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巨兽像草木铺就的皮肤以肉眼不可察的速度颤抖，五彩如树叶一般的毛发跟着野蛮生长。
伴随着低沉如闷雷的呼吸声，它挣扎着站起来，露出原本掩盖在身躯下的四足。
它强而有力的四肢下，足部发着幽蓝色的光亮看不清楚轮廓。
更准确的说，那些蓝色光亮本身，就是它的足。
它所站的地方，从它的脚底，明明是混凝土的地面上，开始有了嫩绿。从一点，很快像海浪一样向四面八方张开。
绿色又由浅及深地转变，中心抽出枝丫，转瞬又开出花朵，一直蔓延到它的胸口，触及胸口上流出的金色血液，再瞬间枯萎。
它费了很大的力气才站稳脚跟，高高地昂起头颅，露出修长的脖子，还有如玉般洁白的羽毛。
站在周遭狂欢的生命中央，即便直视近在咫尺的死亡，也高傲如远山巅峰的神祇。
苏锦儿在不远处，怀里抱着苏然，目睹这一幕的时候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就好像年轻的时候去往广袤无垠的荒漠，在四面都能见到天际线的公路上停下了回程的汽车，关掉车灯就像关掉了全世界最后一盏灯。
点根烟，和同行的伙伴感叹三两人生，无意里抬头仰望星空时，已经在喉咙里的那句话，忽然就哑然。
她想起那天难以忘怀的星空，和此刻的心情，有同样的辽阔。
只是这种震撼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转而成了震惊……
巨兽的身体里发出的光芒，原本带着温暖人心的力量，却忽然被它胸膛里喷涌而出的黑色液体换了味道。
咆哮里，桀骜换成了愤怒，仁慈转为了仇恨，挣扎只剩不甘。
最后的最后天地忽然有一刻的宁静，喷涌的黑血，生长又死亡的植物，巨兽颤抖的身躯，全在某一刻停止。
明明是客观描述为『刹那』的一瞬，却像是过去不知春秋几度的悠久。
最后是一声叹息。
一声人类才会发出的叹息。
叹息之后，画面开始滚动，巨兽庞大的身躯摇晃几下，像落叶一样缓慢得没有重量地倒在地上。
它的皮肤和脚下繁茂的植物枯萎蒸发。
很短暂的时间里，什么也没剩下，好像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不曾存在。
“你看到了么，刚刚。”
苏锦儿愣在原地很久，终于在一切尘埃落定后的一分钟，呆呆地问了个很蠢的问题。
“虽然发生的这几幕有很多匪夷所思的事，但我不瞎。”
虽然诺娃的声音还是没多少可以称之为『情绪』的东西，但换做以往苏锦儿一定觉得自己又被鄙视了，心情差点的话又免不了一顿撕逼。
但现在，似乎没那个心情。
“几分钟之前，我还笃信科学。就算反常的事在我新的生命里一再又一再出现。但我依然笃信科学。”
“科学是一套世界观，和与之相成的方法论，你是不是对『科学』本身有什么误解。”
诺娃还是喜欢插嘴。
“或者说，这世界，那世界或者其它世界，再难跳出框架。”
苏锦儿没理她还是自顾自地说着。
“它们都缺乏生命该有的想象力，在日常或者不那么日常的一生里，为了些什么填写命运的『答卷』。”
苏锦儿顿了顿，眼睛里闪着夺目地光彩。
“我想去看看，更多无法解释的『奇迹』。”
“每一句话都是人话，连起来却一句都听不懂。”
诺娃在旁边小声地说，也不知道说给苏锦儿听，还是说给自己的。
反正照着这趋势下去，诺娃学会吐槽只是时间问题。
“麻麻。『突变体』。”
这种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气氛在苏然的低呼声里结束。
声音才落，似乎为了证实苏然说的话，在苏锦儿她们正前方街道的拐角，飞掠而出两只外形怪异丑陋的生物。
那两只生物的肢体已经残缺不堪。其中一只外型还有一些犬科动物的轮廓，只是在腹部伸出一块巨大的黑色囊肿。
而另一只，则更像是一人高的肉块里长了些供其行动的肢体。
苏锦儿这辈子也没见过这样的突变体。她所见的突变体大多保留着原来的形态，只是在身体上有一些肉眼难以察觉的组织增生。
而现在这两只，这种组织增生已经取缔了原来的本体，反客为主。
苏锦儿依然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她把怀里的苏然轻轻地托付给诺娃，没等苏然明白这个动作背后的含义，就推了一把诺娃。
“你们先走。”
留下简短的四个字，抽刀，俯身，箭步。
一瞬，瘦削的身体掠出十米。这已经是不属于人类的速度了。
苏锦儿迈出第一步，就没再回头看一眼。
她从来没有一次面对过两只『突变体』。
准确地说，往往有两只『突变体』出现，它们顾不得去袭击其他生物，只会在不断地互相攻击下，直到某一方彻底死亡，然后被吞噬。
她还没见过这样的情况。
来到这座名为锡安的城市，她见了太多超出自己经验的怪事。
却没有多少惊讶。
这一刻，她脑海里只印着苏然的脸。
我要活下去。
苏锦儿带着从未如此强烈的念头。目光凝视着越来越近的两只生物。
直到已经可以清晰看到那生物皮肤下夸张的血管，和张开的口器里扭曲的血肉。
她提刀横斩。
斩出这一生最强的一刀。
这一刀很直，因为快，才所以直。
这一刀很快，因为一往无前不留余路，才所以快。
那明明是很直的一刀，却斩出了一轮新月。
那刀身明明如墨一般黝黑，却斩出了一道月光。
那把快刀，划破了前方的空气，阳光，和一切。
那把刀似乎什么也没斩，又似乎什么都斩了。
只知道那一刀和随刀而初生的明月，升起又落下。
苏锦儿跌落在水泥的路面。
她的身后下起了黑色的血雨。
这一刀。
是她最强的一刀。
#刚才用手机上传出了点问题，现在已经改过来了……
#最近有项目要做，还剩一万字的存稿，残念……
#第十章和这一章状态不太好，感觉写的一般，以后有机会可能会再改改。
# 嘛，最后感谢大家可以看我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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