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与人许久不见的重逢恐怕是世间里最为复杂的约会，这比你去见你心仪的姑娘、又或是重要的人还容易产生情感上的涟漪。那所有被时光消磨变浅的爱与恨都在相见的那一刻重新涌上心头，立场的变化、因时空相隔新增的陌生感，恐怕世间无人不会有刹那失神。那是由无数情感交汇而成的巨大洪流，将所有人卷入其中。
悠然的月洒下了银色的光辉。夜染上了别样的颜色，那是情感潮汐、雪与月色交汇而成的青之油画。
聚会办的还算成功么？行将结束时，路秋..不，应该说是大多人的脑海里都冒出了这个问题。从世俗的角度来看，进行的还算顺利吧。稍显冗长的寒暄过后，大家明显地消除了原有的拘束感，气氛逐渐变得热闹起来。细细想来，分别的时间虽有四年之久，但彼此之间都是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又曾经一起度过了青春中重要的三年，生分一词的存在怎么也不会太久。
加缪曾经说过：“一个人只要学会了回忆，就再不会孤独，哪怕只在世上生活一日，你也能毫无困难地凭回忆在囚牢中独处百年。”在酒桌上的回忆，一般都会是美好的童话故事集，因为人记下的都是那些深刻的爱恨，而不好的部分也会人为地忽略掉。所以大部分人都能怡然地作一个聆听者，而热衷于讲述过去故事的人往往性格圆润，懂得变通，这也是为什么不好的部分会被略去的原因。
但路秋总觉得有一种说不清的情绪笼罩在众人之间，像是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灰。
“哈哈，你看路秋这小子又在发呆了。他当年上课的时候就是这样，木木讷讷的，不知道在想什么。结果私底下闹的比谁都欢，还成立了个电竞社到处出去打比赛，把教导主任给气的够呛。这可是我们当时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是啊，是啊，那个时候黄老师可没少为这事被学校批呢。得亏是路秋成绩优秀，不然肯定落个教导无方的名声。”
话题突然被引到了路秋身上，使他一时显得有些窘迫，他一向不擅长对付这些事情，只好讪讪地笑笑。
“哎嘿，还记得那次不？期末调考的时候，路秋中午跑去参加什么网吧比赛，班长看到了跟着过去想把他揪回来。路秋倒好，平时沉默寡言的，当时居然一本正经地开始解释自己不是在玩游戏，而是在参加一项国家认可的电子体育项目。班长的性子你们也是知道的，还真听了路秋的鬼话，表示要现场体验之后再下结论。教导主任正好中午去抓上网的学生，找到路秋的时候还心平气和地劝他回去，毕竟抓了那么多次估计都习以为常了。结果往旁边一瞥，一向乖巧听话的班长正坐在路秋旁边认真体验着游戏。我现在都还记得主任领着他俩回来时候大发雷霆的脸。”
“也难怪教导主任会误会嘛，班长和路秋是青梅竹马，又一直走的很近，大家还都在传你们俩已经在交往了。换别的人，估计主任早就明白班长是跟他一样去抓人的。路秋嘛，哈哈，估计当时在心里就在骂，你小子不学好，还带着一向乖巧的班长犯错误。那个时候，我们学校又在和旁边学校争教学成绩，全校数一数二的两个人都跑去上网还怎么教育其他学生啊，尤其是班长，路秋大家都习惯了这个怪胎，班长可一直品学兼优，是学校重点树立的榜样。”
说完大家都哄笑起来，路秋只好移开目光、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嘴上连连求饶。
作为班长的少女倒是不怎么尴尬，或许是对路秋之前那羞人告白的小小报复，也跟大家一起调笑起路秋，还讲了几个路秋大学期间的趣事。
“欸，班长，你跟路秋之后到底怎么样呀，别说你男朋友不是他啊。”
众人想象中少女羞赧的表情并没有出现，反倒是一脸平静地说道：“这个嘛，你们该问他。”
路秋一时愣了，显然没想到少女有些默认意味地将问题抛给了他。路秋陷入了苦恼之中，他并不擅长这种事情，准确地来说他已经很久没有参加这样的交际聚会了。他并非在思考是否应该向众人表明自己对于少女的心意，在那道身影出现在眼前的那一刻起，他便下定了决心。毫无疑问，他一直爱慕着少女，她的身上一直有着他所缺少的东西。无论何时，她都是那么坚强，毫不迷茫地前行着，即使身处在如何艰险的困境中，那双眸子也从没流露过畏惧。
路秋突然看清笼罩在他们其他人之间的是什么了。
迷失。现实。恐惧。
他们正在悬崖之上，理想与信仰开始摇摇欲坠，而他们的心早已破裂得不成样子。路秋甚至早在四年前便在这山路上匍匐。
电竞社么...那时的路秋确实凭着热血与冲动创立了那个载着他梦想的船。他每天的睡眠时间仅四个小时，除了训练外便在一刻不停地学习，切断了其他的一切兴趣，只为拿到一个使任何人都无话可说的优秀成绩。只为他的梦不被学校所干涉。他到处带队去比赛，写下了大大小小不下千份的申请。那三年的他不断抗争着，终于使电竞社成为学校默许的存在。
似乎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高考过后，收到录取通知书的他，想要更进一步地去追逐。
于是，他向一直没有支持也没有阻止他成立电竞社的父母提出了休学。
他决定成为一名职业选手，他有着过人的天赋和高昂的热情，他相信自己坚持下去一定能够成功。
但这个梦想在启航前便夭折了。路秋的父亲明确地表示了反对，没有争吵也没有波澜，当时路秋父子只是用行动代替了所有语言。路秋悄悄离开了，开始了他人生中第一次的独身之旅，他参加了一次又一次的战队试训，却都被拒之门外。
那是电子竞技尚处混沌的时代，运动选手？电子竞技？不过是徒有其名的东西罢了，所有的俱乐部都是不正规的产物，是老板一时兴起创立的玩具。在上海飘着雨的街头，路秋终于得知了自己一次次被拒绝的真相——他的父亲给所有知名的俱乐部提供了一份高额的赞助，相对的要求便是禁止录用路秋。他听后只是站在那里，急匆匆赶来参加试训的他甚至连伞都没有带。他就那样站在雨里，任由雨水浸湿了他的全身，同时也包括他的心。
路秋并没有怨恨自己的父亲。看着对面收到赞助兴奋不已的战队成员，在淅淅沥沥的大雨里他迅速冷静了下来，并不是所谓的钱击碎了他的梦想，而是他所想追求的东西一开始就不在那里。在那畸形的生态下，聚集在一起的电子竞技，大多不过是逃避现实的网瘾少年们和企望投机赚钱的商人。不成熟的行业是不会生出正确的结果的，想要改变这一切需要的能量是路秋无法企及的。脱离了父辈的他，不过只是一个成绩比大多人好上一点的普通大学生。
他平静地踏上了回家的路，目光有些呆滞。
回到家中的他在大门前见到了忧心忡忡的母亲，而操纵了一切的父亲在花园里悠闲地摆弄着盆栽。
“哎呀，小秋你可回来啦，可把妈妈担心坏了。你说你爸也真是，一点余地也不给你留，害的你离家出走。”
路秋没有回答，苦涩地笑了笑表示了安慰。
从小到大就是这样，他与父亲之间的分歧都以沉默结束。他们都不喜欢用语言劝服对方，在表明自己的态度之后，各自便会采取行动进行抗争。
所以路秋没有选择向父亲抱怨什么，而是准备径直走回房门。在两人擦肩而过的那一刻，一向不爱说教的父亲竟然破天荒地叫住了他。
“我不是一个死板的人。如果你只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我大概会支持你去追求什么虚无缥缈的梦想，即使头破血流也无所谓。但你不同，你肩负着一份责任，即使你不想，你身为我的孩子也必须去做。”
“你从小到大确实没有靠我的特权去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但你不可否认，你接受到了优越的教育资源，生活在大多数孩子难以享受到的环境中。所以你有义务回报这个社会，其他孩子做不到的事情，你有能力做到。我不管其他人如何骄纵他们的子女，至少我要保证我秉有相对的公平，我不限制你以后去做什么特定的工作。可是你现在想要追求的东西，不是能够对社会起到贡献的事。甚至那属于畸形与病态的产物，能随意被利益操控的行当，真的能作为你毕生的理想么？“
"以前我不阻止你，因为那只算是你的兴趣，你也很好地没有让兴趣影响到你的学业。你即使在其中浪费掉再多的资源，我也相信你以后能将那成倍的回馈给社会。但是兴趣只能是兴趣，你要为它放弃掉以后为社会贡献所必须的教育，我是绝对如何不会答应的。”
“我不是在歧视你所谓的电子竞技。任何东西在成型之前都是一片混沌的，但是改变是需要无数人的殉道和漫长的过程。可以，你可以说你愿意去作那些殉道者的一员，但你对的起至今养育教育你到现在的国家么？周总理所说为中华崛起而读书绝非一句空话，你接受到的教育资源从来都是最好的，没错，其中也有你个人的努力，但我为你提供的环境也是你能够接受那些优越资源的重要原因。相比于你去追逐你的梦换来的虚无缥缈，接受大学教育才是你为这个社会、这个国家做出贡献的最好选择。”
“你。明白了么？”
路秋在那场大雨中早已明白他所追求的是不切实际的东西，但关于个人的责任与对社会的思考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一直以来，即便与父亲有过很多分歧，可他仍然十分尊敬作为政府高官的父亲。他的父亲正直清廉、政绩卓越，也从来没有凭借自己的权势做过什么徇私的事情，在亲戚中甚至留下了不近人情的评价。
现在的路秋心中掀起了巨大的波澜。幼稚、天真、无理取闹，越来越多的自我批评开始不断浮现在路秋的脑海中。听过身为政府官员的父亲对自己追梦行为的剖析，路秋的世界观与价值观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他觉得自己全身开始了颤抖，他的梦终于彻底破碎了，就像抽去灵魂一般，路秋变成一具空壳，陷入了强烈的自我怀疑之中。
在路秋与他父亲之间。时间似乎凝固住了，偌大的院子里只剩下他们截然相对的身影。
路秋没有说话，他的父亲也不在意，目光希冀地看着路秋。若不是刚刚那番振聋发聩的话，明明就是一个慈祥的父亲正在细细打量旅途归家的儿子。
良久，路秋才缓过神来。颤了颤有些乌青的双唇。
“您..说的，我明白了。”
听到路秋回应之后，他一向严肃的父亲竟然不顾形象地大笑起来。
“好！好！这才是我儿子应有的觉悟。走，咱们回家！”
时隔四年，路秋又一次陷入了迷失之中。
不，不对，应该说是四年间一直在逃避着的路秋再次直面这份迷茫。
如今的我该去往何方？谁能给我一个方向？已经结束了啊，那个曾经不断追逐着的自己。
现在剩下的只是一具失去了灵魂的空壳，是一个不能为社会回馈自己最大贡献的卑劣者。
连自我的失去的自己，真的有资格背负另一个人的期待么？
“我……”
“路秋！”
就在路秋踌躇的时候，一直在旁边沉默不语的男子冲上前来，一拳头打了上去。
伴随着尖叫，原本平静的宴会炸开了锅。男子打过一拳过后，顺势扑倒了路秋，开始左右挥舞着自己的手臂，路秋的脸瞬间青了一块。
“楚项！你tm干嘛！”本在一旁起哄的二翔看到路秋被打立马冲了过去，用力扒开扑在路秋身上的楚项，随之和楚项扭打在一起。因突发状况怔住的众人终于也反应过来，几个大汉连忙把二人拉开，但两人都没有轻易屈服，骂咧咧地朝对方挥舞着拳脚。
“够了！你俩还要闹到什么时候。”确定路秋伤势无大碍后，少女恢复了冷静，作为老班长的她立刻喝止还想缠斗的两人。
听到少女怒喝的二人，手脚逐渐垂了下来，但彼此还是恶狠狠地瞪着对方，两张脸因剧烈运动变得潮红不已。虽然两人停止了扭打，气氛还是显得有些剑拔弩张，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两人不断踹着粗气的声音，时间也凝固住似的。最终完全平息下来的两人都是一声不屑地冷哼，战斗结束了。
于是少女发问了。
“楚项，你怎么了，路秋哪里惹到你了么？但无论如何，你也不该对他动手，我希望你能给大家做个解释，同时也为这场闹剧认个错。当然，我也会让路秋和凌翔向你道歉的，好么？”
“道歉？我可不向这个小人道歉，还问什么理由嘛，老大怎么可能凭空招惹他，肯定是他看班长你跟老大终于在一起了，嫉妒呗！高中我就看他不爽了，就凭着是黄老师的儿子到处对别人说教，现在倒好直接动手了。”
“二翔，别瞎说。我相信楚项不是这样的人。”
少女打断了朝楚项喋喋不休的二翔，但同时一脸严肃地盯着楚项，无言地催促着他。
可楚项把头侧向一边，双唇紧闭，没有想要说话的意思。
“你！——”二翔又欲发作，被少女瞥了一眼，无奈地忍住了。
少女看着眼前沉默的楚项，明白他是不会轻易开口了。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楚项，你和路秋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那是你们两个的事情，但今天的同学聚会不是你们两人解决私人恩怨的地方。所以仅仅是为了这场骚乱，希望你能给大家道个歉。”
一直撇过头去无视少女的楚项终于有了反应，深深吸了口气，向众人庄重地鞠了个躬。
呆立在一旁被气氛弄得有些窒息地众人顿时感觉轻松了不少，纷纷打起了圆场。只有二秋还是一脸不快地瞪着楚项，嘴上不断嘟囔着，似乎还是不肯罢休的样子，终于缓过神来的路秋赶忙上去拦住了他。
“二翔，行了。楚项跟我肯定有什么误会，别把事情闹大了，今天还开着聚会呢。”
“可是，老大！你这伤难道就这样算了？”
“没有可是，怎么，不听你老大了的是不。”
路秋说完又缓步向楚项走去，诚恳地伸出来右手，想借此与他和解。
“楚项，我以前可能有些地方无意间惹到了你，在这里我向你道个歉，望你能够谅解。”
可此时一直沉默不语的楚项情绪又变得十分剧烈，抬起来死死盯着路秋，身体也开始颤抖，面红耳赤地朝路秋怒吼起来。
“你总是这样。为什么？为什么你总要做出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
“谅解？道歉？哈哈哈哈哈，我倒希望你现在狠狠地给我一拳，我说不定就原谅你了。”
“什么地方惹到我了？我tm现在就告诉你，你全身上下到处都让我不爽。”
“你到底在干什么啊？你又想什么事情都这样半调子的混过去么，以前你对那些无关紧要地事情无所谓就算了，现在面对她对你的感情，你也想含糊过去，你tm刚刚到底地在犹豫什么啊？是，我是曾经喜欢班长。但我知道她喜欢的是你，从四年前...不，整个高中我都很清楚她喜欢你，说实话我很羡慕你，因为那时候的你确实配得她，你远远比我优秀，我也很想祝福你们2个。但你这些年到底在逃避什么？”
聚会又一次陷入了混乱，但这次地冲击比刚刚还要猛烈，每个人更加手足无措了，就连一向无比冲动的二翔，此时也愣在了原地。
说着楚项变得愈发声嘶力竭，房间里回荡着他不断的怒吼，在那强烈的情感下，众人甚至感受到他愤怒的灵魂。
“这四年的你就像是个傀儡，得过且过的耗着日子。那个满怀理想的你呢？那个无所畏惧的你呢？高中三年你不是叛逆地建了个电竞社么，为什么...为什么你到了大学就那样轻易地放弃了，那么，我母亲为你这个麻烦精做的努力又算什么？你知道么，我母亲她为你做了多少抗争，你真的以为就凭你一个人的成绩就能让那个古板的教导主任闭嘴么，是我母亲找校长做了无数交涉，才让你那个狗屁的电竞社被默许。”
路秋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那时我的母亲，你们的黄老师，无时不刻再操心你们的事情。是，你路秋每次考试都考的不错，但你想过么，你的所作所为影响了班上多少人。学校里别的班的学生都羡慕我们班自由的氛围，就因为你，班上课余时间都能由着你们的兴趣去支配，甚至别人都笑称我们班提前做到了素质教育。可在那个教育环境下，那种评价真的是褒义词，你们不知道吧，在老师学校之间流过多少风言风语，我们成绩虽然还不错，但我母亲被说成管不住学生、任由成绩好的学生瞎胡闹！”
“你们的黄老师为了你们的兴趣自由，那三年无时不刻都花费着自己的精力，在你们眼中她是性格好好的黄老师。但对于我，那时的她除了在学校还能把我当作学生照顾，回到家里，她甚至连看我一眼的时间都没有，我不想她那么累，所以即使被人嘲笑，我也总是劝你们多学习一会，少闹腾一会。”
“但路秋，其实我不恨那个时候的你。我是一个很笨的学生，从小只知道乖乖地读书，我母亲总是叫我多培养点自己的兴趣。但像我母亲这么开明的老师能有几个，她平时又要忙自己班上学生的事，最后我还是只能听老师说的那样，好好学习、别去想什么虚无飘渺的东西。所以后来我母亲发现班上有你这个如此离经叛道的学生，她真的很高兴，她觉得她一直追求的教育终于能够实现。在那三年我也因此改变了许多，不再是以前那个只会读书的书呆子。....为什么我这么了解你的事情，不仅仅是因为我母亲的原因，也是因为我一直憧憬着你啊，甚至你一直是我想要追赶的榜样！我也想像那个时候的你，毫不迷茫地去追逐自己想要的东西。”
“可到底是什么改变你？！那个暑假之后的你彻底变了，那些你为之抗争的，那些给我母亲带来麻烦却也是喜悦的，一切的一切，放弃的那么彻底。这让之前我的释怀成了什么，这让我所渴求的母亲的关爱成了什么？！”
“你说啊，路秋，你说啊！哈哈哈哈哈，我倒是忘了，你这个人不就是喜欢风轻云淡那一套么，什么事情都能无所谓地带过去。”说着楚项竟止不住地哭了，泪水有如决堤一般，那副场面实属少见——尤其对于一个已经成年的男子，可没有一个人有嘲弄他的心思，众人面色乌青，心里都蒙上了一层灰。
楚项忽然止住了悲鸣，像是想通什么似的，目光炯炯地望向处于惊愕状态的路秋。
“今天我对你动手是我不对，我本以为我能做那个可以打醒你的人。可我发现我错了，我所憧憬的那个人怎么可能踯躅在原地整整四年，所以我错了，我竟然向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动手，真是抱歉了呢。不过也好，因为这个错误，我终于能回答我母亲的问题——她总是问我路秋怎么样了。今天我终于有了答案，路秋，已经死了。打扰了，今天算是我对不起各位，这顿酒我请了。”
说完，楚项快步离开了房间，有人想伸手挽留，却被他身上莫名的气势所慑。在前台简单地结清了账单之后，他就在众人的目光之下消失在那漫天风雪里，头也不回。
门外风雪的严寒似乎顺着门沿蔓进了酒楼，大堂内的众人被凝结在一片沉默之中。正当有人想要活跃气氛，招呼众人回到包房的时候，路秋眼里突然露出一种说不出的凄凉辛酸之色，默默转过身去，也朝那片寒白中走去。
“路秋！你要去哪？你的伤可再遭不住外面那么冷的刺激了。”少女见状，立刻跑向路秋，拉住了他。
“那就让我埋在这洁白的雪之下吧。楚项...他说的没错，路秋这个人，他已经死了。没有灵魂的空壳能被这世上最洁净的东西吞噬，这个归宿，倒是便宜我了。”路秋缓缓地挣开了少女的手，深呼了一口气，说罢便埋头奔向拿那苍凉的大雪中。
“二翔，胖子！快追！”一旁的阿文见势不对，赶快招呼身旁两人赶快去追路秋。自己则拦住了，落在后面也想去追路秋的少女。
“班长，体力活交给我们吧，你还是先去安排一下大家散场吧。今天发生这样的事情，大家情绪都有些不对，你放心，我们不会让路秋出意外的。”随后也朝路秋消失的方向赶去。
此时帮忙疏导其他人的光哥和少女完成了交接，临走之前他回头向少女喊道：“学府路路漫漫网咖见。”
当少女处理完聚会散场的事务，门外呼啸整晚的风雪终于逐渐小了下来，她气踹嘘嘘地跑到酒楼门前，焦急地回想着路秋离开的方向，有些失去理智的她已经把光哥说的话抛到了脑后，最后也融入了眼前这苍茫的白色画卷。
好在风雪已经小到不足以一下子掩埋掉过往行人足迹的地步。很快她找到了路秋一众人留下的印记，就此奋力追了过去。顿时这片广袤的天然画布留下了新的素材，一个连着一个，似是月牙般的号角，一时间整个天地只回响着脚踩积雪时清脆的声音。
不一会儿，从酒楼大门向外望去，已然望不着少女的身影。而门外的世界也整个被大雪覆盖住了，此刻，唯有无尽的白，鲜活生命留下的证明自身存在之物，只有属于纤然画笔下的小巧刻痕。
那是少女的足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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