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人力不可企及之境,这是魔鬼肆虐之源,最古老且最深邃的邪恶长眠于此,守护着任何人不可染指的禁忌之道。对此幽深之地的造访纯粹就是一个错误,我们都将付出代价,我们没有一个能逃得掉。”
——“蜕变”仪式开发者席勒韦斯特·布吉亚朵在被处决前发出的宣告
纳吉法尔·奥古斯图·洛雷霍克·塔基夫·歌德弗洛伊,这是他的名字,音节冗长而别口。纳吉法尔和洛雷霍克是他父亲和母亲的名字,塔基夫则是他的出生地,歌德弗洛伊是他教父赐给他的教名,平日同胞们总会亲昵而友好地称他为奥古斯图,这是征服者纪元之前的一位血族独裁者的名字,他的父亲林恩法的纳吉法尔赐给他这个尊贵名号,当然是希望他能够统率整个吸血鬼帝国,重振他们的族群消逝的荣光。
但是很快这个名字背后所被赋予的意义就不重要了,因为吸血鬼帝国本身都将不复存在。奥古斯图出生后的四百零二年,根据血族中最高贵的占星者奈奥比乌丝对于命运的窥探,他们这个种族原生的世界即将遭受一种名叫“白霜”的天灾的侵袭,整个世界的魔源和本质都将被侵蚀,继续呆在母世界只会让他们被永远的严寒掩埋,整个吸血鬼帝国都必须奋力一搏去谋求那渺茫的生机,而他们唯一的希望则是与白霜并发的另一种天象——天球交汇,天地变异之时,另一个陌生的异世界会短暂地与这个即将毁灭的世界擦肩而过。
在奥古斯图的回忆录中,他曾清楚地描绘白霜降临之日的景象,那一年他五百三十二岁,在血族中算是已至中年,他听到一千万只报死鸟的哀鸣,来自超宇宙的数十万陨星划破夜空轰砸世界,每一颗星星在天空的形状都比磨盘还要大,然后是铺天盖地的白霜暴雪,一切生命都在彻骨的严寒中凋零,全世界的魔力回路彻底紊乱,就算是最古老最强大的血族真祖们都无法施展出哪怕最简单的一个魔咒,也就是在那几乎让所有吸血鬼都绝望的那一刻,他抬头,看到了先知预言中的救赎之地——天际有千百万层的浓云裂开,暴露出另一个蔚蓝绚烂如钻石的宏伟星球,那将是他们唯一的生路,名为托尔·霍默尔的新世界。
倾尽整个吸血鬼帝国之力,自天灾中幸存的血族们架设了十二道传送门通向他们头顶的新世界,有近三百万吸血鬼进入了传送门,他们都拥有着最强大也最高贵的世家血统,是大家公认的精英,奥古斯图也在其中之列,但是真正降临异世界的吸血鬼只有不到十万,大量的同胞都在通向托尔·霍默尔的时空通道中被空间乱流所吞噬,毕竟就算是血族中最精英的时空学者,也不可能完全预测到天象异变时时空的走向。
奥古斯图当然也幸运地存活了下来,但是他也不清楚他的存活究竟是算幸运还是不幸,他的君主,他的父母,他的后裔,他的爱人,和他有羁绊的所有亲友,甚至于他治下的封臣——没有一个成功来到了托尔·霍默尔,这就意味着他必须孤独而决然地独自面对新世界中一切的未知。
然而就算对于成功降临异世界的血族们,他们要解决的难题也数不胜数。诚然,在新世界本土发现的那些土著——自称人类、精灵、矮人、兽人的诸族在吸血鬼们眼中野蛮、卑劣、弱小到不可思议的地步,每一位吸血鬼都能轻而易举地解决一支五百人编制的人类师团却不会被伤到一片衣角,很快,吸血鬼们凭借着碾压性的武力建立了庞大的血族帝国,弱小的原生种族只能在他们的殖民地下挣扎求生,被他们牲畜般宰杀、虐待和啃噬,一切似乎都看上去非常美好。
但是真正令吸血鬼担忧的却是其他的问题——首先,新世界对于这群外来的吸血鬼们的排斥无处不在,作为并非原生生物的外来者们,血族奥术师、预言家和传奇战士们的一切力量体系都会遭到新世界的排斥和抗拒,随着在新世界生存超过一百年,很快血族们惶恐地发现他们的力量正在衰退、崩溃和消逝。
其次,则是为数不多的血族们的繁衍问题,血族本来就以难以生育而闻名,与民间传说不同,赐予鲜血的初拥只会创造出卑劣的下等血奴,真正高贵的血族必须通过纯血血族之间的交配才能诞生,但是在新世界的魔力压制下,怀孕后的吸血鬼成功产子的几率低到不足一成,甚至还有大量的雌性血族因为怀孕难产而死,来到新世界后的一百年里,吸血鬼的数量不增反减,已经跌破了五万大关。
最后,更加令奥古斯图不安的则是吸血鬼内部的不和谐,光荣高贵的吸血鬼帝国当然不可能凭借不到五万的血族继续维持下去,旧的制度崩溃,新的制度没有建立,血族内部的隔阂越来越严重,而且新世界有近乎无限的领土和下位种族可供掠夺和剥削,继续使血族们因为危机感而维持一个联合共同体的压力已经不存在,大量的吸血鬼们开始毫无节制地放纵、享乐和堕落,血族帝国曾经提倡的道德和荣耀早已成为笑话,血族和血族之间开始猜忌、争斗和互相杀戮,仅仅是这一百年,不到十万的血族之间竟然就展开了大大小小十二次内战,有十三个独立部族诞生,吸血鬼帝国统一之前的混沌时代似乎正在重演。
奥古斯图作为曾经的帝国皇族仅存的后裔,他认为现在的自己有实力也有义务为他眼中摇摇欲坠的新世界血族们重新建立新的秩序,作为新血族中数量仅仅只有六人的血族真祖之一,他统率着十三部族中的血翼部族在新世界崛起,击败了当时最强大的其他三个部族,却因没有处决他的任何一个投降的对手而获得善名,他凭借着自己的实力在新的血族中发出号召,提倡建立起适应他们这个时代的全新制度,于是新世界中的第一次猩红会议召开,在会议中,他们确立了全新的制度——长老制,猩红议会被设立起来,十三位代表十三部族的最强血族被封为“暗影长老”,血族重新统一成为一个王国,而奥古斯图作为序列第一的暗影长老成为猩红议会的议长,自此血族们的乱战时代被终结。
在奥古斯图的带领下,王朝的暗血学宫数百名血族学者开始针对新世界对血族的排斥力进行研究,开始集中力量探寻抵御新世界排斥、在顺从新世界法则的基础下重新掌控甚至强化血族力量的方法,资源集中开始研究后的第五年,名为“蜕变”的转化仪式被开发出来,这个仪式最初源自血族母世界的某位邪神传授的禁忌知识,通过特定的咒语、材料和仪式,血族们可以使自己结蛹蜕变成为能被新世界容纳接受的全新姿态,在三次蜕变之后,新生血族就会被承认为本土生物能够正常进行生育,从第四次蜕变开始,每一次蜕变都将使血族的力量产生指数性增长,而每一位吸血鬼在寿元将尽之时都能尝试这个仪式,甚至还能通过蜕变仪式将自己的生命延长近千年的时间,虽然每一次蜕变都存在着概率不低的死亡率,但是相较蜕变带来的巨大好处,这种风险显然是能够承受的。
奥古斯图的统治使新的血族王国进入了另一个发展高峰,血族的人数终于开始回升至十万大关,血族的统治领域进一步扩大,几乎笼罩了已知世界四分之一的领土,对于人类这当然是恐怖残忍之极的血腥时代,但是对于血族这却是族群前所未有的高峰,血族诗人们用赞叹和歌咏的语气称这个时代为“永燃荆棘之世”,将奥古斯图称为“血荆棘皇帝”。
但是在统治真正进入最高峰的时候,已经进行了八次蜕变仪式成为当世最强的暗影长老的奥古斯图却选择了急流勇退,放弃他的权力和地位,在还有近万年寿命剩余的情况下选择了立刻进行之前从未有过任何血族进行成功过的第九次蜕变,在外域邪神艾萨图萨留下的荒古传说中,进行第九次蜕变之后的血族将以下等位格之身“窃取真神之力”,获得本质上的进化和升华,但是这场蜕变需要长到不可思议的时间,更需要承担高到令人发指的风险,蜕变者需要在邪神陨落后留下的一万三千两百二十八个危险之极的猩红梦境中展开长达数千个纪元的漫长遨游,在任何一次梦境中如果遭受意外死亡,在现实中也将真正陷入死亡。
但是对于纳吉法尔·奥古斯图·洛雷霍克·塔基夫·歌德弗洛伊来说,权力和地位不过是过眼云烟,唯有对永生和力量的追逐才是一切,只要有一丝机会能够看见这个世界的终极奥秘,他就愿意舍弃一切、牺牲一切、终结一切。
荆棘历435年,奥古斯图一世统治的第八百个年头,奥古斯图皇帝将他的皇位传给他的长子,来自勃艮第的奥古斯图·阿尔方索·伊莎贝莱,随后他进入血族王宫乌尔盖宫最底层的暗影密穴,将密穴之门以最恐怖的禁咒“图拉真幽邃之门”永远封存,血荆棘皇帝奥古斯图一人在最接近深渊的地方结蛹展开持续时间接近一万年的漫长蜕变,这孤寂的一万年中,他将在一万三千二百二十八个猩红梦境中进行一场长到接近千劫永世的噩梦之旅,旅程的尽头,他将看到前所未见的幽深景致,他将获得不可思议的无上秘宝。
他听到邪神的呓语,深渊正对他唱着一支优美之极的歌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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