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在混沌之初,宇宙被茫茫无尽的元素所笼罩。
啊,我知道这种类型的开头烂透了,稍加回忆,我前世阅读过类似风格的幻想小说不计其数。不过那时我还在另一个被称为地球的地方,那是个和平又平凡的世界。而这里是英索诺亚,是缔造传奇和史诗的地方。
第一个传说源自于混沌中。由于元素长时间的融合,在数亿年之后,英索诺亚的第一位神祗----创世神奥坦诞生了,他由宇宙创造,由元素养育,于是这位不朽的神灵第一次在混沌中睁开了双眼,他身上非凡的神性告诉他,他必须背负造物主的重任,在这片荒芜中,开辟出新的天地。
这座铭刻辉煌的舞台就此被创造而出。
远古时代的记忆本该腐朽于风烟之中,幸运的是,生物的远祖们很快便学会了【记录】和【撰写】。他们在不断地迁徙中目睹纪元间发生的一切并写下他们珍贵的所见所感,使得历史的血管永远充满着鲜活的血液,在传承与断绝的夹缝间,穿梭在浩大世界的记忆里。
所以,感谢古籍,能让我们有机会了解过去发生的一切,同时也让我能继续叙说下去。尽管其中的历史不全都属实。
英索诺亚的构架由上到下总体分为三层:圣光穹顶------派瑞达斯、永迹之地------艾格欧路提、虚空零界------卡尔因佐兹。界层彼此间作为独立的存在,没有实际的通道沟通,若是需要进行界层间的穿梭,除了【秘术】等讳莫如深的特殊渠道之外几乎别无他法。
又过了数万年,随着生物的进化,完整的种族概念基本形成。
艾格欧路提,位于世界中央的界域,全境由一块大陆和东西南北四座中型岛屿组成,分布聚集的族群主要为精灵、人类、魔裔、兽人、矮人、半芒圣裔,每一种族内部又有多个分支,于是智慧生物的大家庭在种种条件形成之后显得格外喧闹。其中最为神秘的是半芒圣裔,这些明明已经不属于派瑞达斯的家伙们长着令大多数其它种族羡慕的【闪光羽翼】,与世不争地居住在东北方的瑞尔德林,过着预言家和守望者的隐逸日子。
说到底也只是些被【奥拉多姆天使众】的大天使们抛弃的卒子而已,在那些不了解派瑞达斯的普通生物眼里,半芒圣裔总是被冠以智慧者和高贵能者等称号,甚至被一些无知的人类教团敬尊为【天使的使者】。而真相总得留给世人去亲自考证的,少数人物已经做到了,他们必将行走于历史的前端。但大多数没有能力的凡人只能继续被无知所蒙蔽,当他们抬头仰望上空时,无法看见真实自然的云朵和太阳,只是继续一味地祈祷,自己能被从天而降的光之羽毛所庇护。
或许是来源于前世所立下的信条,有一个声音,在我还未有记事能力的儿时就不断地重复兆示我的内心。迄今为止,每一次当我脆弱无力的时候,都是那句话给了我重新挥剑的勇气,以及再次咆哮誓言的决心。
【我不想变得平庸。】
没错,即使前世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了,但这句普通的励志宣言却烙印在我的脑海深处,并随着我的成长,逐渐朝我的思想根源处渗透。抛弃它的那一刻或许不单纯是灵魂粉碎殆尽、全部的生命,亦将迎来真实的终结。
我的寿命很长,种族基因也携带着先天的优势。因为神明大人在这个新的世界,赋予了我【魔裔】的强大血肉。
魔裔的数量在所有种族中位居倒数第二,是不折不扣的【少数种族】。我们生活在艾格欧路提西方岛屿------【诺西德伦】上,这片终年被血色天空和漆黑大地包围的土地被中央大陆的人们称为【暗荒魔域】。人们对这片黑暗神秘之地的恐惧来源于第三代魔王欧米拉尔•弗洛根•枯朽剑杖发动的两次魔域远征。那个无恶不作的魔头为了扩大领土,获得更多的资源,不惜以发动血腥战争为代价,无休止地在艾格欧路提实施其野心的暴行。他的恶果并没有达成,最终,在初代勇者------人类艾尔妲•佛丁率领的三族同盟军的努力下,强大的欧米拉尔失去了【双位魔器】------扎索马兰羊角杖和埃格血铭戒剑,被勇者杀死在【亥格龙之巅】上。
那场世纪的对决,为后世留下的除了长时间和平以外,剩下的,唯有厚厚积留的尘埃。
或许无论在那个世界,正邪之间的战争,胜利的天平最终总会如俗套剧情一般倾向所谓【正义】的一方吧。
可是,又有谁会去承认自己所坚持的道路,是邪恶的呢?
说到底,这个论点只不过是成立于芸芸众生的主观看法中吧,稍微客观点去分析,结果自然显而易见。到达“绝对”程度的定义,在这个世界上是不存在的。
一开始我讲这么多,目的就是尽量地不在接下来的介绍中给你们留下太坏的印象。
此书的作者也就是本人------悠弗•魔鲁格森,现任暗荒魔域第六世代魔王。
没错,魔王。魔域一切生灵的统宰,魔域精神意志的集中象征。
年纪的话,以我前世人类的角度来看大概姑且算是十六七岁左右的青少年,实际的岁数则是160岁。我在110岁的时候接过了师傅的禅让,在万千荣誉与瞩目之中加冕为王。年轻的皇帝周围必然会出现很多的不满、抗拒的声音,因为他尚年轻,他当下和未来的敌人知道此时是击垮他的最好时机。经历了很多,那些磨难促使身为新王的我完成了最初的蜕变,我清理了深渊魔窟中病变的【灾亡体】,那些害虫是上一次大灾变中幸存的,围绕着魔窟生存,同时感染寄生周遭生物,使其变异,在魔域南面造成了巨大的隐患。接着我借叛军首领埃莫瑞根·魔葬之手铲除了试图假意求和的蓝角·托尼坦和赫拉赞·魔暴之主以及他们的党羽,用最光明无暇的方式建立了新的国度,一个没有罪恶的大恶魔血统阶级,万民平等的时代。
我忘记了前世的经历,那时的记忆看起来并没有留下多少。但那不重要,只要那颗不甘平庸的强者之心依旧,一切皆然。
写到这里,魔域之主,第六世代魔王悠弗·魔鲁格森停下了笔,倒不是因为没了思绪,而是着实被现实的不速之客打断了。
从书写椅上扭转身子,台阶下身穿纯白色斗篷的纤长人影映入他的眼帘。
“有意思,区区人类竟然能闯进这里。说说吧,今天我为了写书把日程推掉了,所以时间充裕。”魔王居高临下地注视着眼前不知何时进入大殿的神秘斗篷人,嘴边划过一丝嘲弄。
“这听起来不像是魔王殿下说的话。”斗篷下的人类第一次开口,清冽冷肃的声音在空荡的大殿中回响。
“女人么,看来你对魔王偷懒写书这种事情抱有偏见啊。”悠弗撇了撇嘴。“有时候突然很想休个长假,毕竟工作太累了,这是人之常情嘛。我没记错的话,休假制这种东西一开始也是你们人类先发明的吧。”
听到这番话,斗篷人一时间有些僵住了,不过她稍顿后还是开口道。
“初次见面,原来是一位很年轻的王,魔族似乎不缺乏新鲜的血液,正在日益壮大呢。”
“唔,其实保持低魔力消耗的状态就会变成这样子了,说实话,这也并不是我本意,非要说我比较中意的样子,恩,还是这样好点。”悠弗摸着下巴,决定了什么似得点了一下头,接着在一声如同封印解开的声效中,站起来的魔王身高瞬间增长了,身上的肌肉小山丘般隆起,面部线条变得成熟且有些可怖起来,虽然看上去仍然保留原来的一些近似人类少年的特征,不过那双缓缓睁开的紫红色魔瞳散发而出的逼人气息还是说明了他高阶大恶魔的身份。
斗篷人再次僵住了,呆呆地目视着眼前神经大条的家伙,哦不,魔王,完成了一次精彩的变身秀。
“高阶大恶魔血统会在平常样貌如此接近人类么?还是说,那只不过是你们伪装的把戏。”斗篷冷声问。
“貌似大家都一样,具体我也不清楚,这你要出门右转穿过阿拉坦平原去问那一头的霍巴魔。”悠弗耸了耸肩。“近似人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感觉很亲切友好啊,面善的人不会轻易去打仗,我最烦打仗了。”
“喂斗篷,你也一样吧。”悠弗豪爽地咧嘴笑了起来。
“······”
望着王座上的家伙智障一样天真的笑容,第三次,斗篷显得哑口无言。
仿佛在最饥渴的时候硬生生地被一口冷水呛了三次喉咙,心中茫然又恍惚。
不过很快,她就暗自提醒自己那不过是魔王欺诈的骗术,自己怎么会上当呢?从小就听长辈讲述关于魔域的故事,恶魔这个词被冠以极其邪恶的色彩,它们生于阴影,喜好杀戮擅长伪装和欺骗,所经之处一片废墟火海。
它们的王更应是如此,仔细想想他先前说的话,可能只是所谓的戏弄,毕竟大恶魔都是一群自诩高贵的卑劣生物,它们看低一切,甚至包括它们麾下的同胞。
见阶下的那位半天不张口,一如既往地对自己冷目相视,悠弗眯起眼睛,嘴角不自然地挂着笑容。
“说了半天,你也没自报家门嘛。”悠弗自顾走回王座,身形也逐渐恢复回少年的模样。
“失礼了,既然殿下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必遮遮掩掩。吾乃勇者,勇者艾拉朵·西潘萨斯·约凡·蔷薇之契,今日到此,是特来取身为魔王的您的首级的。”盈满杀意的冰冷包裹在一字一词中,雪尘冰晶般无痕坠砸在大殿地面。话音的寒气尚未消散,女人就低头扯开了斗篷,宛若天鹅的纤细白颈微微扬起,从上至下,全身都散发着凛然的光芒。
那是历史上人类第二位女性勇者同魔王的正面对视,空气几乎冻结,时间像是被剥离出大殿。
跨越时间、历史、因果的注目,冥冥中早已指向未来。
------好,好可爱······诶不对,这种话绝对不能在当下说出,会出事的。太失态了,怎么会这样。
悠弗内心一颤,随后赶紧强压下去。
他眼前的这位名叫艾拉朵的勇者着实令人惊艳。尽管此时身穿贴身的粉白色轻甲,但部分未遮盖的部位所展现的线条依旧如春山般柔和,尤其是未被胸甲糟蹋的那一处饱满。此时她的面孔紧绷,但不难看出那张略显稚嫩却也透出半分妩媚的脸蛋在微笑时是多么让人无法割舍。寒气源源不绝地从一对碧眼中渗出,就连那浓长的睫毛都难以阻隔。及腰的金发随着肩膀摇动,在空气中反射出淡淡的光痕。
悠弗表面很严肃地迎上敌人的眼神,但还是略微有些看呆。
唔········
这么估计的话,眼前的这位女性勇者年龄在人类中应该也不算太大,约莫十七八岁未成年的样子。
“咳,和我想象的也差很多啊,你们勇者都长这样的吗······”他轻咳一声,眼帘垂下。
“什,什么?”艾拉朵感觉自己同敌人的对话从一开始就处于一种脱线的状态,她每一次用行动试图拉回,但最终发现越扯越远。
她这才意识到,即使在刚刚那么久的对视中自己将原本的怒火和杀气毫无保留的释放了出来,但对面这个无药可救的魔王竟然仅仅是因为一些奇怪的想法而盯着自己看了半天。一想到这,她浑身挂满了无力感。
“这个问题太愚蠢了,简直如同儿戏。难道说在这中情况下,你仍然能毫无顾忌地继续轻视、耍弄我么?魔王。”
艾拉朵压低音调提高音量,刻意地将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洪钟一般。她希望在气势上继续施压,让魔王意识到自己敌人的棘手和冷酷。
------哼,刚才的声音里有着提炼过的皇诀气,能通过精神直接介入你的脑中,产生生物的压迫感,这次该因危机而收敛了吧,魔王。
艾拉朵心中暗笑。
“没,没有。”悠弗的眼帘还是垂着,这次把头扭向一边,面无表情。“我没有开你玩笑的意思,单,单纯问问而已。”
然而语调到最后已经完全落了下去。
仔细看看那家伙脸上还有点微红。
------呃啊,什么东西啊,我受不了,这家伙为什么还一副纯情小少年腼腆不安的样子啊!
“不,不对,我是来这里杀你的,搞什么啊!唧唧歪歪的,拿出点威慑力好么?”
“突然这么大声,让我很头疼诶。”悠弗一只手撑着下巴,一脸不爽。
“既然如此,那就让我的小伙伴们来陪你稍微玩玩吧。哎,真是可惜,本来长得挺好,就是有点凶······”
最后一句故意压低了声音。
“我听到了!”艾拉朵低喝。
看来并没有什么效果嘛······
接着,大殿的后方传出震动声音,幽暗的皇诀气铺展开来。
“这是?”艾拉朵眉毛轻挑。
魔王御座后方两座墙柱的阴影中传来齿轮转动的声响,伴随着幽蓝光耀的忽闪,仿佛由暗紫色荆棘和粗壮藤枝互相盘扎制成的一对巨大囚笼缓缓滑出。随后左右立于魔王身旁,犹如伺机待发的座下侍卫。
“权当余兴节目咯。不过温馨提醒,它们最近心情不太好,可能是因为我太懒很久没喂食了吧,瞧瞧此时它俩饥肠辘辘的大嘴。”悠弗一只手倚着脸,嘴上挂着谐谑的浅笑。“随意玩玩吧,要杀我你可得先征求它们的意见啊,毕竟我死了谁来填饱来自灰烬深渊的【蚕食苍兽】的肚子呢?”
“吼吼———嘶嘶......”那诡异兽鸣夹带着来自深渊尽头的气息一瞬间穿过大殿整条中道。几乎不用猜测或看清怪物的全貌就能产生心神压抑的不安。
那是来自深渊中,饥渴不堪的困兽。
“那是你的宠物?我以为它们早就消失在魔王殿下的深渊清洗名册上了。”艾拉朵不为所动。“貌似寄养残害同胞的生物体这种事,也是魔王的日程之一啊。”
“有用的的事物永远都会发挥作用的空间和时机,我只考虑是否对我有用,至于好坏则并不在考虑范围内。”悠弗扬起了眉毛。
“它们很乖很可爱,饿的时候会吐舌头要食物,这对我就足够了。”
魔王举起右手,比了一个打响指的姿势,布满符文的迷你咒印转动在手指前方,如同锁环。
勇者垂下头,无动于衷地保持着原来治理的姿势。
指响,锁开,圆形咒印异芒微闪,囚笼之锁开落坠地几乎微秒间,囚笼困兽终于振翅而出,它们的獠牙射出残虐的凶光。
“真是疯子……”在看清两只蚕食苍兽后勇者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这种来自灰烬深渊的异种本就是上千种小型异种互相吞食寄生形成的,可谓是进化之路上究极病态的畸形物种,因此充斥各种异形器官的身体拥有多种独特的能力,非常生物所及。它们的没有生殖器官,没有性别特征,除了基本维持生命的组织器官外再无多余的东西。它们的天性就是进食,通过不断地蚕食其它生物体来增强自身,获得所谓的进化和成长。这类极端危险的怪物被佣兵公联列为A级高危对象,实际上很多学者都因为认为评级过低而表示反对。因为人们完全有理由相信,既然这种生物的吞噬能力无上限,那么当条件足够时,它们的能力也没有上限。
接近永生不死的神,或者干脆成为它,是很多生物的梦想,而偏偏在如此丑陋的生物身上有很大几率发生类似神迹的事情。
当然,前提是一直吃下去。
可以说,这是深渊中最可怕也是最强的物种。
“应该说你不愧是恶魔么,虽然是凶兽但看到此刻我还是挺同情它们的。”
艾拉朵变化的表情引起了悠弗的注意。
“哦,现在最应该担心的不是你自己吗?”
身后长有一对翅翼的两只蚕食苍兽双眼暴凸,腹部不正常地凹陷下去,嘴里喷吐的气息无时无刻都散发着饥饿感,除了脖子的位置身体各处都已经呈现出病态的瘦弱。
这何止是很久,简直是一直让这种嗜食为命的生物得不到食物而生在极刑般痛苦中。
然而拥有顽强生命力的深渊物种还是活了下来。
神奇的是,看到艾拉朵后,它们回光返照一般直起了弓垂的躯体,细小畸形的浑浊双眼中明暗变化,右边稍大的一只甚至开始兴奋地微微颤抖起来。
以凡体承载圣光之躯,寄宿高阶天使之力的勇者,自然是不可比拟的顶级佳肴。
“吃吧,不把她吃掉的话你们也得饿死哦。”悠弗的笑意更浓了。
苍兽眼中的光芒变化戛然而止,细直的瞳孔倒竖而起,直勾勾地聚焦在艾拉朵身上。
它们没后贸然上前攻击,很明显,虽然很饿,眼前的目标诱惑性巨大,但还是很明显,她实力同样很强。这点它们很清楚,毕竟也是在进化之路上脱颖而出的智慧型生物。虽然很奇葩就是了。
大约几十秒,右边的一只颤巍巍地向前一步,如同猎豹试探高大壮硕的水牛。
尽管使劲压制着,但嘴边的唾液开始滴到了地上。
猎物的眼神倒还是平静如水。
就在它差不多估查到自己绝对无法猎杀成功而倍感丧气准备退回去时。
“吼!!——————”
艾拉朵的跟前,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一张血盆大口,下弯的獠牙锋利锐目。
是左边相对镇定浑然不动的那只。
强大而狡猾的生物最懂得隐忍,即使是在它们最强大的时候。
几乎是在一瞬间,以不可能反应过来的接近瞬闪的位移速度发动扑袭,一旦接触必将割果冻般了结勇者。
另一只也没闲着,紧随其后从侧翼跃向被包围的艾拉朵。
在一瞬间爆发出的活力完全不像两只解饿许久的困兽。
在绝境中它们选择了殊死一搏,这很好理解,因为尝试去动手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而背退回去则注定是死路一条。
毫无疑问,先天的种族优势也在这种环境下给予它们一定的自信心,毕竟在如此近的距离,稍一疏忽,上级佣兵在两只苍兽的扑袭下也在劫难逃。
但偏偏它们要动的对象,是兼有佣兵之王称号的勇者。
“区区杂虫。”
空气中仿佛有什么锋锐的气旋骤然凝固,然后以艾拉朵为中心,呈四方体状如同透明的领域般膨胀开来。
两只苍兽巨大的半月形镰齿同时张开,距离艾拉朵半步之遥的身体却刹那间僵硬在原地,齿尖上的剧毒唾液滴落在她脚边。
腐臭的气息喷洒在脸上,艾拉朵却依旧巍然不动。
它们差一点就成功了,但也仅仅到此为止了。
甲壳开裂的清脆声响起,苍兽困惑地瞪大眼睛。
下一秒,内脏和肉质层被切割折碎的声音传出,犹如一把屠刀凭空砍击着砧板上肉块。
自然没有屠刀,也没有砧板,只有无形锋刃一样的皇诀气在收割着生命。
苍兽动作不变,身体突然痛苦抽搐起来。
在最后倒地肢体分离前,它们最后望向勇者的眼神,已经化为了难以形容的惊惧和绝望。
“恶心。”艾拉朵右脚轻点地面,身体跃前一大段。
看着地上灰色的腐臭浆水从苍兽变成肉块的尸体里溢出,悠弗也不禁皱了皱鼻子。
“咿,怎么会这么恶心。”
“喂,这不是你自己亲手养的宠物么?再说你先前清扫深渊魔窟的时候,苍兽的尸体还见的少么?”艾拉朵挑眉。
“看来那次的行动传的很开啊。不过换而言之,这座岛被你们监视很久了吧,自从不会使用【天魔幻瞳】的新王上任后,失去了巨大魔眼在天空中的保护,留给人类为所欲为偷窥人家家里的空间,就更多了吧。”悠弗显得毫不奇怪。
“人类不会无聊到需要偷窥魔族,观察的目的无非是获取情报,在战场上我们靠实力和情报取胜。”
“这下清楚为什么中央大陆的恶魔军当下节节败退了吧。”艾拉朵冷笑。
“知道了,因为我不会天魔幻瞳。”悠弗不屑地抠鼻。
艾拉朵本以为适当的刺激魔王会让他露出惊讶从而产生破绽,然而这家伙竟然无动于衷地吐槽起自己的能力了。
“这是一方面······”
“没啥好说的,不会就是不会,我差不多是历代中咒术能力最弱的了,一身的皇诀气天赋都点在了近战上。”
说罢,悠弗一下子从王座上跃起,三两步踏到勇者的身前,用一如既往的无趣中夹杂不爽的眼神盯着后者。
“简单说,我就是个平A怪,怎样,要试试吗勇者小姐?”
他歪着头用很轻浮的语气说道。
“什么意思,虽然不是很清楚你在胡说什么,不过既然我说过我是来杀你的,接着在你面前暴露了这么多,你也应该明白此刻我所抱有的态度才对。”
勇者的眼神压了下去,在同魔王对视的刹那仿佛一击触发了绝对冰点。
“浪费那么多时间,难道不是因为接近了之后开始害怕我的实力了而犹豫了么?”悠弗说。
“你们选拔魔王不需要考验智商的么?”勇者捂脸,她已经不想对着这个脑回路无限接近哥布林的魔王废话了。
“当然是我有自信能够在任何情况下击杀你,由绝对实力构成的自信。”
艾拉朵解开了斗篷,任由它在皇诀气瞬间爆发的风压中向后飘飞出去,彻底露出了全身英气的轻甲。
右手朝一侧水平伸出,光华回转跃闪,在空气中生生凝结构筑出一把如同白银尖锥的长剑。
缠着青羽一般细皮革的白银剑柄,在鞘口处是如同水晶雕琢的精致大天使羽翼的浮雕,剑身通体晶莹,看上去比一般长剑略显纤细但天生的寒气始于剑锋蔓延全剑,柔弱的姿态下露出的是坚不可摧的昊绝之色。
勇者之剑,沙场上,它的寒光驱使着锋锐收割怯弱者的心脏,如同天使御剑飞驰于大地之上。
飘扬的金色长发翻卷着,绝尘明艳的气场同剑锋上杀气相交织。她的眼神明确地传达出,接下来的任何一次挥剑,都是必杀。
这就是属于勇者的刺杀模式,不需要像暗杀者和盗贼一样躲藏伏击,不需要像法师一样远程制导,也不需要像兽人骑兵一样率众横蛮冲锋。
只需一人一剑,立于风暴中央而不动如山,身洗鲜血而目光清澈。
这就是勇者。
“哦,终于到了斩杀阶段了么?好期待啊,我要看看如此傲慢的勇者到底有几分斤两。”
悠弗仍未释放自己的气场,在高压却几乎静止的空间中他似乎在等待,等待即将打破此时平衡的某物出现,那是决定胜负生死的关键。
随后,勇者动了。
龙齿般嶙峋的铁靴蹬地,以长龙贯破云峰之势发出的一记垂直线路上的挥砍,因为距离非常近,所以整个前冲和挥剑的动作在高速的状态下几乎是同时形成的。
没有思考,甚至不给预判的时间,连精灵族最快的反射弧都无法捕捉到的爆发速度下的普通斩击,任何防御在未形成前都会被瓦解。
勇者在首次就给魔王下了一道死题。
原本细长的剑身在挥斩开时骤然变得宽厚,上面浓郁的青色皇诀气爆发出强盛的能量,割裂空气和地板的爆鸣声和气浪一同散开。
剑身下垂贴腿,艾拉朵直起身子,没有在意脚边周围崩裂的金刚石地板,翠蓝的眼睛先是瞟了一眼挥空的位置然后牢牢锁定住了数米开外毫发无损的魔王。
他以漂亮的后空翻就躲过这一击,显得很轻松。
“被砍中我的下场可能会和那边的石像一样吧。”
悠弗耸了耸肩,眼睛朝右方数米高正在崩塌的黑曜石雕塑瞟了瞟。
“预判是做不到刚才的规避的,你,用了【预知】能力吧。”
艾拉朵侧着脸说道,眼底的阴霾和剑上寒光重叠,那是杀心暴起的前兆。
“不,我说过了,那些花花绿绿的麻烦东西我懂得不多,唯一能在战斗中令我保持清醒判断的是······”
他停顿了,望着握紧的右拳,明明没有任何皇诀气的渗入,那里却犹如黑洞一般充满力量的压迫。
“肉体给予的全部力量和天赋。”
冷彻的嗓音还停留在空气中,而一阵风浪划过后,鬼魅的声影早已没有痕迹地瞬移到勇者眼前。
魔王朴实无华地挥拳击打,时间仿佛减速,勇者受到伤害的左肩缓慢地震颤片刻,然后在肉体相碰的闷声中,勇者的身体飞了出去。
“one punch!!--------”
面对倒地爬起的勇者,悠弗嘴角不禁甩起一抹极其上扬的弧度。
“痛快的一拳呢,不是么?勇者。”
而反观艾拉朵,此刻眼睛中一去先前的居高临下,而是多了一份从容的专注。
她清楚,刚才那的普通拳击和自己的挥砍在力量上相同,唯一的区别在于自己没有像对方一样闪避成功。
而代价是,让她认识到魔王近战体术的可怕。
“仅凭简单的单拳就轰碎了我身旁的皇诀气防御,应该说不愧是意料之中的体术高手么?”艾拉朵剑锋直指悠弗。
“虽然实际上你完全没有认真防御就是了。”悠弗打趣道。
“砰!!---”
下一瞬间,挥剑而上的勇者再次和魔王缠斗在一起,高速的劈砍一次次落在被庞大恶魔之力覆盖的拳头,或是惨遭波及的地面上,在潮水般起落的爆轰声中,两人身影的超速移动已经逐渐无法用肉眼观察,即便是精灵族超人视力,也只能捕捉到一黑一白两条光线在大殿的每一处碰撞然后分离。
“不愧是勇者,尽情享受酣畅淋漓的战斗吧。”悠弗停落在高处的一角壁画凹槽内,望着下方的艾拉朵说。“其实在你来之前,我就用结界封锁了整个魔王城,这下外面不会有人来干扰到我们之间的决斗。”
“你一直都很有自信独自亲手解决掉我啊,那我作为敌人接下来就给你全部的尊重。”
“诶不是要解决你啦,喂你这人能不能好好听人讲······”
仿佛流星一样的径直突击在壁画墙上凿出了巨大的黑色窟窿,龟裂的缝隙不断向四周延伸,巨大的墙体发出了令人不安的声音。
“别吧别吧,这可是先代留下来的珍品,倒了我怎么交代啊。”
尽管哀求着,但破损的墙面依然不争气地崩裂成块依次落下,烟尘满满的空气中,仿佛还有一滴晶莹的东西下坠。
“我无意毁坏贵族先辈的东西,在此抱歉表达我的不敬。”
她微微低头致歉。
艾拉朵对魔族并没有深仇大恨,她一直注意到人类试图在利用憎恶的情绪来丑化魔族,但她作为一名战士,知道自己应该独立判断所谓的是非。不过,受命于教会征战魔族是无可推卸的,毕竟在战场上,杀敌保卫家园才是战士该做的。
“算了,这次就原谅你了,给我记着啊。”悠弗的声音里有一丝绝望。
“可是你刚刚哭了······”
“那是鼻涕,鼻涕,烟尘太大我鼻子痒不行吗?”魔王极力掩饰。
“别突然用这么恶心的东西掩盖眼泪好么。”
艾拉朵差不多无力吐槽,她叹了一口气。不知为何地,她发觉自己不太对劲。
手持着圣剑,自己是身在战场上么,哦,准确来说是正在魔王城和最终的恶魔之王决胜负,只要赢了,这场已经进行了两年的反侵略战争就能以人类的全面胜利落下帷幕。
审视自己从始至终的状态,艾拉朵认为没有太大的问题,唯一的破绽就是被这只脱线的年轻魔王弄得很崩溃,但对于一名战士来说,这种干扰又算得了什么呢,自己难道不应该理所应当地挥剑斩断敌人首级,然后凯旋而归么,就像自己一直做的那样。
去杀戮,去破坏,去用绝对暴力收获一切胜利。
而且自己有能力做到一切,不正是这面墙此刻展示的那样么,在圣剑之下只有溃败,崩塌,有时搏杀到最后已经几乎不分敌我了,只有剑锋上的鲜血,不断地流着,仿佛是在证明自己还活着一样。
“这辈子的存在意义,都要靠这把剑去诠释了么?那太可笑了,你会被一件物品夺取人生哦。”
那个男人曾经坐在的教廷钟楼塔上说过这么句话,地平线附近的夕阳远远地投射鲜红色到近处,最后连手上的颜色都多少浸染得有些发红。
再望向男人,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外面逐渐沉下来的浓郁暮色出了神······
记忆中的片段以奇怪的角度翻折进了脑海之中,犹如漩涡一般,将所有与之相关的回忆和意识都卷入其中,不过没多久,艾拉朵慌神似地轻摇了摇头。
回过神来后,发现自己早已落到地面上很久了,巨墙仍在坍塌,而同样从上空降下的悠弗似乎一直在说着什么。
仿佛从海底缓慢上浮,光线和声音也从四面八方逐渐放大,最后一股脑地涌进自己身处的狭小封闭空间内。
“所以说,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对你造成什么生命威胁哦。诶,喂喂喂,你在听么,你真的在听我讲话么?”
正是这种感觉,声音一下子放得很大。艾拉朵缓过片刻后,才发觉悠弗已经说话说了很久了。
“你刚刚说了什么?”艾拉朵语气很轻,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哇,果然没在听,知道吗,你差不多快像个木头一样站在那里将近一分钟了,这样听人讲话很不礼貌。”
眼前的魔王抱着胳膊,嘴角扯在一边,明显对自己刚才的举动非常不爽。
他刚才究竟说了什么,从时间上来看似乎篇幅不小,不过应该依旧是什么无关紧要的局外话吧,自己都听腻了。
------好烦啊,我受够这种战斗了,快点结束吧,明明只要我一开始拿出全力就能做到的。
“拿你没办法,既然这样我再重复一遍吧,这次是简略概括版的,就一句话,要认真听好了哦。”魔王一副头疼的模样盯着自己,眼中写满了‘我最后讲一遍听不懂真是无药可救拜托你好好听人说话’的意思。
他到底,想说什么。
算了,姑且听他讲讲吧,感觉不像是先前的烂话。
见自己依旧沉默,魔王半信半疑地又观察了一会,最终还是显得很郑重地开口道。
“我,第六世代魔王悠弗·魔鲁格森,想当一名勇者。”
他绷紧的脸颊上滑下一滴汗水。
这就是新时代序幕,一切从魔王在那一天的宣言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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