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炉正静静燃烧，火光将赛莉娅的影子投到对墙的壁画上。那里挂着一幅很美很美的画，赛莉娅第一眼看到，就被它迷住了：
——阳光透过七彩的玻璃照进室内，照在窗边母亲的身上，照在她可爱的孩子身上。母亲正用甘甜的乳汁哺育着婴儿。整幅画都笼罩在一片蒙眬的彩光当中。
坐在摇椅上的赛莉娅静静地盯着自己的杯子，本该纯白的液体被火光映上了一层绯红。
“你有什么烦恼吗？科拉。”
听到赛莉娅的话，一直在门口侍立的女佣连忙回答：“不，主人，我没在烦恼什么。”
“进来吧，妾身想找个人说说话呢。”
科拉无法违抗命令，只好踏入这间闷热的房间。
虽然赛莉娅是人形，但同样也是她的主人。伯爵大人没有妻子，于是这个哥特人形就如同官邸的女主人。
其实科拉并不讨厌这样，虽然人形的很多习惯都显得非常古怪。
比如明明是夏天，但壁炉依旧燃烧着，窗帘全拉上，将房间变成一个烤炉。
才一会儿，科拉就感到自己的衬衣被汗水浸透，紧紧贴在身上。
当她走到摇椅旁，赛莉娅忽然将杯子递给她：“喝喝看？”
“这……”科拉看了看杯子，又看了看赛莉娅。光线太昏暗，她完全看不清人形的脸上是怎样的表情。
“不想尝尝么？自己的乳汁。”甜美的声音带着笑意，似乎还有一点恶作剧的意味。
作为命令，科拉无法违抗。光是用汗湿的双手接过杯子就让她感到非常不安，生怕一不小心就让杯子从手中滑落。
战战兢兢地抿了一小口，她的舌尖感受到一丝甘甜，但似乎还有点什么异味，萦绕在口腔里。
“味道如何？”
“似乎……有点苦？”科拉显得很紧张，“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所以，你是在烦恼什么吗？”赛莉娅再次发问。
要说完全没有烦恼，当然是骗人的。科拉是今年伯爵府的“奶娘”，也就是专门供应奶水的佣人。
她刚生了孩子，就在两个月前。但她，却不能和自己的孩子呆在一起。
她有工作，必须服侍主人。尽管作为奶娘，主人并没有分配多少体力工作给她，但她依然不免为自己的孩子忧心忡忡。
没有母乳，孩子会怎么样呢？
有好好吃东西吗？
有好好睡觉吗？
能够健康成长吗？
她不知道。
作为母亲，她甚至不确定仅仅和自己呆了一个月的孩子，能否记下她的气味。
“我……”她无法说出自己的烦恼。丈夫没有工作，如果她丢掉了这份工作的话，全家人就都完了。所以，她必须忍耐……然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坐在摇椅上的人形忽然站起来，娇小的身材看上去就像个孩子。
科拉也并不是一个身材高大的女人，甚至可以说，她其实有些矮小，而且生了孩子后身形变得臃肿，这让她显得更矮了。可赛莉娅的身高仅仅只到她的胸口。
突然，这矮小的少女猛地张开双手，拥抱住科拉，并将脸深深埋在科拉丰满的胸口里。
尽管很惊讶，科拉也只能小心地端着杯子，一动不动。
过了好一会儿，赛莉娅说：“把你的孩子接来吧。”
“是……是？”科拉不清楚人形究竟是用了什么手段，解读了自己的思想，但这个命令确实让她如释重负。
“母乳是蕴含着各种感情的生命之水，而所有感情中最强烈的，就是母爱呢。”人形少女抬起头来，向科拉露出笑脸，“怀有烦恼之爱的乳汁，会很苦涩哦。”
此刻的科拉除了感谢，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是……是……谢谢主人……”
“妾身一直觉得，人类真是一种神奇的生物。”赛莉娅的手轻轻拂过科拉丰满的胸部，“生养、哺育，这真是强大得令人无法移开视线的奇迹啊……将自己的灵魂分给另一个生命，用自己的情感感染另一个生命，这可是足以媲美神的力量呀！”
就算隔着衣服，科拉也能感受到人形少女的身体传递过来的热量。
在壁炉的烘烤下，赛莉娅的肌肤滚烫灼人——这层昂贵的人造肌肤就必须如此包养。若不能保证每隔一段时间进行烘烤，这层粉嫩的肌肤就会变得松弛，甚至因为失去机能而脱落——尤其是长久未曾更换的旧式人形。
可这灼热的感觉让科拉感到非常难受。
“主人言重了……并没有……啊……”突如其来的疼痛让科拉忍不住叫出声来，她这才发现，人形少女已经解开她领口的扣子，正像婴儿一样，**她的奶水。
“年纪轻轻就能当上母亲……才十七岁吧？真好呐……”虽然嘴唇还贴在科拉的胸口上，赛莉娅的声音听起来依然十分清晰，似乎根本就不靠嘴巴说话。
“妾身已经一百多岁了，连皮肤的光滑都难以保持，说不定哪天就会变成皱巴巴的模样。但即使是到了这样的年岁，妾身也从来没见过哪个插件或是规则支持人形拥有孩子……可你，却如此轻易地……真好呐……这就是人类……这蕴含着爱的乳汁，真甜……”
科拉忽然感到阵阵的寒意。头一次，她对这个小女孩一般的人偶产生了无法控制的恐惧：“主人……我……”
“婴儿就像白纸，和妾身其实是同样的。但创造婴儿的是母亲，而婴儿将来或许也会成为母亲；可创造妾身的是‘伟大精神’，妾身却永远也无法创造出一个孩子。婴儿能从乳汁中感受到母亲的爱，并且也因此获得了给予他人爱的能力。而妾身呢？靠着一点点灌输得来的‘规则’，妾身也仅仅只能‘模拟’出情感。”赛莉娅的声音中似乎充满了无奈，“模拟，终究是假冒的东西……”
她松开嘴唇，抬头看着科拉的眼睛。
在火光的映照下，科拉甚至有一瞬间觉得，这个女孩儿是不是就要哭出来了。
“明明出生时都是一样的……为什么，妾身却无法感受到你的爱呢？就算是这样甘甜的乳汁，为什么妾身还是无法品尝到爱呢？”
“主人……”科拉实在无法理解女孩儿到底在说什么。明明看上去和人类并无二致，但人形的思维模式与人类之间的差异，可不只是一点半点。
和拥抱一样突然，赛莉娅松开自己的双手：“科拉。”她的声音又恢复了一贯的冷静。
科拉正低头整理自己的衣服，听到主人的呼唤，连忙停下动作。
“主人如果回来的话，请转告他，妾身要出门一阵子。”
主人，当然是指这所官邸的主人——坎佩斯伯爵大人，目前他并不在府中。
由于伯爵扶植的商团遇到一个棘手的竞争者，为了能及时掌握情况，他只好屈尊亲自跑一趟。
虽然赛莉娅并没有管理伯爵手下业务的权限，但是出入却相当自由，有时甚至能让伯爵更改预定的命令。
不过，赛莉娅昨天才外出归来——因为参加人形茶会的缘故，没想到今天又要出门。
“您，要上哪儿去呢？”问才出口的一瞬间，科拉便后悔了。询问主人的去向实在是大不敬的行为。
但赛莉娅似乎毫不介意，而是微微一笑：“去找，‘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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