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模拟蓝天,总部在城市的顶端安装了全副式天顶,这固然好看,却也不够自然。因为在自然中,天是有阴晴变化的。所以,在这人造蓝天下,组织又费尽人力物力安装覆盖全城的水流管道,只为创造人工降雨的环境。
总部里的降雨时间和降雨量都是经过严格控制的,不会随季节变化而变动。整个总部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电影棚,虽然实现了百年前的人类无法做到的完美天气预报,却不免让人觉得有些本末倒置。
清晨,细雨绵绵。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了审判庭的大门口。一名身着墨绿色军装的年轻人从副驾驶座上下来,疾步赶到后座车门边,打开了雨伞。车门打开,从车内钻出一个精神抖擞的白须老者,他同样穿着墨绿色的军装。
对比部下肩章上的简约纹饰,老人的肩章就相对华丽的多。三条横杠变成了三支稻穗,三个圆点则由三枚五角星代替。三杠三星,这不仅是中将的标识,同时也是总部最高权力的象征。
等老者下车关上了车门,驾驶员就踩下油门,将车驶离。
年轻的士兵一边撑着伞,一边说:“岳中将,天上都还下着雨,您又何必要从外面走进去呢?直接将车开到审判庭里面不是更方便吗?”
岳炜闻言,微微一笑:“我不是来办公的,就没有这个权利啊。规矩是不能坏的。好了,跟我进去吧。”
“是!”
说罢,两人就往审判庭的值班室走去,经过层层通报,终于得以进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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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判庭的庭院设计很是奇怪,大门进来就是一个小广场,正中间的位置还安装有喷泉和路灯,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是个公园。在小广场的两边各有一个埋藏在树林中的建筑,明面上看去只有三四层楼高,如果树木再茂密一些大概就能将楼房完全遮挡住。
两栋楼的外观设计差不太多,都是古希腊神庙一般的风格,完美的中轴对称型建筑。一栋楼是纯洁污垢的白色,另一栋楼是不带一丝杂质的黑色。如此黑白对立,大概是设计者个人的趣味,又或许是他想通过这浓烈的对比色表达什么强烈的情感。
无论设计师脑子里想的是什么,使用者都不会去介意,他们只要知道白楼是办公楼,黑楼是监狱楼,那就足够了。
岳炜进来后,也是径直就往黑楼走去。
到了黑楼,门口接待者一看来人是岳炜中将,立刻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并敬了个最标准的军礼。
岳炜向他打了个友善的招呼,说:“我是来看望犯罪嫌疑人的,这是我的申请书和准入许可。”随着岳炜的话语,他身边的随从立刻从随身携带的皮包中取出两份文件,小心放在桌上。
接待者立刻恭敬地收起那两张纸,从抽屉中取出早已准备好的钥匙卡,向岳炜打了个请的手势:“中将阁下请随我来。”
岳炜轻轻点头,回头对自己的随从说:“你就在这里稍等一下,很快出来。”
“是!”随从应答一声后,就立正站住了。
黑楼表面上看,只有三四层。但只要稍微想一想就明白了,哪怕现在人类数量锐减,也依旧有着相当庞大的规模。假定犯罪率只有1%,那需要关押的犯人也绝不是这区区三四层就能塞得下的。
所以,所谓的监狱,指的其实是黑楼的地下部分。换个更加明确一点的说法,黑楼白楼就像是一个工厂的两个烟囱,从远处去看是独立分开的,但实际上却属于一个整体。黑楼与白楼本就是同一栋建筑,只不过是在地表以下相连。而地面以下的部分,才是真正的审判庭。
跟着工作人员,岳炜又一次来到了监狱的内部。只不过这一次下的楼层比上次来看冷燕时要深得多。哪怕是乘坐电梯,也用了整整一分钟。
只听叮的一声清脆响声,电梯停止了继续下行,打开了门。这是岳炜第一次来到这个楼层,此前从未来过,所以他在开门的瞬间不由得放大了瞳孔。
电梯之外是一片白色的世界。走道是白色的,墙壁是白色,天花板是白色,灯光是白色,就连在这里的工作人员也穿着白色的制服,戴着白色的口罩和墨镜。放眼望去,整个监狱中都不存在第二种颜色。但就是这种单调,却让身为自由身的岳炜都不禁浑身一颤,本能地抗拒进入这诡异的地方。
工作人员无奈一笑,说:“岳炜中将,请不要担心。短暂的会面不会使您受到环境的影响。对了,如果您真的不舒服地话,请戴上这个吧。”说罢,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副墨镜,就像是其他工作人员脸上戴的一样。
这墨镜从外面看是一片不透光的白,可当岳炜戴上以后,发现这眼镜不但可以从里往外看,而且世界也不再是那一片凄惨的白。有了这副眼镜的帮助,岳炜心中的恐惧感顿时降低了好几倍,虽然还是恶心,却不至于一步都迈不出去了。
“这是怎么回事?”岳炜问。
工作人员回答说:“是这样的,关押在这里的犯人和嫌疑人都是强大的召唤师,必须使用特殊材质的牢房才能免疫他们的召唤术攻击。同时为了防止他们萌生破牢而出的念头,就干脆将周围环境都改成了白色,从精神层面对他们进行打压。具体的原理我说不上来,但根据统计数据,无论是多么凶恶的犯人,只要关进了这里,用不了多久就会变得十分脆弱。至于您的眼镜,则是屏蔽了特定的颜色,使得白光看上去不再是白色,以此来缓解白色监狱带给您的心理压力。”
岳炜苦笑两声,“这还真是神奇啊,不过犯人在这里不会变成精神衰弱吗?”
“中将说笑了,能进来的都是犯下重大恶行的人,无论接受怎样的惩罚都是罪有应得不是吗?好了,中将要见的人在这里,请跟我来吧。”说着,他就上前两步,走到前方引导。
走道的两旁都是特定大小的牢房,而且犯人的情况都可以通过安装在牢门边的显示器进行观察。透过显示器,岳炜轻易地就能看到一个个囚犯都身着白衣,万分沮丧地蜷缩在一角,双眼茫茫无神,就像是被巫师抽走了灵魂一般。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一股凉意从脊椎骨下端升起来,冻得人只打哆嗦。
工作人员在1775号牢房前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对岳炜说:“中将阁下,这边就是您要见的人,您想怎么见他?”
“我能跟他面对面吗?当然你可以在旁监督。”
“可以的,请稍等。”说罢,工作人员就拿出钥匙卡,轻触读卡区,就看那一块白色平板突然转变为黑色,并浮现出一个控制面板。他在面板上按了几个键,就看牢房内突然升起一块吸能玻璃,将犯人隔绝了起来。随后,牢房门开,工作人员示意岳炜可以进入。
走进牢房内,岳炜先是看了看周围。这是一个五米见方的立体空间,周围全是同样的白色,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就连吸能玻璃都经过了二次设定,显现出淡淡的白色。看来这监狱的设计果然就是冲着把人逼疯去的。
看完了环境后,岳炜低下头来,看着身体呈大字型躺在地上呼呼大睡的人,嘴角却不由自主地翘起一条弧线。
工作人员一看居然有人能在这么诡异的环境中睡得这么踏实,脸上不由得一僵,当即大声喊道:“喂!起床了!睡什么睡!”
牢房内的空间本来就不大,他再怎么一喊,顿时周围就布满了他的回音,哪怕岳炜再和蔼,也不免捂住耳朵皱起眉头。但还别说,他这一喊,倒真把犯人叫起来了。
身着白色囚服的年轻人眉头一锁,蓦然地睁开眼镜,有些迷茫地坐起身来,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一边伸手挠着头,一边还嘟囔道:“谁啊这么吵,都当罪犯了还不让我睡个好觉啊,信不信老子去举报你们侵害人权哦。”
说完,他伸手擦了擦嘴角的口水,然后伸手一敲墙壁,“给我水。”
话音未落,就看墙壁上突然裂开一个方块,从中伸出一个小抽屉,里面正好放着一杯水,那杯子也是白色的。这年轻人端起杯子仰头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然后又把杯子放回了那个小抽屉内,看都不看一眼。
因为是从睡梦中醒来,人体需要水,所以系统就自动送出了水。这本该是人性化的高科技产物,但在监狱里,却被反向利用,只为将犯人完全隔绝在活人世界之外,让他们沉沦白色地狱,陷入孤独深渊。
但,这个东西似乎对夜锋完全没有效果。
对夜锋而言,生活在这里,想睡觉就睡个饱,睡醒了马上有水喝,肚子饿了直接送餐到眼前,简直跟天堂没有区别。
毕竟夜锋再不济也好歹是特攻队的队长,各种逆境早已见怪不怪,区区监狱不足挂齿。他是个很容易服气的人,但也局限于佩服和敬服。若有人拼了命要他屈服,那就算赌上下辈子也是妄想!
只看他保持着靠墙而坐的姿势,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两个人,无精打采地问:“这不是狱卒小哥嘛,叫我什么事啊?是不是到了要审判我的时候了?”
“你——”工作人员看得眼睛都直了。说好的白色地狱呢?说好的能用颜色来消磨犯人意志力呢?怎么这个人在这里过得这么舒坦啊?这货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根本就是来享受的啊!是不是哪里出错了啊?难道他是白色色盲?
岳炜轻笑一声,伸手摘下自己的白色墨镜,冷笑道:“你小子到底是来度假的还是悔改的啊?躺在监狱里都跟在家里一个模样,嗯?冷燕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夜锋一看岳炜的脸,眼眸中闪过一丝惊疑,但随即也就释然了,笑道:“我可没听说军中还有规定,蹲监狱就必须愁眉苦脸呀。现在既不需要跑步锻炼身体也不需要应对白痴长官,我怎么就不能享受一下这难得的自由时光了呢?”
“早知道你这么舒服,我就不来看你了,真是的,浪费我老头子的心情。”岳炜叹息道。
“有什么关系嘛,儿子都蹲监牢了,老爹来看看也合常理嘛。”夜锋轻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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