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房间里,四周的墙壁仿佛在不停地向着房间中心的那个光源挤压过来,空间在这时变得扭曲,揉搓着人的内心。
维奥拉坐在地板上,她低头看着那个被她放在房间中间的电脑。
在那个电脑的屏幕上面,两具交缠的肉体正在相互缠绕,就如同肉色的大蟒一般,带着让人窒息般的压抑。
屏幕中,女人的胸部轻轻摇晃,她昂起脖子,纤瘦的前胸骨头明显。她的右手抚摸着自己的身体,缓慢而情动地不断向上摸去,最后她撩开自己的长发,露出了细弱的脖颈。
与女人纠缠在一起的男人是个看起来十分健硕有力的人。他有着健康而漂亮的古铜肤色,粗壮的胳膊抬起,宽大的手掌按在女人的腰上,以便控制着二人的律动。
一次次的撞击,女人的呻吟与男人的喘息,在维奥拉的耳边接连碰撞,撞得她的大脑晕眩,视线扭曲。
猛地吐出一口胃酸,维奥拉一把便将电脑给砰的一声扣上,然后她就起身冲进了卫生间里面。
趴在洗手池上面,维奥拉在不停地干呕着,那些交缠的画面在她的大脑里面极速地旋转,最后变成了一幅又一幅的,沾满了鲜血的画面,直至红色将这一切都淹没。
维奥拉抬起头来看向镜子里的自己,表情露出了明显的厌恶来。
“维奥拉,你为什么不交男朋友呢?”
维奥拉忽然想起,在白天的时候,劳拉对她问的这个问题。
……
文学课上,茱莉娅女士站在讲台上面,她用手推了推自己的眼镜,然后饱含深情地对着台下并没有几个在认真听课的学生们,讲述着属于上个世纪的文学优雅和动人故事。
维奥拉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听了几句,一边又百无聊赖地低头转着自己手里的笔,不过笔很快就啪嗒一下,摔在了地上。
维奥拉看着那只躺在地上的黑色水油笔,没有马上去捡,而是盯着它沉默了两秒之后,才动作很慢地弯腰将那只笔给捡了起来。
手里拿着笔,维奥拉在起身的时候,视线一抬,就看见了坐在她前面不远处的西恩。
西恩仍旧是穿着一套黑灰色的运动服,上衣里面搭配一件黑色的体恤,脚上则是一双鞋边有点脏了的黑色帆布鞋。
西恩的肤色很白,但并不是白种人的那种发粉发红的白色,而更类似于是一种凝了脂的温润。此刻他身上的那件宽松的运动服裤腿,露出了他的脚踝,很干净,也很好看。
维奥拉慢慢地坐直身子,视线也随着她的身体而上移。
西恩一头黑色的头发因为缺乏打理而显得有些乱糟糟的,被随意地顶在头顶上。几缕头发还随着他头部的动作,在上下颤动。
收回注视的视线,维奥拉将自己的目光放在了桌子上的笔记本上面。笔尖按下,在那空白的纸上面,留下了一道又一道用力地划痕。
笔尖撕裂纸张,维奥拉停止了自己的动作。她神情淡淡地收起了那支笔,将它放进了自己的书包里面。
右手伸进书包里,手指在视线触及不到的地方不停地摸索着,直到有什么冰凉的物体触碰到了手背时,维奥拉手上的动作才停顿了一秒,然后她的手掌张开,将那样东西藏在了手心里。
……
“你在发抖,西恩。”
说着,凯莉将自己的手放在了西恩的肩膀上面。但是却马上就被西恩给打开了,西恩瞪着正在努力憋笑的凯莉说道:
“我觉得你应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可是凯莉却对西恩的怒气视而不见,她耸了耸肩膀,将被她的果汁弄脏了的电脑还给了西恩,说道:
“西恩,你不能怪我,是这瓶果汁弄脏了你的电脑,而并不是我弄脏的,你明白吗?”
西恩一听这话,气得拿起枕头就甩在了凯莉的脸上。
“你赶紧从我的房间里面滚出去!”
猛地从梦中惊醒,记忆里面属于凯莉所特有的笑声依旧在耳边回荡,但是西恩的意识却在无比冷酷地告诉他:他再也无法听到这个曾经让他很讨厌,如今他却万分怀念的笑声了。
翻身从床上起来,西恩走到客厅里面想要喝一杯水,却在准备开灯前的一秒钟发现在冰箱的角落里,正蹲着一个人。
“弗娜?是你在那里吗?”
然而并没有人回答西恩的问题。那个人影也依旧蹲在那里,没有发出声响。
啪的一声,客厅的灯被打开,光明瞬间充斥着整个房间,那个躲在角落里的人影也清晰地显现出真实的样貌来。
西恩皱着眉,他快步走向仍旧蹲在那里的弗娜说道:
“你怎么了?”
双手握住弗娜的肩膀,西恩让她面向自己问到。弗娜此刻的神情很是恍惚,她双眼无神地看向西恩,似乎对于到底是谁碰了她毫无反应。
西恩一怔,随即便用力地摇着弗娜的肩膀说道:
“喂,弗娜,喂,你怎么了?”
剧烈的摇晃让弗娜的眼中终于出现了几分清明,她看向西恩的双眼,在辨认出面前的人是谁之后,弗娜的话还没有说出来,眼泪就先落了下来。
“西恩,我看到,她了。”
西恩对弗娜的状态很担心,于是将她揽在怀里,手上用力想要将她从地上给搀起来。可是弗娜却顺势一把拽住了西恩的胳膊说道:
“西恩,她受了好多伤啊。”
西恩当然知道弗娜嘴里所说的那个人,正是刚刚还出现在他梦里面的凯莉。
可即便心中郁结着痛苦,西恩还是动作强硬地将弗娜抱起,带到了沙发上面。他蹲在弗娜的面前,抬手抚摸着她变得杂乱的头发。
“弗娜,不要再想这些事情了,那是警察该做的。”
可是弗娜却完全听不进去西恩的话,她还是在掉着眼泪,嘴里面也在持续不停地念叨着:
“那么多的伤,她得多疼啊?”
“我为什么非要去酒吧呢?如果不是我要去的话,凯莉根本就不会出事。”
“这都怪我,都是我的错,都怪我……”
知道弗娜已经陷入一种极度愧疚的自我折磨里面,西恩的整颗心都揪拧在了一起。他当然也为凯莉的惨死而痛苦,他当然也希望这样的事情能够不曾发生。
但是事实既然已经如此,他就必须要把弗娜从深渊里面给拉出来,因为弗娜是他唯一的亲人。
西恩张开双臂,他倾身将弗娜抱在怀里,手掌放在弗娜的脑后,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西恩说道:
“弗娜,你还有我。”
短短的几个字,西恩却说得鼻子一酸。
为什么上天要如此残忍呢?不仅已经带走了他们的父母,现在连凯莉也被带走了,还是以那样残忍的方式带走。
“西恩你知道吗,我们前一天,就在前一天,还一起去了婴儿用品商店,她还跟我说,她想快点有个自己的宝宝,想要快一点展开一段新的生活。天呐,西恩,我……”
弗娜崩溃地痛哭着,可是即便她哭喊得声音再大,她心中的痛苦也无法减轻丝毫。
“我不能原谅,我绝对不能原谅,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上天要这样对她?”
西恩听着弗娜在自己怀里的哭喊,他突然想起来他第一次见到凯莉的那次。
那时候他还是个小学生。凯莉穿着一件低胸的连衣裙,外面套着一件破旧的牛仔外套。她靠在他家的院子外面,手指上还夹着一根烟,她一边吐着云圈,一边对他说道:
“你就是弗娜的弟弟西恩?长得也太小了吧。”
西恩还记得,当时凯莉脸上明显的调笑,让他记恨过她很长的一段时间。以至于后来的每次见面,他都是臭着一张脸,恨不能泼凯莉一脸脏水的那种。
不过彼此相处的时间久了,西恩也就明白了,凯莉就是那种性格,说话不经过大脑,所以经常会得罪别人。
而凯莉的这个性格养成,跟她的家庭有着很大的关系。
凯莉的亲生父母都是十分不负责任的那种父母,母亲好赌,父亲流连花丛。所以从很小的时候起,凯莉就一直跟着自己的祖父祖母一起生活。
然而即便祖父祖母很爱凯莉,对她也很好。可是毕竟是隔了一代人,思想上的差距太大,所以导致了祖父祖母对凯莉实行了放养政策。
凯莉的成长经历就像是一株肆意生长的杂草一样,而她最后的结局,也一如杂草一般,被人狠狠地踩在脚下给碾断了。
好不容易终于将弗娜给安抚上床,西恩这才喝了水躺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一个翻身后,西恩突然莫名感觉到了自己的脚踝处有着些许的别扭。打开床头灯,西恩借着灯光,看见了在自己的脚踝上,有一处好像是小刀划过一样的伤口。
那条伤口很细很细,以至于现在已经结了血痂。就像是一条细细的虫子,横在了西恩的脚踝上。
……
维奥拉仰面躺在床上,在她的手里面,有着一把漂亮的银色小刀。这把小刀刀身不过五厘米,但是刀锋却在幽深的夜里散发着淡淡的冷光。
将小刀送至嘴边,维奥拉的舌尖划过刀面,似乎仍有什么味道残留在了那里。闭上眼睛,回味几分,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棕色的眼仁里杂糅着夜晚的黑色。
情欲是那大蟒身上的蟒纹,一圈一圈,一道一道,纠葛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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