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强者正面交锋,但是结局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新兵阵营里,不光是那些看热闹的门外汉们,就连彭梵和罗门磊都已瞪大了双眼,瞠目结舌地看着显示荧幕上那已毫无一战之力,虽然不至于抱头痛哭,却依旧双眼噙泪的庄妍。
相比之下,老兵阵营这边则是各个眉飞色舞,彼此之间勾肩搭背,紧握拳头高高举起,兴奋地就像是学生听闻放假,工人喜迎涨工资一般。
在观众席区域,唯有两人表现出了异于旁人的姿态,双手紧抱大臂,像是置身冰窖一般不住颤抖。一个是坐在观众席第一排的洛天翔,另一个则是独自在观众席后靠墙站立的马琅康。
洛天翔脸色发青,之前在脑海中理顺的思路和应对方针都随着庄妍的落败而乱成一团。他瞪圆眼睛,盯着屏幕上庄妍那张已经不知道是过度疲惫还是过度惊吓的面孔,不由得咬牙切齿了起来。
他不恨庄妍无用,因为身为召唤师,他很清楚庄妍的行为并没有出任何纰漏。无论是进攻的时机还是对能力的运用都在他之上,绝对配得上她S级的身份。但是,千算万算,却没有料到庞叶,或者说是二十七号基地里的队长竟然会是如此逆天的狠角色。
而庞叶此时此刻的胜利者姿态,更像是一种彻头彻尾的嘲讽,不仅是取笑洛天翔他们这帮白痴的莽撞行为,对于组织选拔培养人才的计划与规则那更是彻头彻尾的鄙夷,丝毫不加掩饰!
直到此时,洛天翔才隐约能明白冷燕为什么能在接到撤职令以后依然还能维持那副无所畏惧的面孔。因为她打一开始就知道,这个基地就算没有她,也依然不会被沦陷!因为这个女人打从一开始就完全没有将这个基地变成她个人附庸物的打算!
一般而言,新官上任都会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和权限而做出相应的努力。其中最直接也是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殖民”,将所属部会变为自己的领地,将部下变为自己人,同时排斥异己,让其他势力无法轻易插足。
但是冷燕却是反其道而行。她在前线基地里所经营的一切都不是为了将这个基地染上自己的颜色,单纯就是为了迎击外敌,做回一个前线基地原本应该有的样子。
如此一来,就算自己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遭到替换,基地的运作也不会受到丝毫的影响。在这种运作机制下,整个基地将变为一个整体,如果新来的脑袋跟不上身体的步调,那这颗脑袋就会遭到无情的淘汰和抛弃!
对于已经成型的二十七号基地来说,冷燕所能发挥的余热已经不多了。从价值层面来考虑,冷燕对于这里的价值已经低于其他任何一名战士了。她走了,基地未必会崩溃;她留下来,基地也未必会做得更好。
只要接替者拥有不亚于冷燕的谋略和管理能力,那换谁来指挥,效果都是一样的;反过来,一旦接替者是个庸才,那换谁来指挥,效果也还是一样的。
这就是冷燕留给下一任基地长的一手好牌,同时也是一个烂摊子。
因为二十七号基地已经成为一个不需要指挥也能正常工作的国土防线的一环,所以不存在任何令人担心的元素。但同时它也会逼迫高高在上的指挥官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去追上这些他们看不起的不讲理、不文明、甚至随口飙脏话的痞子士兵,一点都不叫人省心。
“纵使你洛天翔是奉旨前来接收,你在这个基地里也将无所作为。老娘带出来的兵不是你这种穿着军服的研究人员能够轻易摆布的。动摇根基,只是自掘坟墓的作死行为。在将前线基地视为政治棋盘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你们会被怪物蚕食殆尽的结局!”
这番话,冷燕并不曾真正说出口过。但是洛天翔此时回想起她那富有深意的鄙夷眼神时,这段话也就不知不觉地印在了他的脑门上。
与之相对,马琅康则是在见识到庞叶超乎想象的战斗之后,立刻绷紧了全身的筋肉,甚至连他那张格外难看的螳螂脸都变得扭曲了起来,露出一股嗜血的狰狞的诡笑。
他的双手突然紧紧扣在另一条胳膊的手肘处,用力的抓握使得十指在大臂皮肤上留下了十道深红色的抓痕。
“冷静点,冷静点,冷静点……”马琅康突然低下头,像是自我催眠一般不断重复着这三个字。而他手上的怪异动作和急促的呼吸倒也真的得到了缓解。
坐在后排的一个士兵听到身后传来了不寻常的动静,他回头一看,却没有见到任何人。当下觉得哪里怪怪的,但是并没有多想,扭过头去继续看荧幕。而就在他视野以外的地方,观众席的大门正好阖上了。
-
演习场上,庞叶走过被劈成两半的黑豹尸体,停在跌坐在地上的庄妍跟前,低头看着她的脑瓜顶。
二人之间,一人站立一人跌坐,一人心平一人气喘,一人手持双剑一人手无寸铁,无论是立场还是气势都与开战之前有了翻天覆地的大变化。
作为一名生体召唤师,想要与能量召唤师并驾齐驱晋升到S级谈何容易?更别提庄妍她还是总部内花大力气培养的召唤师,更是人中龙凤。她很清楚召唤师之间的鄙视链,也很明白为了今天自己究竟付出了多少。正因为她付出了远超常人的努力,才造就了她今日的成功。因此,她有资格去显摆,去骄傲。
然而,如此的光辉、如此的荣耀却被一个甚至连S级都不是的土鳖军人给打了个粉碎。想到自己先前还各种叫嚣、各种谦让、各种嘲讽,哪曾想,到头来最该被人耻笑的人却是自己。
一想到这里,心底就泛起了委屈,泪水哗哗地滚出眼眶,滴在庄妍的军服上。
看到庄妍开始哭泣落泪,庞叶也不禁为难了起来。要论武勇杀敌,他或许比不过夜锋和韩信,但也绝对不会差到哪里去。可一旦遇到涉及女孩子的问题,他基本就比较怂了。
想当初蒋琳刚来时也曾与夜锋进行过一场比试,在那场比赛中,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夜锋掌控全场,蒋琳根本就只是被玩弄的玩具。但就算在这种情况下,夜锋也依然会用言语去挑拨,去激怒蒋琳,然后再在她毫无还手之力的情况下十分不要脸地打出最后一击。
因为是夜锋,所以做出这些流氓举动并没有什么违和感。但是庞叶毕竟不是夜锋啊,别说是补上最后一击了,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会选择主动退让,就连这次上场也是有很浓重的被强迫的味道。
如果可以的话,他肯定会选择在庄妍召唤出三头黑豹的时候就放弃战斗的。因为那是庄妍的最强招式,而他自付能够轻松反杀,对他来说,这就足够了。这样一来也能保全妹子的脸,二来也不用亲手屠杀那些可怜的豹子。然而庞叶更清楚,无论是自己的老战友、新来的小朋友还是与自己同台竞技的庄妍都不会认可这种扯淡的结束方式。
因为没得选,所以他只能战斗,结果就是把妹子打地坐在地上梨花带雨,自己良心不安。
眼看庞叶依旧没有动手结果自己,庄妍一口咬定这个男人是在看自己的笑话,当下猛地抬起头来,也不怕自己的难看哭脸曝光,就这么又痛心又不甘地瞪着庞叶。
本想质问庞叶究竟要看不起自己到什么程度的她,却因为内心的纠葛而说不出半个字,即便努力张开了嘴,最终也没能吐出半个字。
庞叶原本就因良心谴责而手足无措,这会儿又看到了庄妍惹人可怜的哭颜,感性的力量瞬间增强数倍,一举击溃了摇摇欲坠的理性坚持。
几乎就在韩信惊呼“糟糕”的瞬间,他挥手扯散了手中的召唤术,两柄獠牙剑就像是被丢进了碎纸机里的纸张一样从剑尖部分开始碎裂成片,从有到无,逐渐消失。
这一举动不仅惊住了洛天翔等人,甚至连庄妍也愣得止住了哭泣,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个男人,完全不知道他又想玩什么把戏。只有韩信轻叹一声,略显疲乏地仰靠在座椅靠背上,无力地说:“得,我们要寄人篱下了。”
话音刚落,就看庞叶转向控制台方向,高高举起了右臂,大声道:“我认输了。”
控制室里的两人顿时一愣,并没有立刻给予反应。倒是庄妍一边擦着眼泪,一边从地上爬起来,踏着重步走到庞叶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呵斥道:“姓庞的,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不需要你的怜悯!”
庞叶任凭庄妍揪着自己前后摇晃,没有出手阻止她,而是在嘴上说:“我们都只是没见过世面的土鳖,光是为了在战斗中保全自己的性命就已经竭尽全力了,所以我们没有功夫去跟你们玩政治游戏。洛天翔和你们想要弄什么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比起成为发布毫无道理的命令的指挥者,我更愿意与弟兄们共同进退,成为保护他们不受伤害的盾。你是一个很厉害的召唤师,这一点我已经确定了。由你来当任队长我没有意见。只要是你下的命令,我就会和弟兄们尽全力去执行并完成。但是,我不是你们的人。我不会因为站队这种毫无意义的小问题跟你们撕破脸皮,却也不会在认定你们为敌人的情况下留手。这一点,还请队长牢记。”
说完,庞叶就以最标准的立正姿势站好,抬起右臂,敬了一个军礼。
“二十七号基地机动队副队长庞叶报道,请求指示!”
“你——”庄妍的手越捏越紧,却在最后一刻愤然甩手,转过身去,背对着庞叶,平复了一下心情后,才有些不太甘心地说道:“解散!”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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