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叶公好龙么，苏锦儿也不知道。
她躺在休息室的沙发上，四周的灯全灭了，只留了一张标着紧急出口的指示牌还有莹莹的绿光。
沙发很窄，并排睡不下两个人。苏然睡在旁边的另一个沙发上，花了很长的时间才在苏锦儿的安抚下睡下去，梦里都撅着嘴，看上去委屈极了。
“还没睡？”诺娃的声音切到了蓝牙耳机里。
苏锦儿翻了个身，停了一会儿又转回来，目光落在苏然的睡脸上。虽然很暗看不清面目，说不上来，但就是觉得能看到，心里才安心一点。
“没。睡不着。”等了好一会儿，苏锦儿才压低声音，简短地回答。
“为什么？我的存储矩阵里还记录了你之前说的话。”
“什么话？”
“『追寻可能存在的同类，是我曾经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这一段是苏锦儿自己的声音，当时在睡不着的深夜，曾和诺娃聊起过。那些原本没多少印象的画面此刻才涌上来。
“啧，你还有录音的习惯？”
苏锦儿皱了皱眉，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
“没有。大多数数据以文本的形式存储。我只是将当时的情况还原，实时演算的。”
“呵，实时演算都来了？是不是加了一块运算核心，感觉自己计算力没处使？”
苏锦儿换了个姿势，感觉不舒服，辗转反侧又回到了之前的样子。
“比起之前计算力的确宽裕很多。”
“请不要转移话题。”
顿了顿，意识到话题有些跑偏，诺娃又补充道。
“啧，感觉变聪明的你，比以前更烦人了。”
“更强大，在这个处处都未知的世界，对你对我都是好事……另外，请直面我的问题。”
“你会不会聊天？情绪没到位，说出来不觉得尴尬么？”
“我的系统里别没有『尴尬』这种状态。”
“呵呵。”
苏锦儿冷笑一声。再这样聊下去，她分分钟自闭。
她翻了个身，对着沙发靠背的一面，闭了眼，似乎不打算再理她。
诺娃也没有继续追问，安静地等着。
谈话似乎就要如此结束，苏锦儿却长叹了一声，转回来，自己却开口了：“非得说的话。人都是会变得，不是么？”
“我不理解。既然你曾经为此而活过，现在，关于他们的消息就在你面前，你为什么要如此不安。”
“因为，在这之间，我有了然然。”
许久，诺娃的声音都没再传来，似乎是在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你在担心他们会对苏然不利？”
“大部分是。小部分也出于我自己。我看过的，听过的，推测过的毁灭后的世界，人们会以怎样的方式残喘。最后的结论，无一例外都残忍。”
“苏然没有看上去那么柔弱。而你独自在这个世界生存这么久，也有能力保护自己。你太低估自己了。”
“我的能力我清楚。世上穷凶极恶的兽也敌不过千万无从琢磨的心。”
苏锦儿说完，起身，轻轻地走到苏然的身边，摸了摸她柔顺的头发。
女孩睡得很沉，但似乎感受到了些什么，往苏锦儿的方向靠了靠，缩成一团。
“而且，正因为然然不像表面上这般柔弱。正因为她有一些我所不了解的天赋，才更容易遭人垂涎。”
“生而为人，活着，不吝于以最恶揣测人类。是每个人都会学会的关于人生的第一个准则。”
在很长的时间里，这一直都是苏锦儿坚持的观点。即便，以往平凡的生活里总不乏乐善好施者，她亦如此认为。
“你的想法太偏激了。你对人类的失望，来源于你脆弱的安全感。归根到底，你不相信自己，也不相信别人。可是，你要信谁？”
苏锦儿回到了自己的沙发，仰躺着，闭上了眼。
忽然生出厚重的疲惫，让她沉默。
“『讯息』上说的位置，离这不远，去不去由你自己决定。”
“人类是社会动物。你们不可能在只有两个人的世界里度过余生。”
诺娃说完这段话，切断了和蓝牙耳机的连接，原本轻微的白噪声跟着消失。苏锦儿的世界安静得只有自己的呼吸。
在这座设备齐全的实验室里，她度过了最漫长的夜晚。
苏锦儿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合上的眼，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远处传来一些玻璃被打碎的声音，把她从不太好的梦里叫醒了。
她揉了揉眼睛，没有急于起床。因为想都不用想，多半是诺娃在那不知道又在捣什么鬼。
她费力的伸头，看到苏然还蜷缩在沙发上熟睡，再一次闭上了眼。
精神上的疲惫，拖着她，让她再一次入梦。
在将睡未睡的间隙，刺耳的碎裂声又接踵而来。
终于忍受不了地苏锦儿一个翻身从沙发上站起来，脸上全是睡眠不足而来的愠怒。
“你又在干什么？”她朝耳机低声吼道。
等了半天没有回应，情况有些不对。
苏锦儿微微伏低了身子，时隔很多天，再一次从腰带上抽出那把漆黑色的匕首。
【诺娃已经失去这个实验室的控制权了？这种情况，敌人只可能是人类吧。】
苏锦儿在心里做着判断，沿着一路的桌椅墙壁，向声音源头靠近。
就是这间屋子，对方应该只有一个人，一击毙命的话，没问题。
苏锦儿停在虚掩的房门后，往门缝里看了一眼，看到的确有一个人类的身影之后，推门，提刀，猛冲，一系列动作只以一瞬，斩在了对方的膝盖处。
先让对方失去行动力。
心底的一丝仁慈，让她没有砍向脖颈。
刀刃入肉，鲜血喷洒，带着凄厉的惨叫，来人被她斩断了左腿。
以上都是苏锦儿预计的情节。
现实是，苏锦儿在脑海里预演的画面并没有出现，反而从右手的匕首上传来金属交接的冲撞，没有鲜血也没有惨叫，不速之客反而还有些温吞地转过身，一脸若无其事。
准确的说，是一脸的困惑，懵圈。
苏锦儿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长期生死边缘锻炼出的反应，让她借由翻滚又退了几米。
可接下来『入侵者』说的话，让苏锦儿彻底凌乱了。
“你干嘛啊？是我，诺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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