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脚步声，熟悉的气息，等了许久，终究是回来了。但见雪凝半边身子染满了鲜血，脸色苍白，气息微弱，天耀惊怒之中，尤为忧心雪凝伤势：“怎么回事？谁伤了你，姐？是盛宇吗？”
“都是皮肉伤，不碍事，你不用担心。倒是你们，这里，来了人，有伤着吗？”她眼力极好，观察力也不错，红雪与断介仅只出了一招，痕迹似有若无，却也能从周围环境细微的变化分析出，这段时候，天耀和人交手了。
天耀道：“不是什么要紧事，就两个人来过，我和妮可丝避开了，没和他们交手。”他隐去后来发生的事。
“你受伤呢？”
手上这蝴蝶结？不，应该是血的气味，还很新鲜，不只是雪凝的，也有自己的。
“皮肉伤，没见骨，妮可丝帮处理好了。隔几天就能痊愈，不用放心上。”
“你流了好多血。”妮可丝看到雪凝肩上的伤口，吃了一惊，关心道，“要不，妮可丝帮你看看。”
“嗯。”雪凝也不推辞，妮可丝便上前，帮她处理好伤口，衣裳下，那伤口血淋淋的，极是可怖，妮可丝细心帮雪凝整好伤口，没见到污渍了，这才把手覆盖在伤上，合上眼，调动自身灵力，温和地滋养伤上血肉。
“这伤，是盛宇做的吧？那家伙！”天耀咬牙切齿。
雪凝没说话。
邵烈三人站在一边，深深寻思，盛宇那几句话，大是可以，认真推算起来，雪凝身份也是可疑。
“说是盛宇，也不太对。”
“怎么说？”
“雪凝说他盛宇不是盛宇，而是叫昆。我听得不是很分明，不过，听到了诸如九十年前这样的词，虽说六道轮回古来有之，但真听起来，也是叫人难以置信。”
“这什么莫名其妙的。”
雪凝沉默，天耀也只能看着杰洛。
杰洛苦笑，斟酌了片刻，跟着便道：“依他们说的话听来，雪凝和盛宇，许是九十年前便认识了，那时他们多半还不在这个世界。”
“九十年前，我也不在这个世界。”
“我是说，他们很有可能是在一个叫魔界的世界认识的，听颜盛宇的说法，雪凝的身份地位倒是不低。不过，不知因何原因，他们离开了原本的世界，来到我们这边。而颜盛宇这般作为，好像只是打算打开连接两个世界的门。”他隐了雪凝肉躯不稳，不日便死的消息，这消息，还是不要跟天耀说的好，他们姐弟情深，说了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我见过一个叫霜瀑的妖怪，虽是能力非凡，但极为随性。却也说着和盛宇相似的话。”钰慧犹豫了下，还是把自己见过霜瀑的事说了出来，霜瀑说过，要追杀一个叫“伽”的妖怪，与盛宇说的，不谋而合，时间也对得上。
“这事，我怎么没听你说过？”
“你又没问。”
邵烈表示自己完全不会联想到那里去：“你没说，我怎么可能会问？”
“你们要真想知道，我这里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权当是一个过去的故事，过去了，听过了，也便是了。”雪凝轻声说着，顿了顿，又道，“不用放在心上的。”
就只是听这两句话，就觉得是个很沉重的故事。
“这个世界极为广博，却也不孤单，在视线之外，存在了其他的，不能用普通方式到达的境域。有个境域叫魔界，土著，世人皆以妖怪称之。”
“妖怪们崇尚力量，生来便擅争斗，无数的岁月过去了，广博的魔界由三大势力割据。一个叫雷域，域主人称雷皇，一个叫王朝，朝主就叫破虚，最后一个国家叫无界，界主便是伽。这三只妖怪强绝一时，便有三巨头之称。三巨头彼此相互牵制，魔界得到长达千年的和平。”
天耀咋舌：这可真是长寿的种族。
“三国鼎立了许久，某一天，平衡被打破，雷域的雷皇苍流与王朝的朝主破虚对彼此发动战争，也不知道彼此征伐了几年，无界卷入战争。最后一战，是九十年前的事了。”
“……”天耀脸色复杂，“你确信是九十年前的事？”
“嘛，区区九十年的光阴，对我而言，和昨天没什么两样。便是细节上会有些差异，大事件上不会有差错的。”
“这么说来，你，果然不是我姐姐了。”
雪凝摇头，认真地看着天耀：“是，我们确实是亲姐弟。”
她语气认真，不似玩笑，天耀皱眉道：“可我不觉得，自己已经是一把年纪了。听你说来，你这年岁，可是相当惊人。”从这年纪上来看，自己和她，没有成为同辈的可能性，许久之前，她和自己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朝气蓬勃的十七岁吧？”
雪凝没有正面回答这问题，只是继续说下去：“三巨头旷日经久的战争在九十年前的某天，平衡被彻底破坏。雷皇臣服朝主破虚。”
这掌控了一方势力的顶尖高手，平衡千年，实力彼此相知，两者联手，另一人必不是对手：“看样子，伽是翻不了盘了。”
“三大势力的对峙，平衡局面被打破。无界内部受到极大压力，伽心知便是拼死一战，也不可能阻止两大巨头联手入侵。是以，她抛下无界基业，解散国会，愿以此结束争斗。界内高手心高气傲者自然不服，认定她为叛徒，革了她的界主之位。”
“下属的意见，在她想来，也没那么要紧，原本她也不需要征询旁人的意见。部下聚起三十万讨伐军，集半国之精锐，要革她界主之位。她受不得激，便下手将那三十万讨伐军全灭了。想说，这三十万妖怪死了也罢，至少，避免了一场大乱战，能活下去的妖怪，想来也不至于少了。”
这还真是心狠手辣。
“在她看来，既是胜算渺茫，那自然没有与之为敌的必要。不过，不管是苍流或是破虚都觉得，她本身的存在，对于双方彼此，都不再存在利益。所以，在彼此休整后，战争无意外地爆发了。三巨头约战魔界最高处，天丛峰顶。两国精锐尽出，务求一战而决！”
“这听起来很过分。”
“这也算不上什么，原本就是那样的世界。再说了，传闻伽身份特殊。”
“怎么个特殊法呢？”
“大家都说她能打开联通三界之门。魔界的资源过于贫乏，不管是谁，都在妄想界外富有资源的大地。谁都想从伽身上获得这把钥匙。”
邵烈叹了口气，这场面很大，伽要能翻盘，那肯定是设定出了问题：“看样子，这个叫伽的人，输了。”
“仅只破虚一人，便无敌于世，再加驾驭苍天雷霆之雷兽苍流，伽自然不敌。在苍流施展绝技之前，伽便剩口气，世间谁能看透生死，伽拼尽最后一口气，打开了连接两界之门，将自身流放在外。”
看来，这真是输得不能再输了。
这都被流放三千里了。
肯定没法翻身了。
“话说，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真有个叫魔界的地皮？”
“小说，动画都会有这样的设定。很普通的。所以，我觉得肯定有。”
“不过土著是妖怪，为什么要叫魔界，这个设定很没道理。我觉得应该叫妖界之类的。”
“打开门之后，伽成功脱身，不过，这门一开，大妖怪苍流率领他之部下，穿界而来。至于破虚，却是留在魔界整顿。但许多年来，他都没放弃过入侵此界。对他来说，魔界一隅，是小了些。”
说到这里，雪凝肩上的伤已渐渐愈合，不见痕迹：“伽深受重创，跨界而来的苍流等，都是最高等级的妖怪，战力极高，便是伽全盛无碍，也不是对手。好在跨界而来，环境变化极大，苍流一伙未能完全适应，伽便趁此隐身。”
“这就脱身呢？”天耀烧了些水，精神不是很好，就泡了杯速溶咖啡，见妮可丝咬着指尖，有些期待地看着自己，便将咖啡转给她。
雪凝见了，笑笑：“这才多少时候，就这么好啦。”
妮可丝面色发红，低着头，没说话。
天耀也觉有些尴尬，忙让雪凝继续说下去：“别叉开话题，姐，你继续。”
邵烈嘻嘻一笑，一边的杰洛既然没有意见，他自然是乐见其成：“看样子，我们不在的这几个小时，你们大有进展，就是不知到哪个层次了。”
“肯定没你和钰慧快就是。错了，我们可是很纯洁的男女关系。”
“我就不知道我和钰慧的关系什么时候不纯洁呢？”
钰慧扬眉：“是了，我也正想问这事。”
“其实我就是见气氛太严肃，所以和邵烈开个玩笑。”天耀摸着头，哈哈笑着。
笑得很勉强哦。
“说是脱身，也只是拖走了魂魄，苍流这些人，活了许多岁月，普通法子，哪里避开得了他。伽找了个怀孕的人类女性，抛弃了自身，灵魂脱离肉身，便做了那女人的孩子。藏匿了一身妖气，这样一来，茫茫人海苍流再难找着她。”
时间对不上，天耀又问：“然后呢？”
“伽当了二十来年的人类，虽只是灵魂，千年以降，人类肉躯脆弱，哪里承担得起，二十岁后，肉躯就腐烂碎裂，灵魂只得再寻寄托。如此再三，这许多年来，伽终究找不到更好的法子，不过，几次生死转换，渐渐也就习惯了。”雪凝平静地叙说着。
天耀脸色渐渐难看起来，他又不蠢，怎么听不出来。虽说时间还是有些出入，但现在的问题不是追究这个：“你是想跟我说，你再过三年，就要死呢？开什么玩笑！”
终究还是有些不对，钰慧锁紧双眉，疑惑道：“但是颜盛宇那家伙……”
“作为妖怪的伽，力量在他的原型之上。但，他的肉身与他的灵魂波长极为融洽，想来，很难找到他这样的特例了。他的肉躯完成承载了他的力量。而伽自身，就算是不全的灵魂，也在折腾着自身肉躯。”
“不全的灵魂？”这又是什么说法，邵烈本能觉得不妥。
“我分解了自己的灵魂，原本是为了降低对肉身的侵蚀，没想这份灵魂后来有了自己的机遇，十几年的时光，就完成了补全。”雪凝看着天耀。
这可真是不妙，对照时间，天耀猜到了些许：“倒是没想过，我出身如此不凡，看来我注定是主角命。”若是几个月前得知这事，怕是要和电影里的克隆人一般绝望，然后癫狂至想毁灭世界。不过，既然人都活到了现在，那这事也算不得什么。
他这倒是看得开。
邵烈稍觉诧异，但又觉情理之中，天耀这样的人，本也没什么事能动摇他之心灵，当即应声说：“不普通好，不平凡好。”
这等接受能力简直匪夷所思，杰洛满眼错愕，他和邵烈自是不同，如此惊心动魄的消息，怎能这般轻易接受，这毫无道理。
这人神经久经得粗到什么程度，才能这样面不改色地接受这消息。
“这些年来，你生得和他越来越像了。”雪凝瞧着天耀的脸，目光迷离。
“他？”
“他是谁？”
“这眼神，肯定是爱人。”
“什么爱人，那绝对是男闺蜜。”
雪凝轻咳了声，将这偏拐的话题圆了回来：“不是，他，他是我兄长。”
“原来如此。”天耀正色道，“你若是想他，便叫我大哥就是，我会很好地扮演这个角色的。”
你只是想占便宜吧？
话说，这明明就是个严肃正经的话题，你能不能不要这么逗逼？气氛很快就没有了。
“天耀。”
天耀正色：“叫我哥。”
“这辈子你想让我叫你哥，是没指望了。”听他这样说，雪凝也不免有些好笑，接着又说，“许久前，兄长就让我杀死了。”
天耀沉默半晌，方才缓缓开口：“这里面，必然有一个痛苦的故事。想来，我前世必然是极为关心你这个妹妹的，不过，发生了些你我不得不自相残杀的故事。作为大哥的我，能力必然卓绝，想是不愿伤你几分，便做了个意外、事故，好自然而然地死在你手头上。”
想来也是如此了。
雪凝沉默，看她表情，天耀这话多半是不错了，又听她叙说道：“许是出于对兄长的思念，或是自身不忍孤寂，也许只是单纯为了自己生命的延续，在十来年前，我转投母亲胎中，撕裂了自己的灵魂，之后，母亲就生下你我。”
这信息量略大啊。
听她说完，天耀吐了口气，自己果然出身不凡，这种身世，绝不可能只是人生小配角，低头看着雪凝，认真道：“嗯，妹，不要在哥面前露出这样悲伤的表情。哥我会伤心的。”
因为听了这些，所以，已经想翻身做大哥了吗？
雪凝闷闷地看着天耀，深吸了口气，朝他大声道：“你这辈子，都得叫我姐！”
邵烈等人皆被逗乐，气氛略显轻松，天耀才笑着开口：“这便是了，都是陈年往事，这样严肃认真干嘛？要知道，我们是属于现在和将来的，爱因斯坦告诉我们时间是不可逆的。过去的，只是回忆，只能作为现在生活的调味料，要是觉得味道不好，就算扔不掉，藏起来，隔个几年，也都会忘记了。还有，姐，都这年纪了，得好好打扮下，是时候找个男人了。”
雪凝柳眉倒竖：“臭天耀，胡说什么了。不过就是处了个对象，就这么嚣张。”
真是了不起，天耀这小子真有些本事，这样就扭转了气氛。只是，雪凝说天耀的诞生是因灵魂双生，可若是有一天，她要回这份灵魂，怕是再找不到李天耀这个人了。
邵烈虽是心存忧虑，但究竟没有多说。以雪凝对天耀的关爱，自是不会让这事轻易发生。而天耀，也不会叫雪凝轻易受创。只是这份来自灵魂对肉躯的长年累月的侵蚀，之后也要想个办法应对。
既然做了朋友，当了战友，他们之间，再难分彼此。哪怕雪凝和天耀身份有疑，许是仙岛世仇，邵烈和钰慧自身也很难对此袖手旁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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