ASC编码,是计算机中应用最广泛的字符集,是由美国国家标准局所制定的,适用于所有拉丁文字字母,ASCII码有7位码和8位码两种形式……”
“我不是在问你邮件文字的编码,而是邮件的内容!看到了我们的大头贴之后,秋兰就只有这点反应吗?”
“……所以我才说她是一个可怕的女人,这种程度的炫耀甚至无法让她对你的爱之火焰产生一丝摇曳。如果不是有着如此深的执念,也无法仅靠一人之力就吞噬掉你三十分钟的睡眠时间了。仅仅是逢场作戏的话,根本无法给她致命一击。”
落红避开了我的视线,狠狠地啃咬着发梢。
“那要做到什么程度才不算逢场作戏?”
“当然是顺着王道的路线走到终点,也就是去酒店。”
“……你不是说这种事情无法拿出来炫耀吗?”
“这可说不准,最近似乎有不少人就这么做了哦!”
落红毫无征兆地靠在我身上,似鸦濡羽的秀发像拖把一样来回摩擦着我的胸口。由于从上方看不到她的脸,我无法判断她这些话中有多少分认真。
“……预算已经花完了,这个终点就留到下个月再去挑战吧。还有,你头发上的口水把我的衣服弄湿了。”
我移开视线,一把推开了落红。
“既然你这个处男认为酒店太过刺激,那我们就各退一步,购买一些情侣配件好了。那边那条粉红色的围巾怎么样?”
“虽然我很欣赏你的品位,但遗憾的是预算已经不足,随便用抓布偶机抓两个一模一样的量产版布偶来当做手机挂饰就可以了。”
“不是‘预算所剩无几’就是‘预算已经不足’,你这个男人怎么一点罗曼蒂克的细胞都没有?”
“如果家里的女人能操持柴米油盐酱醋茶,我也不介意潇洒地大手大脚花钱。”
“怪不得你上小学时的志愿是小白脸。”
“不要说出来啊!而且就算到了现在我的志愿还是小白脸啊!”
“你的脸皮厚度已经不输给专业的小白脸了。既然如此,小白脸就乖乖在这里等着吧,轮到本大小姐出马了。”
“你要把那条围巾买下来吗?但你手上不是没钱吗?”
“女人的身体就是最大的资本哦!”
“你到底想干什么?喂!”
在我试图拉住她之前,落红就像离弦之箭一样冲出了电玩店。目送她消失在地平线上之后,我惆怅地打开钱包的夹层,从中抽出一张钞票。
“……隐瞒自己的经济状况,这也是小白脸必须掌握的技能之一。”
但我重返战场还不到十分钟,落红就回来了。
“你果然有所保留。”
落红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吓得我差点把手中的模型枪甩了出去。
“这绝对是一个不幸的误会,这些游戏币是刚才用最后一个游戏币玩角子老虎赢来的!”
我一边试图用手遮住堆在游戏机上面的游戏币,一边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撒下弥天大谎。
“如果我指出这家电玩店并没有角子老虎机的话,你肯定会改口说是打小钢珠赢的吧?不过我可不是为了指责你的吝啬才回来的。给,这是饲主端木落红给小白脸端木沉香的饵食。”
落红递给我一条粉红色的围巾,而她的另一只手还拿着一条一模一样的围巾。
“你居然买了两条?钱是从哪里来的?你当初该不会也隐瞒了自己的经济状况吧?”
“无法成为小白脸的我没有必要练习这种肮脏的勾当,我只是把自己身上的内衣卖给了特殊商店而已。”
“你的行为要肮脏得多了!这么说你现在并没有穿胸罩?”
“没错,所以我现在冷得不得了,赶快把围巾围上吧。”
落红把围巾围到自己的脖子上,然后在我的脖子上重复了相同的行为。
“从女人钱包里淘到第一桶金的感觉如何,未来的小白脸先生?”
“……让我对下一桶金变得更饥渴了。”
27
“端木,你那条围巾是怎么回事?”
第一节课下课之后,莉莎凑了过来。她主动找我搭话的情况在最近很少出现了。自从秋兰向我告白之后,总感觉莉莎在刻意回避着我。
“这是我从女人口袋里面淘到的第一桶金。”
“别使用那么恶心的说法,是女孩子送你的礼物吧?你还挺能干的嘛,不过为什么非要选择粉红色?”
“不适合我吗?”
“当然不适合了!粉红色只适合女生,比如……”
莉莎环视了一下四周,最后锁定了我身后的落红。
“比如落红这种小恶魔系的可爱女生。”
“谢谢,不过人家可没有可爱到小恶魔的程度呢~”
当然,你可不是小恶魔,而是“鸟瞰者”派过来的堕天使路西法啊。
“这样和莉莎交谈真的没关系吗?”
我压低声音询问落红。
“由于我们围着相同的围巾,莉莎才会注意到我。围巾的话题结束之后,她就重新会把我当成透明人了。”
看来“鸟瞰者”设置的屏障也不是很可靠啊。
“落红,你脖子上的粉红色围巾是哪里买的?我也想去买一条。”
“你让沉香带路就可以了,我们的围巾是一起买的。”
“难道端木的围巾就是你送的?”
“没错,但这个家伙完全陶醉于从女人钱包中淘到第一桶金的**中,一点感恩之心都没有。”
我可不想感谢你卖内衣的行为啊。
“端木那种人除了做小白脸之外就没有别的出路了。和他一起佩戴情侣围巾实在太可惜了,因为你们站在一起简直就像一对姊妹。”
“姊妹?我和落红之间的关系在你的眼中是姊妹吗?”
莉莎的无心之言让我皱起了眉头。
“有什么不满吗?你长得本来就很娘娘腔,现在又佩戴着粉红色的围巾,跟真正的女生比起来就差一条裙子了啊!”
“我不是在进行服装咨询。既然佩戴了情侣围巾,我和落红为什么不能是情侣?”
我明明没吃早餐,但强烈的不安却像娼妇一样挑逗着我的呕吐欲。
“哈?你到现在还没睡醒吗?你和落红怎么可能是情侣?你们可是那个……那个啊!”
虽然否定得理直气壮,但莉莎在举证时似乎遭遇了一点困难。
“那个?”
我刚要追问莉莎,诗音就像中世纪投石机投出的牲畜尸体一样空降到了我们之间。
“小红,那种指甲油合你胃口吗?”
“嗯,很合我胃口,但似乎更合沉香胃口,他甚至用嘴巴来舔我的脚。”
喂,明明是你把脏兮兮的脚趾伸到我的嘴巴上,不要扭曲事实啊!
“何等令人羡慕嫉妒恨!不过如果是为了取悦你最喜欢的香香,我随时都可以帮你哦!”
“谢谢,我也最喜欢诗音了!”
看来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落红已经和诗音组成了端木沉香扑杀联盟。但他们能相处得如此融洽倒是让我感到诧异,因为落红之前说自己原封不动地继承了我对诗音的痛恨之情。
“诗音,你什么时候和落红变得那么要好了?”
“吃醋可不好哦!我和落红之间有许多女生共同的话题,变得要好是理所当然的。”
“……我姑且先忽视某个根本不成立的前提好了,告诉我你们之间有什么共同话题。”
“打听女生的秘密可不是绅士的行为哦!不过如果香香想知道的话,我连三围都可以告诉你~”
“我一点都不想知道你那水牛般的三围!快回答我的问题!”
“我和小红都喜欢着香香,但都知道这份禁忌的恋情不会有结果,光是这一个沉重的共同话题就足以让我们成为闺中密友了哦!”
“你姑且不论,为什么落红和我的恋情不会有结果?”
我仿佛听到了自己神经断裂的声音。
“真的吗?原来香香并不认为社会的伦理和世人的目光是你们结合的障碍啊!太好了,小红!”
“……哦。”
诗音兴奋地握住落红的手上下摆动,但落红的表情却有些尴尬。把秋兰昨天那封不冷不热的邮件跟莉莎和诗音的诡异行为联系起来后,我终于明白感觉违和的原因了。莉莎,诗音,谢谢你们。你们果然没有辜负我的期待,在有限的出场时间内成为了推动剧情的关键。
“落红同学,可以跟我来一下么?”
“……诗音,我先失陪了,谢谢你的指甲油。”
我虽然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但从落红的表情来判断,自己现在的脸色一定不会好看。
“你们要去哪?预备铃已经响了。”
“不要因为我最近表现良好就忘记了,端木沉香可是迟到惯犯。”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将落红带到无人的屋顶,然后锁上了楼道的门。考虑到我们接下来所谈事情的重要性,无论再怎么谨慎也不为过。
“这就是你之前说的理想中的初次邂逅的场所吗?看起来也不怎么浪漫啊!”
“请回答我的问题。”
“……就算我是你的复制品,要理解一句没有主语的话也很吃力啊。”
跟我的咄咄逼人相比,落红显得有些意兴阑珊,这是我的错觉吗?。
“为什么莉莎在看到我们佩戴情侣围巾之后反应如此冷静?她应该对我抱有好感吧?”
“是你自我意识过剩了吧。”
“就当是那样好了,但诗音对你的亲切又要如何解释?对接近我的女生,他送上的从来只有嫉恨和诅咒。”
“或许是因为他脑子不正常了吧。”
“那头抖M公猪的内心世界的确无法拿来当成参考。但最让我无法理解的是,为什么看到心上人和情敌的大头贴之后,秋兰为什么能心平气和地回信,甚至心平气和到一个标点都没有打错?”
“……我可没有标榜自己是能准确揣摩女人心的大师,女人的想法对我这种女性见习生来说依然是一个谜。她之所以会表现得如此平静,或许只是因为有着特殊性癖吧。”
落红把围巾往上拉,遮住了自己的脸。
“比起你接近人身攻击的猜测,我心中浮现了一个更有依据、更合理的解释。”
“……被你用那么期待的眼神注视着,我不问也不行了吧。那么我问了,你想到的解释是什么?”
“那个‘鸟瞰者’,把端木落红设定成我的姐姐了吧?”
落红没有回答,但在开庭审判时,行使沉默权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虽然你说自己是接近黄粱一梦的暧昧存在,但能因为围巾而被莉莎注意到、能因为共同话题和诗音搞好关系,说明你在‘鸟瞰者’的原始设定上拥有一定程度的自主解释权。也就是说,随着你和他人接触的增加,你也会渐渐从一个‘意识到的时候就坐在那里’的透明人,变成有血有肉的转学生。假以时日,凭借这张剽窃而来足以改变他人性取向的脸蛋,你的鞋箱中也会堆满男生的情书吧。”
“……居然拐弯抹角地夸耀自己的相貌,你真是不得了的自恋狂。”
“谢谢。但即使如此,也没人认为向你告白的会是我。从一开始我就感觉到奇怪,我们长得那么像,而且座位还挨在一起,这本来足以成为学校的七大不可思议之一。虽然‘鸟瞰者’剥夺了你的存在感,但随着你对身边的人的干涉越来越强,你的存在感也在逐渐提高。可无论你伪装得多么像这个班级中的一员,同学们始终对我们之间的关系不感兴趣。其他人对我这种‘变态绅士’的私生活或许并不关心,但我们的恋人游戏不可能不刺激到沉香雷达异常灵敏的莉莎,诗音,还有秋兰。因此,虽然对‘鸟瞰者’的规则知之甚少,但我还是大胆地推测——”
我深吸了一口气,将决定性的话语像利矛一样射向从刚才开始就石像化的落红。
“——在他们眼中,我们是不是有着根本无法成为恋人的关系呢?”
落红像等待审判的罪人一样闭上双眼,拉开了遮住脸部的围巾。
“……虽然你的父亲这一辈子只让你的母亲怀上你这一个儿子,但如果是你这种百发百中的神枪手的话,或许变成大叔之前就已经儿孙绕膝了呢。”
“多谢夸奖,但那也要建立在我能找到愿意成为我的靶子的女生的前提上才行。如果我的推测没有错,你应该无法成为我的靶子吧?”
“……从当今的道德伦理来看,的确如此。”
“那么,我该称呼你为姐姐还是妹妹呢?”
“……你可以称呼我为姐姐,也可以称呼我为母亲。”
喂喂,女主角如果是人妻的话,谁会看这本轻小说啊!
“母亲!?你的身材看起来可不像是生过孩子啊。”
“只要长辈做一些努力,我就算不必亲自将你生出来,也能和你形成亦姐亦母的辈分。”
“……你该不会打算告诉我,我的长辈真的做出如此乱来的事情了吧?”
“真相并不重要,‘鸟瞰者’只要将这个暗示写进他人的脑内就可以了。”
落红流利而冷酷地陈述着那所谓的“绝对观测结果”。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之后,我几乎忘记了她的立场。而她现在的表情提醒了我,无论伪装得多么像人类,端木落红依然是“鸟瞰者”的人偶,是上帝派来的天使,是来自异世界的魔法少女。
“对端木家族进行如此严重的诽谤很好玩吗?将弱小的人类玩弄于股掌之间对上帝来说就那么有优越感吗?”
“……我们已经将这条暗示的效果压到最低限度了,认识你的人只有看到我们在一起时才会勉强想起这个设定,对你的父母这种至亲更是毫无效果,在他们眼中我只是一个长得跟儿子很像的陌生女孩而已。即使如此,对你的家族的名誉造成损害这一事实依然不会改变,我在此代表‘鸟瞰者’向你道歉。可是我们这么做绝对不是为了取乐,请相信我。”
“我要听了你的解释之后才会决定相不相信你。”
仿佛是为了缓和这种剑拔弩张的气氛,落红低下头,开始玩弄着围巾的尾端。
“……你邀请我住进你的房间后,在旁人眼中我们就是同居关系了吧?虽然我们都清楚对方的身份,但又不能把这个当成理由去向每一个人解释。如果不采取措施将这种误会扼杀在摇篮中的话,我们的事情很快就会传遍整个学校。”
“既然如此,增加一个普通的姐弟关系就可以了吧,为什么要设定得如此纠结?”
“如果只是普通姐弟的话,一旦有人向你的父母提起我,我的存在就会引发悖论。因此‘鸟瞰者’才不得不花大力气将端木落红设定为端木家族不可踏入的禁区。”
“为此不惜冒着引发更为严重的悖论的风险?”
“悖论没有严重性的差别,只有被人类发现和不被人类发现之分而已。不过人类发现的悖论已经达到两位数了,因此再多出这么一个也不会导致世界毁灭。”
“居然敢做出这么乱来的事情,看来‘鸟瞰者’也不是自我标榜的优雅观剧者。复杂的事情我不想了解,端木家族的名誉我其实也不是很关心,我现在想问你的问题只有一个——你一开始就知道这个设定吗?”
“……如果‘一开始’指的是我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点,那么答案是否定的。但在我的新身份生效——也就是住进你的房间之后,我的情报就得到了更新。”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为什么还要提出假扮恋人的作战?坐在特等席上欣赏我的滑稽舞步真的那么有趣吗?”
“……我并没有这样的想法。”
落红咬破了自己的嘴唇,但她的血并不能勾起我的同情。
“还有什么别的想法能驱使姐姐诱骗弟弟佩戴情侣围巾?等等,我明白了,‘鸟瞰者’打算让你用各种方法来拖延时间。等我老了之后,自然就没必要为了逃避衰老而进行‘非暴力不生存’运动了。这就是你的计划,对不对?”
我自认为这番推理还是相当靠谱的,至少比落红认为秋兰有着特殊性癖好靠谱。
“……和我一起去电影院,和我一起去游乐园,和我一起拍大头贴,这些都是在浪费时间吗?”
虽然我现在全身三分之一的血液都冲上了大脑,但还是觉察到了落红的样子不对劲。可即使如此,我仍决定不向她妥协。就是因为顾忌到她的女性身份而对她太过温柔,事情才会演变到这种地步。
男人,必须对自己狠一点。
“在我的睡眠时间得到充分保证之前,是的。”
在下一个瞬间,一件小型纺织品击中了我的脸部。当我看清这是我送给落红的发带时,落红已经消失在视野中了。
“啧,为什么身为被害者的我在旁人看来反而像个坏人……”
我把发带放进裤袋,推开已经被打开的门走下楼梯。幸亏落红的手机带有GPS,因此我不必和这个能猜到自己所有心思的对手玩躲猫猫。
“那个女人似乎停止了移动。这么快就玩累了么?”
上课铃早就响过了,而我们的教室距离屋顶又很远,因此我很快将落红的躲藏地点锁定为距离屋顶最近的女洗手间。
“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原来只是想上洗手间啊。”
我本来打算马上跟上去,但在鞋底距离女洗手间门口的洁白瓷砖还有两毫米时,我像看到了美杜莎的眼睛一样停止了全身一切动作。
“……好险,受那个女人毒害太深,我差点忘记了洗手间还分男女。虽然女性进入男洗手间并不违法,但男性就无法享受这种厚待了。”
和在服装店时一样,我选择堵住唯一的出口守株待兔。冷静下来之后,我发现没能马上追上落红并不是一件坏事。就算现在追上了落红,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那个女人今天的表现十分反常,我甚至开始怀疑她是否真的是另一个我。
“品位相同、感兴趣领域完全重叠的两个人一起去看电影,这不是明摆着会看到烂片吗?既然都对游乐园不感兴趣,为什么还要为了一个棉花糖浪费两张门票的钱?无法被他人当成恋人的话,为什么还要准备这种道具?”
我刚准备把围巾扯下来,但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放弃了。
“……那个女人今天十分具有攻击性,还是把这个留着,为接下来的谈判争取一些同情分吧。”
落红花的时间远比我想象中的长。当女洗手间内终于响起冲水声和开门声时,等待了太长时间的我甚至忘了绅士的礼仪,试图推开女洗手间的门来确认完事的是否是落红。
“……真是糟透了。如果知道会受这种罪,我宁愿继续忍受死亡的寂静也不会接受这个女性的身体。”
落红在盥洗台旁一边用冷水洗脸一边低声咒骂着什么,看来她的心情依然很差。但我可不会给她慢慢调整情绪的时间,如果不尽快清算和秋兰的关系,我的安眠就永远不会到来。
“这次的事情我就不再追究了,我们来制定下一个作战吧……”
我刚把门推开一条缝,就打消了和落红休战的念头。阻止我进入女洗手间的并不是道德和良知,而是第二个开门声。透过门缝,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接近落红。
“那不是秋兰吗?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在我的大脑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已经提前替我选择了正确的行动,那就是蹲在女洗手间的门前监视里面的情况。如果现在的样子被别人看到了,我一定会被冤枉成变态吧。别误会了,我可不是变态。就算是变态,也是变态中的绅士哦!
“……落红同学,你没事吧?”
我还以为秋兰会往落红的眼睛里喷射辣椒水,那个女人到目前为止的所作所为足以让她享受这种待遇。
“谢谢,我没事。但我如果出了什么事的话,你会比较开心吧?”
喂喂,你真的要被喷过一次辣椒水才能学乖吗?
“……我没有那种想法。但如果正处于生理期,我建议你不要进行太剧烈的运动,否则会对自己的身体造成很大的损害。”
这句话仿佛开启了落红和我的心电感应通道,我们几乎同时像触电一样直起了腰。
“你为什么知道我进行了剧烈运动?”
落红并没有对自己处于生理期进行否认。由此看来,根据我的女性生理知识,她可以得出和秋兰相同的结论。
“因为端木同学昨天给我发了你们一起拍摄的大头贴,还说你们一起去了电影院、游乐园、电玩店、游泳池和酒店,度过了开心的一天。”
我们才没有去游泳池和酒店!就算要让秋兰死心,也请不要以我的名誉为代价!
“可是,我当时并不知道自己处于生理期……”
秋兰一直藏在刘海底下的似水双眸,此时化为两个圆滚滚的灯泡照耀着落红。
“……落红同学,你可是女生啊!掌握自己的生理期,可是女孩子最重要的工作之一啊!”
“实在惭愧……”
秋兰,这不能怪落红,要怪也只能怪对女性生理知识掌握得还不够的我——才有鬼!谁知道你的日期是从哪一天开始算起的!
怪不得落红会表现得如此易怒,原来是处于生理期的缘故——当时的我是这么认为的。
“可是,你为什么会知道我正处于生理期?”
学习到足够的生理知识后,落红对待老师的态度又变得狂妄起来。
“落红同学呕吐的时候,我正在隔壁。十分抱歉,我不是有意要刺探你的身体状况……”
“不是有意的?因为我将你和沉香隔离开来,所以你想要掌握我的弱点来报复我吧?如果不是这样的话,要如何解释你舍近求远千里迢迢来到这个洗手间来埋伏我?”
虽然过河拆桥的行为并不值得赞许,但落红的疑问也是我的疑问。看来她的大脑并没有受生理期的影响而短路。
“我并没有埋伏落红同学。我之所以选择这个与我们教室距离最远的洗手间,是为了避开端木同学。”
“避开沉香?这种话从一个跟踪狂嘴里面说出来可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啊!”
轮不到你来教训别人,你这个跟踪狂前辈。
“……这种事不能被端木同学看到。我跑到这里来,是为了处理掉要送给端木同学的早餐。”
“哈!?”
由于太过吃惊,我竟然没能阻止自己的嘴巴发出声音。幸好落红几乎在同时发出的声音和我的声音重叠,否则我的偷窥行为就会当场暴露了。
“……虽然使用了大量除臭剂,但果然还是无法完全掩盖呢。落红同学,你闻到什么味道了吗?”
“我头晕得很厉害,对自己的味觉不是很自信……”
“如果刨去落红同学的呕吐物的味道,应该还能闻到一点牛肉的味道吧?”
“这可不是说刨去就能刨去的吧!?而且我的呕吐物气味根本没夸张到那种程度!”
但秋兰无视了落红的吐槽,继续着近似自言自语的独白——总是无视我的吐槽的落红,今天终于尝到了相同的滋味。
“今天是牛肉面,昨天是皮蛋粥,第一次没能送出的是荷包蛋。虽然端木同学已经说过不需要了,但我还是照旧为他做着早餐。一旦看到他走进学校食堂,我就会偷偷把做好的早餐倒进这个洗手间的马桶。这可是我第一次违抗端木同学的话呢!可就算被他斥责,我也不会停止的哦,绝对不会。”
落红似乎咽了一口口水——由于她没有喉结,我作出这个判断的唯一依据是自己喉咙传来的响声。
“……放心,我不会告诉他。”
“真的吗?真是太谢谢你了!虽然已经做好了被斥责的觉悟,但如果可以避免的话,我实在不想看到端木同学生气的脸。落红同学,你真是一个好人呢!”
“我可不是什么好人,把你逼得躲在这么远的洗手间里倾倒除臭剂的就是我。”
落红居然如此坦率地认错,看来她的确是处于生理期。
“这是我们经过讨论之后得出的对端木同学最有利的结论,我并没有因此而怨恨落红同学。”
“就算这个结果对沉香较为有利,但我唆使他践踏了你的芳心却是不争的事实。”
“落红同学果然不是个坏人。怪不得端木同学之前压低声音跟我说过:‘那个女人虽然喜欢开下流玩笑,但却是一个无可救药的重度傲娇。’”
“……剩下的除臭剂可以给我吗?沉香老是抱怨食堂的饭菜有股地沟油的味道,下次我就用除臭剂帮他中和一下。”
这种“中和”得到的不是盐和水,而是我的尸体啊!
“给,请适度使用哦!”
这可不是适度不适度的问题!既然已经知道落红会对我“使用”,就不要把凶器交给她啊!
“……那个,落红同学,可以和我成为朋友吗?”
将除臭剂递给落红后,秋兰提出了一个意外的请求。看来她之所以协助落红行凶,就是为了让落红处于难以拒绝的境地。
“和我成为朋友的话,对治疗男性恐惧症可没什么帮助,你应该找个异性的朋友。”
“我不会为了治疗男性恐惧症而和沉香以外的男生接触。虽然方式不同,但我们都喜欢着端木同学,愿意为了他拼上自己的一切。正因为从落红同学身上嗅到到了同伴的气息,我才会提出这个不情之请。”
“谁谁谁会喜欢那个变态啊!我只是出于工作方面的理由才会照顾他的,别误会了!”
我也不想被你这种变态喜欢上啊!
“落红同学果然一点都不坦率呢!那么,可以接受我的请求吗?”
“……我的目的并不是成为你的敌人。如果你愿意原谅我的所作所为,那我也只能一笑泯恩仇了。”
“太好了!那么今后就请多多指教了,落红同学——不,落红!”
可恶,被秋兰直呼名字的待遇,就连我都没享受过啊!
“叫得那么亲密,小心沉香吃醋哦!不过我事先声明,就算我们成为了朋友,我也不会收回之前发布的禁令。”
“我并不是为了让落红收回禁令才和你交朋友的。”
“哦?这么说你和我交朋友另有目的了?”
刨根问底到这种程度的话,你这辈子都无法交到朋友啊!
“也不能说是目的……”
秋兰来回摩擦着双手。
“落红,我想踢足球。”
虽然秋兰并没有露出两颗被打掉的门牙、满嘴含血泪流满面地说出这句话,但我和落红所受的冲击并不比某位篮球教练小。
“……为什么想要踢足球?”
“我想掌握一定程度的足球技能,和落红一样加入足球队。这样的话,我也能成为端木同学的助力而不是负担了。”
“无论再怎么努力,女性在这种强调身体对抗的运动项目中都不可能与男性抗衡。由于某种原因,我在女生中算是炸弹般的超规格存在,但加入足球队之后也只能坐在板凳上充当饮水机管理员,根本谈不上是助力啊!”
严格地说,如果100%地使用从我这里复制过去的力量的话,落红还是很有竞争力的。但这么做很可能像上一次那样导致受伤,因此我禁止她上场踢球——说得好听一点,就是把她当成秘密武器“雪藏”起来。
“可是,在练习射门的时候,落红的传球不是很有力量吗?”
“既然能看出我把射门变成了传球,就应该不会对我的球技有所期待了吧?”
“落红,求你了,请至少教我怎么触球!我无论使用多大的力气,踢出的皮球也根本无法离地。”
“……既然你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地教一下你吧。不过以我的球技,也仅仅能教你把球踢到空中而已。”
“那样就足够了。太谢谢你了,落红同学——不,落红!”
“别、别误会了,我可不是为了你才这么做的哦!每天都要递毛巾给那个家伙实在很麻烦,你如果能客串球童来帮一下忙,我也可以轻松一点。”
落红教练,虽然你自己不承认,但这就是世人所说的傲娇啊!
“总之你先去买一双球鞋吧。”
“球鞋?那是什么东西?”
“当然是踢足球专用的钉鞋啊!难道你一直穿着这双女式皮鞋踢球?”
“原来如此,踢足球还有专用的钉鞋啊,怪不得每次练习完我的脚都很不舒服。”
“不舒服?你该不会是用脚尖触球的吧?”
“诶?难道不对吗?用脚尖触球的话,就无法把球踢到空中了吗?”
落红把漂亮的眉毛拧成了麻花绳,神情严肃地蹲下身体。
“现在不是说那个的时候,麻烦你脱下鞋子和袜子让我看一下。”
趁她们的视线集中在秋兰腿部的时候,我悄悄伸出了脑袋。映入我眼中的,不是让人血脉贲张的美景,而是触目惊心的修罗画卷。
秋兰那光滑、或者说曾经光滑的脚底被通红的水泡所占据,而且很多水泡都已经磨破了——穿着鞋和脚之间留有空间的女式皮鞋踢球,这种程度的伤是无法避免的。但这还不是最严重的伤。由于她没有涂指甲油,大脚趾的乌黑指甲显得异常扎眼。
“……喂喂,这可远远超越了‘不舒服’的等级啊!”
“这点小伤不算什么。如果这种行为有助于了解端木同学的世界,就算下半辈子要坐轮椅我也心甘情愿。”
“……秋兰同学——不,秋兰,在课程开始之前,请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为沉香做到这个份上?”
“因为我喜欢端木同学啊!这样做很奇怪吗?”
“每个人表达爱的方式都有所不同,我并不打算对此说三道四。但根据沉香共享给我的记忆——啊,不对,沉香之前跟我说过,他和你之前并没有太大的交集。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会对他如此迷恋?”
尖锐的上课铃适时响起,有如赛壬的歌声般让所有人陷入了沉寂。当铃声停止后,秋兰抬起头直视落红,嘴角浮现出一个弧度诡异的微笑。
“落红,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男生?”
“我?我喜欢的不是男生。啊,我并不是说我的性取向不正常,而是出于某种特殊的原因而无法用异性的目光来看待男生而已。”
由于话题的忽然转变,落红有些措手不及。
“但你至少能把目光移到男生身上吧?真令人羡慕,我就无法做到这一点。由于胸部的发育状况远超同龄女性的平均标准,我一直被周围的男性用充满欲望的肮脏目光舔吮——虽然因此也招来的女性的怨恨,但果然还是男性的目光令我更加无法忍受。我不是被当成女性来宠爱,而是被当成生殖工具来崇拜——这或许只是我的被害妄想,但一想到自己成年后或许会因为无法生殖违抗本能,被迫从这种目光的侵犯中获得**,我就对这样的未来感到恐惧不已。虽然并没有医学证明,但我想这就是我患上男性恐惧症的原因吧。”
“……真是奢侈的烦恼。不过别担心,我可不会因为你抢走了男性的目光而怨恨你哦!”
“谢谢你,落红。如果在高中刚入学时能交到你这种朋友,我也就不会蜷缩在自己的座位上,一个学期说话不超过三句了。不,如果身边有着你这么漂亮的女生,我甚至不必担心会被男人用放大镜观察。”
“哈哈,你太高估我了,虽然我的确拥有着那样的魅力——咳咳,先不讨论这个,你刚才提到了‘高中刚入学’,这就是你喜欢上沉香的时间点吗?”
“落红的洞察力实在敏锐得可恨,我本来还想多享受一下这辈子很少享受过的女生间的闲聊呢!没错,高中刚入学时,由于某次相遇,我喜欢上了端木同学——不是在本能的逼迫下接受了成为生殖工具的命运,而是以一名重度男性恐惧症患者的身份爱上了一名男性。”
“……这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吗?”
我拼命地搅拌着自己的脑浆,但实在无法回忆起自己有过什么峥嵘的岁月。
“我和端木同学的初次邂逅配不上‘一见钟情’这种浪漫的形容词,甚至可以说是灾难也不为过。但我十分感激这场灾难,因为它让我喜欢上了端木同学。端木同学或许已经忘记了这段经历,但我会将它当成宝石来珍藏一生。”
抱歉,我的确把你的宝石丢到不可回收垃圾站了。
“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向我描述一下那场灾难吗?”
“当然可以。我不擅长和他人交谈,但如果要求我分享这段经历的话,我可以和世界上的每一个人说上三天三夜。”
秋兰双手在胸前交叠,陶醉在甜美的回忆中。
“从小学四年级开始,入学和分班的后几周对我来说都是难熬的,因为无论是男生还是女生都会惊奇地对我的胸部行注目礼。在荷尔蒙分泌过剩的高中,他们的目光变得更肆无忌惮。”
“……这也是青春嘛。”
“高中入学后,为了避开——或者说是单方面地防御他人的目光,我在学校的绝大部分时间都蜷缩在自己的座位上。只要忍耐一段时间,等我的存在感变得足够稀薄后,我就可以恢复一定程度的自由了。但有些讨厌的东西就是不允许我安静地蜷缩在自己的座位上,体育课就是其中之一。在入学后的第二节体育课上,女生的训练项目是跳绳。由于某些众所周知的原因,女生跳绳时总能吸引大量男生的围观,和我同班的端木同学就是其中之一。”
“你不是很讨厌男生吗?既然如此,为什么那么快就认识了沉香?”
“因为端木同学可是名人,无论到哪里身边都会簇拥着至少四名女生。高二才转学过来的落红或许很难想象,端木同学当时很受欢迎哦!”
“他现在依然很受欢迎,虽然喜欢他的女生并不是想占有他,而是想让他被其他男生占有……不过这也不难想象,即使一张嘴就会暴露其半兽人的本质,但他毕竟拥有着足以媲美妖精的相貌。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别告诉我你看了一眼那张妖精级别的脸之后就加入到他的亲卫队中去了啊!”
“不,我根本不敢直视男性的脸,依然像平时一样笨手笨脚地摆弄着绳索。我的胸部每产生一次颤抖,男生的口哨分贝和女生的不满情绪都会上升。不到五分钟,端木同学身边的一位女生终于无法忍受了,用仿佛看到了四条腿的鸡的厌恶语气对他说:‘真是夸张的胸部,一定是往里面塞硅胶了吧?为了勾引男人不惜做到这个份上,真是恶心的女人。对吧,端木同学?’”
“让我猜猜,沉香斥责了那位女生,然后你就对他芳心暗许?”
“不,端木同学是一个温柔的人,不会为了我这种人而伤害别人。他当时的回答是:‘就算做了手术也不能成为遭受歧视的理由吧?我也是做了手术之后才成为男性的呢!’”
“呃,这的确是一个温柔的方法,虽然并不值得提倡……”
居然不惜如此自残来袒护你,年轻的我也太过温柔了吧!?如果人生可以从头再来,我绝对会采取别的更为委婉的方法!
“听到端木同学的话之后,那些女生一边发出尖叫一边四处逃散。一个月后,他就得到了‘变态绅士’的外号。”
“……怪不得拥有着妖精等级相貌的沉香会变得有如不应季的服装一样无人问津,原来是因为发生过如此令人潸然泪下的英雄救美桥段啊!这的确不是一段浪漫的邂逅,但这种为了一棵树而舍弃整片树林的不理智行为对女孩子却有着十足的杀伤力呢。你将温柔得不惜割肉喂鹰的沉香视为白马王子,然后爱上了他?”
“不是那样的。我当时对端木同学产生的情感并不是爱慕,而是恐惧。当我了解到端木同学并非是因为进行了手术才变为男性、而且有着正常的性取向时,我心中愈发恐惧得无以复加。他毁掉了自己美好的高中生活来袒护我,必定是想向我索取等值的回报。而我无论怎么做都无法偿还他,因此只能任他鱼肉,在接下来的三年中满足他的每一个要求——无论那些要求有理还是无理,做得到还是做不到。”
“……沉香向你提出了什么要求?”
“他什么要求都没有提。”
“这不太可能吧?根据我对他的了解,他肯定会向你这种可爱的女孩子提出各种下流的要求啊!”
闭嘴!我才没有想过让秋兰穿上女仆装为我做这样还有那样的事情呢!
“但这种无声的要求带给我的痛苦远远超过了任何无理的要求。由于沉浸在自己编织出的被害妄想中,我晚上根本睡不着觉,甚至还想到了自杀。经过三天的痛苦挣扎之后,我决定鼓足勇气去向端木同学道谢,同时主动提出对他的巨大牺牲进行补偿——虽然打着‘补偿’这种道貌岸然的旗号,但其实只是为了将自己从这种绝望的境地中解放出来而已。‘……谢谢你昨天袒护了我,我想对此进行答谢……如果可能的话,请选择现金的方式……当然,如果你想要一个女朋友来补偿自己已经提前结束的校园生活,我也愿意提供……不过我所能提供的女朋友或许会给你带来许多麻烦,因此我建议你慎重考虑……’”
“落红,这难道是对沉香的告白吗?”
“是的。反正最终都会输给本能,还不如借着报恩的名义来给自己找一个台阶,还可以顺便偿还人情债——这种时候还在打着小算盘的我,实在是一个自私得无可救药的女人。可端木同学接下来的回答,精彩得让我瞬间将巨大的自我厌恶感抛到九霄云外。”
“他是如何回复这番委婉告白的?”
“端木同学用毫不做作的冷漠眼神看着我,脸上露出了完美的营业性笑容:‘不好意思,请问你是谁?’”
秋兰激动得头晕目眩,及时扶住盥洗台才避免了摔倒。
“我之前确信他一定是为了向我索取回报才会做出如此巨大的牺牲,可他的回答全盘推翻了我的推测。他并不是从我和那些女生之间选择了我,而是从来没有把我们放在天平上。为了一个连脸都不值得去记住的女生,他可以毫不犹豫地毁掉自己的高中生活。这样的人,跟我之前遇到的男生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生物。如果是和端木同学在一起的话,我或许可以不必忍受男性恐惧症的折磨。”
秋兰双颊泛红,鼻子像老式蒸汽火车一样喷着热气。
“不过最令我欲罢不能的,是他那时的眼神。我这辈子从男性瞳孔中接收到的眼神大致可以分为三种——健康男性的下流眼神,卫道士欲盖弥彰的滑稽眼神,以及同性恋者的复杂眼神。根据我的了解,端木同学是一位对欲望十分坦率、性取向正常的健康男性,但他看着我的眼神却有如白纸。对能轻而易举地将男人染成各种颜色的我来说,那是多么伟大的奇迹啊!我虽然还是一个没有异性经验的女生,但当时或许就已经体验到人生绝顶的快乐了哦!”
秋兰像醉汉一样猛地把鼻子贴到落红脸上,落红被她吓得后退了一大步。
“……女孩子可不能说出这种暧昧的话哦!”
“连生理期都不会计算的落红,现在要教我该如何做一名女孩子吗?”
何等犀利的吐槽!秋兰哟,你既然拥有如此强大的吐槽能力就早点展现出来啊,我一个人揽下整部作品的所有吐槽工作可是很辛苦的。
“可是,如果你当时就爱上了沉香的话,为什么在一年后才进行告白?”
“我很珍惜端木同学,不想让自己的贸然行动破坏他那种白纸般的眼神,因此选择了保持自己的形象进行忍耐。我的等待没有白费,高二重新分班后,我的帮手终于出现了。”
“……是莉莎吗?”
“脑袋那么简单的女人还有第二个吗?自己明明也喜欢着端木同学,但一看到我亮出男性恐惧症这张弱者底牌后,就马上因为同情而对情敌施加援手。出生以来,我头一次对自己的男性恐惧症产生感激之情。”
我回想起了平安夜的那一幕:秋兰在成功支走莉莎后,脸上露出了一抹不易觉察的冷笑。我当时还以为那是自己的幻觉,因为这抹混杂着讥讽、轻蔑和同情的冷笑实在不适合温驯得有如绵羊的秋兰。但现在看来,我对女人这种生物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这样的回答能让你满意了吗?虽然谈不上是交换,但如果不介意的话,这次可以请落红回答我的问题吗?”
落红本能地想转身逃走,但手臂却被捉住了。
“……在我的能力范围内,我会尽力进行回答。”
落红虽然能使用和我相近的力量,但她今天的身体状况实在不佳,因此很快放弃了抵抗,无奈地将脸转向秋兰。秋兰像用图钉钉住我的裙子一样用目光钉住落红,一字一顿地投出标枪般锐利的疑问。
“为什么端木同学会一直注视着你?”
开什么玩笑,我为什么会一直注视着落红!?就算呆在一起的时间比较长,我也只是把她当成累赘和工具而已啊!
“开什么玩笑,沉香为什么会一直注视着我!?就算呆在一起的时间比较长,他也只是把我当成累赘和工具而已啊!”
“我没有在开玩笑!!我不会拿端木同学来开玩笑,也不会允许别人拿他来开玩笑!!”
落红的回答有如点燃了导火索,将秋兰这桶总是处于潮湿状态的炸药彻底引爆。
“无论面前是谁,端木同学都一视同仁地送上白纸般的眼神。他看的不是别人,而是映在别人瞳孔中的自己。而正是这种白纸般的眼神,让我像吗啡中毒一样爱上了他。但在你出现之后,端木同学就改变了。无论何时何地,端木同学的目光总是在不由自主地追随着你。我等待了一年才获得向端木同学告白的机会,但你只用一个笑容就轻而易举地将他从我身边夺走;你扭伤脚踝的时候,端木同学带着我从来没有见过的焦急神情冲向你,像护送价值连城的艺术品一样小心翼翼地把你背往医务室;知道你从来不吃早餐之后,端木同学强忍肠胃的不适邀请你去食堂;端木同学向我介绍你在足球队中的职责时,脸上流露出对战友的信任之情。单单是在今天,他看你的次数就已经远远超越了这一个月中——不,这一生中看我的次数的总和。但比起这种极端不公正的待遇,端木同学的眼神让我更加无法接受。当他看着你时,目光中总是掺杂着疑惑、警惕、无奈、厌恶、温柔等大量杂质。他注视你的瞳孔并不是为了照镜子,而是为了将端木落红这个人烙印在自己的视网膜上。告诉我,端木同学为什么会用那种眼神注视着你!?”
面对疾风骤雨般的控诉,落红狼狈地组织着辩诉。我多么希望她能成功反驳秋兰,因为我根本做不到这一点。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沉香看着我的确就是在照镜子啊……他是一个身心健康的男高中生,会对我这种美少女有着各种想法也是理所当然嘛……不过别担心我会把他抢走,因为我和他是那个,是那个哦!”
“我并没有问你们的关系,而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能吸引他的目光!我好不容易才获得了接近端木同学的机会,但你的出现把我的计划全部打乱了。无论我如何努力,对端木同学的影响都远远赶不上你。再这样下去的话,在我得到端木同学的心之前,你就已经把他染成自己的颜色了!”
落红虽然身为女性,但一定原汁原味地复制了我惹怒女性的天赋。她接下来的这句话,宣告了她们短暂友谊的彻底终结。
“秋兰,你搞错了。不是我要把沉香染成自己的颜色,而是沉香把我染成了他的颜色。如果他是一张白纸,那我就是一面镜子。白纸被涂上颜料之后可以拥有自己的颜色,但反射所有光线的镜子却永远无法拥有自己的颜色,永远只是一个模仿他人的傀儡。所以你不必羡慕我,因为没有颜色的我,永远不可能将沉香染成我的颜色。”
“镜子?你太谦虚了。”
秋兰露出能让小孩子停止哭泣的瘆人微笑,轻轻地落红的围巾捧在手中。
“如果你真的只是一面镜子的话,为什么会拥有着可以将端木同学染色的画笔!?”
“糟了!”
落红再次把我的心声念了出来。落红说过只有我们在一起时别人才能勉强注意到这对情侣围巾,但秋兰在没有发现我的情况下为什么能轻易做到这一点?难道“鸟瞰者”的暗示已经失效了?
“就算你和端木同学是无法成为情侣的关系,我也不允许你耍这种小花样。我想得到的,是纯白无暇的画布。如果被别的女人用乱七八糟的东西染上了肮脏的色彩,那就没有意义了。”
“你把这条围巾称为肮脏的色彩?虽然某个家伙把和我呆在一起看成浪费时间的行为,但你的说法还要过分得多,秋兰同学。”
落红的瞳孔瞬间收紧了。这就是她生气的表情吗?我可不想承认自己的脸有这么可怕啊!
“就算你不允许又怎么样?我也不是因为喜欢才成为镜子的!就算为了伸出手去触摸他而弄碎自己的身体,玻璃制的画笔也只能把他染成血红色而已!我不愿意看到他受伤害,因此才耍了这种小花样,就连这样都不被允许吗?”
落红声嘶力竭地把围巾从秋兰手中抽离,但却因为用力过猛而失去平衡倒在了地上。我打算冲进去把落红扶起来,但看到秋兰抓住落红的手腕后打消了这个念头。
“端木同学给你留下的痕迹,果然还没有完全消失。”
我的判断出现了失误。秋兰并没有将落红拉起来,只是捋起了落红的衣袖而已。平安夜已经过去了许多天,落红手腕上的淤青差不多完全消失了,只剩下一小块青色的模糊指印。
“这没什么可羡慕的。”
“不,我很羡慕哦!”
秋兰将脸颊蹭到落红手腕的淤青上并来回摩擦,仿佛那是自己刚生下来的婴儿。
“虽然端木同学给你的肉体造成了伤害,但你却借此将内疚和自责刻进了他的灵魂。也就是说,你对他进行了染色。虽然染色面积只有一个手指头那么大,但却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哦!我为端木同学做了那么多,但在他眼中却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便利女人而已。”
我因为羞愧而移开了视线。但就在我放松监视的一刹那,女洗手间中发生了足以将我接下来的人生都染成忧郁的蓝色的状况。
“……所以,我无法原谅你!”
秋兰把手放进口袋中,用和温驯外表毫不相符的敏捷动作掏出了一件小物品。金属制品特有的冰冷光泽把我的注意力吸引回女洗手间,但就算我能马上抛弃仅剩的羞耻心冲进去,也已经来不及挽救任何人了。
“……诶?”
一滴谜之液体像子弹一样击中了落红的睫毛。由于注意力完全被秋兰的狰狞面孔所吸引,落红没能在第一时间作出反应。当视野被染成一片鲜红时,落红才发觉不对劲。她试图揉一下眼睛,但无论怎么用力都无法抬起右臂,小臂以下的部位仿佛被替换成了二十公斤重的哑铃。落红用血红的瞳孔看了一眼右臂,但没能发现异常之处。当她颤抖地将左手放到右手手腕上时,才明白了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落红右臂上的指印不翼而飞了。
秋兰究竟对落红施加了什么魔法,从而把落红的淤青瞬间消除了?
不,这并不是什么魔法。只要有一根形状接近指甲刀的魔法棒,连小动物般的女高中生都能轻易做到。
——秋兰把落红手腕上的淤青连同皮肤、血管和皮下组织一起从落红身体上强行分离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
或许是因为惊愕压倒了疼痛,落红并没有立即发出悲鸣。
“我说过了,我不能允许你继续用端木同学留给你的伤痕来给他染色。”
秋兰带着欣喜若狂的表情,像欣赏一枚刚出土的钻石一样欣赏着夹在指甲刀利齿下的猎物。落红的血肉——或者说曾是落红血肉的东西流淌着比颜料还要鲜艳的液体,似乎还在间歇性地抽搐。
“……虽然很想马上把这团脏东西丢进马桶然后喷上除臭剂,但这样做实在太浪费了。如你所见,我是一个害羞的女生,送围巾这种大胆的事情可是一辈子都做不出来。为了能让自己时刻感受到端木同学,我只能这么做了。”
用指尖将这块血肉从指甲刀中拿出来后,秋兰像品尝仙丹一样,一脸陶醉地将它放进了自己的嘴里。在咀嚼鉴赏了几秒钟后,秋兰的喉咙传来了一声与气氛格格不入的可爱声响。
“虽然你自称镜子,但你的血肉似乎不会对人类的食道造成伤害。不过只要是带有端木同学味道的东西,就算是真正的玻璃碎片我也会闭着眼睛吞下去的哦!”
秋兰**着手指上的鲜血,身体像被春风吹拂的樱花树一样发出幸福的颤抖。不知道是因为过度失血还是过度受惊,落红捂住自己的伤口,眼神呆滞地看着花枝乱颤的秋兰。我知道自己现在必须做点什么,但双脚就像化为了地板瓷砖上的图案一样纹丝不动。在落红的血肉滑过秋兰的喉咙后,我就像吞下了滚烫的煤球一样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只能在心中默念“不能逃,不能逃,不能逃……”。单单是没有把目光移开,就已经耗尽了我所有的勇气。不过这也不能怪我吧?如果毫无铺垫地从校园青春恋爱物语(?)跳到猎奇的B级血腥电影,无论换谁来当主角也只能做出如此丢脸的反应啊!
当我忙着为自己进行辩解的时候,秋兰缓缓地蹲下身体,轻轻地拉开了落红捂住伤口的右手,然后温柔地把手指**落红的伤口。这一次,落红终于发出了惨叫。
她之前说自己并不是没有痛觉的天使,现在看来并不是说谎。
就算是女性见习生,也能发出令男**罢不能的尖叫啊!
——这就是我听到落红惨叫之后的全部感想。
如果说我之前的不作为是秋兰的惊人气场所致,那么此时的不作为,则完全是因为懒得迈开脚步。
落红对我的判断十分精确,我的确是一个冷酷的人。如果想超频电脑而手头又没有液氮的话,只要在自己手腕上划一刀,体内流出的血液就可以瞬间将CPU温度降到零度以下。
人类处于极限状态时会暴露本性。无论平时伪装得多么像绅士,收留无家可归的少女、赠送发带的行为多么赚人气,一旦遇上大脑无法及时处理的事情,身体就会越俎代庖,将灵魂的颜色映射到现实中。
看到秋兰用指甲刀将落红手臂上的肉挖下来时,我既没有像正常人一样失声尖叫不省人事,也没有像变态一样面红心跳气喘吁吁,只是像欣赏一部成本低廉的B级影片一样毫无感想昏昏欲睡——如果手边有爆米花的话,我或许还会吃上几口。
秋兰对我的评语很没有实感,但我现在直观地看到自己的灵魂颜色——的确有如初雪般纯白。
看来我的伪装还不够完美。除了能直接偷窥我内心的落红,居然还有别的女生能看出我的灵魂颜色。
现在并不是思考本我的最佳时机,因为秋兰很有可能继续伤害落红。万幸的是,秋兰并没有那么做。将手指从落红的伤口中抽出来之后,秋兰把鲜血当成口红涂在自己的嘴唇上。
“如果只是想成为端木同学的镜子而不是女朋友,那就请从他身边让开吧。镜像和本尊黏得太紧的话,就算是我这种痴迷于端木同学的女人,有时候也会被欺骗,从而忍不住做出这种事情哦!”
秋兰用双手固定住落红的头部,然后把娇艳欲滴的嘴唇贴到了落红的脸上。
“真讨厌,居然连脸上都有端木同学的味道。不过还是谢谢你的款待,我们从明天开始也要好好相处哦,落红!”
重新将治愈的微笑挂回脸上后,秋兰丢下落红,快步向门口走来。
“不好!”
这一次,我终于夺回了腿部的控制权,躲进了旁边的男洗手间。如果在这里和秋兰碰面的话,那么一切都会彻底终结。
在确认秋兰已经离开后,我鬼鬼祟祟地探出头,然后小心翼翼地推开了女洗手间的门。当右脚终于亲吻到女洗手间的洁白瓷砖时,我第一次体验到了生存的实感。这是端木沉香的一小步,但却是男性的一大步——到了这种时候我居然还在为开垦了这片处女地而感到兴奋,看来我的确是一个不得了的变态。
“喂,你还活着吗?”
我一边避开地上的鲜血,一边接近坐倒在地的落红。
“……居然偷听女生在洗手间内的轻声密语,你果然是一个不得了的变态。”
看到我之后,落红死鱼般的眼神终于恢复了一些光泽,但说话的语气依然十分虚弱。
“连生理期都不会计算的生物,可不能被划分到女生中去啊。”
“……你果然偷听了。”
“现在可不是追究我的责任的时候,得尽快处理你的伤口。”
落红手腕上的伤口很深,但万幸的是没有伤到动脉。由于周围没有可用的纺织物,我只能解下自己的围巾为落红包扎。
“……我果然只能把你染成血红色。”
看着被血液浸透的围巾,落红露出了能让地板上的血瞬间凝结的凄美微笑。
“别讨论这种哲学问题了。血虽然止住了,但最好还是马上去医院进行消毒。如果感染了破伤风,在阻止我自杀之前,你自己就会先死掉了。”
我试图把落红扶起来。但接触到她的身体时,我发现她正像一条搁浅的鱼一样发出痉挛般剧烈的颤抖。
“……我会就这样死掉吗?”
“只要及时进行处理的话,生命应该不会有危险……”
“所以,你刚才才没来救我吗?”
落红这句话刺得我很不舒服。作为史上最糟糕的男主角,我决定对重伤的女主角进行小小的落井下石。
“发生这种状况,我的确负有一部分责任,但你自己也不是被秋兰那松鼠一样的外表给蒙蔽了吗?”
但我有如蜻蜓点水般的嘲讽,却招来了惊涛骇浪般的反击。落红以似乎要将我的鼻子撞飞的速度抬起头,用完全不符合伤员形象的音量对我歇斯底里地大吼。
“把她看成松鼠的只有你而已!我可是一直在提醒你那个女人有多么可怕!就是因为你的不作为,才导致了这种严重的事态!”
“……只是一点皮外伤而已,真的有那么严重吗?”
落红的反应让我有些不知所措,我在慌乱中竟然说出了有可能往她的怒火上浇油的话。
“那个女人是低维度的存在,是完全没有特殊能力的血肉之躯,但却能对我和你同居表示嫉妒,能毫无困难地发现我们佩戴着情侣围巾,能隐约觉察到我的镜像本质。她光靠着对端木沉香的迷恋,就抹除了一部分效果等同于‘绝对观测结果’的暗示。你能理解这个事实有多么惊人吗?如果这项武器再运用得熟练一点,她甚至有可能干涉‘鸟瞰者’的宇宙!”
“我只是一个有点好色的高中生,怎么可能明白这种事情!而且你不是说自己已经回不去了吗?那些‘鸟瞰者’是死是活跟你有什么关系?”
“没错,我的确回不去了,完全变成了一个有血有肉的高中女生。正因为如此,我可以被轻易杀死。你是体格强壮的男人,就算那种松鼠一样的小姑娘用指甲刀——不,用能切开子弹的量产武士刀架着你的脖子,你也能轻松压制她吧!你的全力一握就能给她留下半个月都无法完全痊愈的淤青,这一点我可以用那块已经不属于我的肉来打包票。但不要因为自己的强大而忘记了,你的复制品是一个女人,而且是被你所留下来的错误情报所困扰、直到现在还没能完全掌控这个身体的羸弱女人啊!踢一脚球就会因为脑细胞中残留的记忆和肌肉力量存在偏差偏差而扭伤脚,吃饭时会由于手指长度和灵敏度的改变而拿不稳筷子,更糟糕的是,在面对熟悉的风景时,由于从你的视角观测到的结果残留在我的视网膜上,我不得不一遍又一遍地比较高度相差十公分的双重影像,并从中筛选出属于端木落红的部分。这种状态的我,要如何和她对抗?我根本不知道生理期会在什么时候到来,也不会佩戴背扣式胸罩。如果今天这种情况再次发生,我不是只能去死了吗!?”
落红的肩膀在剧烈地起伏,脸上挂满了凌乱的泪痕。看着这样的落红,我终于明白了一个事实。
虽然她满口超宇宙设定,常常把女性的身体和弱小当成武器来进行我只敢在脑内进行的性骚扰,为了完成任务可以不择手段,但她也会流泪,也会流血,也会受伤。面对连我这个男人都恐惧不已的死亡,她当然也拥有着恐惧的权利。
——不,她对死亡的恐惧远甚于我。因为她是没能出生的端木沉香,经历过死亡的痛苦。虽然只是我的镜像,但她比我更理解生命的可贵。
端木落红不是什么“鸟瞰者”的末端,不是我的尸体,不是我的姐姐,不是我的母亲,不是外星人,不是天使,当然更不是魔法少女。在这一刻,她只是因为恐惧和疼痛而哭泣的女孩子,仅此而已。
“……由于我的懦弱,让你遭遇了可怕的事情,真是十分抱歉。”
我试图抱住落红的肩膀,但伸出的手却被粗暴地甩开。
“别装模作样了,你还是不知道那个女人有多么可怕吧!?”
“不,我已经知道了。”
为了避免落红把自己的伤口弄裂,我强行将她揽入怀中。
“我刚才去了一趟男洗手间,不光是为了躲开秋兰,同时也是为了处理自己湿淋淋的裤子。”
“……你的括约肌有那么松弛吗?”
我以牺牲最后一丝尊严作为代价的战术凑效了,如小鹿般在我怀中乱蹦的落红为了对我进行吐槽,不得不暂时停止了抵抗。
“身为女性的你肯定无法理解,敏感的前列腺有多么容易受到刺激。既然已经充分理解了秋兰的可怕之处,我就不会再让她伤害你了。就算我的睡眠时间降至零,头发掉得精光,脸上长满青春痘,我也不会再让你遭遇危险——我用‘变态绅士’中的‘绅士’向你发誓。”
“……既然要发誓的话,就要用更为珍视的东西啊!至少也要用‘变态绅士’中的‘变态’吧?”
听到这句精准的吐槽后,我知道落红已经完全恢复了冷静。天国的尊严君,你的牺牲没有白费。
“落红队员,你已经竭尽全力了,接下来就请坐在板凳上,把一切都交给我吧。”
“……说什么‘不会再让你遭遇危险’,其实只是把我当成累赘,想亲自出马捞回那半小时睡眠时间吧?”
“如果情况允许的话,我实在不想捞回这半小时的睡眠时间。面对那种女孩,稍有闪失就会迎来长眠。”
“那你为什么不肯放弃?”
“因为我并不是想提升自己的睡眠时间,而是想通过清算和她的关系来保护你。”
听到我的话后,落红贴近了我的身体。她的刘海和睫毛太长了,让我无法从这个角度看清她的表情。但从她的反应来看,我这次总算没有激怒她。
“……和我成为真正的恋人不就可以了吗?既可以保护我,又能清算和她的关系。”
喂喂,变成女性之后,她不但染色体发生了变化,Y字型的神经元也全部都变成X字型了么?
“你不是用我的姐姐兼母亲吗?”
“那只是‘鸟瞰者’的设定而已,难道你也被暗示了吗?”
“那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我们成为恋人之后,这本书还能出版吗?”
“事到如今你还在担心审核的问题吗?连生理期和前列腺都出来了,肯定早就被NG了。”
“……光是想象一下和你成为真正恋人的情景,我就切身体验到了生理期的呕吐感。不过就算从生理上无法接受,从女性口中听到如此热情洋溢的话语还是令我的虚荣心得到了巨大的满足。但是很遗憾,我不能采纳你的建议——至少现在不能。”
“为什么?是因为我掌握着你所有H书的藏匿地点吗?”
“……虽然那也是原因之一,但不是主要的原因。”
“那么,主要的原因是刚刚有了喜欢的人吗?”
落红抬起头直视我,睫毛上滴下的血液在她脸上划出了一道鲜红的泪痕。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秋兰吗?”
“……你有什么根据?”
“不需要根据,因为我对女性的评价基本以端木沉香的观点为基准。也就是说,我如果想知道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性,问自己就可以了。虽然受伤的是手腕,但我的心脏却像被泡进高浓度生理盐水一样对秋兰的暴行产生了剧烈反应。即使她早已离去,我的心跳仍未减缓。如果不是被这个女性的身体所束缚,我就会爱上她了哦!”
“……你是女性实在太好了,否则我就会多出一个棘手的情敌。”
我摸着后脑勺,露出了混杂着安心和无奈的复杂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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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这么多页酸酸甜甜的校园恋爱物语(?)的洗礼之后,读者或许已经把我钉死在人渣的耻辱柱上了,因此我不得不在此简短地复述一下我的苦衷:由于童年时被祖母的无心之言蒙上了心理阴影,我对衰老极度恐惧,甚至不惜进行“非暴力不生存”运动来逃避衰老。更糟糕的是,我看到别人的脸就会不由自主地在心中描绘他或她老年时的面孔。因为这样做实在太麻烦了(如果动画化的话也会给staff添麻烦),所以我很快就学会了使用人类的终极形态——头骨来替换他们的脸。拜此所赐,我完全无法记住别人的脸,只能借助其他的特征来进行身份辨认。如果每次都要通过抚**部或者盆骨才能知道面前的女人是不是自己的女朋友的话,那么我手上的指纹就会被磨得精光。因此,我不得不像火焰一样灼烧并驱赶每一位被我吸引的女生,以维持自己单身贵族的身份。
——虽然落红的设定的确有违常识,但我觉得我的设定明显更不科学。不过抱怨归抱怨,为了保住主角的地位,我还是不得不乖乖接受作者施加给我的不公正命运,把所有人都当成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来看待,并与她们保持相等的距离。
用秋兰的话来说,就是用白纸般的眼神看着每一个人。
我对这种生活方式并没有什么不满——与其说是没有什么不满,还不如说是毫不关心,因为光是自己的事情就已经让我应接不暇。
但秋兰对落红所说的话,让我发现了一个自己一直竭力回避的事实。
正因为是白纸,才会渴望被染色。
无论是安谧的天蓝色,诱人的粉红色,甚至是粗暴的血红色,只要能被染上颜色,无论那是什么颜色都无所谓。
——不,也不是完全无所谓,至少白色就不行,因为将白纸染成白色是毫无意义的。因此,落红这种只能模仿我的镜像,是无法将我染色的。
可恰恰是由于端木沉香过于洁白,反而让人无从下笔。如果不是对自己的画技拥有超强的自信,一定不敢轻易玷污这张圣洁的画布吧。
但一直生活在有如颜料盘的大染缸中的秋兰可不会那么多愁善感。好不容易才找到空白画布的她,恨不得用全身的血液作为颜料,将秋兰这个存在烙印到这张画布上。
只有她,敢于直视我冰冷的双眼;只有她,敢于触碰我炙热的肌肤;只有她,敢于肆无忌惮地将颜料洒在我白玉无瑕的身体上。
因此,虽然晚了一点,我还是喜欢上了秋兰。如果她能一直陪伴在我身边,我或许会产生和她“白头偕老”这种荒唐的想法也说不定。
看来在诗音的身边呆得太久了,我也被传染了M的体质。
但让我欲哭无泪的是,自己有生以来第一次喜欢上某个人之后,却不得不马上拼尽全力去和她划清界限。
如果不这样做的话,有人就会受伤。
虽然现在的我就算毁灭所有平行宇宙中的自己也不愿意清算和秋兰的关系,但那个在我怀中哭泣的女孩,却不应该成为殉情的陪葬品。
因为她不是端木沉香的镜像,不是端木沉香的复制品,而是端木落红。
今天是寒假的第一天。我本该和所有幸福的光棍一样,拥有随心所欲挥霍掉这一整天的权利。但我没能那么做,而是返回空无一人的学校,站在美术室前等人。由于等待过于漫长,我开始不耐烦地啃咬发梢。
在我把头发长度啃掉了足足五公分之后,落红终于出现了。她身上穿的并不是学校的制服,也不是莉莎送给我的连衣裙,而是一条裙摆在膝盖二十公分以上、一看就知道某方面的实用价值远超真正的实用价值的女仆装。
“成功了吗?”
“什么‘你已经竭尽全力了,接下来就请坐在板凳上,把一切都交给我吧’!?如果板凳球员需要做这种事情的话,那我宁可留在场上拼尽最后一滴血。”
落红把头饰狠狠地摔到地板上,那个有如被枪声惊吓的小鸟般在我怀中颤抖、能把男人的保护欲像房价一样激发起来的可怜少女早已不见踪影。如果知道她恢复得那么快的话,我就会抓紧时间把她泣涕涟涟的丑态拍下来做成手机待机画面了。
“你不应该把怒气发泄到我身上。要恨的话,就去恨那个非要你穿上女仆装后用高跟鞋踩他的教导处主任吧。”
“当然要发泄到你身上,你这个丧尽天良的女性公敌!几天前才说过要保护我,但马上又让我受到了无法治愈的精神创伤!”
“只是穿一下女仆装而已,造成的精神创伤并没有那么夸张吧?光是第一卷我就穿了几十页的女装,还不是一样活得好好的。”
“既然对女装乐在其中的话,为什么不自己穿上这件女仆装去为那位教导处主任提供特殊服务?”
“很遗憾,我如果穿上那条超短裙的话,内裤就会露出来了。这种男主角提供的特殊服务,谁也不会期待吧?”
“不,我相信还是有一部分口味特殊的读者正在迫不及待地等着看你穿着露出内裤的超短裙的插画。”
“……先不要讨论这种危险的话题了,美术室的钥匙你搞到了吗?”
“当然,我可不会像你一样,陶醉在女性服装上的纤维与肌肤摩擦的**中而忘记了原本的目的。”
“我一秒钟也没有陶醉过!而且你本来就是女人啊,穿女装不是即遵守法律又不违背伦理道德的行为吗!?”
“‘变态绅士’端木沉香居然开始教导别人伦理道德为何物,看来地球真的要在2012年毁灭了。”
落红把钥匙递给我。但当我触碰到钥匙扣时,落红忽然握紧了另一端的钥匙。我试图将钥匙硬扯出来,但连续几次尝试都以失败告终。
“……如果继续使用那份不属于你的强大力量来握住这串钥匙,你的身体会再次因为无法承受而受伤。”
“跟你即将受到的伤害比起来,我的伤不算什么。”
在落红用某种未知材料筑成的铁壁面前,力量上的差距显得过于渺小。
“难道非要逼我穿上女仆装,你才肯把钥匙给我吗?”
我本来还想用轻佻的语气来化解这种对峙,但落红异常认真的眼神宣告了这一计划的破产。
“你真的打算这么做吗?”
“你是指穿上女仆装吗?真没办法,既然你那么想看,那么我就勉为其难地穿一下吧……”
“我不是指这个!!你真的打算进行这个计划吗!?”
看着落红心碎的表情,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这种重度傲娇真是难以应付。
“如果你还有别的更好的方法,我愿意洗耳恭听。”
“更好的方法一定会存在吧?因为这已经是最糟的方法了啊!”
“也许在客观上的确存在,但用你们‘鸟瞰者’的话来说,如果人类没有发现,那跟不存在就没有两样。”
“再努力寻找一下其他方法怎么样?连抗抑郁症的药都准备好了,可见你也充分了解到了这次的作战会给自己带来多大伤害吧?”
看着落红手腕上的绷带,我的太阳穴跳动了一下。
“……没关系,由于被你欺负得太厉害,我的M属性已经觉醒了。”
“端木沉香,你的确拥有着过人的体格和心智,但还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强大!”
“难道你比我更了解我自己?”
“当然,因为我就是你的镜像。”
“真的是这样吗?”
当我把视线焦点从落红的手腕移到她的双眼时,视线已经变得有如液氮般冰冷。
“我一直在怀疑你是否真的是我的镜像。虽然你的确向我出示了许多不可思议的证据,但这些证据都不是什么魔法,完全可以通过人类现有的科学力量来伪造:只要去韩国整容,就能拥有和我相近的相貌和相同的胸围;收买了我身边的人之后,就能让他们配合你演戏;如果发力的姿势不正确,谁都能把自己弄伤;你能获得那些理论上只有我知道的个人情报的确很不可思议,但还没有达到超自然的程度,毕竟现代人没有隐私可言。如果想让我相信你是上帝派来的天使,请出示能真正超脱于物理法则的证据。”
“现在的我无法向你出示超脱于物理法则的证据,但你也无法出示足以否定我的存在的证据吧?”
虽然被我忽然转变的态度弄得不知所措,但落红很快重整了阵脚。
“喂喂,使用恶魔证明法可不太厚道啊!要证明一件事物不存在是不可能做到的,你也很清楚这一点吧?”
“我也知道这么做不太厚道,但对肉身凡胎的我来说,恶魔证明法就是唯一的盾牌。如果你无法击碎这面盾牌,就请放弃对我的质疑吧。”
“正因为无法击碎这面盾牌,我才陪着你玩这种电波游戏。但如果你坚持不肯放开这串钥匙,我或许就能掌握足以否定你的存在的证据了。”
“这种虚张声势在对你知根知底的敌人面前可行不通。”
“这不是虚张声势。我承认自己是一个重度傲娇——这句话虽然跟‘我是说谎者’一样属于人类已知的悖论,但我还是无法否认这一点。正因为如此,我很清楚自己的镜像不可能那么早就进入‘娇’的阶段。你如果继续向我展现近乎谄媚的温柔,不就成了一个处心积虑地搬出各种宇宙级理论来拆散我和秋兰的电波女吗?做出这种行为的你和那些试图接近我的女性有何区别?”
落红将本来就很大的眼睛睁得像两个鹅蛋,就像看到了外星人一样。但事实上,她自己的存在才更接近外星人。
“……我该怎么做才能洗刷这个耻辱的不白之冤?”
“像你平时那样,用最有端木沉香风格的语言来嘲笑这种一点端木沉香风格都没有的愚蠢行为吧!只有看到自己的镜像再次露出笑靥,我才能狠下心来告别自己的初恋。”
“……”
落红沉默了足足一分钟。当她再次开口时,嘴角重新浮现出久违的轻佻笑容。
“别误会了,我可不是在担心你。但抗抑郁症药物服用过多的话,会影响到性功能的哦!”
“你为什么总是复制这种没用的知识!?反正我也没有女朋友,性功能受到一点影响也不会有人感到困扰吧!?”
看到这个熟悉的讨厌笑容后,我下意识地加强了手指的力量。这一次,落红终于放手了。
“……这次的作战结束之后,我们就回老家结婚吧!”
在我忙着开锁的时候,落红的声音从背后飘来。
“我的M属性虽然已经觉醒,但还不想那么早就立死亡flag啊!”
我用力推开美术室的门,想要从落红身边逃离一样冲了进去。如果这种对话再多持续几分钟,我或许就会被这个恶魔的耳语所击败,从而失去进行这次自杀式作战的勇气了。
29
在美术室内进行简单的布置之后,我给秋兰发了一条短信。不到五分钟,秋兰就敲响了美术室的大门。
“假日还要让你来陪我,真是过意不去。”
“没有那回事!只要端木同学发出邀请,哪怕翘掉高考我也要赴约!”
看着有如运行大型3D游戏的老式笔记本一样喘着热气的秋兰,我本能地感觉到她并没有在撒谎。
“本来想约你在体面一点的地方见面,但由于最近增加了许多额外的开销,因此就只能选择这种寒碜的地方了。”
“我不会在意的。只要能和端木同学在一起,无论哪里都是天堂。”
“……能让你感到满意实在太好了。事实上,我选择这个美术室来作为碰面的地点,并不只是为了省钱。”
我打开了美术室的主照明灯,一直隐藏在黑暗中、像游行标语牌一样密密麻麻的空白画布现出了它们的身形。在这些画布形成的包围圈中,摆着一面沾满灰尘的全身镜。
“端木同学,这些是……”
“秋兰,我今天把你叫到这里来,第一个目的,是为了对你为我所做的一切表示感谢。谢谢你每天都来催我上学,谢谢你每天都为了准备便当,谢谢你次比赛都为我准备饮料和毛巾,谢谢……”
“端木同学和我并不是陌生人,请不要对我为你所做的一切小事都一一进行感谢!”
或许是嗅到了不详的气息,秋兰急躁地打断了我。
“……而第二个目的,则是向你解释我们为什么必须成为陌生人。”
“……端木同学,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请继续驱使我,利用我,把我当成可有可无的便利女人,但求求你千万不要下达这种命令!”
虽然已经有了一定程度的心理准备,但秋兰泫然欲泣的表情的杀伤力之大还是超出了我的想象。我咬紧牙关,将接下来的话语和内脏一起吐出体外。
“秋兰,你之所以会喜欢上我,不正是因为我有着将所有人都看成陌生人的白纸般的眼神吗?”
“那个女人果然把一切都告诉你了吗?居然将女生之间的轻声密语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看来必须向她抱怨几句才行呢!”
秋兰脸上浮现出让人不寒而栗的笑容,让人很难相信她会仅仅满足于简单的“抱怨”,把落红排除出这个作战真是太明智了。
“……请不要责怪落红,这些并不是她告诉我的,不过现在先来聊聊我们的邂逅吧!虽然已经记不清当时的情况了,但我想我之所以会对你说出‘不好意思,请问你是谁?’,是因为我真的不认识你。”
“怎么可能?端木同学三天前明明还为了袒护我而伤害了自己。就算不是为了索取回报才做出那种行为,就算对我毫不在意,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忘记了以牺牲了自己的校园生活为代价来守护的女孩吧!?”
“不,这是真的。但我忘记你并不是因为健忘,而是因为自己无法记住任何人的脸。由于某种原因,我陷入了对衰老的极度恐惧中,并且患上了描绘他人面孔的强迫症。我邀请你来美术室,就是要证明这一点。”
我试图做出一个微笑,但由于面部肌肉抽搐得很厉害,这个微笑显得十分滑稽。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会以三年为间隔,将自己从十七岁到九十二岁这七十五年间的面容画下来。”
九十二岁,是祖母现在的年龄。
“这种事情不用证明也没关系啊!如果会让端木同学感到痛苦,那么就算忘记我也没有关系!让我们回归白纸,重新开始吧!”
“很遗憾,现在的我们已经无法回到当初的白纸关系了,因为我已经记住了你的脸,而且这一生都不会再忘记了。除了我自己之外,你是我第一个认识的人。我之所以要画出自己的老态,就是为了要与你分享我的恐惧。缺乏异性经验的我是一个笨拙的人,只能想出这种和你加深关系的方法。”
“端木同学才不是笨拙的人!如果不嫌弃的话,请务必让我来为你分担恐惧。在你画完之前,我哪里都不会去。”
我的糖衣炮弹凑效了,秋兰停止了对我的劝阻,坐到了一张椅子上。在她坐下来的瞬间,我就掌握了她的内裤颜色。
“虽然很擅长在脑内描绘,但我对现实的素描并不拿手。一口气画二十五张的话,可能要花上很长的时间。如果你感到累了,就请去别的地方休息一下吧。”
“只要端木同学不休息,那我也不会休息。”
秋兰对美术室的大门进行了反锁,看样子她真的不是在开玩笑。
“那么,就请尽情享受端木沉香一生只有一次的画展吧!不过我事先声明,画展的内容只有我的自画像,不接受退票和中差评哦!”
我草草地擦了一下全身镜,开始了艺术的探索之旅。
对我这种认为搞艺术就是画裸女的外行来说,绘画简直就像在大城市买房一样困难。我连构图都不会,更不可能讲究什么物象明暗和线条粗细。但由于已经在脑海剧场中观赏了上万次自己走向衰老的电影,用镜子作为银幕来辅助记忆的话,将这部电影以自画像的形式逐帧重现并不是很困难。人生各个阶段的面孔就像水垢一样残留在视网膜上,我只需要用眼睛把它们投影到画板上,然后再笨手笨脚地用铅笔临摹就可以了。如果只需要完成如此简单的工作,就算是我这种外行也能让别人看出我在画什么。
“完成了,这是十七岁的我。”
“好厉害!端木同学学过画画吗?”
“这不算什么,能把自己画成美貌妇女的达芬奇才是真正的大师。”
“但端木同学的相貌比绝大多数女性还漂亮啊!”
“十七岁的时候的确如此,但以后就不好说了。”
随着作画次数的增加,我的画工逐渐变得纯熟,完成一件作品所花费的时间也在减少,但我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或许是从镜中看到了我的表情,秋兰没有再对我的作品发表评论。
二十九岁时,我的脸颊没有之前那么饱满了。
三十八岁时,我的额头上出现了抬头纹。
开始画四十一岁的自己之前,我开始服用抗抑郁症的药物。
五十二岁时,我的皮肤变得有如磨砂纸般粗糙。
六十五岁时,我的颧骨高高突起,仿佛会让触碰的人受伤。
“端木同学,请休息一下吧,你已经连续作画超过三十六小时了。”
当我开始画六十八岁的自己之前,秋兰终于打破了沉默。
“……不行,我必须一鼓作气完成这些自画像。如果现在停止的话,我这辈子剩下来的勇气就不足以再做出一次这样的行为了。”
如果是在平时,就算是为了给秋兰休息的机会,我也会听从她的劝告。但我不惜做出如此自残的行为,其目的可不是为了展现绅士风度。
“可是你的脸色真的很吓人啊!还是去睡一下比较好吧?”
秋兰的语气就像进行肾脏摘除手术中麻醉药失效的病人那么痛苦。
“……没关系,我已经习惯没有睡眠的夜晚了。”
画超过七十岁的自己时,我的双眼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了,完全是依靠大脑安装到手指上的驱动程序,机械化地将自画像写入到画板中。为了对抗恐惧,我像吃米饭一样把整瓶整瓶的抗抑郁症药往嘴里倒。令人庆幸的是,或许是因为秋兰这个吸走我最多睡眠时间的黑洞就在身后,无论我的眼皮多么沉重,身体仍在抗拒着入睡。
不知道是四十八小时还是六十小时过后,我终于完成了所有的自画像。虽然已经筋疲力尽,但我画完九十二岁的自己所花的时间仍刷新了单件作品的最短用时记录。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因为我只需要把每晚在梦中见到的祖母的脸照搬到画板上就可以了。
“It’s over now.”
我的话还没说完,就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端木同学,你没事吧!?要不要叫救护车?”
与我的油尽灯枯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秋兰用足以媲美前锋的冲刺速度冲向我,在我的后脑勺与地板发生亲密接触之前抱住了我——明明和我一样在两天内滴水未进,但秋兰却没有露出丝毫疲态,仿佛光靠分解胸部的脂肪就能维持生命活动。落红说过女性忍耐饥饿的能力比男性更强,看来不是一点科学依据都没有。
“……我没事,只是因为压力的过度释放对我的心肌造成了一点伤害而已,不用叫救护车了——如果真的有事的话,就算你拨打了求救电话,在语音广告结束之前我也咽气了。”
“可是,出于安全起见,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秋兰,你还是担心一下自己吧。就这么抱着我没有关系吗?你不是患有男性恐惧症吗?”
“没关系,因为所爱之人和男人是两种不同的生物哦!”
感受着秋兰臂弯的颤抖,欣赏着秋兰眼眶中打转的泪珠,我人生中第一次产生了想要抱紧他人的欲望。为了对抗这种欲望,我咬破自己的嘴唇,将接下来的话语混着鲜血一起吐出体外。
“你的心意让我很高兴。但就像我之前所说的那样,你有没有考虑过,自己之所以会喜欢上我,是试图借助我的女性化外表来缓解自己的男性恐惧症?如果我变得像这些画中的面孔一样老态龙钟,你还会喜欢我吗?”
“原来端木同学害怕的是这个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完全不需要担心哦!如果问我能否接受端木同学的一切,我的回答虽然不会改变,但可能会有些底气不足。但看过这些画板中的面孔之后,我可以肯定地说,自己可以接纳这样的端木同学。”
我磨削灵魂后掷出的尖锐质问,被秋兰用天鹅绒般的柔软回答包裹住了。她的语气平和得简直就像讨论那家店的蛋糕比较美味,不存在一丝犹豫和做作。
“你难道不觉得这张脸很丑陋吗!?如果知道自己会变成这样,不会产生死亡还比较可爱的想法吗!?”
“端木同学之所以会产生这么极端的想法,是因为自己的外貌太过出众,无法接受残酷的衰老吧?不必担心,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对你的心意都不会改变。而且在我看来,画中的人长得比大多数五十岁的人还要年轻呢!”
六十个小时的努力没能换来秋兰哪怕一秒钟的动摇,巨大挫折所带来的沮丧感一下冲破了药物的控制,让我阵脚大乱。
“秋兰,求你了,哪怕只有一句也行,求求你对这张脸进行侮辱吧!如果只有我一个人这么做的话,那我不就变成了一个将自己的所有人生耗费在无聊事情上的可悲小丑了吗?”
我声嘶力竭地哀求饶恕,但只换来了秋兰更为慈悲的酷刑。
“就算那是端木同学的请求,我也不会听从。我不但不会嘲笑,还迫切希望看到端木同学这样的脸,因为那样就表明你能活到九十二岁、而我又有幸与端木同学厮守超过七十年了啊!”
“可是,你愿意和一个每天起床时都会忘记自己相貌的人厮守吗?”
“如果那个人是端木同学的话,我愿意。就算每天起床时都会忘记我也没关系,我会在每天入睡前让你记住我。无论经过多少天、多少年,我都会重复这一行为,直到端木同学真正记住我。”
完了,我本来还希望能把秋兰拉进自己的阵营,没想到她和落红一样,是打算将我困死在时间牢笼中的典狱官。六十个小时的努力,只为自己增加了一名强大的敌人。
但彻底击溃我的防御的,是秋兰接下来的评价。
“……而且,这根本不是端木同学的自画像啊!”
“什么!?”
“因为这个人的泪痣长在左眼眼角底下。如果是以镜子中的自己作为模特的话,画出来的泪痣应该位于右眼眼角吧?呐,端木同学,这个人到底是谁?该不会是落红同学吧?”
“哈,哈哈,哈哈哈。”
我现在能露出的表情,也只有无力的微笑了。
当秋兰指出我一直在注视落红时,我还对此不置可否。但以镜中的自己作为模特,最后却画出二十六张那个女人的画像,这个滑稽的事实让我无从辩驳。
我的确在注视着端木落红。不是把她当成了一面便利的镜子,而是把她当成一个独立的个体、一名有魅力的女性。
就算被排除出了这个作战,那个女人还是那么能给我捣乱。
“……没办法了。虽然有点早,不过还是改变战术吧。”
我深吸一口气,开始展现“破坏型前腰”的超强身体素质。前一秒还比一具尸体强不了多少的我像被网住的蚂蚱一样弹起身体,将剩余的力气全部灌进双臂,把秋兰像保龄球瓶一样轻而易举地推倒——这记华丽的倒地技瞬间将女上男下的枕大腿姿势变为了男上女下的传统姿势,回去得请莉莎起一个霸气的名字才行。
“端木同学!?”
无论多么喜欢我,当被我野蛮地推倒在地、裸露的脖子承受着我从鼻子中喷出来的热气时,秋兰仍不可避免地露出了恐惧的眼神。看来我就算长得比女性还要接近女性,性染色体中依然含有Y染色体。被女生用这种仿佛在邀请对方来侵犯自己的眼神注视时,我全身的血液都像泡在水中的钠块一样沸腾了起来。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个计划执行起来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困难。
“秋兰,你曾经说过,你喜欢的是我白纸般的眼神吧?”
“这也是落红同学告诉你的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很可能要失望了。看着我的眼睛,你能看到什么?”
“恐惧,憎恨……还有欲望。”
“没错,我和那些你所讨厌的男人一样,对你产生了肮脏的欲望!我的后脑勺枕在你柔软的大腿上时,我脑子里想的是如何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偷窥你的裙底;我用双手把你推倒时,心中被原始的征服欲所充斥。接下来我想做的是撕开你的上衣,让你雪白的胴体裸露在空气中,倾听你悦耳的悲鸣——这样的男人,也值得你去爱吗?”
带着充血的眼球,我做出了胜利的宣言。秋兰,怎么样,这次你还能扑出我的点球吗?
“……如果是端木同学的话,就算对我做这种事情也没关系哦!”
“诶!?”
我现在的反应,跟手腕上的肉被挖走的落红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真不愧是镜子的正反两面。
“我之前说过了,所爱之人跟男人是两种不同的生物。如果是在一年前,或许我会因此而讨厌端木同学吧。但现在一切都不同了,因为我已经喜欢上了端木同学。令所爱之人对自己产生欲望是女人的幸福,所以我依然会爱着端木同学。”
喂喂,这不是我的点球吗?为什么射出的球被她扑出,然后直接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跨越全场飞进我的球门?
“……你说得没错,我的确太过低估秋兰了。”
巨大的绝望感再次袭来,这一次负面情绪的总量终于冲破了我的承受极限。更糟的是,作战失败还引爆了累积的疲劳和药物的副作用。就算我是能放倒对方半支队伍的“破坏型前腰”,也承受不了多管齐下的连环爆炸。我像放了一个月的饼干一样软趴趴地倒在了秋兰身上,但却感受不到她胸部的柔软触感。
“端木同学!?端木同学你怎么了!?”
秋兰拼命摇晃我,但我脖子以下的身体部位都已经失去了知觉。如果真的喜欢我,能不能稍微体谅一下我,让我安静地睡一觉?
“没办法,只能用人工呼吸进行急救了。嗯,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嘛!”
我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妙的事情,但由于手脚都无法动弹,我无法阻止它的发生。
“……这是我的初吻,所以可能会因为技巧不熟练而让你感到不舒服。请原谅我,端木同学——不,沉香。”
温香软玉般的触感逼近我的嘴唇。在我就要被幸福的绝望吞噬的那一刻,门口的方向传来了足以媲美黑火药爆炸的巨大声响。
“仅仅是进行人工呼吸的话,可不能算是献出了初吻啊!而且病人只是过度疲劳和抗抑郁症药物服用过量而已,没必要用人工呼吸进行急救吧?还有,你的初吻已经献给了我,请不要欺骗纯情处男的感情啊!”
一个熟悉的声音飘进了我的耳中,但我已经记不清这是谁的声音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打搅我和端木同学!?”
看到这个声音的主人后,吹到我脸上的香甜气息瞬间变得有如暴风骤雨般紊乱。
“我也不想成为那么讨人嫌的角色,但你和沉香似乎还不是情侣吧?”
“端木同学说他对我产生了欲望,而我也喜欢着他,这不就是所谓的情侣吗?”
“看来男性恐惧症的确影响了你对男性的定义,秋兰同学。对男人来说,对女人产生欲望和爱上她根本就像城市收入和农村收入一样,完全是属于不同次元的事物。沉香也对我产生过欲望,还经常偷闻我穿过的袜子,难道我和他也是情侣吗?”
谁经常偷闻你穿过的袜子啊!!!——如果我还能动的话,一定会跳起来大吼。
“至少我正在努力,局外人请不要说三道四!”
“努力的结果,就是把沉香逼到这种地步吗?”
“端木同学与我分享了他的恐惧,而我经受住了这个考验。虽然对无法为端木同学提供帮助感到十分愧疚,但我还是或多或少地将端木同学染上了自己的颜色。从今以后,端木同学的目光将不会被你独占了,落红同学。”
“真是可喜可贺。但你有没有想过,在为沉香染色的同时,自己的颜色也在变淡?”
“只要能和端木同学变成同一种颜色,无论那是什么颜色都无所谓。”
“沉香也说过类似的话。看来如果我不出现的话,你和他很可能真的会白头偕老呢!”
“既然已经明白了我们的心意,为什么还不赶紧消失?”
在嗅出这句话中的杀意之前,我首先感受到了金属的冰冷。
“……快逃……”
我想放声大喊,但喉咙中只能发出带裂痕的唱片一样的声音。也许是没听到我的呼喊,声音的主人踏着蜻蜓点水般的轻盈脚步向我走来。
“如果你们真的能白头偕老,那么我的确没有存在的意义了。但在我看来,沉香并不认为和所爱的人一起慢慢变老是一件浪漫的事吧?”
“如果我有幸成为端木同学所爱的人,我会花一生的时间来改变他的观点。我会接受他的老态,同时想办法让他接受他自己的老态。只要他成了我的画布,我就有这么做的权利和义务。就算这块画布最后变得跟我一样布满尘埃和灰垢,我也不会把纯白的颜色还给他。”
“真是粗暴的做法。不过也正是因为这种粗暴的做法,才能让这个把自己包裹在羊膜中却渴望着他人的触碰、有着傲娇性格和抖M体质的家伙喜欢上你。”
声音的主人似乎捏了一下我的脸——我的脸部已经彻底丧失了触觉,靠着她比我稍高的体温才得以感知到这个动作。
“——可是,你不觉得自己太过自私了吗,秋兰同学?”
“自私?爱情难道不都是自私的吗?”
“由于某个人的错,我没有看过多少言情小说,因此不打算进行这种浪漫的文字游戏。我所说的自私,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你没有理会沉香的求救,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劝他打消对抗命运的念头。你尽情享受着成为悲剧女主角的**,却把无尽的绝望留给了他。但比强迫他接受他自己的老态更为残酷的是,你还要强迫他目睹所爱之人的老态。”
“不,我不是如此自私的女人……”
“那么,如果你真的成为了他的所爱之人,你能忍受被他看到自己的老态吗?”
“我的老态……被端木同学看到……”
秋兰的身体似乎出现了剧烈的颤抖。由于无法睁开眼睛,我失去了第一个、很可能也是最后一个目睹秋兰动摇的面容的机会。
“为了能让你们度过齐眉举案的和谐夫妻生活,我们提前彩排一下那一幕怎么样?由于某种原因,我和沉香一样拥有描绘他人老态的能力。看在我们短暂友情的份上,我就免费为九十二岁的你作画一幅,然后拿去征求沉香的意见如何?看到有如干燥地面一样龟裂的鱼尾纹、像灌了水银一样浮肿的眼袋和盘子上的咖喱渍一样的老人斑,精力旺盛的十七岁的沉香还会对你产生欲望吗?”
“不要————————!!!”
在分贝和持续时间惊人的尖叫声中,我的脑袋被狠狠摔到了地上。拜此所赐,我终于迎来了这个星期的首次睡眠。
30
当我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柔软温暖的病床上。我的脑袋像粽子一样缠着厚厚的绷带,手腕上扎着针管。我不顾头部伤势起身环视四周试图搜寻白衣天使,但只看到了桌面上堆积如山的礼物。
“这是同班同学在你晕迷期间送来的礼物。这下你总该直观地了解到自己多么有存在感了吧?”
落红坐在病榻旁边,不雅地翘着二郎腿,悠闲地翻阅着一本护士主题的写真集。由于落红穿着对她来说有点过长的连衣裙,因此这个姿势并不足以让我看到她的内裤。
不过我还是看到了比内裤还要珍贵的东西,那就是落红脑后的粉红色发带。
“喂,居然在医院看护士写真集,你的脑袋也撞到地板上了吗?”
“我只是想慰劳你,所以才把你最喜欢的收藏品之一带了过来。这家医院护士制服的裙摆太长了,无法带给病人梦想。”
“那就去向院长申请把护士制服改短,否则就要求退款给差评——等等,这是我的收藏品!?”
“‘你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我的东西还是我的东西’——虽然我很想这么说,但遗憾的是这本写真集的所有权的确属于你。难道你的大脑某个区域受到了伤害,连自己的EX级收藏品都记不起来了吗?”
这个借花献佛的该死女人!要不是身体还没有恢复,我一定会把她塞进石膏绑上绷带然后锁进那个冰冷的美术室中去。
“你不喜欢这些礼物吗?如果你不要的话,我就代你收下了哦!”
“我可没有说过不要!真没办法,既然他们都特地送过来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地收下吧!别误会了,我可没有感到开心哦!”
但拆开第一份礼物后,我就开始后悔了。莉莎的礼物是一对二十公斤重的哑铃,真是搞不懂她到底是想敦促我坚持锻炼身体还是想隐晦地祝我多多保重。诗音的礼物是一根特制的皮鞭,他想让我用这根皮鞭把他怎么样啊!?足球队全体队员一起送了我一双新球鞋,如果鞋里面没有放着每个人的腿毛的话,这本该可以成为最让我开心的礼物。但无论这些礼物如何怪诞离奇,跟那些腐女的比起来都显得太过善解人意了——她们送给我的是这家医院的职员名册,每一名男性医生的名字都被圈了起来,下方写着支持我和他的配对的女生名字(如果我做攻的话字迹是红色的,做受的话字迹则是蓝色的)。为了方便我进行“选择”,她们还很细心地为尽可能多的男性医生配上了一寸彩色照片,后面还加上了一个很可疑的尺寸。虽然口味各不相同,但腐女们还是在一件事上达成了一致——她们一致决定送给我一瓶容量足有半升的水溶性人体润滑油。
“我才不想要这种讨厌的存在感!!!”
我大吼着将润滑油丢出了窗外。感受完所有同学的心意后,我的脑袋疼得更厉害了。
“别那么快就下结论,你还没有拆开最后一份礼物呢。”
落红把一条毛巾递给我。当我接过毛巾,一张夹在毛巾里面的白色的信笺飘落在床上。
“这是什么?”
我皱着眉头展开了这张信笺,发现上面什么都没写。
“这是秋兰送给你的礼物。”
“……我还以为喜欢玩无字碑的只有武则天呢。”
“这可不是秋兰的碑文,而是你的墓志铭。看来她终于决定把从你手中夺走的纯白还给你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落红的视线依然没有离开护士写真集。
“……听你这种说法,我似乎被甩了呢。”
“不是似乎,你根本就是像爆出安全隐患的食品股票一样被甩得干干净净。很遗憾,端木沉香保持了十七年之久的没被异性甩过的记录就此宣告终结。”
我无法从落红的语气中听出任何同情或幸灾乐祸。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如果完美地复制了我的一切,那她就应该有着这种液氮般冰冷的语气。
“……你曾经说过,清算了我和秋兰的关系之后,我的睡眠时间会增加半小时吧?”
“从理论上来说的确如此。”
“我跟秋兰已经彻底完了吧?”
“当然。如果在一位女生面前花上整整两天画别的女生,就算是百年恋情也会被惊醒。”
“那么就请告诉我,为什么在过度疲劳、抗抑郁症药物服用过量、头部遭受重击的情况下,我的睡眠时间还是没有得到延长?”
“这很正常,年轻人刚失恋时都难免会失眠一段时间。”
居然轻描淡写地化解了我的必胜三段论,真不愧是我的镜像。
“这种程度的失眠对我几乎没什么影响。早知失恋所导致的最严重的后果就是睡不着觉的话,我也不必保持这种无聊的记录了。”
据说挂科和失恋是完整人生的必要条件。由于我的处女挂科早就献给了小学,因此被秋兰甩了之后,我的人生终于完整了。
“如果你的问题已经问完了,可以允许我问一个问题吗?为什么你会把我画到画布上?”
虽然极其不易觉察,但落红的视线的确在以极高的速率往我这边偷瞄。
“……因为我一不小心就把那面全身镜看成了你。而且如果画的是你的老态,那么也有利于减轻我的精神负担。”
“啊,是吗……”
落红的视线瞬间变得有如液氮般冰冷,然后重新将目光焦点拉回护士写真上。
“等等,你为什么知道我画的是你?还有你为什么恰好在我晕倒的时候冲进美术室?难道这两天你一直在美术室外监视着我?”
“不是两天,而是63小时25分。”
“我在意的不是时间!还有别承认得那么爽快!”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我曾经在大街上彻夜监视过你,走廊可比三面临风的电线杆舒适多了。”
我绝对不承认这个跟踪狂是我的复制品!
“……说起来,你进门时的脚步声听起来很像穿着高跟鞋,难道你一直没有换下那身女仆装?”
“当然,你一进美术室我就开始了对你的监视,哪有回家换衣服的时间。”
穿着女仆装的落红在美术室的门外鬼鬼祟祟地监视着室内的情况,光是想象一下这幅情景就让人毛骨悚然。
“我不是让你绝对不要和秋兰碰面了吗!?你应该清楚她是多么危险的女人吧!?”
“但我当时没有别的选择。如果她借人工呼吸的名义成功地与你进行了黏膜接触,那么清算你们之间的关系就会变得比没房没车的大叔找老婆还难。而且就算她再危险,被饥饿和寒冷折磨了几天后也被削减了部分战斗力,而我的伤也痊愈得差不多了,所以我认为自己至少能够自保。但后来发生的事情,让我因为愤怒而忘却了恐惧。”
我的EX级收藏品的封面出现了皱褶。
“我十七年没被异性甩过的记录,对你来说就真的那么重要吗?”
“那种无聊的记录怎么样都无所谓!真正让我怒不可遏的,是她用攻城槌强行撞开你的城门之后却因为一只微不足道的螳螂而停下了征服的车轮。虽然是敌人,但我还是不得不承认她在90分钟的比赛中有89分钟的表现都是完美的。但正是因为她在最后一次进攻中不可思议地射失了空门,我才无法原谅她。如果能忍受被你看到自己的老态就可以将你占为己有,那我也……”
“你也?”
“……不,没什么。”
落红忽然用写真集捂住了自己的嘴。你把我的收藏品拿到医院来看也就算了,但请不要舔啊!如果写真集被你的口水弄得皱巴巴,会被人误会的可是我这个主人啊!
“我只是为她感到惋惜而已。她明明拥有巨大的可能性,甚至有可能在生命终结之前触及‘绝对观测结果’的领域,成为和‘鸟瞰者’平起平坐的存在,但却自己毁了一切。”
“为什么你总是对‘鸟瞰者’念念不忘?难道你想回到它们身边吗?”
落红在这种时间点上提到她的主人,让我的心情莫名其妙地变得烦躁。
“不,一点也不。”
落红合上了护士写真集,朝我抛来了一个表示多谢款待的满足微笑。
“除了被植入了必须要完成任务的程序外,我的思考方式和价值取向和你完全一样。你根本不理解‘鸟瞰者’,不会去羡慕他们的存在方式,因此我自然也不会想要回去。”
看着这个微笑,我的喉咙不受控制地擅自发音了。
“……那么,你以后还会留在我身边吗?”
“如果你不嫌弃我的话,这种同居生活应该还会持续一段时间,因为这样有利于任务的执行。不过把我这种无法成为女朋友的女孩留在身边,不会对你造成困扰吗?”
“虽然有点烦,但只要你老老实实地充当一面便携的全身镜,我应该不至于赶你走。”
“那还真是谢谢了。作为报答,我告诉你一件好事吧!”
“不用了,我已经知道你的胸围了。”
“我本来还犹豫着该不该说,但你既然能够如此精神地进行性骚扰,看来已经从失恋的打击中恢复过来了。”
落红把我的EX级收藏品当成扇子往自己脖子上扇风。我本来想提出抗议,但她领口下若隐若现的**打消了这个念头。
“‘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这句格言你听过吗?”
“你听过的话,就说明我也听过了。”
“虽然这句话强调的是河的变化,但实际上,人类的改变也不可忽视。就算这是一潭恒古不变的死水,在不同时间点,由不同情报持有量和生理状况构成的人也不可能相同——无论他们伪装得多么像同一个人。”
“这跟我的失恋有什么关系?”
“我的身体虽然是以你为模板制造出来的,还复制了你的记忆和知识,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就是同一个人。你的及膝连衣裙,穿在我身上就变成了过膝连衣裙;你能轻易放倒球场上的任何一个人,而我连开一个大脚都会受伤;你被秋兰弄伤了脑袋,我的受伤部位却是手腕;你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可以精力旺盛地搭讪女孩子,而我每个月都有几天恨不得在自己身上开洞。”
“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我——想——说——的——是——”
继弄皱封面和被当成扇子之后,落红这次又将我可怜的收藏品卷成了喇叭状。
“——从我被制造出来的那一刻起,我们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了,甚至连成为情侣都是完全可能的!所以不要再把我当成一面便携的全身镜了!”
“……我知道了,所以请放下我的EX级收藏品。”
女孩子的声音果然高的可怕。有了这次经历之后,我绝对不敢性骚扰那些声音比较尖的女生了。
“我们拥有着一模一样的常染色体,这样真的可以成为情侣吗?”
“法律只禁止了三代以内直系亲属的婚姻,又没有规定和自己的复制品不能谈恋爱,所以你和作者都请尽管放心吧。”
“但是作者告诉我,如果缺少了近亲的背德感,他写起来会很没有激情啊!”
“诶?他真的这么说了吗?那加上一个我们其实是同父异母的兄妹这种狗血设定怎么样?”
“你跟我说这些也没用啊!能跟作者进行交涉的,大概只有‘鸟瞰者’那种等级的角色了。”
“那该怎么办?我只能单方面接收‘鸟瞰者’的信息,无法主动与它们联络啊!”
看到她为这种玩笑而认真地烦恼,我忍不住笑出声来。
“我们又不可能成为情侣,你为什么那么着急?”
“用女性的眼光来看,哪些男人注定孤独一生还真是一目了然啊……”
落红别过了脸,表情凶恶地小声嘀咕。
“嗯?你说什么?”
“没什么。反正我的任务内容只有清算你的人际关系,并不包括抚慰你的受伤心灵。别担心,你会有足够的时间来为开始另一段恋情作准备——如果你不违反约定偷偷进行‘非暴力不生存’运动的话。”
“提升我的死亡率的人明明就是你!都是因为你忽然闯进美术室,我的脑袋才会被磕到地板上!对了,过度疲劳、抗抑郁症药物服用过量、头部遭受重击的我没有死吧?”
我心虚地向落红提问。
“谁知道,或许真的死了几个沉香也不奇怪。不过你永远无法出席自己的葬礼,目送你下葬的人也无法与你分享这一经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个我面前的这个你依然活着。”
“连你也不知道吗?”
“我已经不是能俯瞰千万口井的鸟儿了,只是某一口井中的一只青蛙。就算‘鸟瞰者’试图将平行宇宙的情况共享给我,我身为末端也无法接收如此巨量的信息。”
“……在我死去的宇宙中,你会迎来什么样的命运?”
“任务失败之后,束缚我的枷锁将会全部解除。我会带着你馈赠给我的记忆和知识,一个人在这个宇宙中活下去。”
“一个人吗……”
“也许会找个男朋友哦!最近我发现,这个身体对男性产生的反应远远大于女性,难道端木沉香的性取向果然不正常?”
“那是你体内分泌的雌性激素搞的鬼吧!?我的性取向可是正常得能让所有腐女流泪!!”
“为什么如此激动?难道你在吃醋吗?”
“没有那个必要。你这个连生理期都不会计算的女性见习生,肯定会因为意外怀孕而被男人抛弃。”
“你说什么!?你这个人渣!禽兽!变态!”
“我才不是变态!就算是变态,也是变态中的绅士——痛痛痛!!!不要对我受伤的头部使用夺命剪刀脚啊!!!”
按照落红的说法,我的死亡率是九百六十六千分之一,大约每四分钟就会有一个我进入脑死亡状态。但现在看来,我还不需要担心自己会“灭绝”,因为在遭受了落红那远远超越了女性等级的暴力虐待之后,我还是顽强地活了下来。
不过这也不坏。如果落红没有欺骗我,那么死亡非但不能帮助我逃过衰老的命运,还会减少我在其他平行宇宙中的睡眠时间。既然如此,在交易失效之前,我姑且还是遵守承诺,停止一切“非暴力不生存”运动好了。
不,所谓的交易也只是借口而已。我之所以下定决心活下去,是因为无法丢下这个宇宙中的落红。
——别、别误会了,我可不是对她有什么想法哦!现在的落红还只是一名女性见习生,在她毕业之前,我必须负起饲主的责任管好她,不能让她毁掉其他男人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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