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洛、库斯娜、阿哲三人为了帮自由骑士团拉拢尽可能多的同志,不得不分散开来行动。因为三人要寻找的主要目标人不同,地点不一样,所需要的时间自然也就不可能相近。找人最快的当属妮洛,才出森林就碰到了;其次是库斯娜,却也花费了数日才见着面;最慢的一个就是阿哲了。
阿哲要去的地方是无主之地,从沙珐王国过去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条是绕路到沙珐王国的中段,跨过沙漠北上进入;另一条路就是当初自由骑士团走的雪山线,直接向北翻山。
为了节省时间,阿哲自然是再次选择翻山,为此他就不得不先行采购一番。然而问题是,他手头虽然有钱,但店家手中没货。因为听说在南边拉普多城发生了战乱,所有行商都不来了,这边不仅仅使阿哲买不到棉衣,所有的老百姓都买不到吃穿用的东西了。这家店也是才得到的消息,试探性地撑了两天,发现确实没办法继续做生意了,这才开始收拾铺子,准备带着家小随大家一起逃难。
而阿哲就是在店老板埋头搬运商品的时候找上门来的。
阿哲毕竟还有点脑子,他不会像库斯娜一样什么都不管就上路。虽然他也自负是个强大的绅士,但人再强大也没办法跟大自然抗衡。就穿成现在这样上雪山,那与光膀子有什么区别?
既然雪山路走不了,那阿哲就只能临行改走沙漠路线。于是他就往西边跑,到最近的城镇里购买所需。别的都好说,水和干粮是必不可少的。好在沙漠的镇子远离拉普多城,因此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阿哲在这里不但购置齐备,更是买了一匹骆驼试图加速前进。
这一来一去,时间可就都耽搁下了。但是阿哲却没办法顾虑这么多,才准备好妥当,就顶着烈日跨着骆驼出发了。
简短截说,当阿哲历经千难万险离开沙漠,踏上无主之地后,整个人已经是快要虚脱的状态了。但是他却不得不强打精神,直奔自己师傅在的地方而去。
大约又过了近十天,阿哲才真正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当初自由骑士团为了寻找妮洛而经过的小镇子。到底是有一座雪山阻隔,沙珐王国和鲁尔斯王国上发生的动乱完全没有影响到这里。还是一样的山沟,还是一样的城墙,还是一样的炊烟,还是一样的人声鼎沸。
阿哲一走近,石砌城墙上的弓箭手就拉动警报,同时架起弓箭直对着阿哲的脑袋。这种情况阿哲已经不知道见过多少次了,真不知是该夸这些佣兵认真执勤还是该骂他们不懂变通。在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后,阿哲伸手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牌子,高举过头顶,故意亮给那瞎眼的弓箭手看。
果然,那人一看,立即向上汇报。很快,那吵死人的警铃就停止了发作,取而代之的一个队长模样的人从城门内跑出来,到了阿哲跟前,低头说:“对不起,不知道是您回来了。领主有令,如果是少爷回来,就直接去正厅见他。”
阿哲说:“好的,我知道了。”说完,他一转身,就顺着骆驼的侧面滑下来,扭头对那佣兵队长说:“这骆驼你牵下去吧,买了不少钱,直接丢了可惜。”
“是!小人明白!”
随后,阿哲抬脚就往城门内走去。那佣兵队长也真的就牵着骆驼的缰绳,把它往城墙里带。城门一关,一切又都恢复如常。
阿哲向来不喜欢有人跟在自己身旁,所以那些佣兵也就没有去触怒这位少爷的眉头。反正他本来就对这里很熟悉,也用不着别人来带路,自己就往领主府走去。
整个小镇就建立在山脚的凹陷处,刚好有两条山脊延伸出来成了天然屏障,因此也就只在两座山壁之间垒了一堵姑且还能算是城墙的防御工事。整个山谷成东西向的三角形,在北边的山壁地下就是这块领土所有者的府邸。当然,说是府邸,实际上也就是一栋两层楼的砖房。但这再怎么说也是领主的家,装潢上自然也就不能和其他人一样难看。因此,这栋外墙全部漆成白色的小洋楼即使算不得富丽堂皇,也足够用别致精巧来形容。
到了门口,阿哲先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着装,让上衣尽可能地平整一些,随后轻轻叩响门扉。敲门过后,少待片刻,就有人从里面打开了门。应门的是个一身黑的老管家,虽然年逾五十,银发却是一丝都不乱,就连他脚上的皮鞋都擦得锃光瓦亮。
一看到是阿哲,老管家就微微躬身,说:“欢迎回来,阿哲少爷。”
阿哲点了点头,说:“师傅呢?”
“城主还在接待贵客。”
“我知道了,我先去梳洗一下,换洗的衣物你帮我准备一下。”说罢,阿哲就往里头走。
老管家也随即应道:“明白了。”
等到阿哲离开了小小的大厅后,老管家才回头关上门,去阿哲的房间准备干净的衣物和鞋袜。
这倒不是阿哲一回家就摆架子,而是他所学的礼数就当这样。虽然现在的阿哲已经不再是亲王之子,他的师傅也已不是万人之上的王室亲卫队,甚于于他们这一帮人已经和贵族没有任何关系了,但该遵守的礼节却不能有遗漏。
如果是只有自己人那倒还好说,现在又有贵宾来访,那阿哲就算不愿,也必须要先沐浴更衣,然后再去见人,这样才不会辱没了来访之人。当然,如果不去见客,或者阿哲不应当在客人面前露面,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虽然这个领主府邸只是一个小地方,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吃饭的餐厅,会客的客厅,休息的舞厅应有尽有。或许阿哲已经没有办法像原先那样在诺大的浴池中沐浴,但浴缸还是有的;没有了造型古典的喷泉,淋浴喷头也还是有的。现如今的阿哲完全就是一个落魄的贵族,但也好在他的师傅有些本事,在“无主之地”中争了一个领主的头衔,否则单凭一个阿哲,恐怕混的也不会比辛好多少。
洗完了澡的阿哲随即换了一套黑礼服,穿上经过老管家细心擦拭的皮鞋,整个人的面貌和气质都焕然一新,完全没有先前那土里土气的佣兵味,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股子王子独有的尊贵气息!
在老管家的带领下,阿哲来到会客厅门外。老管家先行敲门,得到里头的同意后他就先一步进入,随后还带上了房门。又过了片刻,他才再一次从里面开门,迎请阿哲。这个时候,阿哲才迈开大步,踏入客厅。
这才进门,阿哲就被客厅中的场面吓了一跳。虽然客厅本身并没有什么稀奇,但此时此刻团聚在客厅中的可都是他的师傅们!身为领主的二师傅希蒙端坐首位,他依旧穿着那品味独特的绿色锦袍。
坐在领主左手边第一位的同样是“无主之地”的领主之一,人称“水王子”的艾尔西斯·芭蕾塔茵。他也是阿哲的三师傅。这个一头黄金卷发的中年人虽然贵为领主,却并不像希蒙一样会把自己的领土治理的井井有条。相反,他就纯粹是一个看心情行动的人,无论是政治还是军事,从来都不管别人说三道四。而且明明已经是快奔五十的中老年人,却依旧不改自己的娘娘腔作风,纵使风华不再,那恶心劲却也丝毫不曾削减。
“水王子”再下一位是个一脸死灰色的瘦高男,全身就像是被吸血鬼喝干了血一样恐怖。但就算是如此病态,他也依旧很好地存活了下来。他是阿哲的四师傅,摩西·诺贝尔。
最后一位是个黑人,身体强壮如牛,从外表根本看不出他和魔法师三个字有半毛钱的联系。他和瘦高男摩西一样都跟随在“水王子”身边,统领着另一块地盘。或许应该说,正是因为有了他们两个的代劳,“水王子”才能安坐领主之位。这个黑人是阿哲的五师傅,克罗拉尔。
在领主希蒙的右手边依次坐着两位女性。第一位是当了十多年准领主夫人的潘妮·莫拉尔提。之所以说是准领主夫人是因为从希蒙来到“无主之地”后,她就一直如影随形,帮他打江山,帮他统筹,帮他规划,直至希蒙能在这里站稳脚跟,她的功劳都不可谓不大。然而自始至终,领主希蒙也不曾提出过任何迎娶的话,她本人对这件事似乎也是毫无怨言。
第二位女性身着便装,和边上潘妮的长裙相比实在是不显眼,不过这也和她的工作有关。因为她时常在外,负责给自己的战友们收集情报,所以并没有在“无主之地”持续住下超过十天的,自然也就犯不着穿着裙子满街跑,可以算是阿哲的师傅中最没有存在感的一位。当然,在训练的时候她也是最不知手下留情的一位。她的名字是瑟琳娜,和潘妮分别是阿哲的第六位和第七位师傅。
以上的六位就是当初卡萨其亲王麾下的一支私人武装力量,被冠名为七法骑士,传说和国王驾前的九剑士有着旗鼓相当的战斗力。然而,正如九剑士不管怎么数都数不到九这个数字一样,七法骑士也少了一人。更凑巧的是,这两支队伍里少了的人都是被“自由骑士”枫·耶利贝特杀掉的,没有一个例外。
自己的师傅齐聚一堂,对于阿哲来说虽然惊奇,却不至于惊吓。真正让他吃惊的原因在于坐在客位的那一个人——原九剑士之一,“无主之地”领主之一,外号是“冰冷十字架”的卡尔兹·岚路!
按照露琪亚大姐的说法,当日在自由骑士团解决了第二将凯撒回头逃跑的时候,另一个与他们更有恩怨的六人将罗伯特已到了城门口。之所以能被他们安然逃掉,就是因为有东大陆最强佣兵替他们殿后阻拦六人将的追击。但是,就在罗伯特垂死之际,从“恶魔使者”刀下救人的便是同为九剑士的“冰冷十字架”!
九剑士原本就是佣兵,只不过因为有了国王当雇主,才会姑且站在同一战线上行动。现在,格兰斯王国已经不复存在,那九剑士自然就重新回到原本的自由佣兵身份,满世界地乱跑,寻找能吃饱饭的工作。因此,就算有人为野狼佣兵团卖命,其行为本身也并不难理解。但如果野狼佣兵团那边不仅有战斗力远超过佣兵的六人将,还有九剑士辅佐的话,那可就不是闹着玩的了。
前面波波要寻找帮手也是这样,虽然看起来只不过是胡乱下令,先邀请所有认识的人再说。但实际上,他所找的人,全部都是九剑士!波波原本就喜欢那些英雄故事,九剑士的大名他就不可能没有听说过。当然,是真是假他并不懂,就算完全是虚构的,也阻挡不了他这脑残粉的狂热与喜爱。固然像耶蒙会长这样的已经是有些不中用了,但除了这些大英雄外,波波还真不知道应该去找谁好。
阿哲也早听出了波波的意思,虽然有点异想天开,但也无可厚非。毕竟自由骑士团只是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佣兵团,就算把人情都卖光了,也绝对不可能召集到足以匹敌野狼佣兵团的战力。这样一来,与其傻里傻气地正面硬碰,避开锋芒,集结精锐侧旁打击反而是最为合理的选择。
所以他才会提出要来到“无主之地”问询自己的师傅。如果能够同时得到九剑士与七法骑士的相助,那成功率可就大了不止一点半点了!不管这野狼佣兵团到底有什么能耐,也绝对不可能小觑的!
然而!就在阿哲马不停蹄赶到这里的时候,却发现一个很可能是敌方的人以贵客的身份早一步登门拜访,这叫阿哲如何能不惊讶?!
但是,哪怕势力相对,现在阿哲和卡尔兹也是主客的关系,不能不尽礼数,否则就算是丢了自己六位师傅的脸。那阿哲进门后只是稍微一愣,跟着就立即转向主位的希蒙,随后依序向诸位老师问好。最后才面向卡尔兹,十分客气地欢迎他的到来,并请求他原谅自己的迟到。
和阿哲的半信半疑不同,卡尔兹熟知事情始末。毕竟他已经由狼王封为接替凯撒的第二将了。这种机密事项并没有对外公开,当然也就只有野狼佣兵团的内部才会知道。所以他笑了笑,算是应承下他的客套,却又不太客气地说:“哪里哪里,殿下客气了。原本我这次来就是临时决定的,没有通知到殿下也是我的失误。况且殿下千里迢迢从自由骑士团那边赶过来,从礼数上来讲,已经超越千万人了。”
阿哲听了这话觉得怪异,当下问:“不知道岚路先生……说的是什么意思?”
卡尔兹说:“实不相瞒。这次我是特地来迎请你的师傅们出山,帮我的王完成大业的。”
“你的王?”
“只是,我没有料想到,原来殿下也有相同的想法。这样看来,还好我早到一步,不然我可就要无功而返了。”
“在说什……”阿哲的私语还没成型,希蒙领主就插嘴说:“阿哲。你这次回来是为了什么?你之前因为我们不愿帮你杀死‘自由骑士’所以愤怒出走。现在,难不成是回来搬救兵的吗?”
阿哲立刻转过身去,看着希蒙说:“我的确是来请师傅们帮忙的,不过却不是为了‘自由骑士’。”
“哦?难道你还没有见着?”
“人我已经见过了,他就在朗姆村。”阿哲面不改色地说:“我还和他动了手。然后,我就知道了真相。”
“什么真相?”
“师傅们不愿意让我知道的真相,以及野狼佣兵团的真相。”
希蒙双眼微垂,略作思考,然后抬起头直视着阿哲的双眼,说:“原来如此。那你这次来的目的就是希望我们出手帮你对付野狼佣兵团?”
“是的。”
那边卡尔兹还坐着,他们两个人竟然全然不顾客人,当着他的面说出要进攻野狼这件事。但蹊跷的是卡尔兹非但不怒,反而乐此不疲地看着好戏。
果不其然,希蒙微微叹息一声,说:“对不起,阿哲。就在刚才,我们几个都决定要帮助野狼佣兵团了。”
“您说什么!?”阿哲终于按耐不住,神情惊恐地脱口而出。
“阿哲,你要知道,你的父亲,我们的主人,卡萨其亲王殿下一生就在为了保护格兰斯王国而努力。当时敌国压境,我们几个人根本束手无策,才只能带着你逃亡。而我们会选择在‘无主之地’安身也是因为这里还有另外一股格兰斯王国的力量。”
“另一股?”阿哲整个人已经像是丢了魂一样木讷。
“你不是也见过的嘛。”希蒙耸了耸肩,那意思像在说你的记忆这么糟糕吗,“在你十岁生日的时候,那位大人不是还来给你庆祝过生日吗?”
“您是说……”
“是的。”说到这里,希蒙故意加重了口气:“那位大人就是格兰斯王国第五位国王,萨拉姆·格兰斯陛下的长子,维克多·格兰斯。他不仅是你的兄弟,更是野狼佣兵团的狼王!”
阿哲满面惊恐,竟然站不住脚,向后连退三步,结结巴巴地说:“他……居然是……狼王?”
希蒙依旧直视着阿哲,轻轻点了点头,“是的。只是因为陛下过于年幼,所以一切事物都交由六人将代为管理。现在,野狼佣兵团,不,应该说是格兰斯王国,已经成功夺回一半的领土,沙珐王国与鲁尔斯王国也很快就会投入大军。无论如何,这场战争我们都不能再输了。所以,我们将会和亲王始终站在一条线上!至于是否会与你敌对,那还要看你的选择。”说完,他朝身边的潘妮使了个眼色。
后者得令,右手轻轻举起。跟着就看那失魂落魄的阿哲毫无征兆地飘飞了起来,就像是无视了地面的重力一般。随后,潘妮右掌轻拨,就让阿哲飞往客厅门口。老管家正站在门边,顺手就接了下来。
最后希蒙下令道:“把少爷带下去吧,记得捆结实了,省得他又开溜。”
老管家微微躬身,开了门,就这么夹着六神无主的阿哲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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