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之彼端，争斗已至白热化。
哪怕是最顶尖的S等级妖怪，在天耀猛烈的攻势之下，谢以欣亦渐趋下风。
几番搏斗，谢以欣也挂彩了。
不管是何等结实的身体，在剧烈的斗争中，也破了皮，伤了肉，坏了骨。
空中争斗，空气稀薄，武斗剧烈，耗费的体力是平时数倍。
数个小时后，谢以欣开始喘息。
眼前之人是值得自己钦佩的男人，谢以欣长吸了口气，稳住呼吸节奏，体力消耗之大，在她预想之外。
在谢以欣印象里，能和她纠缠争斗到这个程度的，实在少得可怜，少年占了一个名额。
谢以欣收敛了羽翼，降到地上，万米高空之上，空气稀薄，气压低，平时能用十分力气，现在用出来，不到八成：“哟，少年，你的本事，出乎我的预料，我要对你刮目相待。不过，在这里，我本事施展不开，你也是一样，不妨换个地方继续？”
少年杀红了眼，杀心越中，身上的情感越平淡，到了此刻，简直和死人一样：“什么地方都一样，只要你死了。”
谢以欣叹了口气，这个人，确实不会说话。不过，毕竟也是要死的人了，让他在嘴巴上占点便宜，也不算什么。她一直认为自己是大肚之人。
一道光自远处疾驰而来，眨眼的刹那，已融入少年体内。在这瞬间，谢以欣就辨认出这个气息所属，而能容纳这股气息，并在融合之后能达到如此程度的“个体”，其身份为何，她心里已有底。
“我很吃惊。但，首先感谢你吧，少年，毕竟让我稍微舒展了一下筋骨。不过，也或者我更该称你为未来的太阳宫之主！”
少年没能听清楚她说的这话，妮可丝闯入他之识海，少女阻止了少年暴虐的愤怒。
“妮可丝你做什么？让我杀了那家伙！”
“妮可丝有些担心，就来了。天耀哥，你可别生气。”
“我没什么好担心的。妮可丝你来了也好，那女妖怪很厉害，有妮可丝你在，正好收拾她。”
“天耀哥，你可别再和那位姐姐打了，咱们暂时打不过她的。”妮可丝央求说，谢以欣实力精湛，天耀一时不落下风，但这也是他之极限，而谢以欣实力仍未见底，从她体内溢出的能量，肉眼几欲可见，她的强大，是目前少年所难企及的。
天耀却是坚决：“她要杀姐姐，若非如此，我怎会和她交手？我必须杀她！”若是谢以欣还活着，雪凝终究要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干掉谢以欣。
“可是，要是继续打下去，妮可丝看那位姐姐本事很厉害的，咱们可打她不过。妮可丝不希望雪凝姐姐有事，可妮可丝也是希望天耀哥平平安安的。”妮可丝看来本事不济，可至少这眼力是好的，谢以欣虽有小伤小创，但不伤筋动骨。
天耀虽暂平对手，但耐力渐失，气力耗费极大，底牌已尽，胜算渺茫。
妮可丝多番劝说，只道天耀收回力气，趁着晚上寻思计谋，好阻止谢以欣对雪凝动手。少年寻思也对，可在此时，识海再翻云涌，一名长发男子莫名出现在他们两人面前，这人头发过腰，遮掩了面目，体态与天耀差距不大。
“混蛋小子，谁让你收回力气的，还不趁机杀了那女人！”
识海中，能力差距如何，最是直观，此人给天耀的压力，居然要在谢以欣之上。
甚至于是初见破虚那刻的恐慌与震撼。
天耀却是无端愤怒起来，指着他：“你是乱！”
不是疑问句，少年在瞬间就确认对方身份。
分不请乱之面目，只听得他低沉浑厚的声音：“混蛋小子，我让你杀了她，你怎么没动手？我可是十分不容易才压制住她的。”
天耀显然不喜欢乱，语气不耐：“用不着你出手，我也能亲手杀了她。”
“你是白痴吗？以你现在的本事，怎么可能杀了那女人。老子认识她几千年了，三流的小鬼说什么大话。”
久远前，乱还在世，在魔界就听过谢以欣的传闻，见过她。她是有足够气量接替三巨头的天才。
“雪凝是我姐姐，和你没关系，我自个儿会保护好她。再说了，你也只是我的一部分，死去几千年的老家伙，别来多管闲事。”
乱脾气没少年和少女所想的好：“你这是找死！”
三言两语如何吓得住少年：“别忘了，这可是我的身体，你不过是我之一部分，你要弄死我，你自个儿也要死。你一个寄宿在别人家的灵魂，如此嚣张，真的好吗？”
“你才是我的灵魂所产生的人格，小鬼，别把主次颠倒了。”乱极是恼火，他脾气古怪暴躁，就是对自己，也不服气，“你莫要惹怒我，否则老子把你这个人格毁了。”
“毁了我？你倒是张扬自信。你要是杀了我，你岂不是一样要完蛋。再说了，现在，姐姐是我的，不是你的妹妹。无能的你已经死去了，就这么变成回忆也没什么不好的。”
乱沉默，他确实是早已死去之人：“你最好不要妄想试探我之底线，否则，大家一起完蛋。”
天耀冷笑，随后拉开妮可丝：“妮可丝，你退后些，等和他解决了这事，咱们有什么话，到时候再说。”
妮可丝看气氛不对，少年和乱之间酝酿着风暴，随时爆发：“你们还要打吗？可是，雪凝姐姐会很伤心的。”
乱瞧妮可丝的模样，和多年前的妹妹，眉宇有几分相似，触动内心柔软：“只要杀了谢以欣，什么事也都没了。”
“可是，刚刚天耀哥都快没命了，你都知道的，天耀哥现在打不过她的。这样一厢情愿……”妮可丝眼圈湿红，忍着哭意，大声说。
她说的倒是实话，几千年了，自己的灵力已经磨损得差不多了，属于自己的时代，终究是过去了。
可乱实在无法忍受，付出一生换来的家人，伽死在眼前，哪怕他死了，已没了眼。
“雪凝姐姐不会开心的，你们这样做。”
乱沉默。
天耀知道他心里不好受，这家伙虽然不讨人喜欢，可毕竟是自己生命的源头：“妮可丝，你别说了。”
“妮可丝……妮可丝很担心天耀哥的，大家也都很担心的，要是出了什么事，大家都会很难过的。”妮可丝抽噎着，“一直，妮可丝一直都很担心，可是，妮可丝什么也都做不到，只能在一边看着，妮可丝好没用……”
天耀愣住，他知道妮可丝性子温婉，从不说谎话，看她这样伤心，感同身受：“我知道的，妮可丝，我不会再让你担心了。”
乱瞧他们抱在一起，倒是有自己是反派的错觉，片刻打断他们：“你们好了没？”
妮可丝挡在天耀身边，抹了眼泪，大声说：“你要做什么，妮可丝不许你伤害天耀哥。”
乱沉默，少女眸子清澈，却带有不屈的坚决，他也不欲同小女孩计较，哪怕他在她身上感受到熟悉的厌恶的气息。
“妮可丝，你让开，我不会受伤的。区区一把老骨头，待我将他挫骨扬灰。”
“妮可丝不会让开的，除非你们答应妮可丝，不要再大家了。”
妮可丝语气坚决，不容辩驳。
“我不会再和他动手了，只是，还有几分问题想问他，之后，我就离开。”
妮可丝狐疑了几秒，迟疑问：“真不打啦？可是妮可丝听很多人都是说不打啦，在回头的时候又突然下狠手。”她陪天耀看了不少黑帮电影，又陪天耀母亲观赏了许多宫廷剧，勾心斗角的情节晓得不少，对人心着实没把握。
“我骗你一个小女孩做什么？”
妮可丝半信半疑，不过，她没走远，就卡在两人中间某个位置。
“只有你一个人能打败她吗？”
“哈？”少年一时愣住，很快反应过来，乱指的“她”是何人，“当然不可能。如果再给我二十年时间，至少不会输得太难看，可要赢她，杀她，再给我二十年吧。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虽然不是她的对手，可我能说，姐姐不会比我早去下面。”
“那你和我有什么区别。”乱哂笑，他当年也是以一死换伽的生，“不过，挺好的，是个男人。”沉默了许久，乱盘膝坐下，“我确实能看出来，她现在在意你这个弟弟，多过我这个兄长。我稍微有几分嫉妒。算了，我毕竟是个已死之人，哪里护得住她一生。小子，你天赋虽然不错，可和大爷我比起来，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她不只是我妹妹，也是你姐姐，她既然选择了你，那我就成全她！”
天耀听他胡七八糟地说着，一塌糊涂，完全不明白：“你到底在说什么？”
“虽说你拥有我的灵魂，终究还是个人类。身为人类，无法完全发挥我们一族的实力。现在的你，身体已和灵魂完全融合，我今天便再送你一个礼物！”
“还有礼物？”这看起来是个吝啬到不行的家伙要送自己礼物，他总不会把身上那破烂的衣衫送给自己吧？
“此刻，我会将我的灵魂，我的力量完完全全送给你，之后，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的一切，你都将得到。”乱那隐藏在乱发中的眼冷厉地凝视少年，“我只要你做到一件事，那就是永远不要让我的妹妹受伤！”
少年愕然：“那你怎么办？”他其实已经做好了和乱争夺身体的准备，没想到拳脚还没舒展开，对手就弃权了。
“我么？我本来就是你！一切也只是单纯地回到起点而已，记得去富士山内将她找回来……”
少年还没能明白过来，乱的身子已渐渐化为粉末状的细小颗粒，一点一滴地消融在少年的身体。
“你在说什么？”
再次苏醒过来，少年第一眼看到是熟悉的天花板的，妮可丝趴在他身上，难怪刚刚觉得身子有点重。
看样子是睡了一觉。
等一下，这天花板真的很熟悉，天耀有种糟糕的预感。
“天耀，你醒啦，太好啦。”进屋的是天耀的母亲，看到他醒来，很高兴，“你先别起来，身子都没好了。”她看天耀要坐起来，忙压着他，“就像坐月子，很快就好了，多睡几天。”
不，我还没脆弱到那个程度。
再说了，男人也不用坐月子。
“啊，我怎么会在家里的？我记得我明明出国了，去了一个不需要签证的国家。”
“不用签证的吗？可是港澳台过去都要签证的说。”木思兰吃了一惊，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这都是小事，“现在不想那么多，有个叫萧的孩子把你送回来的，之后就走了，我还想谢谢他了。”
木思兰抱怨了一下，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来去匆匆，一点都不晓得什么叫应酬。
“那，姐姐回来没有？”
妮可丝本来就只是浅眠，听到他们的声音，很快就醒来。接着阳炎就走进屋来，少女安静地看着天耀，什么话都没说。
木思兰很快就回答了：“哦，你姐没回来，我听你祖母说是有事让她做，叫回去了。”她有点苦恼，“听说受了伤，要好好修养一段时间。我过几天也回去看看吧。”
天耀动了下身子，四肢百骸几乎都要碎了，五感也不如之前灵敏，他失去对外感知有段时间，到底是什么时候，让什么人伤成这样，着实不记得。
阳炎幽幽说着：“是阳炎打的，几天就好了。”
天耀满脸黑线，阳炎，咱们不是好朋友吗？你把我打成这样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打……我……”少年说到这里忽然捂着头，他想起来了，为什么自己会躺在床上，“我……”少年泄气一样低下头，“我，我还真是没用啊……”
萧安静地坐在雪凝最初的作为，他回想清冷清丽如她，想起她所说的每一句话，想起她每一个表情。
为什么？
她本该胜出的。
他不明白，她最后仍是寻死了。
她原本就不是多话的人，心里，眼里也只在弟弟身上，自己只是一厢情愿罢了。
问题在于，她死前，谢以欣对她说的那句话，就连她的对手，也不理解：“为什么？我不明白，你应该理解，我不会杀你的……”
“正是因为你不会亲手杀我，所以，我才选择死亡不是吗？毕竟这是我欠你们的，不过，稍微让我利用一下，这个身体确实不行了……”
“只是利用我吗？”谢以欣失神，“事到如今，还当我是工具吗？”
“怎么会呢。小欣是最可爱的了，就像咱们刚刚见面一样……咳……”少女咳出血，血中带着少许碎肉，“在我眼里，永远是可爱的小妹妹，不过，小妹妹到现在也长大了……”
谢以欣没再多说，伸出手，插入豆腐一样，贯穿了雪凝的身体，抓住她的心脏：“让我就稍微再委屈一点，让你继续利用吧。再睁开眼，记得你欠我的。”手上用力，抓碎了她的心脏。“那么，好好休息一下。”
“这个时候，我就不说谢谢了。”少女的身体在心脏被捏碎后逐渐化为飞灰，消散了去。
谢以欣沉默片刻，手挥扫出，一拳击穿了云层。
“混蛋！我要杀了你啊！”如同野兽一样，少年在愤怒中从擂台之下的人群中跃起，猛击谢以欣。
他是伽的弟弟？
谢以欣在迷茫之中忽然感到不可遏制的愤怒，就是这个人夺走了伽，从她的身边。
只要杀了她，伽就能完整地回来自己身边了吧？
杀了他？
他应该死！
刹那之间，谢以欣杀气爆发，就好像喷发的火山，无法想象的强大的，恐怖的能量喷薄而出。
一瞬间就足以将某个中等国家毁灭的力量倾泻而出。
能力差距之大，是令人绝望的。
“这家伙，现在杀了太可惜了。”一头妖怪从天而降，他本不该出现在此地，不过，他确实来了，“小鬼，现在的你，太过弱小了。不用担心，伽还活着，所以，你要是死了，我会感到困扰的。毕竟，我也稍微欠了她那么点人情。”
霜瀑张开手掌，虚空一抓，凌空冻结了眼前大片空间，少年被凝结在冰霜之中。
大妖怪中最接近三巨头的男人，也是苍流唯一害怕之人，只是一瞬间，少年就被冰封，谢以欣的攻击也被反弹。
“霜瀑，你做什么？你也要与我为敌吗？”
“嘛，安心吧，我不是不知好歹的男人。”白发妖怪盘膝悬浮在半空，“只是单纯地觉得，他活着，比死了有用。”
在雪凝身体化为飞灰之后，邵烈眼神呆滞，他从未想过，雪凝这般轻易就死去：她死呢？那自己到底来这里做什么？
我最好的朋友，死了，在我的眼前！
——我这人，究竟有什么用？
钰慧犹豫了一会，还是开口安慰他：“肯定还能再见面的，烈，你不要太过伤心。”
冰霜如山，天火天坠，炸裂了冰山，阳炎出手解除天耀身上的束缚，但在这之后，冰层中的少年发出了怒吼，眼中的仇恨凝成了光，聚成利剑。恨火缠身的少年再次扑向谢以欣。
谢以欣脸色沉下，她想杀人，她要泄愤！
她杀了此生最敬重之人，现在，她还要杀她敬重之人的最爱的亲人！
天耀不能死！
阳炎与萧同时动手，绝不能在雪凝回归之前，先让天耀跟着去找她。否则，等她回来，他们几人哪有脸面去面对她。
萧冻住了少年的四肢，而阳炎在一生灭的时间就折断少年的四肢。
“比试是我们输了，就这样。”
蓝怜犹豫了一下，好像不太对，老娘还没认输的说，就算眼前这个妖怪再厉害，看她的队友好像都不是很好惹，老娘一个人不大应付得过来，还是算了。
不过，这样认输的话，下一次见面，就是五十年后的事了。
游戏的话，重在参与，就算输了，也就是这个样子，反正兴致到了，也就差不多了。蓝怜寻思着，将来，就算是在浮云之国，也会听到他们的传说。
能来到这个世界，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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