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拾叁：爱与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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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啦……喀啦……喀啦……喀啦……
研磨工具喀啦喀啦地一圈圈转动着，将苍白冰冷的结晶体研磨粉碎，落到下方的容器里，装满容器之后在其上浇下粘稠的红色液体……再插上一把小勺子，完成。
“琉璃姐，刨冰做好了，请用！”琥珀笑颜如花地说着，将刚刚研磨好的一碗浇了草莓果酱的刨冰端到了桌对面琉璃的面前。
霜州蛮族铁骑兵临苍天城下的事件结束后的几天，阳光明媚、温度却如秋天般凉爽的夏日午后，琥珀拿着从铃音那里要来研磨药材的工具，跑去青炎家宅邸侧殿那边堂姐蓝焰琉璃的古宅去给琉璃做刨冰。而这刨冰的原材料，自然是从苍天城周边护城结界周边散落的巨大冰山碎块取来的。之前霜州白马部族军对着苍天城护城结界发动的冰山投掷狂轰滥砸攻击，给苍天城全城百姓留下了一夏天都吃不完、融不掉的大量刨冰原材料。
“那个，琥珀，刨冰什么的……没问题吗？在设定方面……”坐在桌边的琉璃迟疑地低头望着摆在面前的刨冰，碧绿色的美丽双瞳中敛着微妙的神色。
“无所谓了，反正大家其实都没把这古风修仙的世界观设定当回事……”琥珀略显颓废地将错就错着，还不忘在心里暗自补充一句：特别是专毁设定的铃音同学。
“……”那边，琉璃犹豫片刻，还是拿起了小勺子，盛起一小勺草莓果酱刨冰，送进唇瓣娇嫩的口中，然后露出些许欣然的品味表情，“凉凉的，好好吃。”
“好吃就好，好吃就好呀。”琥珀在一旁看着琉璃小口小口品尝刨冰的可爱模样，觉得心中安心与温暖，但是总觉得很难像平常一样高兴起来，原因大概在于……
“琥珀，刚才你说，这刨冰的材料是那群和叔父大人有仇的人送来的？”那边，琉璃吃着吃着刨冰，突然想起了之前琥珀所说的话，有些在意地问道。
“姆……是滴。”琥珀为了掩饰心中挥之不去的轻微烦闷，再次摇起研磨工具的手柄，开始啦喀啦地研磨起自己的那一份刨冰来。“明明和我爹有着仇怨，却不远万里地带着这么多刨冰原材料来问候我爹，那些人意外的不是什么坏人也说不定……总之，我已经把他们打发走了，没什么好担心的。”
虽说差点被打发走的就是我们了……差点整个苍天城都变成刨冰了……
琥珀在心中嘀咕着，情绪更加低落了。她觉得烦闷的理由，当然是前些天那场对决霜州蛮族大军的战斗，最后的最后，她还是失算了。霜州蛮族隐藏的秘密武器冰雾妖灵巨狼险些直扑进失去结界保护的苍天城中，即便苍天城中部的青炎家宅邸有青兰的特殊结界保护着，情况还是万分危险的。要不是她的父亲青炎黑曜城主强撑着重伤的身体，在关键时刻放大招挽回大局，整个苍天城都要大难临头了。
这次应对霜州蛮族的战斗中，琥珀这边已经准备得够周全了，之所以还是被霜州蛮族军那边各种反扑，说到底还是觉悟的差距。在一决胜负的关键时刻，琥珀这边没能毅然决然地舍命相搏，而背负着民族未来与千年仇恨的霜州蛮族军那边随时都是舍命相博的，所以琥珀才没能真正战胜他们。如果琥珀也是不要命地战斗的话，在驾驶雷火战舰自爆冲撞的时候，就拼着同归于尽的劲头，一口气轰溃霜州大军了，要不是琥珀在危急关头抽身离舰自保，也不会来不及拦截那几个舍命冲撞雷火战舰的冰翼骑兵。这就是觉悟的差距，同样是为了守护比自己性命更重要的东西，那些从极北的绝望寒冰地狱爬出来的霜州恶鬼就做到了毅然赴死，而琥珀没有做到。这令她不禁愧疚到有点厌恶自己，关键时刻连舍命保护珍视之人都做不到，不惜罪恶、一往无前、几乎是舍弃了人类身份地走上修仙之路又有什么意义？
“前些天的事情，一定很不容易吧？”那边，琉璃似乎是看出了琥珀掩饰的低落，但是没有挑明，而是一如既往地保持着温柔似水的包容微笑，盛起一小勺草莓果酱刨冰，递向琥珀这边，“这是你努力的奖励，请用。”
这！？这勺子不是……琉璃姐刚才……
琥珀震撼大惊地望着琉璃拿着的小勺子上盛的一小点红白相映的草莓酱刨冰，觉得心中的烦闷与纠结神马的都被轰到九霄云外去了，“这、这、这、这、这……琉、琉璃姐……这勺子、勺子……”
相对于琥珀的面红心跳、手足无措，那边琉璃表情平静，神态自若，只是宝石般的碧绿眼瞳中夹着一丝玩味，“请用，请用。”
琥珀紧张万分地咽了下口水，面颊发烫地俯身缓缓凑过去，眯着眼睛一口含住了小勺子上的刨冰。冰凉与甜爽的口感从舌尖扩散开来，只不过她那已经基本当机的头脑几乎接收不到味觉信息了。
吃下琉璃喂来的刨冰之后，琥珀向后一阵踉跄，险些就这么栽倒倒下去，而这时，她又看到那边琉璃收回勺子，轻轻地又盛起一勺子刨冰，眼中含着些许娇羞地送进自己口中，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吃刨冰。
间、间、间接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被当场萌倒的琥珀在心中无声的大喊着，觉得自己脸上都要冒蒸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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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琉璃姐……”片刻之后，等琥珀冷静了下情绪之后，面颊还有点发热地弱弱开口，“比如，有个人在自己心爱的人陷入危机、需要自己舍命相救的时候，心中还有所犹豫……是不是说明，那个人的爱是假的呢？”
“那可不一定……”那边，琉璃眼中带着一丝隐隐的忧伤，似乎是想起了感伤的过去，却依然保持着平静认真的语调，“那个人也可能是因为爱的太深了，一方面不惜性命地非常想救心爱之人，另一方面又不愿因死亡与心爱之人分别，所以才会犹豫。爱有时会让人坚强，有时也会让人软弱……我倒是觉得，为了心爱之人毫不犹豫地献出生命，对于因此获救的人而言，更残酷。”
听了琉璃这番略显悲伤的话语，琥珀很容易就能猜到，琉璃是又想起已经不在人世的母亲了。五年前，因为琉璃的特殊身世给青炎家带来的纷争的灾祸，琉璃的母亲为了保护当时还年幼的琉璃献出了生命，也正是那份无私的爱，给琉璃留下了也许一生都难以走出的忧伤、愧疚与负罪感，恐怕她当时宁可死的是自己也说不定。
因爱而生的……软弱吗？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可能也不错……
琥珀听了琉璃的话语，心中欣慰而温暖，又因为让琉璃想起了伤心事而有点后悔与抱歉。继续纠结也没有用，索性拿起一旁的研磨工具继续研磨冰块，喀啦喀啦地又磨好了一碗刨冰，浇上橙子果酱，做好一份橙子味的刨冰，略紧张地盛起一勺递向琉璃那边。
“琉璃姐！也来尝尝我这份……是柑橘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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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天，苍天城南部万里之外的天火之国京城那边，足以覆盖上百个苍天城的超大型金红色半透明护城结界笼罩之下，规模庞大、高大古风建筑密集林立的京城中部，九重高级紫色半透明结界笼罩、与外界绝对隔绝的朝廷禁区紫禁城内，红柱赤梁、金瓦白砖、亭台楼阁勾心斗角、宫墙大院一层套一层、四处雕龙刻凤的高大宏伟宫殿深处，文武百官齐聚一堂的天火之国朝廷内，今天决定天火之国这个一统整个焱州地带的庞大军事大国各项事宜行动方针的朝堂议事也在一如既往地进行着。
“坚决反对土地改革！革新派的想法实在荒唐！妄图动摇我伟大天火之国的社稷根基！请天子陛下明鉴！”
“天子陛下休听他们守旧派一派胡言！当今天火之国大半的土地都掌握在地主阶级地产大鳄的手里！百姓民不聊生！改革势在必行！”
“你们革新派小儿上奏的土地改革制度才是一派胡言！天火之国五千年来都未有过如此荒唐的做法！改变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成何体统！”
“守旧派的老朽！少拿老祖宗说事！你们只是不想撼动你们自己的地产利益！根本不管百姓死活！不顾家国天下！上次变法的议题也是被你们搅和了！”
“少装模作样！你们革新派小儿不也都是通过拼爹拼家世，靠上一代的军功门路上来的官二代、军二代吗？装什么大义凛然！”
“废什么话！那也比你们贪污受贿、官官相护、暗地里无所不为的老贪官好得多！”
庄严肃穆、金碧辉煌的高大上宽广威严的朝堂之上，文武百官的吐沫星子大战正在天子御座龙椅之前如火如荼、旁若无天子地大肆进行着，以头发灰白的瘦大叔文臣左丞相为首、大多资历较老的老臣守旧派一众人等，与头发花白的肌肉大叔武臣右丞相为首的年青一代武臣革新派唇枪舌剑，如同一大家禽场的千百鸡鸭鹅般乱七八糟地打着嘴仗，就正在商讨的土地改革议题，只不过已经不知不觉间，逐渐演变成了毫无建设性意义的对骂。
“别吵了！都别吵了！！！！！！！！！”朝堂的高台御座龙椅之上，身穿金色底面五彩火焰纹饰的龙袍、头戴天子珠帘冠冕、体型虚胖、面带虚色的天子陛下扯着嗓子大吼一声，气虚血亏得都有点喘不上气来了，却还是没能完全镇住朝廷中各自拉帮结派多权分立、各怀鬼胎的文武百官们。要是换成县衙门的公堂之上，县官早就猛拍惊堂木大吼肃静了，可惜天子朝堂之上没装备这种其实很有必要的道具。
朝堂之上，除了天子的御座龙椅以及文武百官的上谏空场，还分别设立这一处垂帘听政的听政室以及一旁三个太子旁听议事席。天火之国本届天子膝下，经过宫锁心王、步步惊心的宫斗战争，一共剩余四个太子活着长大成人，可是这朝堂之上的太子的旁听席只有三个，分别属于大太子、二太子、四太子，虽然现在太子们都没有参与这次上朝，三个旁听席都空着，但就是没有三太子的席位，即便和朝廷中各路文武权贵暗中勾结、巩固势力、随时准备政变夺嫡篡权的太子们前来旁听，三太子也无法出场。另外就是……
等朝廷上千百只鸡鸭鹅的乱哄哄吵嚷终于平息下来之后，天子陛下一如既往地转动着短粗的脖子，对着一旁垂帘听政的珠帘玉壁后面恭谦有礼地发问，“妲吉爱妃意下如何呀？”
“……”垂帘听政的珠帘玉壁后面先是一阵沉默，然后响起一个发嗲的女声，只突出简短的两个字：“再议。”
还没等刚刚征求完那个堂堂正正干政的妃嫔意见的天子再有什么下文，堂上的文武百官已经炸开了锅。反对土地改革的文臣左丞相守旧派一阵声震九霄的欢呼，仿佛天火之国终于踢进了世界杯、赢了球，而右丞相武臣革新派纷纷扼腕叹息、嘘声大作，仿佛在世界杯集体赌输了钱。
在这政局不是一般混乱的封建世袭、制度腐化、统治机构臃肿、假民主的朝堂之上，一个议题通过就是通过了，拖延下去就是没戏了。而一般，天子爱妃的一句话就能定夺大局。
“既然爱妃这么说，那就再议吧。”好看不好坐的御座龙椅之上，天子似乎坐累了，挪了挪肥大的屁股，无精打采地说道：“谈下一话题……忠贤公公，宣读下一议题。”
“嗻！”御座龙椅旁边的阴影中，一个满脸谄媚的老宦官拿着一个金红色卷轴，踱着小碎步走上前，展开卷轴尖声细气地宣读起来：“鉴于我伟大天火之国预定与森州森原之国结盟和亲的伟大行动，为了我们伟大的天火之国伟大的江山社稷发展，奉我们伟大的天子陛下御旨，准备将和亲的殊荣赐给近期击退霜州蛮族入侵的青炎家族，诸位爱卿意下如何？议题开始！”
听完宦官宣读的这一道政事议题，朝堂之上的文武百官先是一阵惊讶的沉默，然后千百万只鸡鸭鹅的嗡嗡议事声浪再次席卷整个朝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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