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简而言之，少女，不对，是外表无限接近于少女的他遭受到了莫名的欺凌。至于为什么会受到欺凌，那只能归咎为人类对真实之物的厌恶以及人类最为原本的异类排斥。作为人类想要得到进化的本能，排除异物是必要的选项。
将“丑”与“恶”排除，换取更加高级的结果，先不说人类的群体集居行为，单纯的人类个体面对外来的细胞时，免疫系统也同样会将其吞噬。
对其他人而言，霍佳文眼前的这个男性，是必要排除的东西。只不过人类进化的必然结果——智慧。需要为这种排异的行为寻找最佳的理由。用搔首弄姿作为借口呢？不行。那么，就以矫揉造作，四处勾引别人的男朋友这种俗套又理所当然的理由好了。
反正，只要不符合“大众”的逻辑，就会变成人人诛之的怪人。
他不自然地戳着手指，脑袋微微垂下，水汪汪的眼睛向上抬起。
“最近，已经没有人来欺负我了喔，多谢你的关心。”
看到这副样子，霍佳文别过头去，不想和眼前的可爱男生对视。旁人看来霍佳文似乎是在害羞，实际上他在暗暗吐槽这个男生的动作。
是的。
过于做作了，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就以现在的眼光来看很配得上“**”一词。若不是霍佳文有自知之明，加上这个男生有着不为人知的另外一层身份，霍佳文的确是对这种露骨地卖弄可爱的行为十分厌恶。
“那就好……”
霍佳文的声音不带有任何感情。这样一来，他也算是完成了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女孩，交托给他的事情。
原本霍佳文觉得，用情书来掩饰应该会行不通，想不到对方居然真的谨慎了起来。看来带头欺负的人希望将欺凌变成一种长久的事业，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人类最愉悦的事不正是看着其他人在痛苦吗。越是看到比自己还要飞得更高的人猛然从高空中坠落，那就是最兴奋的时刻。
伪造出大量情书的虚张声势，让对方误以为这个可爱的男生有着极高的人缘，到时候触怒到群体的愤怒便会成为孤立无援的状态。
“唉……”霍佳文微微叹了一口，他对这些学生之间无聊的勾心斗角感到无聊。
“怎么，叹气了？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可爱的男生歪着头，表情相当的不安。似乎很在意他人的感受。
“不，没有。只是别像这样歪着头啊，歪头这个可爱的动作可是女生的特权。你要是想成为男子汉就给我纠正过来。”
“对、对不起，这个……人家习惯了。”
“把‘人家’这个口癖去掉。”
“啊呜……抱歉……”
“奇怪的叫声也不许用！”
“是、是的！”
用现代外来词汇来表示，这个可爱的男生正确的叫法是“伪娘”。
虚伪的女性。
虚假的少女。
外表是女生，但是性别特征却是毫无疑问的男性。
霍佳文觉得相当的疲惫，通常这些虚构出来的产物真的出现在自己的现实生活当中也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好了。就好像平时在学校里一板一眼的训导主任，背后的爱好是喜欢去女仆咖啡厅的肥宅时，霍佳文每次看到训导主任根本无法直视他。训导主任则是认为他的威严让学生都害怕他。
时间还早得很，霍佳文提出了正事。
“汇报一下，你和那家伙的进展到哪里了？”
他的脸瞬间红了起来，似乎是对这个话题毫无抵抗能力。
“……总、总算是能牵到手指的程度。”说完，他看着自己的手指一阵地发笑。
“喂喂，这不是毫无进展吗？有照我说的话去做了吗？”
“有、有！”
他突然激动地叫起来，霍佳文在心中觉得眼前的这个家伙太夸张了。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无论他说些什么、想些什么，答案全都完完整整地写在脸上。包括现在说谎也同样是这样。
“别说谎了，要是稍微按照我的做法，应该是到达牵手的级别了。”
“欸！”
他非常的吃惊，随后又懊悔地耷拉下肩膀。
实话说，霍佳文才不是什么恋爱大师，不如说，他毫无恋爱经验。仅仅是依靠数据和书籍就能轻易地把女生泡到手，不是女人故意装疯卖傻，就是男人故意装疯卖傻。恋爱，尤其是青春期少男少女的恋爱所呈现出变动和不安才最难揣测。
就算霍佳文不出手相助，他们两人也会走在一起，霍佳文所要做的只是要把这个过程进行快进和发酵，只是酵母而已。不对，是面包师傅。最后的成型掌握在面包师傅的手上。
***
***
要是把所有的故事从一开始就讲出来，听故事的人不会再对故事感兴趣。故事的核心一早就被道出，其他就只不过是铺垫和描述。但是，这个规则只能用在愿意道出自身的故事的人身上。
很可惜，少女并不是喜欢讲故事的人，而且少女更加讨厌把自己的故事说给任何一个人听。所以，直到现在，除了霍佳文这一个狡诈的知情人以外，包括亲人以内的所有人，都未曾听说过属于少女的故事。是的，就连她现在所喜欢的那个“少女”也一样，因为她害怕。不过是多么亲密无间的朋友，总会有那么变成陌路人的一天。
在能得到完全的信任之前，少女不会诉说关于自己的所有。虽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利益关系还要牢固，但是，单纯的爱恋多多少少还是能值得信任。对男性生物产生厌恶、恐惧着所有人的少女，至少能在“她”的身上找寻到少许的慰藉和温暖。
“莹莹，该起床了……”叩叩的敲门声和女人的叫喊混在一起。
用不着母亲去唤醒，韩莹莹一早就起床了，她的睡眠相当的浅，仿佛野生动物般无时无刻都在警惕。
她用被子把自己团团卷起来，像是一条肉卷。黯淡无光的瞳孔盯着自己房间的天花板。门外的声音已经消失了，母亲见自己的女儿没有反应也懒得进去。反正母亲也清楚，她在这个时候早就起床了。
莹莹从被窝中匍匐地爬出来，浑身散发着病态的气息。换好那一套代表着自己身份象征的校服，莹莹干脆为自己束了一条三股辫，但是望着镜中的自己她好像并不满意，最后还是维持了直发的样式。
高中和初中不同，只要不弄奇形怪状的发型，学校的老师基本上不过问。而且她所就读的高中最近正在搞新的政策，要把学生的升学率提高上去，相比起学生的梳妆打扮，学校更加关注学生的成绩。
在学业成绩当中属于佼佼者的莹莹，怕是穿着奇奇怪怪的服饰上学，学校也不敢多说什么。
不过，也正因如此，莹莹那头亮丽的栗色头发才没有被强迫染成黑色。栗发是天生的，那是继承于生母的最佳证明。
将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莹莹一如常往地空手准备上学。这时，客厅里的母亲帮父亲系领带。家里唯一一个栗发的孩子显得相当醒目，莹莹没有和父母打招呼，目不斜视地走出门口。
街道上黑压压一片的行人中，光亮、柔顺的异色发色很引人注目。就算莹莹觉得这些视线非常的恶心，可是也不得不起忍受。
但是比起像看怪物一样的眼神，莹莹所感到恶心的是那些男人隐隐约约的目光仿佛是在舔舐着她的身体。这可能是莹莹的自我意识过剩的关系，毕竟之前所发生的不愉快的事情过后，莹莹对所有男性的视线非常的敏感。
就算是赞美或者惊叹，在少女的眼中全是一样的东西。
少女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让自己清醒一些。她心中暗道：“这全是自己的幻觉而已。”
为自己鼓足勇气后，她开始按照自己的节奏踏出步伐，慢慢走回学校。
每一次回到学校也差不多到上课的时间，走近课室之后，非常熟悉的身影马上映入眼中。莹莹主动凑了过去，脸上泛起淡淡的微笑。
“陶子，早上好。”
“啊，早上好。”
在学校里头的莹莹被人称作冰山上的高岭之花，她几乎不会和任何交谈，更别说会向人露出笑容。
但是，她还是会向“她”绽出笑颜。
“她”宛如漆黑的洪流当中，亮出微弱的可怜光芒。弱得将这抹光淹没完全是轻而易举的小事。
深深吸引住莹莹的，不是黑暗中的光，而是即便被暗黑吞噬之后却仍然能亮出自身光芒的不为所动。
莹莹现在倾心于“她”，就算大家同为女生也无所谓。不管怎么说，爱情这种难以道明的东西不仅是男女之间的权利。同性恋也好，双性恋也罢，归根结底那是承受“爱”这虚无缥缈的载体。
无需拘泥于表象，要得到的是本质。
这是一个平凡无奇的早上。
属于“少女”们互相依靠、互相嬉戏的早日的伊始。
“她们”四目相视，她露出了安心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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