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乃还是一如既往地对阳乃这个姐姐十分冷淡。
不过阳乃也没有当回事,她现在要弄清楚的是别的事情。
“小雪乃,我只知道井上加入了你的侍奉部,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起就和他这么好了。”
“这是我的私人问题,与姐姐无关。姐姐难道又想横加干涉吗?”
“自家的妹妹突然和一个财团少主过从甚密,做姐姐的自然是要担心一下了。”
阳乃掩面,做哭泣状,似乎是在为妹妹的不懂事难过。
“姐姐的戏就别演了。我和伦宏有什么关系是我们的事情,姐姐担心的怕是别的什么吧?”
装可怜不起效,阳乃索性直言,“我劝你和那个井上少主离远点,那种人不是易与之辈,就算现在他对你好得不得了,难保那一天就会弃你不顾。这是为你好,也是为了雪之下家好。”
“结果还是担心家里的问题吗?如果我不和他关系近点,是不是家里就要给我安排某个大家族的少爷来订婚约?”
“不是……”雪乃的咄咄逼人让阳乃心生苦涩。
“如果姐姐只是为了这件事来,我们无话可说。”
雪乃说完欲离开此处,却被阳乃拉住手腕,“你难道没有照过镜子吗?你现在的眼神就和以前跟在我身后时一样,你不喜欢那个人,只是在依赖他,就像过去依赖我这个姐姐一样。你觉得这种依赖可以让你维持多久?没了他你又该去依赖谁?你们现在的关系不过是充满虚假的过家家罢了。”
“她想依赖多久都无妨,只要她说还需要我在。”伦宏的声音突然响起。
两人一起扭头,看到伦宏站在走廊,看着她们姐妹。
“嘴上说得好听,谁知道你心里是不是已经盘算好何时丢弃雪乃了。”伦宏的出现,让阳乃面色越发不善。
“有资格舍弃对方的,只有雪乃。”伦宏从容不迫,眼神坚定地就像一座山。“说到底,你其实什么也做不到,只会像现在这样,依靠言语去伤害雪乃。”
“够了。”雪乃压抑着情绪低吼。
她现在低着头,看不清脸上表情,双肩的颤抖说明了她已临近崩溃。
为了避免在姐姐面前哭出来,她伸手拉着伦宏的胳膊往别馆庭院走去。
“小雪乃,如果你依旧要相信那个人,姐姐也帮不了你。”在雪乃消失在视野里之前,雪之下阳乃如此说道。
出了别馆,伦宏知道雪乃对庭院不熟,反手拉着雪乃的手腕走向一出稍显隐蔽的凉亭。凉亭四周长着藤蔓,中间是一张长藤椅。
两人并肩坐在了那张藤椅上。
“如果想哭就哭吧,这里不会有人听得见。和家人争吵这类事我不太懂,开解不了你,只好在这里陪着你。”
“我不会哭。从我一个人住在外面开始,就已经决定了不哭了。”
雪乃抬起头来,她的眼眶湿润,眼泪随时可能落下。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我拿到拍品出来,发现你没有回来。就想着说过来看看。还有这个……”伦宏举起右手,他从刚才就一直拿着一个精致的盒子,“耳坠已经拿到了,不过你好像没有戴耳坠的习惯,无法现在给你戴上,先收着吧。”
雪乃接过盒子,摩挲着上面好看的花纹,“我还可以依赖你多久?我还可以相信你多久?”
“我说过我一直都在,而是否要相信我、依赖我,决定权只在你手里,没有谁可以替你做决定。”伦宏看着她,“如果你希望我能回答。我只有说——至我死方休。”
“人死了以后,会很冷吧。”雪乃叹息着。
伦宏抚着胸口,“但你给我的温暖,会一直陪伴着我的灵魂。”
雪乃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回头看着伦宏,“说真的,姐姐质问我的时候,我也在害怕。我小时候试着去相信人、温柔待人,结果却遍体鳞伤。还记不记得,在侍奉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说过不会伤害我。我那时候就在想,怎会有人能这么坦然自信地说不会伤害别人呢。”
伦宏忧伤地笑了,“我不会伤害的只有你。人是一种将其他人当做了食物,才得到了如今的繁荣的生物。我很早就学会了这个道理,也更加清楚,我不希望你成为吃或者被吃的那一方。只有拼上我的全部,我才敢说能够保护你不必去面对那些。”
“说得再好听,也终究只是言语。我已经害怕去相信别人,可是这一次,还是想试着去相信你。或许只因为我们在那个花园里就相遇了,或许,我只是太孤独了。”
伦宏也站起来,走到雪乃旁边,“我能做的,只有不辜负。”
他说这话的时候,眸子里仿佛有层雾气起来,遮去了所有的眼神,只留下空茫茫的一片。
雪乃看着他这个样子,心口隐隐作痛。
他不害怕自己做不到,他害怕她不愿相信。
他知道无论说多少话,也比不过一个结果。
他不知道需要做多少,她的心才会暖起来。
又或者,他即便知道她的心一直都没有冷过,也要这么拼命。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空旷的庭院无比安静,别馆离这里有些距离,里面的声音听不真切。这一刻,仿佛置身只有他们二人的世界,她能做的,就是抱着另一个人取暖。
雪乃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抱住伦宏,下巴抵在他的肩上。
“和那天在公寓楼下相比,多少还是不一样吧?”雪乃轻轻地问。
“嗯,那一次只是我单方面地拥着你。”伦宏也轻轻抱住她。
“时间还够吗?”她指的是未来。
“当然。”伦宏明白。
“我们交往吧,从最初开始。”雪乃轻轻提议。
“好。”伦宏稍稍地将雪乃拥得紧了些。
“即便我只是想依赖你,还没有真正喜欢上你?”
“但我喜欢着你,也愿意等你变得喜欢我。”
雪之下阳乃站在远处眺望着两人,幽幽叹气,“小雪乃,你这是选了最险峻的路啊。”
阳乃当然不知道雪乃和伦宏的过去,她只是做着她认为最合理的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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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卖会直到结束伦宏和雪乃都没有再出现。
伦宏安排佣人开车送雪乃回了住处后,自己也回屋休息了。
等到星期一回到侍奉部的时候,一向对八卦气息敏锐的由比滨结衣,嗅到了伦宏和雪乃之间微妙的变化。
两个人的相处模式和之前相其实没有差别,但是举手投足间的无意识亲密举动,在由比滨开来十分可疑。
由比滨在八卦这种事情上罕见地保持了谨慎,一连观察了三天,还因为光顾着观察他俩而被雪乃敲了不知道几次头,提醒她认真复习。
“呐呐,小雪,你和伦宏最近有点奇怪哦?”第四天,由比滨终于忍不住了。
同样注意到变化的还有八幡,他不好意思去问,这会儿勇敢的由比滨做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他怀着敬意竖起耳朵等候答案。
雪乃再次敲了她的头,“有这个闲心不如先好好复习。”
言下之意,考试过后再考虑回答这个问题。
“切,小雪真小气,不说就不说嘛。”由比滨鼓着腮帮子继续看书。
由比滨勇士无功而返,八幡只好将注意力放回课本上。
伦宏始终不置一词,这是雪乃的意思。
虽然说开始交往,但要正式告诉大家还需要心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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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的期中考试过后,几个人的成绩都出来了。
伦宏和雪乃还是老样子,霸占着年级第一和第二。
雪乃在看到伦宏成绩单的时候,像是认命一般按着额头,“我考试的时候觉得自己已经答题速度很快了,可每次答完题的时候,你早就完成了。而且正确率是100%,我只有99%。”
“我其实也想放水来着,可这样得来的第一,雪乃也不会高兴对吧。”
“算了,我不讨厌比自己优秀的男朋友。”她狡黠地看着伦宏,特意在“男朋友”这个词上加重了语气和声音。
“我也会再接再厉的,女朋友。”伦宏学着雪乃的语气说了“女朋友”这个词。
两个人没有刻意压制声音,里面夹杂的情报迅速传遍了整个校园。
在午休到来前,由比滨已经冲到了国际班,站在两人面前。
“真的开始交往了?”她笑得像个八婆。
“哦豁,消息传得很快啊。”伦宏故作惊奇。
“为什么不先告诉我,我们不是朋友吗?小雪。”由比滨作悲痛状。
“反正你很快就能知道不是吗?”雪乃波澜不惊。
看到雪之下雪乃不吃这套,由比滨哼了一声,“今天不只是发成绩,还有职场参观。你们真的单独一组?”
“嗯,有意见?”伦宏得意洋洋。
“怎么会,羡慕还来不及呢。我要是能有这么迅速,小企他……”由比滨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都听不清了。
雪乃起身安抚由比滨,鼓励了她几句。
午休时间一到,伦宏就和雪乃结伴出了校园,坐上车往财团的大厦而去。
按照之前的说好的,职场参观雪乃要看看伦宏的工作现场,所以两人一组,并取得了学校的许可。
原本伦宏一周一次,到财团总部处理事务,并安排知道他下一次来之前的所有工作和突发状况的应急方案。
“真的有够胡来呢。如果对接下来一周的会出现的问题没有足够的预判,乱子一定不小。”雪乃看着伦宏专用办公室里的日程表说道。
“对于每一个重要事项,我都会有着至少二十五个应对手段,目前最棘手的一次,对手也不过抵消了二十三个。”伦宏一边翻看五月留下的财务报表,一边和雪乃解释。
没等雪乃说什么,他已经让等在一旁的财务人员将报表拿回去重新核算了,“五月的财务上支出总额该是一百一十二亿六千七百八十四万三千六十五点二日元,报表的数据核算下来少了有三万五千三百二十点四日元,问题应该出在16日到18日三天之内的数据,回去再核算一次。”
“是。”财务接过报表,匆忙离去,办公室里只剩下雪乃和快速处理各类文件的伦宏。
雪乃对这一过程目瞪口呆,“你每周就做这些工作?只是快速的翻看一遍,就能看出问题,并算出误差。”
“财务核算只是小头,具体事务才是大头。”伦宏埋首在办公桌里,伸手摸过下一份文件。
“目前我只管一些大事,然后给出方针,小事都是下面的人在做。所涉及的有医疗、教育、公共设施、贸易等。财团能够有现在的地位,就是因为在社会各方面都有相当规模的产业。”
“这一切都是你一个人在做?”
“只有我能做到。老爷子敢让我接手一个空壳子,就已经有了觉悟。不过他很走运,我比他所期望的还要强。刚开始还有些财团老人不服我,现在哪个不是唯我马首是瞻呢。”
“老爷子?井上家主?”雪乃听到伦宏提到了一个人,下意识想问。
伦宏说过自己没有亲人,可外界都提到他是井上家主的孙子。
“我知道雪乃想问什么。我和老爷子没有血缘关系。老爷子虽然能力一般,但有识人之明。他相中了无家可归的我,秘密地接入井上家,培养起来。按照原本的打算,他是想我成年后为井上家所用。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十二岁时我就已经可以巨细靡遗地打理财团事务。老爷子只好允许我提前主事,暗中的。”
“直到你十六岁时,才正式出现在台前。”雪乃将之前所知与伦宏的自述联系在了一起。“你杳无音信,也是缘于此事。”
“对不起。我知道自己的处境,所以才发了疯似的学习所有能学的,以期早一天和你重逢。”
“那你现在和我有什么区别,不一样被束缚着,毫无自由可言。”
“雪乃你理解错了。井上家名义上还是老爷子的东西,但谁都知道,老爷子死了财团照样会好好地运行,而我死了或者走了,财团只是块任人宰割的肥肉。老头有三个儿子,没一个中用的。不然你觉得为什么他会找上一个非亲非故的孤儿,哪怕他再有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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