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美。这是她大喜的日子,也是举国欢庆的日子,每个人都十分配合,脸上洋溢着欢笑。
除了影溪暮。
暮是谁?说大了是四大家族之一的影溪家的家主,是助达米安国王统一了阴影地的垂青千古的功臣,可说小了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卑贱的私生子罢了。
暮在神庙的雕塑前默默地低下了头,开始祈祷自己的罪恶。每一场战斗,每一次厮杀,多到数不清的伤痕与血迹。自己还真是不愧“恶魔之翼”的称号。暮的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微笑,她比谁都清楚恶魔将会是和平年代的弃子。死于非命?——那又怎样?好歹在历史长河中留下一点良知与清白,自己的双手也会干净些。
既然选择这条不归路,为何现在心里会痛?
外面的喧闹渐渐小了,车马已经走远,围观的观众也开始散去,贵族们大多已经进了城堡。大祭司走了过来,似乎对她说了几句话,但是暮没有心思理会他,随意的应付了几句。很快,这里只剩下她一人。
阳光射进神庙的七彩琉璃中,金色的神像熠熠生辉。金属的光泽虽美,但冰冷无比,不近人情。暮讨厌这样的光芒,转过了身,发现长椅上还有一人没有离去。
她穿着没有标识的黑袍,有着玄家族最典型的银发蓝瞳,但面容相当陌生,暮确信自己不认识她。
“伯爵不去婚礼?”她眨了眨眼。
“不?”
“那王会恼怒吧。”
“会。”
她突然笑了笑,笑的莫名其妙:“果然名不虚传,说话方式比另一个暮还要简洁。”笑了一会,她突然收住:“大人是不想再送心爱的女人最后一截?”
“我不爱她。”暮斩钉截铁的回答道。
“那你在逃避什么?西城门的守卫已被买通,只要你逃离王都,回到阴影地,一声令下便可兵不血刃的取下整个王国,取代那个生性多疑且残暴的草包国王,你自然会是这莱特大陆史上最英明的女王。可现在的你为情所困,为忠诚所困,为仁义道德所困,可世人只把你当做冷血的代表,但若你做了国王他们又会反过来歌颂你的事迹,何乐而不为之?”
暮抽出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达米安国王是我的血亲。”
“他只把你当做悬在王位上的一把利剑!”这女孩丝毫没有住嘴的意思:“我知道你害怕,害怕的是希格莉特!害怕毁掉她重归平静的生活,毁掉这一切虚假的和谐。她值得你这么做么?说不定她脑子里想的全都是陷害你,利用你!”
“闭嘴!”
暮的匕首渐渐深入到她的皮肤,而她却面不改色,用着近乎于黑的深蓝眼睛死死地盯着暮。“她的眼神好像我。”暮惊讶的发现面前的女孩虽陌生,但在某些方面与自己十分相似。两人僵持了几分钟,暮还是选择收起了匕首,冷冷的问:“你是谁。”
“无名之辈罢了。”
“你在这里干什么?”
“阻止你干傻事。不要去婚礼,不要妄图去做任何会让你后悔的事情。王位和心爱之人孰轻孰重这样简单问题的答案你比谁都清楚,但是……不要去带她走,好么?”女孩近几乎哀求的声音让暮动摇了。昨夜希格莉特苦苦哀求暮带她回阴影地,暮拒绝了。但她直到现在都在犹豫,王位和希格莉特……是啊,这种简单问题的答案早就知道了,但是……但是暮仍然对这个国家,对国王,对这暗无天日的世界有些许希望。而希望的来源,不正是希格莉特吗?
“是,这样很傻,但希格莉特不会利用我。”
“啊,烦死了!真是固执的要死!你要是吃了苦头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我明白了,谢谢。还希望得知你的名字。”
女孩愣了一下,有些不情愿地说:“我叫玄予安。”
远方传来的歌声诉说着那一份奇特的安详,暮终于下定决心,缓缓地走出了神庙。无论给予何种立场,自己早就不是什么正义的化身,也就没资格将仁义道德牢记在心中。一路走来,自己已经失去了太多的东西,有何惧被世人唾骂?只是最后一次,不想再辜负了心上人。
神庙外,五个装备精良的士兵正在等待她,当初与她并肩作战的佣兵们,也就只剩下他们了。
“大人,你决定了?”
“嗯,按照原计划进行。我先去王宫。”
“什么?大人这太冒险了,要是国王要在婚礼上对你下手怎么办?”
“他还没那么有魄力。”
玄予安依旧坐在长凳上,她想改变暮与希格莉特的命运,尽管这可能导致自己的消失或是世界的毁灭,但她无怨无悔。可玄予安显然低估了暮对希格莉特的痴迷程度……也对,两千年后的两人依旧情比金坚,现在两人之间扭曲缠绕的情感怎么会因为自己的几句话而变质?那句“我来自未来,我知道你们会互相折磨。”玄予安还是没说出口,也许是因为钦佩,更是因为深知就算说出此话也不会让母亲改变任何心意。
玄予安有些对自己的另一位母亲感到悲哀。
希格莉特惴惴不安的坐在高台上。她不时向着筵席的空位望去,明明她深知暮不会到场,可依旧挣扎的相信他会到此为自己献上祝福。
我们的精灵公主从不相信自己对暮动过情,但她承认自己依赖她。在梦境中,暮无数次的牵起她的手,带她逃离这个如噩梦般的城市。但这样说依旧很可耻,毕竟影溪暮是那个毁灭了整个精灵王国,杀死过希格莉特父兄的罪大恶极的存在。希格莉特选择同意和达米安国王成婚,是因为这是给自己的族人赢得最大权利的最好方法。
夹在家国之间,她别无选择。
吟游歌手来来去去,但是希格莉特几乎什么也没听见。国王牵起自己妻子的手,朝着台下的人们招手,希格莉特只能配合着微笑。
“影溪暮!你终于来了!”
国王领着皇后从高台走下,暮凝视着着希格莉特,她穿着白色的长裙,紫色的眸子里有着掩盖不住的喜悦。
“今天可是举国欢庆的大日子,你不能不喝几杯。”
“您知道我不喝酒。”
国王的脸色骤变。他挥手示意乐队停止演奏,冷漠的对希格莉特说:“给我们的伯爵斟酒。”
“你助我在婚礼上除掉影溪暮,我答应你将阴影地重新还给你,你与我的子嗣以后可以永远的统治着魔族和人族,你与她的血脉恩仇亦报。”
达米安国王在向希格莉特求婚时开出的条件,希格莉特只以为是诱骗自己联姻的谎言罢了,但似乎国王的前半句话是认真的。希格莉特从仆人手中接过毒酒,倒在了银杯中。
暮真的该死吗?
希格莉特回忆起与她同在玛哈达的时光,暮赏罚分明,从不贪赃枉法,在部下面前不言而威。她是个完美的统治者,完美的将领。
可完美的人往往最不招人喜欢。
暮发现希格莉特的双手在颤抖,她冲着希格莉特点了点头,接过了酒,却迟迟没有饮下。
“卿在犹豫什么?”达米安国王看着自己的“天衣无缝”的计划还差一步便可成功,急切之情已经懒得掩盖了。暮微微一笑:“我无功无劳,您让皇后亲自为我斟酒,这实在不敢享受。”
“事到如今你还和我客气什么!”
“国王,趁个机会我来为这场盛会助助兴。”暮抽出悬挂在腰间的一对双剑:“我听闻到场宾客不乏能人异士,可有人愿在次与我为国王献上毕生绝学?”
达米安国王笑了,比武是制造意外的大好时机,若是暮在此死去也不会产生骚乱。于是他冲着席间的宾客们喊道:“有哪位勇士愿意前来应战?”
在场的人也不傻,对手是影溪家主,若是结下梁子后果不堪设想。所以迟迟没有人应战,直到国王将满满一袋子金币扔到了地面上:“谁赢了,这一百枚金币就是谁的了。”
“我来!”
“大个子”罗布特从护卫间走出,伸展了几下身子:“女子还拿剑,真是没有分寸。”
罗布特家族与影溪家素来不和,因此他来应战也是情理之中。更何况他是国王的近卫队长,清楚自己主子在想什么。
罗布特使劲全身力气挥动着钢斧,暮看出来他是以杀死自己为目标笑意越发的浓了。
暮八岁便随“利剑”佣兵团四处征战,她未曾学习过真正的剑术,一切的技法都是在一次又一次的死战中积累起来。像是罗布特这种只会使用蛮力的战士,暮不知亲手解决了多少。
暮的剑刺向罗布特,但他用盾抵挡住了剑锋,暮侧过身,躲开挥砍来的斧子,另一只手中的剑又朝着罗布特的腹部刺了来,罗布特连忙向后一跃,但是沉重的盔甲严重阻碍了他的行动,剑锋划开了他的皮甲,甚至切开了里面的链甲,伤到了皮肉。
罗布特咕哝道:“你的剑是怎么回事?”
“她叫‘幻灵’。”
罗布特一惊,传说这对剑是混沌纪元的大魔王的武器,能够劈开山河,分裂天地。但是暮手中的剑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罗布特只当她在虚张声势,在把自己当傻子耍,于是愈加恼怒,又一次发起了冲锋。
暮又一次轻松的躲开他的攻击。头盔限制住了罗布特的视线,暮跳到他的身后,举剑刺向他胫甲之上的薄弱处,罗布特疼的大叫一声,失去平衡跪倒在地。暮高高的举起剑,向着他的右手砍去。
“啊!”
周围鸦雀无声,尽管场面血腥,但是没有人离开,而达米安国王还在自己的队长败北的震惊中没回过神,忘记了喊停止。
“快跑!快跑!”希格莉特在心里默默地喊道。但她从暮充满着轻蔑与自得的笑容中看出她正在兴头上,谁都无法让她停下。
暮拿起桌上的酒杯:“爵士,最后一杯?”
罗布特捂着自己的断肢,用着怨恨的眼神看着暮,这又给她添了几分兴趣。她将猩红如血的葡萄酒缓缓地倾倒在他的头盔上,接着捡起了地上的斧子。
“罪孽深重。”
希格莉特扭过头,周围传来女人的尖叫和男人的咒骂。国王后退了几步:“你……你……你要干什么?”
“献给国王您的即兴表演,您还满意吗?”
国王大叫一声:“护卫!”,他也不在乎自己的新皇后,转身就跑。宾客们也乱做一团,四散着离开。希格莉特面前的是双手是血的暮。
这就是影溪暮,她嗜血,冷酷,从来不在乎敌人的死活。
暮不该死吗?
暮轻轻地问:“现在带你走?”
希格莉特闭上了眼,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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