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老狐狸啊，你该不会是要死了吧？”
我坐在床榻前，淡淡地点上一根红烟。红烟是异世界特有的红色香草烟叶，可以保护我们这种战场拾荒匠不被死人的腐败气息感染肺部，缺点是有一点小小的成瘾性。
我已经记不得自己抽了多久的红烟。我所生活的国度四季如春，我们这种身份的人又进不了大城市，几乎感受不到时节的庆典和岁月的变迁。老狐狸是个及时享乐主义者，每每从战死的冒险者和士兵身上捞到一笔之后都会第一时间花光。我们俩的生活就是打听战事和冒险活动、保持距离尾随、第一时间进场搜刮然后快速撤离，最后拿着“战利品”找人换钱，再全部花掉。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除非天下不再有武力和暴力的概念，我们俩就不会饿死。即便如此，我还是能感受到一些时间的流逝，那就是老狐狸眼睛附近的皱纹越来越多，毛发越来越少，腿脚越来越不便利，直到最后虚弱得起不了床。
我看了一眼床头的镜子，里面的自己还是和穿越时一样英俊潇洒，只要换下这身流浪汉一般的衣服，随时都能开启一段新的邂逅。只是自己沉迷拾荒无法自拔，新邂逅的开启一拖再拖，直到今天都没有付诸实际。
“拉基啊，你还在吗……”
“在的在的，你该不会耳聋了吧？”
我也忘了是什么时候开始老狐狸一直叫我“拉基”。虽然那不是我的本名，虽然我曾强烈反对过，因为它听上去完全就是在叫我“垃圾”，但老狐狸强行说这个名字有幸运的意思挺适合我的，一直固执地叫到今天。
“真羡慕你啊……一直都这么年轻有力。”
“是你太早衰了，臭狐狸。”
看了一眼躺在床上老态龙钟意识模糊的老狐狸，我不禁感叹他的种族实在是太短命了。但这种事是天命，我所能做的就是陪伴他走完最后这段人生旅程。
“拉基啊，这么多年了，我们好像什么也没留下吧？”
“是啊，每次我想存点钱都被你偷偷拿去喝酒泡妞了，迄今为止一共438次，总价值6220金币849银币。”
我可不是什么抠门吝啬锱铢必较的守财奴，只是身为一个曾经的21世纪现代青年，理财观和信用价值观比较先进罢了。等他挂了，我就是扒了他的皮也要他吐出这笔钱来。
“其实那些钱都被我存了起来……现在是时候还给你了。”
我稍微愣了一下，不过也没有太过吃惊。这老狐狸终究不是什么坏人，那张老皮我一定安安稳稳地给他放心最漂亮的棺材里，挑个风水最好的宝地给他安葬。我淡定地抖了抖了烟灰，再深吸一口红烟好好品味一下此时的滋味。
“哎啊啊、我的舌头——靠，烟拿反了！”
“哈哈，几千金币而已，瞧你激动的……”
这臭狐狸说“几千金币”的时候还轻描淡写的，如果能攒下那笔钱进行合理的投资，我们早不用干这行了。果然不能这么轻易放过他，得让他好好交待清楚这笔钱的下落。
“放在一百年前确实只是几千金币，不过如今……”
“喂，你老糊涂了吧，哪有一百年？”
虽然没有记过时间，但如果我跟了他有一百年，那还不早化成灰了？就我这张俊脸，最多也就跟他混了几年而已吧。
“……算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拉基，这个给你。”
老狐狸从被子下面伸出了手，我连忙一把抢过他手上的东西。那是一把钥匙，下半截鎏着金还刻着符文图案，看来是一把魔法钥匙。
“你给我留了个宝箱吗？藏在哪家骚狐狸床底下呀？”
“咳咳……钥匙背面刻着一张地图，就是那里。”
“哇——雕得这么小，简直费眼睛，何苦呢这是！”
“总之……都拜托你了，拉基……”
老狐狸咽气了。虽然是寿终正寝，但他的早衰和短命还是令人唏嘘不已。本来我想正儿八经地对他说一句谢谢，但我失误了，他没能撑到我把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他死前听见的最后一句话仍然充满了我的顽劣，这是我欠他的，所以当我发现他枕头下面藏着一封早已写好的遗书时，我发誓要完成他的遗愿作为补偿。
【你应该已经拿到钥匙了，那么钥匙对应的财产也就都是你的了。遗体也好骨灰也好，请把我带回故乡安葬，地址在最下方。下葬那天请你好好洗个澡、洗个头，然后穿上我送给你的衣服，它们在床底的箱子里。】
我打开床底的箱子，心里想着这老狐狸终于懂事一回了。我这大好青年就应该干净整齐地向着新的邂逅出发，战场拾荒匠什么的终于不用再做了！嗯……裙子？缎带？黑色丝袜？小皮靴？这是什么鬼？怎么全是女装？？箱底还有张小卡片，上面写着这样一行字：
【没能在有生之年看到你女装，可惜可惜。】
我刚才有发过什么誓吗？好像没有吧？遗书什么的也没看见过对吧？好嘞，让我们拿着钥匙出发吧！呃……
“这次算你赢了，死狐狸！”
老狐狸的故乡远在人类国度之外，这是我第一次异世界出国之旅，也是第一次来到春季以外的季节。下葬的那天白雪纷飞，我却意外的不觉得冷，多年的苦日子似乎已经让我习惯了各种恶劣环境。我姑且立了一根十字架，好让老狐狸的安息之地看上去像模像样一点。他的坟堆很快被雪掩盖，我穿着他送给我的女装，手里拿着他的遗书，一不留神默哀了很久，直到强烈的雪风刮疼了我的头发和头皮。
“妈耶，我什么时候都长发及腰了？这是多少年没剪头发了，不洗头的话都没意识到……”
告别老狐狸，告别这样一段生活，新的人生应该会有所不同吧？如果老狐狸没有骗我，至少那笔钱到手后我就不用再做战场拾荒匠了。到时候就去一个和平繁荣的大城市，买一间别致的小店，安安稳稳地度过下半生吧。
“终于认出来了……钥匙上的地址是沃特法的奎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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