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你明白吗？（1）
又一个平淡无奇的早晨，我像往常一样在满屏的代码块里苏醒，窗外不知看了多少次的金晖一步步跨过窗台，跳跃着旋转着溜进房间，最后停留在整洁得无人问津的双人床边，水波般有节奏的律动着。
随手点开邮箱，望了望除了平安保险和亚马逊的例行广告以外别无它物的收件箱，同样习惯性地直接点了右上角的叉。
谈不上失望，这样的结果自然是早已预料到的，只是那段时间里过度汹涌的期许所遗留的后遗症罢了，迟早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消散，也用不着我摔几件家具来发泄。
投出去给某为的简历一封又一封，就像在海边放下的一枚枚漂流瓶，带着我也许过高的期许一起消失在海天相接之所，也不知道是下辈子还是下下辈子才能有人在海岸边拾到。
脑海里充斥着习惯性的晕眩感，像是贫血，又像只是自己的心理作用。
“爸爸，爸爸！”
小小的影子从房间外赤着脚“呯呯砰砰”地闯进来，睁着那双依旧清澈得令人害怕的眸子，像仪式一般重复着每天的这个动作。
还来不及转过电脑椅来，怀里已经冲进了一只穿着百褶裙的小仓鼠，扎着羊角辫的脑袋在胸口左右磨蹭着，双手拉住汗衫，像是还没睁开眼睛的幼犬嗅着母亲的气味。
蹭了半分钟，小家伙才抬起脸望着我，眸子里满是渴望的小星星在闪啊闪的，就差拉着你的衣角撒娇了。
“我饿了，早上吃什么啊？”
她说完这句，手指轻轻戳着自己的小脸蛋，脸上露出些许羞赧来。
一晃，晓晓已经三岁了，会叫“爸爸”已经是前年夏天的事了，原来两只手捧着都怕摔了的小宝贝，如今已经可以在家里到处乱跑了。
陆璃依旧待在李总的公司，两年艰难的起步期之后，这家名为“盛世”的互联网公司终于迎来了春天，在连续几桩并购协议顺利签订之后，它如今已经是徐州排的上号的企业。
现实证明她的眼光是对的，而’“盛世”的崛起也证明了她的能力，因而现在，她是这家公司的二把手。
我们也搬离了原来的出租屋，换成了120平米的普通三居室，我觉得挺奢侈的江景房。
只是她更加忙了，半个月一个月见不到人都是正常的，电话打过去的时候经常能听到秘书礼貌地说她在外面谈生意的回应。
有这些变化，不说我爸我妈，连一直不怎么待见晓晓的丈母娘也是很高兴的，最近也常接到她打来的电话，各种暗示明示要我和陆璃快趁热打铁生个孙子给她。
当然，这种要求无论是陆璃还是我都是不可能答应的，只好用工作忙的理由暂时给敷衍了过去，也不知道能糊弄到几时。
一切都挺好的，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前进。
除了我依旧懒懒散散不上进地和原本的同事过着程序猿的日子，有外包就接，没外包就浪，没太大改变。
年初的时候，她本想让我去“盛世”的技术部做个事少钱多的名义中层，可惜我以要照顾晓晓给推掉了。
毕竟家里没有保姆，我去上班的话，没有人能照顾晓晓，便只能往那些个贵族私人托儿所送。
况且我不喜欢有嘴杂之嫌的保姆，更不喜欢别人照顾晓晓。
说起来明天就是市二幼开学的日子了，出生时我就在那里给她排了号，如今也快到了派上用场的时候。
市二幼是全日制，所以今天也是晓晓能在身边的不多的时光了。
“早上看老爸给你做个海绵宝宝！”
一边思索着这些有的没的东西，我嘴里倒是不含糊。
“唔！爸爸好棒，我还要神奇海螺！”
“好好好。”我苦笑着望着欢天喜地跑出去，高举着芭比娃娃和彩虹小马满沙发乱窜的晓晓，起身来把烤面包和蛋糕的模具取了出来。
敢于在女儿面前夸下海口，其实倒不是我手艺突飞猛进达到西点师的水平这种听起来就很玄乎的理由，只是海绵宝宝蛋糕面包什么的，用特定的模具就能烤出来。
至于烤面包，有了模具和烤箱之后，倒是最简单的一关了。
我笑着看着晓晓在晨光里干劲十足活力满满的样子，在少许的等待之后，随手关闭了牛奶机的保温开关。
“开饭了。”
“吼！”嘴里伊哩乌卢地乱吼了一阵，晓晓动作倒是丝毫不慢，两三下已经洗了手乖乖坐在饭桌前，望着我端上来的海绵宝宝派大星，小脸上满是毫不掩饰的崇拜。
“给，牛奶，今天要喝完哦，可不能像昨天那样喝一半自己藏起来。”
“啊？”晓晓望着我递过来的玻璃杯，一张笑脸顿时垮了下来，食指在胸前交叠着，可怜兮兮地望着我。
“可不可以只喝三分之二……”
“不行！必须喝完，你在长身体呢！”
“呜……”她苦着小脸，在我虎视眈眈的目光注视下，不得已用一种壮士赴死般悲壮的表情闭上眼睛捏着自己的小鼻子，开始尝一口脸色便可怜一分的艰难抗争。
喝到一半的时候，她突然张开眼睛，一脸苦兮兮地说道：“爸爸，我把牛奶喝了，今天可不可以不去红太狼那里啊？”
红太狼？我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陆璃给她报的钢琴兴趣启蒙班的老师，有一次她背着陆璃还跟我抱怨那老师对她很凶来着——虽然晓晓的钢琴确实弹得我直捂耳朵，不过她毕竟才三岁，我倒是觉得没什么。
不过……翘课？
我本想一口回绝，可看着晓晓一脸可怜兮兮的表情，心一软便有些说不出口来。
转念一想，今天也是晓晓能在家待的最后一天了，若是今天还逼着她去的话，大概对她也太残忍了一些。
“行吧。”
晓晓正在往嘴里送的海绵宝宝的裤子瞬间掉了下来，苦兮兮的小脸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变得亮堂起来，眸子里的光芒也越来越亮。
“爸爸最好啦！”
我苦笑着望着欢呼雀跃的女儿，心想着要疯干脆就彻底点儿，于是接着开口：“晓晓有没有什么地方想去玩的？今天正好爸爸带你去，明天就上幼儿园了，可就没机会了。”
“石刻公园，石刻公园！”晓晓跳下椅子就往鞋柜那边跑，“晓晓要去看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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