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世界上是没有意外这种事的。”
“某些事……它们注定会发生。”
“你应该庆幸那些事已经发生，并且已经了结了。”
“……但是我不想让它们发生啊，为什么我要害死自己父母？！他们的死还导致你不情愿地过来照顾我，然后…………不是吗？”
老头缓缓摇头，以从未有过的平和目光注视他，浮肿的眼窝染上最后几丝暮色。
“万事都周而复始……这就是我能给你的答案，杨。你也许会觉得这么说很残酷，但我给不了你一个你能够满足的答复。你试图寻求破解之道，只是因为还年轻——不要生气，终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老头收起钓竿，慢慢缠着鱼线。
“我从没后悔过来照顾你的决定，杨。”
“……”
“相信我，我一直试图尽我所能让你幸福——也许在行动上表露得不明显，也许连你自己都感觉不到。但是，至少……当我第一次看到来自未来的你时，我就下定决心，将会做那件唯一能做的事——我会放你走。”
他缠完最后一圈鱼线，说出最后那句话，微笑着轻吁一口气，看向眼眶发红的外孙。
杨心用力揉揉眼睛，压下感性情绪，细品老头的话。
“你是说……你做出送我去普雷瑞尔酒店的决定，也是因为遇到了来自未来的我吗？”
老头轻轻点头。
——这又是一次“循环”。
杨心感慨万分地摇头，虽然他还是不能完全接受，但不得不承认它的奇妙魔力。
“这个循环我算勉强接受了……但你为什么不把香蒲的具体信息告诉我？只说个表亲什么的，性别都不提，搞得我和她的见面超级尴尬……”
老头一愣，转过头：“具体信息？尴尬？”
“是的！我差点就……咳咳，爱上她了。所以你为什么……”
杨心猛然打住，看着老头脸上越堆越多的恶谑笑意，熟悉的后脑发凉感再次窜上来。
Oh my god……
这又是一次循环！
“死……死老头，你真打算开那种恶趣味的玩笑？！”
“啊哈哈！怪我咯？这可是你告诉我的，我有义务让已经发生的事保证发生，对吧！”
“Fuck——！！”杨心抱头哀嚎。
他放弃了挣扎，帮老头收拾着东西。
始终没问关于遗产的问题。
因为深深地害怕——那也会成为一个循环。
倒是有另一个问题一直萦绕在心头。
“……但平行世界是存在的，对吧？”
“噢？”老头暂停数鱼，“是这样，那又怎么说？”
“所以说……你和哈特曼先生都不停告诉我，已经发生的事无法更改，说得像铁板一块。但既然有平行世界存在，说明那些事被改变的世界是存在的吧？比如说，肯定有一个爸妈的飞机没有坠毁的……”
“是的，当然会有，”老头道，“什么样的世界都有，你和那小妮子不是兄妹、喜结连理的世界也有；你外婆没有早逝的世界自然也有……”
他轻微地叹一声。
“……我当美国总统的世界恐怕都有，但那些不是我们的世界，就算你能回溯时间，也无法到达那些世界——你想想薛定谔的那只猫。”
他拿起一条鱼，继续道：“假设某次实验，幕布揭开后的结果是猫幸存了下来，然后实验者将这只猫塞进时间机器，送回幕布揭开前，你认为它所看到的结果是怎样的？”
杨心沉默良久，低头道：“……是它的幸存。”
老头点点头：“没错，永远是幸存这个结果，否则——就不会有它乘时间机器返回这件事了。同理，你也无法回溯到你爹妈没有死的世界，因为那里的你和他们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我也没有来，你更不会去普雷瑞尔。”
“但是，哈特曼先生说可以——”
老头手中的鱼一滑，落在草地上啪着尾巴。
他弯腰去捡，尝试好几次，都因为手的颤抖而没成功。
“安吉，你终于还是打开了魔盒……”
“诶？”
“没什么……”外公摇摇头，提起鱼尾，“……就算你借助旧神的遗物，去了其他世界，也只是那里的不速之客，你明白吧？”
“……”
“那里的我不是你的外公，香蒲不是你的表亲，你父母也不是你父母……你懂吗？他们有他们的杨心存在。”
杨心沉默不语地低头。
而老头警觉地左右回望，低声道：“我们这也来了不速之客吗？”
“……是的。”
杨心也抬起头环视周围——哈特曼2号似乎很久没现身了。
“那你得担起责任，开门送客，”老头接过他手中的板凳和渔具袋，“用文用武你自己决定。”
“可我不知道该怎么……”
“在酒店里，应该还摆有一尊斯芬克斯兽的雕像吧？”
“是的……啊！难道那个就是……”
“你把那位不速客带到雕像前，”老头拍拍他的肩，再加上推的力道，“剩下的事雕像会帮你做的，去吧。”
杨心站在原地，看着转身离开的干瘦老头。
眼前闪过哈特曼驱椅离开的背影、诺埃尔凝在嘴角的笑、旋转着……坠入深渊的客机。
“真的……无法改变吗？！”他不死心地喊。
外公背着手转身，微笑摇头。
“别一直想着改变已经发生的事了！嗯？需要改变的不是过去——而是未来！记住我这句话吧，下次再见。”
不是过去，而是未来……吗？
他反复咀嚼这句话，抬头把挥手道别的老头再次喊住。
“外公！”
“嗯？还有什么事？”
“你……很喜欢奥黛丽赫本吗？”
老头很明显地懵了半天，挠着头道：“呃……一般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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