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还只是个八岁的小孩子,哪有什么烦心事能一直困扰小孩子呢。没过两天,云风就恢复了往常的模样,仍然和朋友们一起无忧无虑的玩耍。聂远哲看到云风这样子,也是松了一口气。
虽然晚上云风还是总会失眠,但第二天白天还可以在老师的催眠曲中补觉,虽然从不敢向旁边云雪的屋子看一眼,但就这样平平淡淡的,互不打扰,不也挺好的吗?
除非你真的是这么想的。
又是一个周末,云风将近一个月没上山采药了。平时一直和朋友们呆在一起玩儿,借此让自己不去想妹妹的事,梁爷爷也不带他,导致他都忘了采药。直到最近许久不闻药草味儿的他都不习惯了,这才想起来,决定重操旧业。
周六一早,他便起床收拾好去爬山了。
曜山,极星第一山,其雄伟壮阔世间无物可及。即便它其实是坐落在平原,那惊世骇俗的海拔一万米也令位于世界屋脊的极星第二山极峰难以望其项背――极峰仅有八千一百九十九米高。
比起因大陆板块挤压而诞生的极峰,曜山就好像是凭空出现的,使得一些人怀疑它不是极星诞生的。
对于曜山的来历众说纷纭,而在曜村中一直流传着一个传说,传说曜山是被神明以无上伟力移过来的。当然这只是传说。
关于曜山还有一个未解之谜――气候不随海拔变化。
众所周知,随着海拔升高气压和气温会越来越低,两千七百米高处人就会出现不良反应,五千五百米高处人就不再适宜生存,极峰就是最好的例子。
但曜山却违背了自然规律,从山脚到山顶,山体表面的气压恒定不变,气温也没有较大起伏,只有山上的植被会有较大变化。
这吸引了全世界无数的登山爱好者想要挑战,然而所有人都以失败告终了,事实上从古至今有记载的根本没有人登上过那万米绝巅。
即便半个世纪前便有了高空载人飞行器,但曜山的神秘磁场导致再先进的仪器都要失效。没有人可以靠取巧登顶。
曜山不可攀。这几乎成为了事实。
云风现在当然没有登顶的能耐,他最高只爬到过半山腰的一半。但他自幼心中就有个念头――登上万米绝巅。
不过如果只是采药的话,他如今能爬的地方足够了。曜山大部分的草药都生长在山脚以上七百米之内,这点距离也是云风平日里的活动范围。
凭借着之前跟着梁爷爷学到的知识,他可以轻易地将草药分辨出来。
沉浸在草木的海洋和登山的乐趣中,他渐渐忘却了一切,陶醉其中。
直到来到一道瀑布近前,水流击打湖面产生的巨大轰鸣声将云风唤回神来。不知不觉已经正午了,云风的肚子也开始咕噜咕噜叫起来。
抬手擦干额头上的汗水,云风取出了提前做好的午饭坐在瀑布边的一块石头上就开始狼吞虎咽。
吃过午饭,他捧起一把湖水就直接喝进嘴里。
“还是这里的水好喝,甘甜又清爽。”
然后他便脱下衣服,纵身跳进湖中畅游,洗去了一身的汗水,又喝了个饱。
“真舒服啊~”云风惬意地说道。
下午一切如旧,他渡过湖泊向另一个方向继续爬山。他是一个探索者,总希望能发现新的事物。
傍晚欣赏着夕阳落山,他圆满地结束了今天的旅程,准备返回。而在他清点完今天一天的收获后却又愣住了。
“全是她要用到的药啊……怎么会这样。”云风一阵愣儿神,随后苦笑道。“还以为自己都快忘了,没想到早就刻进骨子里了……真没出息。”
眺望着远方家的方向,云风又是一阵出神。
“那今天就不回去了。”云风突然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反正以前没有自己一个人在山里过夜的经历,今天就大胆尝试一下!”云风突然一阵慷慨激昂,仿佛要做一件什么很了不得的事情。
可不一会儿,他就变得神色落寞。
“我这是在骗谁呢。”
“逃避虽然可耻,但是有用啊。”
云风心里很矛盾,一面让自己清醒,一面又安慰欺骗自己。
最终哪一面都没赢。夜幕降临,他就地躺下,听着身侧传来的潺潺流水声,闻着草木尘土的清香,仰望夜空,明月的光辉洒落一身,他的心渐渐静了下来,没有一丝情感波动,无喜无悲。
不知何时,他已进入了梦乡。身上散发的药香,令虫蛇都避开,没有什么打搅他的美梦。
第二天醒来,云风觉得自己的精神前所未有的好。
“我竟然没有失眠!那么早就睡着了!”云风一阵狂喜,欢呼雀跃。
自那天以后,这是他唯一一个睡好的夜晚。
此时天还没亮,天边一轮残月正在缓缓下沉。云风赶忙跑到一处视野开阔的地方,就地坐下面朝东方,静静等待破晓的来临。
仿佛好运来了挡也挡不住,平日里多云的曜山天空,今天却异常地晴朗,没有一片云阻挡云风的视线。
没让他等太长时间,黎明的第一道光射入眼眸,柔和而明亮,似要拂尽世间的一切黑暗。地平线的天空被印的火红,一轮象征着活力与朝气的朝阳渐渐露头,开始尽情地释放着它那无与伦比的澎湃能量。无数道明亮的光携带着温暖冲向四面八方,驱散了世间一切黑暗与阴寒,照耀天空大地。
那一瞬间,云风恍若看到光芒的海洋淹没了自己。那一刻,云风虔诚地向阳星许下心愿:
“生命之源阳星啊,希望你像驱散夜幕的黑暗一般,驱散云雪的所有病痛吧。哪怕只是一瞬间的温暖,也希望你能抚平我带给她的伤痛,让她尽早好起来吧。”
尽管清楚这没用,但云风只能这么做了。如果自己的出现只是不断地给妹妹增加伤痛,那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祝福她了,希望这样或多或少可以弥补一点自己以前犯的错。
“我的心愿,你能感受到吗?”
阳星已完全自地平线上升起,最美的破晓的那一刻早已经过去,云风却沉浸其中不停地回味。
停止了驻留,云风要开始今天一天的旅程了。原本是打算看完日出就下山的他又改变了主意。
如果不能像朝阳一样努力地挥洒朝气,努力去尝试,努力去实现,就算再远大的志向也只是空谈理想,毫无意义。
不努力怎么知道自己行不行?不努力怎么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
抱定了这样的念头云风决定,向曜山山顶攀登!在最短的时间内毫无保留地向上攀登直到自己的极限!
“上次努力去攀登山顶是什么时候了?一年前的暑假那次。那天,我用尽全力从一千九百米爬到了两千五百米高。两年多了,我再也没有努力去挑战过,是觉得距离那万米绝巅太过遥远,失去了信心吧。如果这就畏惧了、退缩了,长大以后又谈何登顶呢?
“那时的我还有爷爷保护,可以放手一搏,就算筋疲力尽爷爷也会接住我,把我安全带下来,但我不可能永远活在别人的庇佑下,我终究是要靠自己的。
“这一次,只靠自己,努力去挑战极限!”
云风打定了注意,在树林里采了些野果打了只野兔,解决了早饭准备了食物。估摸一下时辰,大概七点多的样子。随后便开始向目标进发。
曜山一千五百米高以内是相对平缓的,这部分被称为低缓区,平均坡度三十度,普通人走山路就能走下来。一千五百米到两千一百米高是低过渡区,这片区域中坡度会明显增大,难度也明显增大,爬山需要手脚并用。到两千一百米高处平均坡度增大到六十度后开始稳定,山体变得陡峭,一直到六千四百米高处结束,这部分被称为中陡区。
比起上次攀登云风已经长了一岁,个子长高了些,力气也大了些,从七百米爬到一千五百米高处只用了半小时多点。
看着山上的标记他可以知道自己的进程。这对他来说只是刚热身完毕,稍稍平复一下呼吸便进入了低过渡区。
与上次攀登时的感觉一样,路越来越陡,越来越费劲儿。但他知道这只不过是刚开始,后面会越来越难。过了半个小时他爬到一千九百米高处,虽然只是四百米,但他却耗费了相同多的时间和更多的体力。
现在他不得不停下来休息,以应对接下来的挑战。
有关曜山最奇怪的地方,是那始于一千九百米高处的力场。它自此向上呈阶段式攀升,到九千九百五十米处达到顶峰。
这是一千多年前爬到如此高度的一个人的切身感受,他活着爬下来以后将这段历程记载了下来,令后人得以知晓。
再往上的情况如何没有任何记载,并不是没人能往更高处爬,而是这样做的那一两人,没有活着回来。
这正是曜山的不可攀之处,那奇异的力场限制住了所有人登顶的步伐。
云风靠着山壁坐下来吃了些食物补充能量,休息了五分钟,然后开始了他最艰难的旅程。
“加油!”
真正的挑战开始了。仅低过渡区最后的二百米云风就又花费了半小时的时间。在这二百米之内他再次直观地感受到攀登难度骤增一倍的痛苦,不仅仅是因为坡度增加了十度,更来自于那初具规模的力场。
正式到达中陡区,云风已经是满头大汗了,而刚过去的只是相对来说最简单的那部分。云风稍稍缓了口气,不多浪费力气,继续向上攀爬。
两千二百米、两千三百米……两千五百米!两个半小时过去了,他终于再次爬到了这个高度!上一次的极限高度,他爬到这里的时候险些直接晕倒,而现在他仍有余力!
但云风现在确实也很累了,口中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豆大的汗珠自额头上滴落,将本就被汗水湿透的衣服浸得更湿。手掌和脚底火辣辣的疼,胳膊腿脚酸乏疲惫。
此刻艳阳高照,已经临近正午了。
突破了上次自己的成绩,如同给云风打了一剂强心针,令他疲惫的精神又重新变得高昂。他没有丝毫停顿,越过那条两千五百米线,继续向上攀登。
两千六百米!云风的手脚胳膊腿酸乏疼痛到了极点,他咬牙坚持。
两千七百米!云风的身体开始颤抖,四肢的痛感减轻,开始麻木。
两千八百米!云风的力气所剩无几,身体颤抖得厉害,痛感几乎尽消,神志不再如之前一般清醒。
两千九百米!云风的身体剧烈颤抖,力气完全耗尽,四肢完全麻木,眼前开始发黑。
“到极限了,和上次的感觉差不多了……不,我还没到极限,还差一点!我还能继续爬!”不愿就此停住脚步,云风要超越极限!
爬到这个高度,他其实已经超越了绝大多数成年人了。并非是因为他的体格强过成年人,而是因为他适应了曜山。从小爬山的他,和曜山有种特殊的亲和,以及更重要的,对那力场的适应。
现在的云风已经是拼了小命在爬了,又往上爬了六十米,他几乎无法稳住身体了。他终于意识到,此刻的自己随时有力竭昏倒的可能!
“超出上次四百六十米,我应该知足了,这足以证明我在进步,虽然距离那里还很遥远,但总有一天我能登上山顶!”
看着阳星的位置,他意识到现在大概已经下午五点了。
停下来的他准备欣赏一下这个高度上的风景。两千九百六十米的高度,连层云都处在他的脚下,地上的事物都变得无比渺小,远方的城市都依稀可见。
向上看去,仍是一望无际的向上绵延的山体,直捣苍穹。
“大自然的造化啊!”云风由衷地感叹。
突然他余光一瞥在不远处的一处崖壁上看到了一样东西。
“云芝!一大团云芝!”云风惊呼!
他当然认得这是什么,云雪药方里最珍贵的一味药材,不可或缺无法代替,只在海拔五千米以上的悬崖上才有生长。
梁爷爷没少为它发愁,上次采药一去两天就是为了找它,还只采到了一个月的量。而这么一大团,都够以后两年的用量了。
“小雪需要它!”
此刻满脑子都是妹妹的他跟打了兴奋剂似的,竟然忽视了此刻自己糟糕的身体状态,神奇地又往上爬了四十米,到达了三千米高处!
“太好了!”云风又神奇地爬到了倒斜的崖壁上,还刨出了一簇云芝。
“这是什么?”刨出来的云芝根部缠绕着一块巴掌大的灰绿玉石,上面有杂乱的纹路。那些根好像是长在玉里面了。
然后云风突然就眼前一黑,身体一软,直直地坠下了悬崖。
云风的精神再亢奋也终是被疲惫的身体强制宕机了。
昏迷前一刻的云风还在想:
“小雪的云芝以后不用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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