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拾陆：霜雪雄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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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大陆最北方的极北之地霜州，全境遍布冰属性灵脉、终年冰雪封冻、各种灵力灾害不断的苦寒之地，也是不适合人类生存、不适合文明发展、只有凶蛮争斗与物竞天择的无情世界。
十几年前，霜州冰草雪原之上，白马部族占领范围中，分封的亲王领地内。阴云漫天、寒风呼啸、空气中飘舞着蕴含着冰属性灵力发光的鹅毛大雪，绵延无尽的圆筒形帐篷群之间，一个身披野兽皮毛外袍与粗布衣裳的年轻蛮族女奴面色苍白、跌跌撞撞地跑向一座四周飘扬着黑底白马图腾旗帜的特大圆筒形帐篷那边，似乎并没有带来什么好消息。周围有着一望无际的那么多帐篷，此时却都死气沉沉，看不见一个蛮族战士、牧民或奴仆的身影，仿佛整个营地都没有生命，仿佛刚刚经历了什么要命的重大灾害。
霜州蛮族属于游牧民族一类，霜州各部落都有自己的君王，而亲王只是各部落君王会下的诸侯一类的分封王，也属于拥有领地与兵权的高阶贵族，只不过由于霜州特殊的环境，是不是贵族也没法建宫殿安稳定居。
霜州蛮族确实是游牧民族，不过不是逐水草而居，而是为了尽量远离冰属性灵脉大规模释放的致命寒气灵力而经常迫不得已地长距离移动。
天地灵脉是九州大陆各地修仙者灵力的源头，也是万物灵魂与生命力的重要来源。九州各州分布着不同属性的灵脉，其他各种不同属性派系的修仙者都是尽量到灵脉浓郁的地方修炼，有助于加速提升修为，灵脉浓郁的地方还更容易开采出灵力结晶矿石，是兵家必争之地，不过霜州这边则完全相反。
“不好了！吉萨勒亲王大人！不好了！王妃大人她也……还有您的孩子……”那个女奴满面惊慌地大喊着，踉踉跄跄地冲进大帐篷，却没有守门的蛮族战士阻拦她，或者说帐篷内原本的蛮族守卫都已经不在了。此时帐篷中空无一人，不，还有一个人，那就是静静地坐在帐篷亲王王座之上、身形精瘦、满头长发与发辫的吉萨勒亲王本人，那时候他要年轻很多，鹰隼般的锐利眼神却已经与现在无二，沉淀着时光的悲叹与绝望。
霜州的天地灵脉异常强大，而且很不稳定，冰属性灵力四处泛滥，引发各种天地灾变，甚至会直接侵蚀那些身体稍微弱一些的人的身体。而且与其他各州每年按照一定规律变迁移位的灵脉不同，霜州灵脉始终无规律地变动位置，带着极寒暴风雪、超巨大冰雹坠落或极限高寒降温之类的恶劣灾害胡乱移动。霜州蛮族各部族为了生存，只好提心吊胆地经常迁徙，如履薄冰躲避灾难，不同部族为了争夺生存空间与资源而相互残杀，一个不小心被卷入霜州那种修仙者都承受不来的极限灾难中，搞不好全族上下老小都要灭绝。无论是蛮勇的战士、活泼开朗的蛮族女子、顽皮活跃的蛮族孩童、好不容易幸存多年的蛮族老人还是降生不久的嗷嗷待哺婴孩，在无情天灾的面前一律不被赦免，能与天灾对抗的，只有被逼无奈的强大与凶残。
“吉萨勒亲王大人！王妃大人她……寒霜病发作，连同腹中胎儿都……”女奴嘴唇颤抖地说着，双膝跪地扑倒在吉萨勒亲王面前，浑身哆嗦地述说着噩耗，很怕自己一个命如草芥的女仆被亲王一怒之下就给赐死了。虽说她也知道这不太可能，因为现在白马部族的状况经不起再损失人手。
“不要害怕，把头抬起来吧。”年轻的吉萨勒亲王沉声开口，语调中听不出一个刚丧失爱妻的丈夫、一个刚丧失孩子的父亲那种痛彻心扉的悲痛，只有深沉的倦怠。他已经经历过太多的生离死别了，太多太多了……
“吉萨勒亲王大人？”跪倒在地的女奴有点惊讶地略微抬起头来，怔怔地望着吉萨勒亲王平静的面孔，似乎没料到他听到消息之后会镇定到如此程度。
“寒霜病……霜州致死率最高的疾病，一旦患病几乎没有生还者。”吉萨勒亲王继续波澜不惊地说着，仿佛在说事不关己的事情，“每年得寒霜病而死的部族同胞几乎比战死的还要多，我年幼的弟弟、妹妹，上了年纪的祖父、祖母还有因重伤而身体虚弱的父亲都死于此病，想必你也有一些这样离去的家人吧？别说我族的巫师了，就连九州各国那些以文明人自居的孱弱之徒中最先进的医疗仙术修仙者都对这种病无能为力……爱妃得上这种病的时候，我就有心理准备了……”
“……”跪在地上的女奴又低下了头，不知是出于感伤还是别的什么。
天地灵脉确实是万物灵魂与生命力的源头，灵气浓度适当的灵脉可以滋润自然生命的繁盛，可是如果灵脉中溢出的灵气太过强大，反而会侵蚀消耗生物的肉体与灵魂。霜州蛮族各部族中世代普遍的常见病寒霜病不是一种传染病，而是单纯的身体与灵魂被灵脉灵力侵蚀到了极限，根本无法可救。在霜州，只有身体强健、常胜不败的人才能存活下去，年幼体弱的人、年老力衰的人、重伤虚弱的人或者单纯不幸被卷入极寒灵力天灾的人，都很容易得上寒霜病，在亲人不甘而绝望的守望之中不治而亡。
“这次我们白马部族遇上极寒天灾，部族中的牧民同胞死伤过半，还有不少人受到殃及而得上了寒霜病……该死的锋刃部族又趁这个时机对我们白马部族发起了攻击，我族战士大量牺牲，而我这领地里的人都快死光了……真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说着说着，吉萨勒亲王表面平静的语调**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这从先祖那里继承来的亲王族群，说不定已经要灭亡在我这一代了……按最糟的情况考虑，就连整个白马部族都熬不过今年……”
霜州的蛮族各部族只为了争夺一块不容易被灾难席卷的安全领地、只是为了生存下去就要血战得你死我活、要么屠杀对方全族，要么被对方灭绝全族，纷纷扰扰总是相互争斗厮杀，总是无法团结一心，因为霜州根本就没有那么多安全的领地容得下他们共存，早晚都是你死我活的生死竞争。这片被称为霜州的土地实在太过不讲理了，取之不尽的沉重悲痛随着永不停息的风雪无止境地降临，直到将这里的所有生灵都压垮的那天……
“不、不要紧的！亲王大人！”跪在地上的女奴突然坐直身体大声开口，声音高得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但是她就是觉得自己现在必须说点什么，部族的头领亲王不放弃希望，整个部族才有未来，“我们白马部族作为十大部族之一不可能那么容易消失的！先祖的灵魂与至高的神必将保佑我们！亲王大人您是白马部族第一的神箭战士，有着白马部族的霜雪雄鹰之称，是为白马部族立下无数战功的英豪！白马君王陛下也不会舍弃我们族群，一定很快会派来支援的！请您无论如何都不要放弃……”
女奴激动地说到最后，才逐渐发觉自己说的太不符合自己地位身份了，不禁声音弱下去，颤抖着住了口。
被区区一个奴仆一阵大声鼓励的吉萨勒亲王也有点瞠目结舌，半晌才反应过来，充满深沉倦怠的冰冷面孔上浮现一丝微暖的笑意，对着还颤抖着跪伏在地的女奴轻声说道：“你说的没错，也许是我有点示弱了。退下吧，我已经没事了。”
女奴慌忙躬身行礼，从冰冷的地面上站起来，然后又慌张地行了一礼，这才转身小心翼翼地走出帐篷，留下孤独一人坐在王座之上的吉萨勒亲王。
走出帐篷之后，女奴对着风雪之中没有丝毫人气的偌大帐篷发呆片刻，平复慌乱的心跳，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头脑，刚要转身离去忙手头的杂务，突然听到背后的亲王营帐中隐约传来阵阵男人的啜泣声。
“呜呜……呜呜呜啊……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那啜泣声一开始断断续续，不太清晰，很快愈发大声，最后演变成压抑不住的嚎啕大哭，声音中满是苍凉与哀伤。那是仿佛要将喉咙撕裂，将五脏六腑都挖出来般的痛苦呐喊。
白马部族遭到天灾与战争的两重重击，前途未卜，自己的分封族群子民死伤惨重，许多生死战友战死沙场，自己心爱的女人与未出生的孩子刚刚死于非命，吉萨勒亲王再怎么铁石心肠，纵使经历过再多哀伤，也还是在以为身旁已经没有他人的时候，露出了自己心中软弱的一面，抑制不住情绪地痛哭起来。
为什么上天要如此残酷？为什么大家要降生在霜州这种绝望的地方？为什么九州其他各国的人都能在安全的地方安于享乐，只有霜州这里被整个世界所诅咒？那哭声中仿佛充满这样的凄然质问，听得帐篷外还没离去的女奴痛心地掩住了自己的嘴，悄悄蹲下来，跟着流下了滚热的泪水。
那哭声确实充满了无法释怀的深沉痛苦，却不是一个被痛苦压垮之人的痛哭。那是坠于地面的雄鹰不甘的哀嚎，仿佛在呐喊中起誓，卧薪尝胆地等待乱世风雪的到来，终将乘着寒风与雪花再次展翅高飞，带着霜州世代苦难的万千子民团结起来，离开这绝望的苦寒之地，一同前往理想的乐园。
霜州蛮族千年的夙愿只是有一块安全的土地平平安安地世代生存下去，并非一定要侵略他国，只要能在一块各国都懒得争夺的无人地区那种贫瘠到无人居住的荒地勉强定居就满足了，至少那里没有经常袭来的恐怖天灾。然而在这纷争不断、充满猜忌、你死我活的九州乱世，连这点愿望都不被允许。所以，他们只能背负着无穷的哀伤，踏上洒满鲜血的征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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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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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云压城、风雪纷飞的苍天城北侧城外，漫天爆响、遍地烟火的混乱战场之上。
“坠落吧！！！！！！！！”琥珀乘着机动性超越冰翼战马的麒麟马、手持释放着翻腾的暴戾蓝炎的焚魂之枪，拖着蓝色火焰的轨迹从高空俯冲而下，在这根图将军刚刚出手、来不及回身的空档，大喊着快如残影地全速冲锋直取纵马翱翔张弓的吉萨勒亲王，准备一击结束这场战斗。
“等的就是你！”下方空中，吉萨勒亲王鹰隼般的目光里闪过一丝狡诈，早有准备般仰身举起蓄满冰属性灵力的冰霜骑兵弓，对准高速俯冲而来的琥珀就是寒光飞闪的连珠箭三连射。
吉萨勒亲王在霜州蛮族那边有着冰霜雄鹰的称号，得名于其远超一般霜州蛮族射手的冰属性灵力射击能力。普通霜州射手即便使用冰角长弓也需要三四箭才能远距离击沉一艘表面施加着防御仙术装甲的天火之国战舰，而他用冰角长弓一箭就能击沉一艘，而用普通霜州骑兵弓施展的射击威力也远超寻常蛮族射手，且箭速极高、箭无虚发。
之前吉萨勒亲王是故意露出破绽的，为的就是吸引琥珀这个棘手的对手贸然突袭，然后趁机以他最自豪的箭术将其一击击毙。
此时，下方对着琥珀射击的吉萨勒亲王使出的是他的连珠箭绝技，灌注着强大冰属性灵力、贯穿力与爆破力高速飞射的三箭几乎瞬间连射而出，而且精准地预测瞄准了琥珀可能凭麒麟马的机动性闪避的位置，琥珀左右闪避会被其中一两支箭命中，不闪避则会被三支箭一并命中，没有完全回避的余地。
火属性灵力适合攻击与爆发，而不适合防御，纵使琥珀有灌注灵力之后可以当高级软甲的天蚕丝外袍护身，应对吉萨勒亲王这种级别对手的近距离全力射击还是承受不来的。
琥珀在这生死一线的危急关头，不慌不忙地猛一挥手，以翻卷的灼热蓝炎在面前化做一面厚重的火焰护盾。火属性灵力并不适合制作盾牌，即便构筑起这么一面灼烧护盾也难免被冰霜羽箭连盾带人一边射穿。然而，在三支拖着冰冷寒光激射的羽箭射中琥珀面前火焰护盾的瞬间，整面蓝炎护盾突然爆炸开来，裹挟着强劲爆破冲击波剧烈席卷的蓝色爆炎瞬间粉碎了三支灌注着大量强劲冰属性灵力的羽箭，其中的灵力爆裂开形成撕裂爆散的冰锥巨花，却也在蓝色火焰冲击中破碎四散，被抵消了威力，没能伤到琥珀。
这是火属性灵力防御的特殊应用——爆散护盾，以高度压缩、准备爆破的火属性灵力构筑盾牌，一旦受到攻击就会瞬间单方向剧烈爆炸，以压缩瞬发的爆破力弹开或击碎攻击物体，造成防御效果。
在这纷飞四散的火与冰之间，举着蓝炎炽烈焚魂之枪的琥珀直冲而出，化作一道贯穿的火光快绝直刺吉萨勒亲王。
极速贯穿的蓝色火光破空而过，却没有命中目标。驾驭冰翼战马技术也极为强大的吉萨勒亲王将冰翼战马喷着寒冰流光的翅膀操控得如自己的手脚一样，以极为迅捷的一个空中翻转回旋飞行，避开了琥珀极速冲锋突刺的炽热枪尖。
高速冲刺的蓝色火光与敏捷疾驰的白色寒光凌空交错，琥珀就这样失去了击杀吉萨勒亲王最好的机会。
“别小看我！！！！！！！！”那边空中，纵马飞驰开去的吉萨勒亲王以蛮族语大吼着，回身对着琥珀又是一回马箭。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呀！！！！！！”琥珀也恼火地大声嚷着，纵马迅捷凌空回避这寒光激射的危险一箭，举起手中灌注灵力火焰大盛的焚魂之枪准备对着吉萨勒亲王来一招投掷追击，却被一旁纵马猛冲上来的根图将军大力猛劈而来的一刀逼得不得不横枪格挡，结果被连人带马被震撼手腕的强劲冲击轰然震开很远，好不容易才在空中稳住。
“别想伤害吉萨勒亲王！我来当你的对手！！！！！！！”那边，根图将军大吼着，横马拦在了琥珀面前的空中，同时背对着吉萨勒亲王大喊：“亲王大人！事到如今我们只能用上最后手段了！请决断！！！！！！！”
“也是啊……”根图将军后方的空中，吉萨勒亲王从马鞍侧面的箭囊中去取了一支特制的银色羽箭，目光变成孤注一掷的决绝，“我们还有胜算……而且必须取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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