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眼见未必为实
一路都没说话。
亲王感觉无比的压抑。那份不知名的躁动感，连身边的近卫队都能清晰的感受到。犹如在地狱的烈火般焚烧的，死一般的躁动。
不知道躁动的原因为何，也不知道世界要带他们到那里去。
在亲王的记忆中，中古时代和神话时代的大陆中，都不存在现在眼前所看到的地方。
跨越了死一般的沙漠。世界究竟要将他们带到哪里去呢？
这个问题，早在出发之前，亲王早就问了无数遍。并没有得到回答。
不过抬头望向这连一颗星星都没有的夜空，他大概已经明白了什么。那就是——
无论世界带他们到达哪里，目的地终将是充满恐怖与绝望的死亡之地。
那么，自己为什么要跟过来呢？明知道她去过的地方，自己跟着可能回不来的。维拉德在路上也曾问过自己不止一遍这个问题。
不过很可惜，他不知道。质问自己内心的答案必须要用心来回答。
看着世界那孤单寂寞的身影在前方的黑暗中摇晃，他只是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为了这个被整个世界抛弃了的少女。
即使哭瞎了双眼，这条黑暗的道路她也是不会忘记的。这是她在创世初始，作为容器的地方。
被创世者所否定的，遗弃的，污浊的，又一个宏观世界。
每走一步，就要承受着肉体和心灵的双重痛苦。
这是她的过去，不得不面对的，永远都不想提起的，乃至于必须要杀人灭口的过去。
世界叹了口气，那位白衣少年，要是还在自己身边的话，就会像上次一样吧。把自己送进地狱，又从容的带出来。
只要有他在，自己才能拥有一个不经意的微笑。
那么深不可测，那么强大。
可是，谁知道那层洁白的法师袍下，隐藏了多少不应该让活人知道的秘密呢？
像……自己一样。
左脚上的软靴不知道踩到了什么东西上，仿佛风化到已经无法才承受任何外力一样。咔嚓一声，那东西碎裂开来。
世界用那双秀目盯着已经布满白色虫卵的靴子，轻轻地低语道“各位，欢迎来到死亡之地，杀戮之国。”
亲王笑了，这四周一片荒芜，那有什么国家……
可是下一秒，他的笑容便凝结在了脸上。
黑暗散去，他看见的是，一座由无数尸骨与虫卵所组成的，充满着阴郁与绝望的，城池。
世界带领他们走进城镇的中央。一脸平静。
尸骨。只有尸骨。脚下的地面由尸骨组成，房屋由尸骨组成，树木也是由尸骨组成。城中一片寂静。除了大队人马踩在骨头上发出那种让人发憷的诡异声响之外，这片鬼蜮，没有丝毫声响。
亲王没有说话。只是皱紧了眉头。
因为他看到了，黑暗深处的，一个由花岗岩构成的，鲜红色的，坟墓。
一个巨大的，十字架，矗立在棺材之上。
这原本背负了所有和血族有关的诅咒似的简易符号，却没有丝毫的神圣波动。连最基本的厌恶感都没有感觉到的，一个十字架。
“好奇怪，这上面的福音书失效了么？”一个密党成员的声音从后方响起“为什么我连威压都感觉不到了呢？”
世界看了一眼发出声音的那个血族成员。那是一个刚刚不到百年的新生儿，作为卫队一起出行，证明他的实力足够强大。但是，这么大的十字架，照面的那一瞬间就有足够的能量将他秒杀。可是，什么都没发生。
“因为它是一个封印。我的目的，是放出里面镇压着的东西。”世界低下头，甩了甩鞋子。把那团恶心的白色甩落在地。“你们都离开吧，去其他各州的血族分部。这里不需要这么多人，这个地方也不需要增加这么多尸体。再喂下去，它会活的。你们是现存的血族军队了。珍惜自己的生命吧。毕竟你们代表的不只是你们自己。”世界突然变得很无奈。缓缓地对着身后跟随着的卫队说道“你们都会死的。一旦我把这扇大门打开，一切生物都不会有活命的机会。”
“你就这样看待你的追随者吗？”亲王没有说话，又有密党成员在后面喊道。“是啊，难道你完全不相信我们吗？”“听她说完！”亲王喝了一声，抗议声顿时小了下去。
“我是为了你们好，不要逼我命令你们。”世界打开背后背的扇子，脚下登时蹦出两个漂浮的白色光圈。“中层和高层都已经灭绝了，你们是复兴血族的希望。没有必要陪我一起送死。”她快速调动扇子上的符文，打乱上面文字的位置。“都听不明白吗？赶快给我滚回欧洲去！再晚一会儿没有人给你们收尸！”维拉德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大脾气，也许他真正感受到了，来自十字架下面的巨大威胁。
还是没有人移动位置，淡淡的哀伤透过世界的瞳孔散发出来仿佛跨世纪般幽怨，世界用她那晶蓝如星空般的眸子，狠狠的瞪了亲王一眼。
亲王没有办法，刚才瞪过来那一眼，包含了很多东西。
维拉德是真的无奈，自己不记得有多少个季节，没有体会到这种无力的感觉。对方是血族领袖，懂吗？一族的领袖。
曾几何时，自己忘记了他的身份，把他当成一个单纯的，16岁的少女看待，可是，每次的幻想都被那双眼睛所打破。
那是一双似乎让整个世界都怨恨的眼睛。
轻踮起左脚脚尖，如枯木般的关节传来老化的嘎吱声。仿佛从被初拥的那一刻起这部位就没有活动过。维拉德深深的吸了一大口冰冷的空气，冰冷到连他的体温都难以忍受。他咬开了自己的手背。在不健康的白色映衬下，一股暗红色的液体随着手指而流淌下来，滴落在地面上，从他手背的破口处开始，浮现出了太古存在打破众生轮回的——六道盟约。
“谨尊六道盟约12氏族12密党，感召黑暗之神号令而来，为汝等战斗至最后一滴血液耗尽。吾乃血族亲王维拉德.威尔特。掌管六道盟约第七分区。根据六道戒律之四，关系你们应无条件遵从上辈的命令，现在立即赶往血族分部，以血之刻印证明汝等归属。
六道戒律，存在于血族中的死则。
连世界都不敢违抗的上古血族定下来的法律。
众亲卫没有办法违抗黑暗之神的法则，只好带着不甘和懊悔的眼神相继打开背后的翅膀，迟疑地盯着世界和亲王好一阵子后才缓缓消失在黑色的夜空之下。
一片荒芜的地上，只剩下了两个人影。
亲王目送着跟随了自己千年的卫队离开，直到最后一名密党成员也离开他的视线范围后，才对世界说道。
“来吧，把这个事件的真实展现给我看吧！”
那两个洁白的光圈依旧在她脚下盘旋，她没有移动位置，而是蹲下身拾起一块小石子。
用不大的力气扔给旁边的亲王，黄头发的小子一怔，看也没看就抬手接住。
这是用于支撑大地的花岗岩碎块，棱角摩损得都有些发亮，除了脏了点之外没有丝毫的特点。
亲王几乎没用大脑去判断的认为这是石子。
“回答我，这是什么？”世界的嘴角不自然地露出一个笑容，脚下的光圈的数目又增加了两个。“你把我弄到这里来就是为了问这个问题吗？”亲王有些嗔怒道。
“这些东西遍地都是，刚才还用得着隐蔽光源吗？”
“隐蔽光源是杀戮之国特有的属性，并不是我刻意为之。现在请你回答我的问题，这是什么？”
“石头！”维拉德有些不耐烦的回答。
“那是你以为的。”世界的嘴角达到了一个诡异的角度。“接下来我将为你展现的是，这个世界，真正的真实。“
神曰：“汝之眼所视其线，未必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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