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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其二)

她(其二)

魔法森林与若瑞尔城的北部接壤。

四周环绕着城墙的都市,只有打开的城门是城市与森林的唯一接口。然而进出森林的方法却不仅仅只有北边的主干道一种。不嫌费事的话,也可以选择从其他方向的城门出去,从侧面绕进森林。所需的只是比正统的北门多一点时间和精力而已。对于有难言之隐的人来说,多一点的时间与精力并非是什么惨痛的代价,相反,太划算了。

不过,饶是如此,这也只是对于平日的魔法森林来说的。

单单从物种的角度来说,魔法森林与其它一般的森林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或许只是这里的魔兽要稍微高级一点。然而,纵使如此也配不上它的魔法之名。

它的名字是自古流传下来的,只因为前人这么叫,所以后人学着。

听说,这座森林中潜藏着魔女。

听说,这座森林中沉睡着龙。

听说,这座森林中隐藏着能实现人愿望的不可思议的遗迹。

听说,这座森林中的每一棵树,每过一段时间就会不为人知地改变位置。

听说……

有关森林的谣言日复一日地增加着。假的谣言无从验证,真的谣言化为支撑这座森林魔法的基石。

在这样流传于民间的种种谣言之中,人们的猜忌、疑惑,让这座连在白天都显得昏暗的森林越发神秘。

自古流传下来的神秘之地,流言的诞生之所,简直就像是童话中的秘境一样。

它就是,魔法森林。

几百年前的。(笑)。

世间从来不缺好事之徒,几百年的时间,够人们把整个魔法森林底朝天翻个百遍了。看似无数的流言被一个接一个的拆穿、验证。只留下界限分明的真或者假。待整个森林的秘密都被曝光探索个遍后,这之间就再也不存在“听说”这样暧昧不清的东西了。

诞生于古人流言与无知中的名字,在揭开了神秘面纱的如今只是人们贪图方便的徒具形式罢了。

有人如此感叹:

前几百年,后几百年,名字虽然不变但是背后的感**彩却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曾经为人们恐惧又崇敬的神秘沦落到此,让人唏嘘不已。

唏嘘不已?真的吗?

怎么可能。

为事物取名字是人的习惯。

不管名字变了也好,没变也好。这座从上古时期开始就存在的连在白天也显得阴沉的森林,如今也是一如往常地在白天也阴沉着,一副死性不改的模样。它从来就没有因为人们的看法而改变过自己。

唏嘘?

可笑啊。

真正该唏嘘的不是那些擅自给这座森林按插上了奇幻的名目,又擅自失望的人吗。

“一切都是自作多情,一切都是这个世界的人自讨苦吃。”

书房内,膝上摊开着书的张丕思如是语。

让我们把时间拨回正轨。

时间是傍晚,熟透的太阳半身已经没入远处的地平线,红霞倾洒在天空画布上,另一半则拉上了深紫的帷幕。

天色已晚,若瑞尔城笼罩在阴影中,隐约亮起了宛如星星般的灯火。

夜晚即将来临,北部的魔法森林在暮色下显得有些沉寂了。

森林成放射状,与外围之间有一条清晰的边界。齐人高度的树的领地到此为止,之后的土地由灌木丛和茫茫多的杂草士兵占领了。

城外的杂草向来没人清扫,这帮遍布原野的无法之徒在夏天的高度堪比热带雨林。

一只可爱的松鼠从灌木丛里钻了出来,它转动着滴溜溜的大眼睛,警觉地打量着四周。它灵敏地转动着眼珠子,确认了周围没有外敌之后,它的目光迅速被远处一个在夕阳中更显五彩斑斓的身影吸引了,那仿佛是森林中的公主。

希拉。

此刻她正站在森林的边界前,盯着眼前的魔法森林,一只手贴着下巴,一脸难办的样子。

“进不去呀,这个。”

不久前完成了通报任务的她仍旧对之前跟好友提起的话题感到在意。简单来说就是好奇。顺着本性中想要对魔法森林的封锁的原因一探究竟的欲望,她来到了这里,接着被魔法森林无情拒之门外。

“魔力探知型防护罩,照这个强度来看是覆盖全森林规模,所有的入口大概都被封锁了,唯一的例外是北门那边吧……这帮家伙这次是来真的……开什么玩笑啊!”

森林公主气的一跺脚,围观的动物们作鸟兽散。

她指着森林大叫:

“我连最喜爱的戏剧都放弃了来到这里,我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来到这里,只不过是想看看里面藏有什么,结果呢,结果你是怎样对我的?竟然让我吃闭门羹!让我吃闭门羹!!!开什么国际玩笑!呵呵,哦呵呵呵呵呵!不想让我这个跨越千山万水风尘仆仆只求一见的人进来对吧,魔力探知型防护罩,呵,做的不错,如此一来确实可以恐吓到所有企图混入森林中的魔法师,但你要是以为这个破烂罩子可以吓到怒气满满的我那可就大错特错了!事已至此,休怪我无情!就算会惊动森林内所有的警备人员,我也要把你这个挡路的蠢货砸个稀巴烂!”

希拉气势汹汹地往前跨了一步,她充满着怒意的翠绿眼睛前升腾着薄薄的紫色烟雾,这种像是透镜一般的雾气能帮助她看清眼前一般人看不到魔法罩子。

防护罩的薄膜就像肥皂泡一样,包裹着森林外围。它对希拉的怒气毫不在意的样子,悠然地在发怒的女精灵面前晃动它柔软的身姿,果冻一般地扭来扭去,仿佛在对希拉说:“正面上我呀。”

希拉在防护罩前停了下来,严肃地瞪视着它,沉默不语。

“……”。

摇晃摇晃。

“……”。

摇晃摇晃摇晃摇晃摇晃摇晃摇晃摇晃摇晃摇晃摇晃摇晃摇晃摇晃摇晃摇晃摇晃摇晃摇晃摇晃。

良久之后,女精灵深深叹了一口气。充当眼镜的紫色烟雾散去,她伸出双手覆盖住脸。

“啊……”她叹息,“执行员里面有姐姐在呢,唯独她我不敢惹啊……”

她又陷入了沉默,保持着手贴在脸上的姿势站在原地,犹如在此处伫立良久的雕像一样。她紧闭双眼,但谁也不知道她在考虑些什么。草丛中露出脸的小动物们只是呆愣地盯着女精灵看,整个灌木丛都随着她陷入寂静地沉默中,杂草在微风中轻轻摇摆。

女精灵突然抬起头,动物作鸟兽散。

“嗯,算了吧!”

希拉一拍手,脸上的表情明亮,就像换了个人。

她一边双手合十一边转身,“哎呀哎呀,虽然很可惜而且白费了一番功夫,不过为了不造成更大的损失还是就此打住吧。哎呀哎呀,不知道戏剧还有没有的看呢……戏剧名叫什么来着,《我穿越异世界》?……记不清了,我其实也没那么喜欢戏剧啦……”

她抬起头,目视前方,一边走一边从嘴里吐出几秒后自己就会忘记的闲话。接着,她的余光捕捉到了什么,嘴里的嘟嚷逐渐变得细不可闻。因为看见了“那个东西”,头脑变得一片空白。

那个东西有一头罕见的黑发,细长双耳,是精灵,与自己齐高的身材,还有一张目瞪口呆的蠢脸……啊,因为目光和我对上了,所以脸上混入了慌张。

目瞪口呆自然有目瞪口呆的理由,至于理由是什么,我不想去深究。但我知道,偷看淑女的行为可是重罪呢。如果之后还敢到处宣扬玷污淑女名誉的事迹,那就是死罪了,要处以极刑!

我是伟大而又仁慈的圣女,对于可能威胁到自己名誉的潜在犯施与同样的慈悲之心。

啊,脑海中传来指引的声音,示意我要拯救眼前的罪人。

为了保住他的性命,我不得不想办法确实地让他永远开不了口。

综上所述,结论是:

“杀人灭口。”

希拉一个箭步冲上前去,黑发精灵惊吓得骚动起来,可奇怪的是,他还是像个靶子一样,站在原地不动。

这景象真是似曾相识。

不过区别还是有的。

见到对方的行为,女精灵虽然有一瞬间迟疑地发出了一声“咦?”,但紧接着马上就一发奥术子弹扔了过去。

对方没想到希拉动起手来竟然毫不含糊,举手就射,干脆利落。但他也是反射速度极快,或许是身体的本能,慌乱之中也能施展出一个侧跳躲开了迎面射来的紫色闪光。

“哦?身手挺矫健的,那这个怎么样。”

纤细的手指一点空中,紫光闪现,又一发奥弹射出。

黑发精灵结结巴巴地喊着“驻、驻守!”,又一个侧跳躲过直冲而去的紫光。

这次,女精灵的手指仍点在空中,在对方再次躲过这记攻击的时候,手指猛地在空中画了个半圆。

黑发精灵不明白希拉的手势的意义,他背后没长眼睛,所以没看到他背后的奥弹竟然开始拐弯,就像是受到了牵引,在半空划出一条圆形轨迹,向着他又一次急冲而来。

黑发精灵见希拉手指一动却没发生什么动静,一瞬间楞了一下,紧接着嘴中咒骂一句,迅速往前翻滚。与此同时紫色闪光划过了他原来所处的位置。

希拉一挑眉毛,然而还来不及她惊讶,更惊讶的事情发生了。

黑发精灵往前一滚,在双脚接触到地面后猛地一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她猛扑过来。他目光灼灼,宛如捕食者一般紧盯着猎物的一举一动。

女精灵被气势压倒,慌乱中后退一步,但训练有素的她还是念动了咒语。

飘散于空中的能量被迅速抽离,集聚在希拉的手掌前,空气嗡嗡震动,一堵淡紫色三米长的墙壁赫然出现挡在两人之间。希拉借着墙壁,双唇又启,第二波咒语倾泻而出,但没等她念完,眼前发生的景象把她熟练如流水的念咒生生截断。

黑发精灵丝毫没有给希拉喘息的意思,在第一波墙壁尚未完全出现的时候,他就已然旋身,在墙壁刚刚出现的时候,他已经冲到墙壁边缘。

他在冲到边缘以后再次旋身,朝向躲在墙壁后的希拉,身躯如同蓄势待发的野兽一般匍匐而下。他腿上爆发出强劲的力量,脸上喷出热烈的鼻息,整个人犹如烧煤到极致的蒸汽火车,身后的泥土都被他的踏步踢飞。

势如闪电,捕食者一跃三尺,朝他的猎物猛扑过去。

来不及!

希拉脑海中的潜意识惊恐地认识到了自己的咒语将会来不及施展。

她错误低估了眼前这个人的能力,她恐怕要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但她现在就连思考她的下场的余力都没有了,惊恐夺去了她几乎所有的思考能力。

慌乱之下她只凭借着本能,一边后退一边大喊“别过来!”,随即一脚踩到土坑里。

“啊……”

那一瞬,希拉以为自己的心脏都要吓得跳出来。

未等黑发精灵抓住她,女精灵自己就壮烈地仰身摔倒在地。

枝叶飞起,尘土飞扬。

这一摔把希拉摔得头晕目眩,天旋地转。她只听到天地间有着沉重的脚步声回响,越来越近,接着她的模糊的视野就被黑暗覆盖。

黑暗在靠近,希拉意识到那是夕阳拖出的人影覆盖在了她的身上。

她乱挥的双手都被对方用力地禁锢住了。对方压着她的肚子,伏在她身上。滚烫的鼻息喷在她脸上,熏得希拉满脸通红。

希拉疯了似得扭动身体,奈何对方就是死死压着她的身体不动,所以她除了把自己浸透汗水的衣服弄得更加凌乱以外没有取得任何想要的效果。

对方保持着骑在她身上的姿势,强制她的双手交叠在一起,一并钳制住。那人腾出了一只手,犹豫了一下,最后选择掐住她的喉咙。准确地说并不是掐,那人根本没有用力,只是示意般地握着。

希拉惊觉这手是多么滚烫。

她这才看清那人的脸,只见他喘着粗气,开始冒出汗水的脸因为剧烈运动而通红。他张嘴,说出了一串希拉听不懂的话。

就算是被掐着脖子,身体也折腾累了,希拉还是死死瞪着眼前这个骑在自己身上的人,一直瞪着,随时会一口咬上去的样子。

看到她这幅反应,黑发精灵觉得自己制服的不是一个娇弱的女人,而是一头随时准备反扑的母狮。

“驻守!”他又喊。

这次希拉听懂了,对面想说的应该是“住手”才对,看来这人语言不太好。

“呵……”希拉冷笑,眼神越发锐利地说“真正该住手的是谁?我根本什么都做不了,抓着我双手的人是你,掐着我脖子的人是你,压在我身上让我动弹不得的也是……”

希拉越说越小声,从惊吓中恢复过来以后,她现在才察觉到自己身处的境地在第三者看来是怎样的情景。

“放开我!”

黑发精灵只觉得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母狮又开始闹腾起来。他松开了为了恐吓而掐着对方脖子的手,头痛似得揉揉眉角。

“明明是你先不由分说地攻击过来的。”

“……!”

对方一愣,扭转过头,沉默不语。但她的脸却红到了脖子根,香汗的气味从凌乱却不掩奢华的脖颈处散发出来,夕阳的渐染下看起来像熟透的果实,十分诱人。

黑发精灵下意识地移开目光,忽的感觉到空气震动的声音。他低头一看,女精灵撇向一边的双唇正在以细微的动作轻轻震动,当即咒骂一声,再次掐住女精灵的脖子。

“住手!别这样!你太卑鄙了!”

“你才卑鄙!”女精灵通红着脸反喊了回来,“不仅不让我用魔法,还骑在我身上!让、竟然让我摆出这么屈辱的姿势……难道你觉得我应该继续任由你在我身上胡作非为吗?……你看我不宰了你!你这变态!**魔!变态**魔!”伴随这段话又是一阵剧烈地挣扎。

黑发精灵皱着眉头露出难看的表情。他虽然听不懂眼前这个疯婆子最后说的话的意思,但光从前面的话也猜的出来大概不是什么好词。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别动,我会放开你,行不行!”

挣扎停了下来,漠然的眼神看着他,示意着:那你还不放开?

“我得确认我的安全。”黑发精灵说,“首先,你得保证在我放开你后,你不会立刻袭击我。”

女精灵默然不语。对面接着说:“其次,因为这次的事件是你引起的,是你不由分说地攻击我,所以我为了自卫才不得不这样做,责任全在你身上,你明白吗?”

对方挑眉,表示:你想说什么?

“你要跟我道歉。”

被对面瞪了。

黑发精灵不甘示弱地瞪视回去,说:

“这件事的错本来就在你身上。”

瞪。

“别瞪着我了好不好?”

冷眼。

“你要是不开口道歉我就不放你走。”

“……”

两人之间迎来了短暂的沉默。

最后,终于是对面耐不住了。女精灵轻声说了句:“对不起。”

“遵守诺言,知道吗,精灵是一个遵守诺言的种族。”

“废话。”

黑发精灵于是没有再纠缠,他轻轻松开了紧紧按着的双手,盯着女精灵的举动,慢慢从她身上爬起来。他从刚刚的经历中已经明白了这个火辣的女精灵的暴烈性情,内心丝毫不敢大意,就怕她会趁自己松手的时候扑上来。他毫不怀疑对方抓到这个机会就会把他撕个稀烂。

但女精灵一反常态的乖巧,他从她身上丝毫没有看出要反扑的迹象,虽然恨意那是**裸地直射过来。

他没有因此放松紧绷的神经的打算,但看着女精灵身上通红的手印,他还是感到一丝歉意。

尽快离开吧,他想。于是他尽可能迅速的并且沉稳地移动,在细心地隔开有3米的距离后,他觉得自己应该已经很安全了。在此期间,女精灵一直沉默不语,她只是默默地从地上爬起来,整理自己凌乱的衣服,同时用冷淡眼神盯着他看。

黑发精灵有不好的预感,但不管怎么说,他与她之间已经立下承诺了,据书上所知,精灵族的人是十分看重承诺的力量的。对于这帮自尊心很高的家伙来说,失信大概无异于杀父之仇。

大概吧?算了,怎样都好,总之要先离开这里。

他想,刚刚转身,就听到身后传来幽幽的声音:

“对不起你个大头鬼啦!”

狂风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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