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兄长为妹妹所做的，是从不该也绝不该要求回报的。但并不是完全没有回报，被妹妹欣赏和仰慕，本身就是最大的回报了。那些玩笑般占有妹妹的哥哥，是受美好灵魂的吸引还是受朝夕相处的青春肉体的吸引呢？兄长之于妹妹，应该如同侍奉神祇般，闭上嘴巴，埋掉埋怨，带着宗教的虔诚与狂热，为了妹妹所需的默默付出。身为兄长的人背负神圣使命，因为妹妹即是正义。”
——《守妹派论文》
2.
话说，美羽的衣服还是一如既往地怪异啊。
瞪着沙发上散放的一大堆衣服，修无奈感地感叹。如果只是普通衣服就好了，可以直接扔进洗衣机里，但是这种衣服——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礼服长袍，暗淡的乌金色斗篷，带有金属质感花纹的尖顶帽……修实在没有草草洗出来的胆量，这可是妹妹大人最喜欢的衣服，他还想多活几年呢。
哥哥与妹妹相依为命，这就是宫原家的糟糕现状。
宫原雄，修的父亲，大名鼎鼎的考古专家，十个月前死于一场毁灭性遗址事故。谁也没想到遗迹侧翼的山体会突发山崩，将被埋藏了数个世纪的古村落重新埋葬。走马灯般的处置了下葬事宜，得到了一时空闲的修呆呆地盯着信封——那里是雄的保险金，其实他和雄的关系不算好，作为父亲的雄醉心考古事业，把历史的尘埃看的比儿子更重。修也不是主动亲近父亲的人，因而父子的关系一直很僵。好歹也是供给经济的人嘛，修安慰自己，也就抱着豁达心态乖乖呆在家里，开始对ACG产业的业余研究。一笔足够他安稳生活很长时间的钱。很多钱，代替了父亲，某种程度上讲也是父亲——修变得呆滞了，混乱的想法在脑袋里堆成一团。
接着，美羽进来了。
她向雄的灵牌上了一炷香，向修说话了。修没去听少女的话，恍惚间看见她晃了晃几张纸（似乎是亲子鉴定书）和出生证明，他机械地接过去，扫了两眼修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想表达的就是她是雄的私生女。这其实不奇怪，老实说，修偶尔会有这种感觉，自己有个隐藏妹妹一类的事，父亲的出差实在是太频繁了。这是个意外坚强的少女母亲早亡，多年独自生活。她的抚养权一直在雄那里——当然，这件事是秘密的。雄死之后，她接到了通知：如果不来这里和兄长同住的话，就必须进孤儿院……
“也就是说，你想和我住在一起？”
依然低着头，修发出沙哑的声音。
“不想。”她回答的相当干脆。“但是更不想住到孤儿院去。”
孤儿院？修感觉自己听到了这个词。孤儿，自己已经算是个孤儿。一方面是长时间失眠的困倦，一方面是哀伤，住进来，那是什么，他不愿思考这个概念，他不想思考这代表什么。说什么都好了，他只有这个念头。修丝毫没有注意这个少女——若不是她发出声音，他都不知道她的性别。他丝毫没有注意那奇异的服装和……惊人的美貌。
“这家伙，就是我未来的老哥？”美羽用怀疑的眼光打量这个人，明明是个男性，却个性如此柔弱，因为简单的悲伤近乎死去。“嘁，真窝囊呢。”
于是她干脆利落地动手了，一拳直击修的小腹。修的身体失去平衡，直愣愣从凳子上倒下，后脑壳砸地发出巨响。疼痛感好像唤回了修的神经，他瞪起眼睛，天花板真白啊。
“没有死掉吧，你这家伙。”
“晤。”
“原来还能搭话吗？”美羽走了过来，居高临下看着修，用一种高傲——完全不符合她的年龄的高傲——语气开口：
“你，或者我所谓的哥哥，名字什么的不想记。你这家伙知道悲伤五阶段吗？猜到不知道了。按心理学的主张里，悲伤有五个阶段：拒绝、愤怒、彷徨、消沉、接受。我说，消沉也该够了，是时候接受了。所谓的哥哥，给我记住了——一个亲人死掉了，这是什么新鲜的事，是无法接受的事吗？随便问问，哪个家里没有亲人死去？比你情感更真挚的更是多得不知道那里去了。”
“但是他们没有死，没有悲伤到不成样子区区的死人……死掉的到底是‘别人’啊！给我明白，亲密什么也好，爱什么的也好，喂，到底还是要给自己活着啊！”
给自己活着！听到这句话，修抬起头，双眼略微唤起神采。这句话来自于同样父母双亡的人，他真打算好好看看说出这种话的人会长成什么样子，有着什么样的神色——
下一秒，他看见了一双红肿的眼睛。
“……修。”
“给我清楚地说话。”
“名字。”修清了清嗓子，“是宫原修。”
“听到了。”少女满意地点头，显得有些高兴。“那么我是宫原美羽，请多关照……嘛，没报什么期望就是了。”
之后，兄妹间酸酸腐腐的恋爱日常开始了……才怪。
再一次整理衣服，修将黑色运动服的拉链拉到最上方。这件衣服通过匿名网络购得，价格中档。他检查衣物，用缓慢的动作确认这套服装里没有任何东西——任何能泄露他身份，提供线索的东西。修眯起眼睛，远方的光亮似乎有熄灭的迹象。深更半夜，身着黑衣，监视着某个房间……他在打算做坏事——
“坏事？”美羽冷笑。“呐，修，死者的身体埋到地下，究竟会起到什么用处呢？难道说是精神的寄托吗？也没有见到后人的祭拜有多频繁。呵，最大的作用就是为微生物提供一些养分罢了。这样的话，为什么不挖出来为我所用？”
“……你的厨二病又有什么用处啊……”
“你有说什么吗？”
“没有。”
修不认可这种无赖理论，可他认可妹至上理论，妹妹的话就是最高指令。既然妹妹下了隐秘地挖坟的指令，作为兄长的修就必须去和逝者进行一些“友好接触”。冷风和黑暗，那不值一提。风险与负罪感——一句“谢了老哥”就能全部打消了。身为兄长的修早有觉悟。
他屏住呼吸，值班室的灯光一闪一闪。片刻，似乎值班的人也忍受不了电压不稳的灯，干脆地让房间进入黑暗。修笑了笑，拽紧衣服，正是出场的时候。
这老头干扰了计划，修想着。按照修的原定计划，他应该在一个小时前动手，在值班老头睡熟之后。可不知道老头今天出了什么毛病，睡的异常晚。没有办法，没时间去等他睡熟了，他得按时回家，不能让美羽着急。
美羽，修叹气，想起美羽他就有自卑感——身为哥哥的他比妹妹弱!美羽拥有一种“随时可以保持冷静”的特技。这一点修恐怕永远都做不到。
早在三天前，修就已经踩好了点，定下了本次活动的目的地：一座老墓，一个中年女人的坟墓。这座坟墓堪称新人盗墓贼的练手工具：没有护墓石板，缺乏定期的打理，杂草疯长，墓碑肮脏，位置在公墓后方，临近墓园边缘。如果谨慎一点，在“工作”后回填泥土的话，有极大可能不被发现。但是——能不能被发现暂且不论，有没有人关心也可以放下，只有一点：这是触犯法律。
“法律？”美羽歪起脑袋，装出一副沉思的样子。“量刑什么的忘了。不过不做的话会得到比量刑更糟糕的惩罚。”
“比量刑更糟糕的惩罚”！修没有抖M的属性，所以干脆地触犯法律。触犯法律！最初，修还会产生负罪感——美羽经常因为这个嘲笑他。可现在，修觉得自己迷上了触犯法律的感觉，甚至开发出了一些新玩法。当白天，他走在大街上的时候，他购买新galgame的时候，他参加漫展的时候。那些笑容满面的死宅们——他曾与他们一样——哪里会知道他们身边的人是什么呢？一个人群中的人！
借助微弱的月光，修在墓园中穿行，这段路程他早就在心里排练不知道多少遍了，穿过两排墓碑，他突然停了下来。
老墓真的不错，挖掘难度低，不太会被发现。但是有一个缺点——死者过老，埋葬时间过长，不一定能取得太多有价值的材料。而面前这座，一个小女孩，只死了一周多一点。挖这个的话美羽会很高兴吧？
修盯着墓前的花，哦，还有一个洋娃娃，应该是小女孩生前喜欢的东西。微小的细节，她的父母一定很爱她。刨开这个坟墓……修仿佛看见了女孩哭泣的母亲和愤怒的父亲。
不过，修试着说服自己，挖掘中年女性的坟墓又怎么样呢？同样的亵渎尸体而已。那个中年的女性恐怕也会有爱她的父母，回想一下生卒年月……她的父母不过没有机会哭泣和愤怒罢了。或许还会伤害到更多人——女人的后裔之类的。疏于祭拜可不带表感情虚假，也许是忙于工作？不不，感情真挚也总能抽出时间……
等等，修回过神来，他在搞什么！他可不是来构思家庭感情剧的，他是来刨坟的。既然小女孩的坟好，那为什么思考伤害感情一类的事呢？对修而言，双方的唯一不同大概是法庭宣判环节——年轻夫妇的哭诉应该更能打动陪审团。
他退开一步，行李箱里有一把撬棍，他总是对突发奇想抱有准备。
行李箱里还有手电筒，但修没有用。低头打开箱子考虑了片刻，偶然抬头，这才注意到环境变化了：云已经消散，给月亮让开位置。月光明亮，整片墓地明亮。修停下手头动作，环视四周，当然不会出现“第二个人”。月光下的墓地只有一片白光，洁白的大理石在月光下神圣肃穆，本身的墓碑用途似乎都被这种氛围打消了。这幅场景特别符合修的美学观。欣赏着，他最后的一点恐惧在渐渐消失。
一片静谧，真是再好不过了。
片刻——大约是几分钟后，一阵翅膀拍打声唤醒了修。夜莺鸟，带着属于夜之子的姿态，栖落在他前方不远处的一座墓碑上。修这才回过神来，现在没有欣赏风景的时间。撬开护墓石板，挥动铲子。最开始修还有些谨慎心理，注意值班室的动静，没敢弄出太大的声音。逐渐，修也干脆不再谨慎了，动作变得毫无掩饰，随便抛洒泥土。四周的泥土越来越多，深黑的小棺材也逐渐成形。修抛下铲子，用手和撬棍托起棺材，放到一块小空地上。接着没有丝毫犹豫，他挥动撬棍砸开了棺材。
通过微弱的月光没法看清楚女孩。鬼使神差一样，他点起手电筒，朝死尸看去。
“……没有美羽漂亮。”
这一次，修是真的笑了他不自觉的话真是无比讽刺！他觉得笑声有些大，连忙用手堵了一下。刨了坟还不够，还要做一个结果不言而喻的比较来羞辱!这么一想，修的笑真的决堤了——这低低的笑声在墓园传开，值班老头听见也不敢出来吧!
但这不代表女孩可怜了，恰恰相反，在修的心中，她应该感觉到万分荣幸——本该无用的尸体重获价值，为一位小姐的科研工作作出贡献，她不该感觉荣幸吗？
至于她本人的好处……
“这里可比棺材板睡着舒服。”
修打量女孩，她安静地闭着眼睛，蜷缩在大手提箱里，闲适又祥和。一下子，修突然觉着少了些什么，他捡起洋娃娃，拍打沾染的泥土，小心地放进女孩的怀里。
修拉着手提箱，离开了一大片明亮的月光。或许是因为洋娃娃而结下的什么善缘，回家的路上，修没有遇见一个人。这使他满肚子的瞎话无用了。
打开大门，迎接修的是美羽的声音。
“回来了吗，哥哥？”
语气有些奇怪，“回来了吗”和“哥哥”的语气完全不搭。
“恩，已经回来了。”
“饭已经做好了，必须要吃掉——”
仔细听，还能听见一些微小的电波杂音。
“当然了。”
“还有，不许用方便面解决~餐！”
具体听不清是什么餐，似乎有电磁干扰。
“恩，会吃你做的饭。”
修走过门厅，在堆满机械的餐桌前停了一下，“嗒”一声，电波杂音消失了。哦哦，原来玄关里安装了设备，能使房间里的音频播放器自动播放。当然了，妹妹哪里会有耐性去等迟到的兄长呢？
他轻叩地下室的门，一下，两下。啊咧，果然没有起床啊。修拉开门，直接走下台阶，美羽小姐睡的很香。修轻轻掀起妹妹的薄被——
头颅，二分之一躯干，一条半腿。妹妹，或者说未来的妹妹，散乱地摆在桌子上。
3.
信奉妹至上主义不代表对妹妹没有一丝怨言，修就会对美羽产生一点点不满，比如地下室。地下室，这个地方对修有着避风港的意义：每当那些修不想见的人——比如说雄的亲戚朋友，有时是雄本人——进房子的时候，修就会把自己锁在地下室里，直到不想见的人离开。可美羽，美羽直接剥夺了这条特权。她刚来到家就强行占领了地下室，不允许其他人进入，这个“其他人”包括且不限于修。只不过这条禁令只在妹妹活着的时候生效……
美羽，不是中二病患者。这倒不是说美羽的情况比中二病患者严重，进入了疯子或神智学者的范畴，美羽是货真价实的女巫——掌控着正统通灵学知识的女巫。所有走进地下室的人都会明白的。萎缩的头颅，散发诡异灵光的水晶，扭曲外表的小雕塑——这些暂且能算入奇特艺术品的范畴，以下可不能了——修找到了魔杖，一柄顶端镶嵌了深灰色玻璃圆球的长木棍。成年男子碰触圆球就会连续几天身体无力，修亲自实验了；似乎用于蒸馏和提纯的玻璃器皿。这不恐怖，恐怖的是设备旁有一个小袋子，里面放着枯骨和尸块，修发誓自己曾见过；一柄似乎是宝石制成的小刀，放在一个小祭坛上，重点是小祭坛——暗红色液体里放着好几个身体零件。修一直自认为是胆大的人，至少胆子会比妹妹大——直到他欣赏到了地下室的环境。
“不过，确实加深了对妹妹的了解呢。”
自然，地下室里不只有令人恐怖的东西，修还找到了自己送给妹妹的黑兔子玩偶，那玩偶蹲伏在一个写满无法识别的字符的矩形石块上，整体毫无违和感。还有书籍，玩偶的双脚下规整地放着一摞书，最上面的那本是美羽的笔记。
找到妹妹突然死亡的原因……修这样宽慰自己，果断翻开了笔记本。
8.20 1D 04
学校
妈妈让我写日记，学校的人都写。
因为要学习知识，就要去学校，不去学校是不可以的。不去学校就没有知识。要去学校。
妈妈会教我知识，为什么要去学校？离家好远，走着好累。
8.23 1D0 04
学校里的人
学习知识很好玩。学习是一件好事。我不喜欢学校里的人。学校里的人和我说话。
不喜欢说话。
8.29 1D 04
爸爸
学校里的人说我没有爸爸。爸爸是什么意思？学校里的人笑，“没爸爸的孩子”。不了解，没有效用。
9.2 1D 04
新知识
妈妈今天教我新知识。生命，异常状态。灵能。很好，很喜欢。
我要学习新知识。家里不适合。
9.3 1D 04
笑
学校里的人很讨厌。笑，说话，会念我的名字。有时看我。我很不喜欢。学校里的人不喜欢我。
1D 04，也就是六年之前。修翻了翻，萝莉形态妹妹的日记似乎只有这么几页。
一月十九日
从阁楼里翻到了小时候的日记，真不敢想象能有这种收获。嘛，有点意思就是了。本打算去买个新本作为笔记的，现在看来能省下工夫了。可不打算在旅行上花太多时间。
恩恩，还是别撕掉日记的好，有些话真的很好玩。
一月三十一日
烦死了。
真不明白先代人的心里，明显是胡扯的话都会大刺刺地写在书本上——那时候还没有稿费制度吧？！这种东西最大的价值就是占用房屋空间。
呐，难道真的要相信“科学”，信那种大众的知识？用逻辑和经验自我麻痹，对非逻辑的事情做缩头乌龟？必须接受，最好什么都接受？
对我宫原美羽不行。
还有一些机会，有几本外文的书还没看过。我的母亲不是个笑话，超乎该死的科学的东西一定会存在！
二月九日
哈哈！
RUNE文字是真的！
放弃了那么多之后的小实验居然会生效！
古书很难懂，翻译也不简单，但我成功了，实验结果与书上记载的完全契合。
这只是个小实验，第一个符号组合。那么接下来呢，这本书的末尾呢？这些研究太麻烦了，假期什么的完全不够，要申请一下休学。
六月二十六日
一个复活仪式，居然会有这种东西。所谓意识是独立于身体的，可以提炼和保留——老实说，不在意这些呢。使用生者或死者的机体来制造，听起来很费事。
母亲，可以复活母亲吗？
九月
又看了看前面的日记，似乎写的不全。
小孩子，受教育尚浅，所做所为可以用“任性”和“不懂事”解释吗？可能“本能”这个解释更合理吧。那些小孩不只是嘲笑我，后来也动起手了。
现在找到那些人很容易，杀掉那些人也不难。
可是有用吗？
四月十一日
已经明白了复活的原理了，还得感谢和波西米亚人的小交易。说起来作为女巫的我还真的不称职啊（笑）。不过了解了基本，完善的过程就很简单了。我会做到的，在不远的将来。
五月五日
宫原 雄，他死了。
作为父亲，与我有着血缘的所谓关系的人死掉了。一个一点都不称职的父亲死了。
我不明白，今天还有实验要做。
五月六日
实验做不下去，接到了一封信，我还有一个“哥哥”？而且必须搬过去和他同住？
希望所谓的哥哥会是个可靠的人。
五月九日
宫原 修，暂时把名字写下来，不写下来马上就会忘掉。我这个所谓的哥哥真是个“可靠的人”呢，解释一下就是在办事不可靠这一点上异常可靠搞不懂这家伙，把大量的时间放在无用的学识上，所谓的娱乐——
咳咳，没想到给美羽的印象会这么差。修有些尴尬了。他自认为保持住了完美哥哥的形象，至少在前几天是，对于妹妹的要求从来——呃、似乎前几天妹妹没提出什么要求。在烹饪和洗衣上——该死，妹妹做的更好，毕竟也独立生活了很长时间。在礼节上也是好好的叫“美羽”，虽然每次这么叫都会遭到妹妹的瞪视。回想一下，修不得不无奈承认“不可靠”的正确性。
“真的比不上妹妹啊……”
想想美羽的作为，修更觉得羞愧。在妹妹费心准备复活母亲的时候他在干什么？玩恋爱少女游戏。现在的他，居然没有一项勉强能拿出手的“技艺”，或许攻略二次元女性算一个？他翻动妹妹的笔记，一张张翻看着妹妹和自己的日常。日常间夹杂着怪异文字符号，美羽在空白处写满了批注。他摩挲那些复杂的异教符号，盯着纸面上美羽的日记，二者似乎有种奇妙的契合。
“兄长大人——”这个称呼代表美羽心情非常好。“话说，打算出门吗？”
“呃、是，是啊，打算买点东西。”
“啊咧，今天很奇怪呢，我还以为你这家伙会用网络买一切东西呢。”
不管怎么说，还真是刻板的印象啊。
“偶尔、偶尔也会出去购物。”
“借一下哥的衣服。”
“什么？”
修面色古怪。
“我总不能穿着长袍逛街吧。”
美羽小姐理所应当地说道。
“那个，比如coser——”
“唔？”
“我的意思是，要穿什么样的衣服……
妹妹居然会出门逛街，这超出了修的预料。美羽一直都是完美的自宅警备员，换句话说，从来没出过家门。“逛街，浪费时间都很低效。”美羽一定会这么说，然后支使哥哥去买自己要的东西。这次，恰好是这次，一反常态要跟着出门……修感觉自己正在渗出冷汗。
“兄长大——”
“喂，不要街上这么叫。”
“恩恩。”美羽反常地没有进行。“修要买些什么。”
“美羽的衣服——”修指了一下明显大两号的衬衫。“要给你买套合适的。”
“哦哦。”美羽笑了起来，可眼睛里没有一丝笑意。“那么，这次出来的目的是给我买套衣服吗？”
“是、是吧。”
“哥哥，其实是个预言学派的大师，早就料到了我会跟着？”
“啊？没有。”
“那么哥哥——”她笑的越来越冷了。“是想看我穿一些羞耻的衣服？”
“我、我还是很正常吧！”
穷追猛打的样子……不管看上去多么飒爽和成熟，我的妹妹在年龄上还是个小孩子啊……
“也就是说，哥哥为我买衣服是谎言。”
已经宣判了。
虽然有些不甘，果然不应该用谎话糊弄妹妹啊。被拆穿的一瞬间，修感觉自己失去了属于兄长的全部辉荣。
“那么，到底打算去那里呢。”
“玩、玩偶店。”
“哈啊——”
“因为、因为看到了你在日历上圈了一个日子这可从来都没有先例!说不定是生日一类的重要日子，我是这么想的。”
“所以，想着送我些礼物？但送货上门的网络购物有几率被我发现？”
“就是这样。”
“兄长大人可真是的~那可不是生日或者什么重大日子。”美羽笑的很开心。
“那是我即将死去的日子。”她笑着补充。
哥哥是个白痴，妹妹在日记里如此评价。修记得，他听见美羽的回答时也笑了起来。真符合妹妹的厨二风格呢，这个提前拿到礼物的好托词——当时似乎这么想的来着。
早死的原因很简单，常年进行各种实验早就给她的身体留下了隐疾。身为女巫，妹妹提前计算好了自己的死亡日期。然后用玩笑的语气说出来，原因一类的.....美羽的心意，修怎么可能不知道呢？这本笔记，自己和妹妹之间的甜美回忆——虽然妹妹用冷淡的文字记述，而且每一篇都有若干对兄长的贬低性语句。这是傲娇在文字上的表现，任何人都明白。美羽是个兄控，一定是。向后翻着，笔记里的抽象符号渐少，写下的日常渐多。不可能复活妈妈了，美羽写道。时间，条件，怎么都不符合，我也该享受一下生活了啊……躺在修的怀里，逐渐失去呼吸。
“白痴的兄长、废柴的哥哥，这一类的角色做够了。”
翻完日记的那天，修觉悟了。美羽，妹妹，作为身份，更多作为符号。作为什么也好，都是与他血脉相连的实妹，作为哥哥，难道要假模假样的悲伤一番，接着拿出另一笔保险金继续过着废柴和白痴过的生活？第一本书，美羽的笔记。第二本书，外文教程。第三本书，卡巴拉译文。第四本书，埃及亡灵书…………他翻着，翻着，妹妹的笔记逐渐被读懂，她的复活仪式已趋于完善，只剩下一些材料的积累，以及等一些特殊的日子，比如说今天。
修拿起美羽的斗篷，小心地放在烘干机上。醒来之后发现没有衣服穿，美羽绝对会气的哇啦哇啊叫。
“最后一件……”修关上开关，抱起妹妹的衣服。好好算算，房间，整理完毕。食物，妹妹最喜欢的外卖。笔记等个人隐私，放在了原位。好吧，这没什么作用，美羽绝对会因此大发脾气，或许还会几天不和哥哥说话，谁知道她呢。
地下室里，美羽小姐静静睡着。修拿起衣物，一件一件为妹妹穿上。沉睡在祭坛上的女巫，简直如画作一般。他看了看表，是开始的时候了。
一段绕口的祷文——这个修背的相当熟，甚至能用rap的方式唱出来。背祷文时手脚也不能停，得做出些动作——有些动作神似全国第三套广播体操和极乐净土。仪式愈发深入，环境也逐渐变化。纷乱的色彩在空气中凝结，呼吸，触感，还有眼前模糊的幻觉。
与书上的一样，要成功了。
随着闪光和爆鸣，他举起宝石匕首，猛地挥向虚空——
小刀，宝石制成的小刀嗡鸣，在下一秒里破碎。祭坛，时间，一切的一切似乎在破碎的一瞬间停止了，仪式消失了，地下室仿佛回到了几十分钟前的样子。他摇晃着身体，后退，然后笑，开始尚是低声轻笑，随即笑声愈大，最后变成了放肆的狂笑。失败了吗？
注意那行动!他身体的摇晃不像是因为绝望或脱力，反倒像是不适应新的身体。那笑声听上去不像是哀怆的失心疯，听起来像是少女获得了重生。
4.
两个月后，美羽因高血压和糖尿病不幸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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