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晚些时刻 萨洛尔瓦市战术模拟中心内
烟雾缭绕的吸烟区里横着一张桌子，两个男人同坐一边，一个写字，一个抽烟。
“错别字，错别字！”吸烟的男人弹了弹烟灰，高热而未完全燃烧烟丝团便准确无误地烧穿了纸上的不合理存在。
“哦，哦。”
亚罕瞥了一眼桌旁的一大叠稿纸和烟盒，自觉事情有些不大对味。
按照内务处处理RISK小队社会投诉的惯例，亚罕一般会在早上路过萨洛尔瓦市政厅去吃早饭的路上顺带把前一天的检讨报告给捎上，然后按照事件的严重程度亚罕会把可写可不写的检讨报告送进垃圾桶，把不得不写的检讨报告送进大厨用来做烧饼的火炉，最后在月末或者周末的时候发动他的难兄难弟们来补写一份长达十页左右的检讨大总结，社会投诉就姑且算完事了。
虽然有时也会有被内务处的眼镜妹堵在前台要求现场完成检讨报告的时候，但像今天这样被人称作火车头老鬼的内务处长亲自前来现场督战的情况还是实属首例。
到底是捅了什么样的篓子能把火车头老鬼都给从他的内务处地狱里给召唤出来呢？亚罕仔细思考了一下这两天的所作所为，并没有任何的头绪。
“老鬼啊不对，处长啊。”亚罕挤出了一张贱贱的笑脸：“你说我这两天，这两天也挺安分的呀，也没做什么错事嘛。怎么就……”
“怎么就把我给请来了呢？”老鬼吐了个烟圈，接下了亚罕的话：“说说吧亚罕，给我汇报一下你这两天的破坏情况。”
“嘿嘿，处长真是……”
“嘴照动，笔别停。”一坨烟灰像投篮一样穿过了将散未散的烟圈，打在了亚罕的右手上。
“我这两天嘛，一没破坏公物，二没暴力执法。”
“哈，我怎么听小尾巴说你把银行金库给打了个稀巴烂？”
“咳，那不是上星期的事了嘛！”亚罕用笔头敲了敲桌子以示抗议。
老鬼的烟抽完了，亚罕从烟盒里抽出一支，亲自双手给老鬼续上了火。
“不是这件事。”老鬼吐了个叉形的烟圈。
“那是我偷偷拿了香烟屁股那小子两盒子弹被他小子打了小报告？”
“那可是新鲜事，”老鬼拍了拍手边那堆稿纸：“那你可得好好在报告上给我反应反应，顺带帮香烟屁股把他丢了两盒子弹的检讨一块儿写了。”
“别啊老鬼，”亚罕的脸已经扭成了苦瓜：“我那是问他借来的，他都同意了的，不算遗失的！”
老鬼噗地笑了一声，又弹了弹烟灰。这一次，他瞄准了亚罕那一脑袋头发。
“亚罕兄弟啊，”老鬼看了看被烟熏黑了的天，又看了看已经在冒烟的亚罕：“你知道你为什么今天被踢到了RISK里吗？”
亚罕抽了抽鼻子，又挠了挠头：“因为看不来山水吧。”
“不对，你可不是看不来山水。你是故意不看山水！”老鬼把烟头在桌子上扭了扭，留下了一条黑迹：“区区烟屁股是烧不穿这厚厚的台面的，到头来，台子没穿，火倒是灭了。”
“我只不过是看不惯那帮……”
“又一个错别字！”烟泡从老鬼喉咙里飘了出来，撞在了亚罕的脸上。令人窒息的权威浓烟扼住了亚罕的声带，打断了他的狡辩：“亚罕，你要明白一个道理，人都会写错别字，但相比错一个字就烧出一个洞的蜂窝纸，我更愿意看到一张完整的报告纸。你明白吧，亚罕。”
老鬼看了看表，看了看亚罕的头发：“但就算是烟灰，也是一团隐火，也是可以燎原的。告诉你吧亚罕，我为什么要来这里。”
“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你还记得这个人吗？”老鬼从兜里抽出了一张照片，照片里的人是光头。
“沃日！”亚罕一把夺过了相片：“这不是车站那老头吗？”
“没错，亚罕。他叫凡纳尔科勒，是个一般市民。”
亚罕单手扶额，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除了接到一般市民投诉你玷污市民名誉外，他还投诉你有作风问题，公车私用和污染市容。”
“这些写几分检讨？四份还是一份？”亚罕自觉地抽出一叠报告纸，把指骨疏松地咔咔作响。
“今天就先写一份。”老鬼点了两只烟，一支给自己，一支给亚罕：“先写关于你和新搭档作风问题的检讨报告。”
“能换一个话题吗？”
老鬼从兜里掏出了一个录音机，随着被香烟熏成黑炭的指尖轻轻一按，亚罕的请求便被驳回了。
“你现在说的一切都会被作为呈堂证供，RISK战术特勤小组组长亚罕瑞克，你清楚了吗？”
“我不清楚。”
但随着老鬼按在暂停键上的手指一起一落，亚罕的回答显然是“清楚了”。
“事发当时你在哪里？”
“车站前。”
“在干什么？”
“在等人。”
“等谁？”
“一个女人。”
“叫什么名字？”
“伊琳斯库纳。”
“具体描述一下外貌。”
“银发蓝眼鹅蛋脸，尤其眼睛，蓝的像天。”
“三围多少？”
“不知道。”
“你在撒谎。”
“我真不知道！”
“摸起来什么感觉？”
“是青春与叛逆的感觉。”
“那你当时在车里对她干了什么？”
“问题偏题了。”
“请你回答我的问题，亚罕瑞克。”
“我当时不小心……”
“不小心怎样！？”
“不小心摸到了别人的大腿。”
“从哪里摸起到哪里结束？”
“从膝盖开始摸到大腿根。”
“手感怎么样？”
“细细软软的。”
“再详细点。”
“滑滑的。”
“她大腿上穿了什么吗？”
“这也要问？”
“请你回答我的问题！”
“穿了过膝丝袜。”
“什么颜色？”
“白色，大约八十丹尼尔。”
“丝袜透肉吗？”
“当然，还是最妙的那种透。”
“是最妙的那种透啊！”两个烟圈同时飞上了天空，慢慢地汇成了一个，若有若无，似梦似幻。
“妙啊，妙啊。”坐在云雾缭绕的吸烟室里的两人开始嘿嘿地傻笑，接着又开始吟诗，从地球古诗到地方现代诗，最后从吟诗到哼曲，从睁眼到闭眼。
然而当亚罕瑞克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来自地狱的火车头老鬼已经离去，桌上的烟盒和稿纸也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了几张零散的报告纸和一个播放键已经被磨得发亮的老式随身听。盘绕在吸烟室上空令人窒息的黑烟也消散殆尽了取而代之的是女孩子头发上甜甜的洗发水香味。
“亚罕先生你怎么睡在这里呀？”斯库纳吧嗒着一对闪亮的双眸，俯视着仰面瘫坐着的亚罕。
“哦，哦是撒库拉啊，”亚罕感觉脑袋沉沉的，看来火车头老鬼的黑烟太劲，劲到会让人的脑袋重十斤：“找我有什么事吗？”
“模拟训练快开始了，一个耳朵上夹着好几支香烟屁股的男人正叫你过去呢。”
“哦，哦是吗？我马上就过去。”
亚罕左右耸了耸肩膀，顺手将随身听和稿纸放进了大衣口袋。
“亚罕先生，我能问个问题吗？”斯库纳问。
“问吧。”
“你喜欢迪斯科吗？”
“那种老式地球音乐吗？我还挺喜欢的。有什么问题吗，斯库纳小姐？”
“没有问题，长官。”斯库纳挺胸站直敬了个礼，走着机械步离开了。
“奇怪的姑娘。”
突然，亚罕感到一阵腹痛袭来，他急急忙忙的冲向了厕所，全然已将即将开始的模拟训练抛在了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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