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恩葛朗特六层,迷宫区附近城镇,休斯敦,夜晚,皑皑白雪。
这座小型城镇现在完全披上了一层银白色的外衣,城镇中纯木制的房屋上烟囱正缓缓向外冒着青烟,温暖的光芒夹杂着欢声笑语从屋子中泄露出来,街上除了偶尔经过的流浪NPC,几乎一个人影都没有。
寒风卷着雪花刮过,带着缕缕青烟在空气中扩散,使得小镇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硫磺木炭气味,有些呛鼻。
咔,咔……
细微的声响伴随着风声,就像和乐一样。
小镇不算宽阔的街道上,我独自走着,每一步双脚都深深陷进厚厚的积雪里,皮靴踩在雪层上发出吱呀吱呀的轻响。
披着那件厚厚的红色毛绒斗篷,在白色的世界里格外显眼,这是之前亚丝娜交换给我的,我现在的内心充满了矛盾,我希望阿尔戈能离我远些,不是空间上的距离,而是心的距离!
速度不是很快,但路程也不是很远,不消片刻,我就已经来到了十字路口,差不多是小镇的中央。
“呼……”我呼出一口热气,白色的蒸汽很快就被寒风卷走。
我下意识地抖了抖斗篷想把上面的雪抖下来,而就这么一抖,斗篷上堆积的雪块便噼里啪啦的往下落。
“不要干这么无聊的事情了好不好,又不是小孩子了。敏捷地躲过暗处袭来的几个雪球,”我叹了口气,声音嘶哑地如同命不久矣的老翁。
“一个半月……一个半月!连消息都不回一个,我还以为你这家伙早就不知道死在哪个旯旮角落里了呢,你知不知道这些日子我都……很担心你啊!笨蛋!白痴!蠢货!”连续扔了十多个雪球也没有打中我,阿尔戈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失落,也有些委屈的感觉。
虽然口气有些刻薄讽刺的味道,但是最后却变成了浓浓的幽怨,让本就理亏的我更是一阵心虚,只能尴尬地抖了抖斗篷,试图把上面并不存在的雪抖下去。
“抱歉。”我自己都觉得语气干巴巴的。
“还有呢?”
“……这里,有一样东西,我需要你把它交给克莱因他们,这对攻略组全体来说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我把手中的一件卷轴往前递了递,这是我单挑boss掉落的附属物品。
阿尔戈的身影微微颤抖着,不为所动,细白的银牙此刻紧紧咬着,像是在拼命忍受着什么,声音中更是隐藏着比冬风更加寒冷的东西。
“你不觉得……你欠我一个解释吗!林羽!你这个胆小鬼给我站住!”
我面色微僵,却只能继续沙哑的说着,“我们……以后还是不要见面了比较好,这对你,对我,都有好处。”
“笨蛋!”
回答我的是阿尔戈丢过来的一个雪球。
“白痴!”
又是一个雪球向我飞来。
“你去死吧!”
这次直接就是一捧雪花洒了过来,没到我面前就被寒风吹了回去,零散的雪飘落在那件土黄色的斗篷上,有些干脆就全部迎面拍在了那张小脸上,反而让她更加狼狈。
我低着头,不想或者不敢去看阿尔戈现在的表情。
我很不喜欢这种感觉,这种本来什么都没做却好像什么都做了的感觉让我对此有种深深的无力感,也有些委屈。
一般来说,我习惯了把一切事情都分得清清楚楚,更不喜欢欠别人什么,对的,错的,人情,原则,喜欢的,不喜欢的。但是感情这种东西,并不是你想放弃就能放弃的,因为那是两个人的事,而且剪不断,理还乱。
本来只是想把东西丢下就走的,但是听到阿尔戈那种委屈而倔强的叫喊,还有拼命压抑着的抽泣,这让我感觉自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变成了一个人渣,一个感情贩子。
望着站在雪地里倔强地不让自己哭泣的女孩,让我心底不可抑止地产生转身逃开的冲动。
但是……这样真的好吗?把她扯进来……那种事情,自己一个人处理就好了。
茅场晶彦,我并不清楚他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所以更不可能知道在盯上自己之后,会不会对自己身边的人起别的什么心思,一个人手上轻轻松松掌控着数千名玩家的生命,就算再怎么和颜悦色表现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被控制的人依然还是会战战兢兢无法释怀。
这也是我强制单方面切断与克莱因他们联络的原因。
我在害怕,害怕这种扯淡却事关生死的事情,如果真让他们牵扯进来的话,局势会变得无法控制,至少我不想让那种事情发生。
一个人某天突然一时兴起开始观察脚下的蚂蚁堆,又在蚂蚁堆中发现了颜色特别漂亮的一只,于是开始着重观察,但是作为被观察的蚂蚁,还能像往常那样悠哉悠哉地过日子吗?
“林羽!你倒是说话啊!你刚才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不知道什么时候,阿尔戈已经站在了我的面前,紧紧揪住了我的衣角,我透过兜帽看见了她那湿润的双眸。我想回答她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突然,她的神色发怔,“这是?小亚的……”
我嘴角微微翕动,最后还是摇头叹息一声,没等阿尔戈继续说什么。伸出手把阿尔戈的那揪着我衣角的手轻轻拿开,好冰!这是我内心的第一个想法。
“找个地方谈谈吧,现在的模样,我可不希望被别人看见。”
阿尔戈呆愣了片刻,还是咬咬牙跟上了我。
“你应该知道,世界上很多事情,有时候知道了反而不如不知道的好,何必如此呢。”我一边走一边说,声音低沉就像是自说自话。
“因为我想听,而且我是你的……朋友。”
我侧头默默看了一眼这个和自己差不多身高的女孩子,心里流淌着一股愧疚和感动混杂在一起的情绪,但是我压抑住了,只是沉默着前行。
随便找了个NPC的房间租住下来,我开始和阿尔戈说明了经过,并摘下了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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